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又有太多过敏原,衣食住行都要非常小心才行,很少会遇到外人,也不会接受别人送来的东西,连宴会上递来的饮品都不会喝。


    即使是颜又自己,偶尔在外面买东西,都会重复看好几遍配料表。


    但,如果是眼前的这个人,如果是姜星时,颜又好像就不必在意了。


    姜星时不会让这些问题有出现的可能。


    回去的路上,颜又拧开盖,喝了一口。


    热的,有点甜。


    对于戴均而言,这是普通的一天,普通的晚自习。


    下午的体育课上,戴均无意间看到颜又。几周前看到对方,他还觉得是一头美丽的小鹿,想要捕获,现在却避之不及,一辈子都不想再和颜又有什么接触。


    幸运的是,他又挑中了新的目标。


    而这一次,他决定保持谨慎,多观察一段时间,而不是在群里看到一张照片,就向对方伸出援手。


    有的人是不配被拯救的。


    今天可以加那位同学的微信试试了。


    戴均是这么计划的。


    晚自习的后半节课,班主任出去接了个电话。


    戴均没在意这点小事,直到班主任走到自己面前,眉头紧锁,敲了敲他的桌面,低声说:“戴均,出来一下。”


    他以为可能只是一些小事,自己是班长,班上的大小事宜,经常由他负责,也因为班长这个身份,所以别人对他更加信服。


    但出了教室,班主任没有停在外面,或是去本楼层的办公室,而是往楼下走。


    戴均感觉不太对,尝试着问:“老师,我们这是去哪儿?”


    班主任停下脚步,叹了口气:“政教处。”


    一瞬间,戴均头皮发麻,他直觉是自己做的事被发现了,恐惧席卷了他的全身。他很清楚,自己将那些事比作拯救,比作救赎,但其实不能见光。


    不过他还是努力保持镇定,压抑住内心的害怕,若无其事地问:“去政教处,有什么事吗?”


    夜晚的走廊很安静,只有匆匆的脚步声,灯光昏暗,人的影子被无限拉长。


    他们停在一楼的大厅,班主任转头看向戴均,眼神里有明显的痛惜:“杨主任说事情很严重,你想想自己做了什么。”


    初秋的天,戴均的额头却满是汗,他呆愣了一会儿,一惊一乍地问:“是不是颜又说什么了?”


    班主任没有说话。


    戴均还停在原地,他显然有些崩溃了:“我又没做什么!而且我已经道歉了!”


    所谓的道歉,所谓的忏悔,那些都是权宜之计,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


    戴均觉得不会有什么大事,能有什么大事?最多是学校群里的事,道个歉还不够吗?


    第二天,戴均没有来上学。


    偌大的一中,每天都有学生因为各种理由缺课,这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但戴均这次好像不太一样。


    中午吃饭的时候,在人很少的食堂里,宁卓谈到这件事。


    吃饭的时候,不说点什么总是很无聊。对于颜又的不知世事,宁卓已经有深刻的了解,颜又的话不多,但听的时候很认真,不会故意不搭理人,宁卓反而感到自在。


    宁卓今天打了特价的花生炖肉,颜又对花生过敏,便小心翼翼地离得很远。


    宁卓说:“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说过的戴均?”


    颜又点了下头。


    宁卓对戴均的印象不佳,觉得这个人很奇怪,难免会多关注一些。


    虽然周围没有人,但讲到这些时,宁卓还是本能地压低嗓音:“听说事情挺大的,今天早上,有人看到戴均的父母来了,在政教处和杨主任谈话呢。”


    这件事涉及到别的几位同学的隐私,颜又无法告诉宁卓更具体的消息,便静静地听着。


    宁卓沉思片刻,进行逻辑上的推论:“大魔头虽然可怕,但一般的事,顶多是叫人写检讨,再严重一点就是全校面前检讨。很少会停课,叫家长更是没几次。”


    他的情绪略显得兴奋,仿佛化身解密时的福尔摩斯,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戴均一定是犯下大错了!”


