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里顿时议论纷纷,那些早走的员工,一边斩钉截铁他们的下班时间绝对算得上正常,一边又无法避免地产生恐慌。


    大boss昨天刚刚来了一回无差别视察,今天又突然来这么一招,搁谁谁不怕?


    而今天连班也没有去上的顾锦,潦草地翻了一遍他们的聊天记录,面无表情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这个话题一直到第二天还在他们部门沸沸扬扬,就连部长都特地拉小王过去询问了一番昨天的情景。


    就算听说谢总今天下午有宴会邀请不在公司,大家还是心有余悸,不约而同地在下班后主动留下来加班,磨磨蹭蹭地处理一些早就能处理完的杂事,反倒是顾锦第一个站了起来,收拾好东西往外走。


    有人看着他的背影蠢蠢欲动,有人收回目光,继续纠结。


    但他们今天注定是要做无用功了,和普通酒会截然不同的中式建筑里,谢景深端着水汽缭绕的茶杯,正在向业内一位前辈祝贺。


    这位前辈是早些年的业内大佬,常年霸占海市首富,后来从公司退下来的时候,公司股票动荡不安了好长一段时间,后来还是他亲自出来发话,说自己作为公司董事会的一员,仍然会对公司的发展方向给出自己的意见,这话一出,股票曲线瞬间反弹,充分体现了广大股民对他的信任。


    他如今倒也悠闲,平常喝喝茶逗逗鸟,只是因为他崇高的业内地位和庞大的人脉,仍然有不少人想方设法地想凑上来,有的甚至只为了得到他的一两句指教。毕竟大佬的一两句忠告,都能让年轻人受益无穷了。


    只是谢景深对着这样的业内巨鳄,只说了两句贺词,便安静品起茶来,没有再主动搭话的意思。


    徐老笑得很和煦,见他品茶的模样极其认真,反倒来了兴致,和他交流起茶叶来。


    只是谢景深不是长袖善舞的人,只耐心听着,偶尔应和两句,聊天氛围虽然不够热烈,也算得上和谐。


    直到气氛被一道温和带笑的声音打破。


    “你们看,徐老有了更喜爱的后生了,就把我们都给忘了。”


    谢景深回过头,瞳孔微微缩了缩,如同被人侵犯了领地,气势比刚才更冷硬了几分。


    徐老倒是瞬间开怀大笑了起来,“季霄,来来来,让我看看你是不是带了好茶来。”


    如果说谢景深如同一把锐利坚硬的刀,季霄就是一块温润圆滑的玉,他摆着一张讨巧卖乖的笑脸,如水一般无声无息地侵入你的领地。


    他亲自递上贺礼,然后便是好长一番祝寿词,说完自然而然的接上了其他的话题,关心了一番老人家的身体,从城区新招标的地皮聊到起徐老之前的功绩。


    这种八面玲珑的作风和让人如沐春风的话术,谢景深估计这辈子也学不会。


    徐老和季霄聊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一旁安静喝茶的谢景深,这才察觉到冷落了旁人,略带歉意地替他们两人互相介绍。


    季霄笑道:“我与谢总早已惺惺相惜,哪里还需要些徐老您来引见呢。”


    谢景深倒是没有配合这些官话,也没有反驳。


    短暂地提了他一句,季霄又自然而然地和徐老开始了其他的话题。


    谢景深也没有离开,如同听人说书一般,一边听一边开始泡茶。


    “你都好久没有带你家的顾锦来找我这个老头子喝茶了。”


    徐老注意到谢景深的动作,不急不徐,优雅流畅,脑海里想起另一个笑容灿烂的小后辈,也是从什么都不会变得越来越优雅从容的。


    谢景深动作一顿,稳住了手腕,没让茶水溅出来。


    季霄的笑容立马僵硬下来。


    徐老还犹然不知,“你们也在一起四五年了吧,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谢景深把倒好的茶放到徐老面前,礼貌性地把下一杯端给季霄的时候,望着他的一双眸子格外幽深。


    季霄的眼神有些闪烁,谢景深甚至从他转动的目光里看出了他千回百转的思绪。


    随后,他面容惆怅地摇了摇头,“大概是我没有这个福气……我跟顾锦在早些时候分手了,让徐老见笑了。”


    谢景深想起了顾锦说要吞并丰凌时的那双眼睛,如同刀光四起,又危险,又美丽。


    他好像突然明白他为什么会要求这样的奖励。


    “啊,怎么就分手了呢?”徐老显得有些遗憾,毕竟这是他难得看好的一对小年轻,没成想竟也没能走到最后。


    季霄已经垂下了眼睛,轻松的语调里,哀伤挥之不去,“也没什么大事,大概有些人就是注定不太合适进入下一段关系,但大家都还是很好的朋友。”


    谢锦深放下茶杯,杯身磕到台面上,响声清脆。


    徐老和季霄就下意识朝他看去。


    季霄看着他,突然想起什么,“说来也巧,顾锦他最近去了中翔上班,不知道有没有给谢总添麻烦?”


