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亭山心里头其实还有些埋怨,语气颇酸,“反正谁约你都约得动,就我约不动。”


    只要他不主动联系顾锦,顾锦就跟死绝了一样,连尸也不会主动诈。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大概下意识里也觉得这话酸得很。


    “今天不是你一个电话我就来了吗?”顾锦语气甚至说不上安慰,但司亭山就是控制不住地翘了翘嘴唇,心情瞬间好了不少。


    “来,我们继续玩,”司亭山又生龙活虎起来,指着桌子上的那一排深水炸弹,“不想玩的可以旁边呆着去,要玩的就不能让别人代喝。”


    说这话时他的视线全程没有离开季霄和程枫,任谁都听得出他在说谁。


    实在是刚才玩的时候,轮到程枫,他刚喝了一杯,季霄就跟他受了多大的罪似的,忙不迭地要代他喝,司亭山怼了他两句,池邵阳还以为他针对季霄,跑出来出头说那由他来喝可以了吧,实在把他恶心得够呛。


    所以说他就看不惯这群人,真他妈矫情。


    顾锦也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笑了笑,“怪不得跟我打电话呢,别人都有人帮忙挡酒,你没有,特不平衡吧。没关系,下次轮到你了我帮你喝。”


    司亭山用手臂怼了他一下,耳垂却有些微红,“你别拆我台!”


    程枫倒是不怎么高兴,他总觉得顾锦这话说的,在讥讽他似的,“不代就不代,小肚鸡肠,会喝个酒多了不起一样。”


    季霄有些意外的看了程枫一眼,程枫的个性说是娇纵,但脾气都显露在亲近的人面前了,从来懒得跟外人计较,按理来说,他不会在还有些陌生的司亭山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司亭山“哟”的一声,“你不会喝酒又没人强迫你参加,那就旁边歇着去啊!”


    程枫这回横了个白眼,没再接话,他这话又不是跟司亭山说的,他激动个什么劲。


    “行了,玩不玩了。”顾锦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气氛这才回归正轨。


    这次由顾锦来摇盅,他起手动作利落的很,手里还玩了几个花活,然后轻轻磕在桌面上。


    动作跟司亭山刚才摇骰子的动作竟然有七八分相似。


    季霄的脸色又不太好看了。


    俞轻倒是笑了笑,“你这一手看起来很专业啊。”


    顾锦:“跟司亭山学的。”


    司亭山也有些意外,却应和着点了点头,“我教的,帅吧?”


    顾锦打开骰盅,点数加起来是8,头一回就轮到了季霄。


    空气中又弥漫着些许尴尬,季霄倒是微笑着把酒杯拿起来一口闷了。


    顾锦二话没说,重新开始摇盅,打开一看,又是季霄。


    季霄这回看了他一眼,脸色不变地又喝了一杯。


    然后终于正常了几回,这个所谓的正常,就是喝酒的人一直在池邵阳和俞轻中徘徊,偶尔轮到一回宁博文,程枫也只轮到了一次,接着重新跳回到季霄。


    只有司亭山和顾锦,概率极低的一次也没有轮到。


    当季霄喝得已经有些上脸的时候,所有人都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顾锦,知道了这个点数大约是可以故意控制的。


    司亭山全程在旁边起哄,面前摆的酒喝光了,又招呼着让人上酒,属他最兴奋。


    这时候他的脸颊都有些泛红,清了清嗓子,撞了撞顾锦的肩膀,说了声“干的漂亮”。


    在这样活生生划开的阵营里,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独自一人对抗大军的勇士,直到顾锦走到了他旁边,双标得明明白白。


    是你的前男友又怎么样?现在他和我才是一头的。


    这样想着,司亭山就觉得得意洋洋,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最后是顾锦主动收了手,“今天就这样吧,我去趟卫生间。”


    他又觉得没意思得很,季霄喝酒之前,总会看他一眼,带着某种包容与妥协的神色,就像以前包容他的坏脾气时一样。


    这种眼神,让他觉得有些恶心。


    他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扑到脸上,打湿后的发梢已经快要垂落到眼睛里,被他随手撩了上去。


    “你现在……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令人耳熟的温和语气在他身后响起。


    顾锦回过头,看到了季霄,他脸颊泛红,眼神似乎都有些迷离,看着他的表情却依旧是很温柔的样子,“你穿这样的衣服不好看……”


    停顿片刻,“不要放纵自己。”


    汹涌澎湃的情绪像海啸一般冲破堤岸,顾锦握紧了拳头,快要控制不住呼吸的频率。


    “你……是不是很恨我?”季霄又问,“你就连去上班,都刻意去的中翔。”


    他问的明明是顾锦是不是恨他?却又似乎在问顾锦是不是还爱他?


    顾锦明明有很多话可以说,他当然恨他,为什么不可以恨?