    然而学校的餐桌为同学们服务多年,已不堪重负,摇摇晃晃,宁卓这一巴掌下去,不小心掀翻了桌上摆着的瓶装水,水瓶一头栽到花生炖肉里。


    宁卓手忙脚乱地将瓶子擦干净,递给颜又,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颜又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轻松地说:“没关系。”


    但那瓶水却不能再碰了。


    没有告诉宁卓的原因也很简单,大多数时候,颜又不想因为身体原因,而让别人对自己过分小心。


    宁卓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继续聊那些漫无边际的闲话,随意地问道:“颜又,你和姜星时的关系怎么样?”


    他顿了顿:“我看群里说,开学那会,你和姜星时吵起来了。”


    宁卓的语气有点意外:“我和姜星时同班一年,还没看他和谁吵过架……”


    颜又怔了怔。


    宁卓说:“所以就很好奇。”


    颜又犹豫不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和姜星时之间的关系。


    除去姜星时拥有好感度系统,而他能听到好感度提示之外,他们好像没有太多关系。


    姜星时用很平常的方式对待他,好像没有超过普通同学之间的界限。


    虽然姜星时不可能为某位同学打架,也不可能为了某位同学熬夜总结资料,但这些都被班长用“新生优待”这样的理由解释了。


    如果从外人的视角来看,他们之间没什么特别的。


    再三犹豫后,颜又还是说:“……普通同学。”


    “颜又。”


    颜又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他回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刚刚被颜又称为“普通同学”的姜星时。


    姜星时身量高大,站在颜又面前,伸出手,向他递出一瓶牛奶。


    所有学生都穿着同样的校服,姜星时却显得格外挺拔。


    颜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又有些心虚,害怕这个人听到方才自己和宁卓的对话。


    明明没说人坏话的。


    姜星时半垂着眼,神情温和,平静地说:“买错饮料了,可以用牛奶换你的矿泉水吗?”


    仿佛只是一个很寻常的建议。


    颜又正在烦恼如何处理这瓶水才能不引起宁卓的注意,姜星时凑巧能解决自己的烦恼,不假思索地点头。


    姜星时伸手拿走那瓶水,将牛奶放在桌子上,也没多做停留,直接离开了。


    颜又撑着脸颊,看着姜星时的背影,有片刻的出神。


    可能是后悔,又觉得没什么好后悔的,无论是什么话,都是自己说出口的。


    好感度没有达到20,没有开启感情线,他们之间的关系的确是普通同学。


    宁卓:“咦?”


    颜又回过神,问:“怎么了?”


    宁卓坦诚地说:“有点奇怪,这个牛奶……十三块一瓶,比我的午餐都要贵了,班长吃的一向和我差不多,我们俩,家境都不怎么样。”


    他似乎很疑惑:“班长怎么会买这种牛奶?”


    从有记忆起,颜秀文就给颜又提供了优渥的生活,加上颜又很少出门,导致他对物品的价格并不敏感。


    直到宁卓提起,他才迟钝地察觉到不对。


    有……很多漏洞,很多逻辑不通的地方,颜又不想自作多情,却控制不住地想了很多。


    姜星时的家庭条件不好,一件校服穿一年,袖子都磨薄了,球鞋都穿到发黄,不会买一瓶十三块的牛奶。


    姜星时随身携带水壶,每天都会在上课前打水,根本没必要多要一瓶矿泉水,连借口找得都很随意。


    根据这些推测,事实好像也变得显而易见。


    今天的牛奶也是专门买来给颜又的。


    但不是充当正义警察的奖励,而是用于补偿某个由于瓶装水沾到了过敏原而不能再碰的小倒霉蛋。


    买一瓶牛奶算不了什么,对颜又而言,好像也算不上珍贵。


    可是帮攻略对象解决迫在眉睫的难题,却是很能打动人的手段。


    姜星时却什么也没说,仿佛目的真的只是交换,不是用于解决颜又的困境。


    即使是真的要买,也不必是货架上最贵的那种牛奶。


    颜又闭上眼,不能理解姜星时,也不能理解此刻的自己。


    想了很多,最后还是觉得姜星时在攻略上很不尽心,不像学习那么努力,做了的事,都不要求回报,这是不应该的。


    幸好他是一个非常客观公正的被攻略对象,于是准确地将姜星时缺失的那部分好感度加上。


    牛奶拧开后,喝第一口的时候,颜又觉得有些苦涩,不太顺滑,很难下咽。


    还是喝完了。


    但准备告诉姜星时,自己并不喜欢,下次别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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