    “添麻烦?”谢景深反问。


    “他这几年沉迷音乐,除了偶尔出去教教小朋友钢琴,基本都在家里,我倒是有点担心他不能适应,如果方便的话,还请谢总帮忙关照一下。”


    季霄话说的很客气,谢锦深的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冷淡,“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们倒是怪不得分手了。”


    季霄愣住了,徐老也略带疑惑地望过来。


    “我刚看完一份顾锦写的企划案,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让我忍不住翻看了他的简历……”他停顿片刻,“这么优秀的人,还是比较适合出来工作,现在也不是旧社会了,对吧?”


    “今天就告辞了。”他站起身来,眉宇间的不耐展现得淋漓尽致。


    “还有,中翔和丰凌作为同一级别的企业,还是等小季总真正继承总公司的时候,再来同我惺惺相惜吧。”


    他扣上西装的纽扣,朝两人微微晗首,转身离开。


    甚至没有给季霄开口的余地。


    徐老有些愣神,谢景深虽然冷淡少言,但也不是倨傲狂妄的人,此时突然锋芒毕露,倒令人意外。


    “看来谢总的确很欣赏顾锦,想来你应该是不用担心了。”


    徐老也许是想打圆场,季霄却觉得脸臊得通红,那块温和带笑的面具裂得粉碎。


    他和谢景深也不是第一次见了,这人性格冷淡,两人没打过什么交道,但每次见面也能维持最基本的礼仪。


    他从未想过谢景深突然为了顾锦向他发难,他在说那句让谢景深关照顾锦的客套话之前,都没想过他会知道顾锦的名字。


    他们又是什么关系?


    心底好像有火焰在熊熊燃烧,分不清是怒火还是妒火,却烧得人生疼。


    他几乎出了宴会厅就给陈旭发了消息,“去查查顾锦在中翔是什么职位。”


    陈旭看到消息,一愣,转手截图发给了顾锦。


    陈旭:“季总又受刺激了?”


    顾锦回复:“谁知道呢!”


    他发过来一张他工牌的照片,上面他的职位一清二楚,普普通通的底层员工,“我才进公司几个月,就指望我升职吗?季总还真高看我。”


    陈旭便把这个消息如实地转达了过去。


    季霄依旧面色阴沉,他也不知道他希望得到什么答案,如果顾锦职位很高,那么入职不过几个月就接连升职绝不正常,但如果他只是普通员工,一个公司的最高领导,知道最底层员工的名字,还为他和自己撕破脸皮,也正常不到哪儿去。


    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里又疼得发懵,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又浮现出他和顾锦刚刚认识时的场景,顾锦站在台上演讲,连稿子都没有拿,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他在这样的目光里意气风发。


    那时候他很确信自己心底一闪而过的惊艳,顾锦魅力四射的样子很美,当然,后来他又觉得,他满心满眼只有自己的样子好像更美。


    正是因为他见过光芒万丈的顾锦,所以会忍不住去想,会不会有另外一个人,也在某个时刻,望着他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


    周五下午有公司月会,部长提前一天就把顾锦叫进了办公室,安排他代表部门演示ppt。


    月会一般都是各部门进行上个月的工作总结,以及讲述怎么围绕公司的发展方针进行下一步的工作规划,顾锦有参与一部分的ppt制作,但这原本应该是部长亲自演示,却不知道为什么,部长把这样一个在上司面前露脸的机会让给了他。


    虽然不太明白,顾锦也没有推脱,不过是演示个ppt而已,在整个工作流程里,这是最简单的一环。


    他没有照念ppt,他好像有种莫名的天赋,天生就知道在面对不同人的时候,要怎么用对方最能接受的方式表达,他有条不紊地结束演示,顺便冷静回答了两位副经理的问题了之后,淡定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根本没有注意到很多公司上层看向他的目光。


    散会之后,顾锦退出会议室大门的那一刻,就开始解自己的衣扣,他平常上班并不常穿西服,今天是为了会议特地换的,又冷又不舒服。


    “顾锦。”


    顾锦顿了顿,慢半拍地回过头去,无数个刚散了会的同事也好奇地望过来,谢景深就站在门前,西装在他身上宛如激发荷尔蒙的战袍,他迈步朝他走来,如同自带清场buff,让所有人很有眼力劲地加快了脚步。


    谢景深在他身前站定,盯着他的眼睛说:“去年中翔的市占率是37.7%,丰凌43.4%,也许中翔目前的计划还停留在自我发展追赶丰凌的阶段,但当我们越来越逼近,甚至有一天超过他们的时候,也许我们的目标会自然而然地变成吞并丰凌。”


    “这不是需要我给予的奖励,而是要凭借着每个人的努力。”


    说完这段话,他越过了他朝电梯间走去。


    顾锦在原地站了好久,半晌,他的眉眼一点点柔和下来,轻轻的,荡出了一点笑意。


    不愧是总裁,还真是会画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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