    如果恨一个人就代表还爱一个人的话,那他绝不承认。


    他恨季霄渣也不渣得明明白白,用如此恶心的方式把自己伪装成甜蜜的糖果,于是从此他再也不敢吃糖。


    恨他消磨了自己的天真纯粹,于是即便他再遇到了什么人,也只能给他一个隐郁虚伪、对这个世界饱含失望的自己。


    可是他对着季霄的眼睛,却什么也没说,他想控诉他、质问他、哀求他的时候早已经过去了,那时的季霄躲得远远的,而此刻的顾锦已经明白,永远不要在不在乎你的人面前宣泄你的情绪,你哭得歇斯底里,他们也不会共情,只会得意和啧啧称奇。


    于是他平静了下来,微微后倚,靠在了洗手台上,双手环胸,用一种似乎在欣赏一出戏的神情审视着他,“不是吧,季少,我还以为我们俩挺有默契的。”


    季霄的表情变了。


    “你想要一个赝品,在程枫不在的时候抚慰你空虚的心灵,我呢,享受着丰凌太子爷在我面前卑躬屈膝、任劳任怨的虚荣心,我们双方都很满意,不是很好吗?”


    他笑容艳丽:“这五年来多亏了季少,我也玩得很开心。”


    他走到季霄身边,一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不要太入戏。”


    季霄侧过头,隔得近了,终于看清了顾锦耳朵上带着的一个银圈,是穿过耳洞戴进去的,不是什么耳夹类的饰品。


    他明明很怕疼,连打针都要哭的。


    说完这句话,顾锦便越过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季霄愣在原地,世界仿佛石破天惊,他不可置信地转过身,张了张嘴,想说不是这样的,可也没有说出口。


    顾锦轻飘飘的一句话,彻底否定了他们所有的过去,把他们的关系定义成了一个你情我愿的游戏。


    你虚情我假意,没有任何真心。


    季霄双眼猩红,思维混乱不堪。


    但不是这样的,即使是对着一个代替品,他也是用了真心的,他怎么可能对着一个完全不爱的人,包容他整整五年。


    顾锦也是一样,他明明会每时每刻地跟他撒娇,一点头疼脑热就需要他的陪伴,自己所有的事情都等着他去操心,没有他就活不下去。


    这不可能只是什么玩玩而已。


    顾锦回到座位上的时候,他们已经没有再喝酒了,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些毫无营养的话。


    顾锦这回坐到了司亭山左边,挨着程枫,把小果盘端过来递给了他,“吃点东西压压酒气。”


    程枫树懒似的眨眨眼,看样子是醉了,“我不吃外面切好的水果,谁知道是不是挖掉了烂的。”


    “操,不吃我吃,老子这的水果都是最新鲜的好吗?”司亭山从他的手里把果盘夺过来。


    一边吃,他一边去看顾锦,顾锦换了一边坐,司亭山才看到了他耳朵上戴着的耳圈,跟送他的那个是一对的。


    他瞬间笑了起来,指指自己的耳垂,“我今天也戴了这个。”


    俞轻朝他们看过来,发现他们俩戴的耳圈确实是一对,眯了眯眼。


    一晚上,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宁博文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站了起来,表情清醒地跟他们告别,“到时间了,我先回去了。”


    “老古板,”池邵阳啧了一声,“就你的门禁严。”


    宁博文的目光巡视了一圈,似乎是道别。


    大家或多或少的跟他点头或眼神示意了一下。


    只有顾锦在他望过去的时候移开了目光,自顾自地跟司亭山说着话,完全无视了他这个人,仿佛站在那儿的一大坨都只是团空气。


    宁博文不禁皱了皱眉。


    “我走了。”


    顾锦依然没有看他。


    宁博文掩盖掉心里的那点不悦,离开了酒吧。


    顾锦揉了揉太阳穴,觉得今天好累,周围的音乐也吵得他头疼,“我也要撤了,明天还要上班。”


    “我找找酒吧里有没有空闲的员工可以送你回去,”司亭山打了个哈欠,“辛苦了哦,打工人。”


    “不用了,我叫人来接我吧。”顾锦打了个电话出去,“我出去吹吹风,醒醒酒,顺便等他过来。”


    司亭山也喝得有点大了,应了一声,没有在意。


    等到季霄出来的时候,顾锦已经不在了。


    他失魂落魄地问:“顾锦人呢?”


    池邵阳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悦,“刚走。季霄,程枫也喝多了,你找人来接他回去吧。”


    季霄回过神来,慢半拍把人从池邵阳那里接了过来,“那我们先走了。”


    直到出了酒吧的门,被深秋的夜风吹到骨头里的时候,他才慢慢冷静下来,低头去看自己怀里的程枫。


    他闭着眼睛依靠在他怀里,是信任无比的姿势,季霄的心跳又跟着快了起来,他伸手触触他的脸庞,刚才的混乱好像烟消云散。


    这世界,只有他能让自己感觉到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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