朱元璋背好了锅,这件事就算结束了。


    毕竟,他们对朱元璋不满的地方多了去了,也拿朱元璋无可奈何。


    他们只希望,太子离开后,皇帝能延续太子的福利政策,不要又把大臣当仇人。


    他们的好日子,才刚起个头啊!


    还好准备致仕的刘基刘相公担心皇帝没了太子看着又故态复萌,留在了朝中等太子回来,当皇帝每次想要更改太子制定的福利和减轻刑罚的政策的时候,刘相公就顶着皇帝的怒气逆龙鳞。


    刘相公真千古贤相也!


    朱元璋翻看着文书,乐得合不拢嘴:“没想到标儿所说的会遭遇许多抵触的机构改革居然如此顺利。”


    刘基捋着胡须道:“他们为了保住一些利益,就要让出些利益,这就是标儿所说的买卖。”


    副丞相章溢嘴角抽搐。


    刘基这老小子,真是越老越庸俗了。


    不过章溢也没想到,刘基和皇上合伙演戏,居然会如此顺利。


    然后,章溢就把视线投向旁边写起居录的史官。


    史官对副丞相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朱元璋笑道:“该怎么写就怎么写,想帮朕润色一下也行,朕把这些事写在回忆录里埋起来,等后人来……对,叫考古!”


    刘基嗤笑道:“别的人都担心自己的墓被破坏,等着被后世人挖墓的皇帝,你是头一个。”


    朱元璋得意道:“埋在地下,等到兵荒马乱,还不是会被挖了充当军费?标儿说得对,躺在地下与虫子为伴,不如躺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我就等着后世人给我修个大房子,我就坐在最高的地方,天天瞅着后世子孙来看我,那才不寂寞。”


    章溢皱眉:“陛下!”


    朱元璋立刻道:“我开玩笑,章先生别生气!”


    说完,朱元璋对刘基使了一个眼色。


    刘基立刻会意,道:“章兄,皇上一直喜欢开玩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皇上想做违背礼仪的事,还有太子在。最后送皇上入陵墓的是太子,他说的不算数。”


    朱元璋使劲点头:“对对对,我说的不算数!”


    章溢:“……”他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章溢只能提醒刘基:“刘伯温,注意君臣之礼!”


    朱元璋使劲点头:“对对对,听到了没刘伯温!注意君臣之礼!”


    “是,皇上。”刘基对朱元璋拱手作揖。


    朱元璋看向章溢:“还是章先生好,要不你当丞相,让他当副丞相好了。”


    章溢声音拔高:“皇上!你也要注意身为皇帝的仪容言行!”


    朱元璋:“哦。”


    他转过头看向史官:“快记下来,记下来他们对朕有多无礼,让后世人好好批判他们!”


    史官嘴唇翕动,没敢回答,只能对皇帝陛下也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为洪武皇帝写起居录,真是太难了!


    ……


    “前面是锡兰了。根据前哨船回报,锡兰的国王已经举办了隆重的盛典,前来迎接太子殿下。”俞通海禀报道,“太子殿下可要与他见面?”


    朱标道:“当然。为我准备衣冠。”


    俞通海兴奋道:“是!”


    他立刻抢了伺候的人的活,要亲自为朱标准备衣冠。


    朱标想阻止,他就用倚老卖老的语气,说自己也算是太子殿下的长辈。太子殿下出门在外,无论是身为长辈还是身为臣子,他都该亲自伺候好太子殿下。


    朱标没想到俞通海居然这么能说,还会装可怜。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俞通海那张壮汉脸的可怜相,便同意了。


    反正就是去箱子里拿一下衣服,等穿衣服的时候,还是他自己穿。朱标相信,俞通海根本不知道太子服饰上那些装饰品该挂什么位置。


    朱标也带了几个伺候的人来。这些伺候的人既是亲卫又是书童,还能在他下厨的时候充当帮手,是他培养的全能人才。


    这些全能人才在朱标身边跟几年,通过了朱标的考核,又带出来了新人后,都会被朱标安排去做官,免得浪费人才。


    御医王宾混迹伺候朱标的人其中。


    他以前是游侠,还当过侠盗,又是书画一绝,很适合当朱标的侍从。


    王宾本来应该留在南京负责医学校的事,但他和深受朱元璋信任的御医戴思恭有“仇”。


    戴思恭和王宾老师唐大夫同出元朝名医朱丹溪一门。


    朱丹溪不仅精通医学,被列为为金元四大医家之一,还是一个桃李满天下的名师。


    他受其儒学老师许谦影响,不慕名利,只为治愈而学医。所以朱丹溪在游医途中,经常为低价义诊,来求学的弟子一概倾囊相授。


    到了晚年,朱丹溪还著书立说,将自己医术公开,并将自己整理的病例卷分开传给了最厉害的几名弟子,督促他们将医术继续惠及。


    唐大夫就得了部分病例卷,并继承了朱丹溪惠及的志向——然后被朱元璋抓了壮丁,变成了“陈家供奉大夫”。


    不过朱标得知唐大夫理想后,就以陈家的财力替唐大夫收徒和义诊。唐大夫发现自己留在朱标身边,所救的人会更多,便甘之如饴了。


    戴思恭与其父亲和弟弟都学医,同拜于朱丹溪门下,其中以戴思恭最为出色,也得到了朱丹溪的病例卷。


    不过戴思恭年轻气盛,在江浙一带为医的时候,每次诊断一名病患,便收五两银子的诊断价,且在有人求学的时候,只让他们背《素问》,从不教导他们自己从朱丹溪手中得到的病例卷。


    在古代,中医是经验学问。病例卷才是最重要的传承。


    王宾得知此事后,花了几年的时间得到了戴思恭的信任,然后把戴思恭藏着的病例卷偷走了。然后,他找人将病例抄写,传给了许多人,让朱丹溪的医学在江浙传播开来。


    此事被唐大夫得知之后,唐大夫哈哈大笑。他和朱元璋说了一声,去见了王宾一面,收了王宾当弟子,然后把病例卷还给了戴思恭,为他们说和。


    不过还给戴思恭之前,他找来得到病例卷的师兄弟,由朱标出钱,把老师的病例卷刻印成雕版,印刷成了《丹溪病例》一书,传给了天下人。


    戴思恭得到如此教训,之后行为改变了许多,成为了一个对贫寒也有医德的好大夫。不过王宾欺骗他一事,他心里当然仍旧耿耿于怀。


    王宾不想与其相争,就把医学院的事让给了戴思恭,自己跟随朱标远航了。


    他本来就是不慕名利的隐士。如果不是唐大夫收他为徒,他也不会来到太子身边,更不会被太子的理想吸引,成为太子心腹。


    所以那等麻烦的名利之事,戴思恭喜欢,他就让了,就当是赔之前偷了他病例的错。


    不过朱标认为,王宾如此做法,戴思恭恐怕会气得更加厉害。


    戴思恭这个人有点“傲娇”,嘴上嫌弃王宾,心里早就为王宾侠盗气质折服,且想和王宾好好争一争名声。


    哪知道王宾跑了。


    朱标都可怜戴思恭了。


    “这次我们去锡兰,我问国王要些当地的珍贵药材,然后以你的名义寄给戴思恭。”朱标谆谆教导道,“他已经醒悟了,不是坏人,平时对你也不错,辈分上还是你师叔,你对他好一些。”


    王宾一边帮朱标穿戴佩饰,一边无奈道:“是是是。太子殿下,大公子,好标儿啊,你别对谁都一副长辈模样行吗?我很尴尬。”


    朱标冷哼:“那你稍稍靠谱一些,别让我操心。”


    王宾立刻再次反省自己。


    虽然他下次还会这么干。因为他真的很怕麻烦。


    如果不是当时江浙因兵荒马乱而生出许多疫情,他也不会去偷戴思恭的病例卷,把朱丹溪的医术传给乡里。


    “唉,不知道那锡兰国王想要做什么……不,是锡兰那权臣想要做什么。”朱标穿戴好衣服,叹了口气。


    王宾疑惑:“难道他们有什么问题?”


    朱标道:“锡兰国王是个傀儡国王,掌权者是权臣。但那权臣也老了,现在是他侄子掌握了他的军队……就很复杂。”


    王宾道:“他侄子有问题?”


    朱标点头:“是个无知且鲁莽的人。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主动迎接大明。即使大明很强大,但他是夜郎自大的井底之蛙,脑袋里对大明的强大可没有什么印象。”


    王宾笑道:“那好,说不定我还能立个战功。”


    他不当御医,当将军去。这样总不用和戴思恭相争了!


    朱标笑道:“行,那你好好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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