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萤仍旧沉在过去之中, 因为大年三十去看烟火, 回来病了一场,之前的记忆都不记得了,只记得阿季和自己的名字。

    就连她是穿越过来的事也不记得了,她仍旧像之前那样, 跟着谢槐序一起玩儿。

    谢槐序见她回来就病了, 从她醒来后,提什么要求都没有再拒绝过。

    她如今还小, 不用修习入门功法,谢槐序也只是教她学写字。

    琉萤的身世在进谢家后, 就有人去查了,清明的时候谢槐序带她去给母亲和外祖母上香,琉萤却不记得这两个人。

    她像是无知孩童一般, 问谢槐序什么时候回去。

    她在谢府一直无忧无虑,一直到谢府里忽然出现一个不速之客, 那一刻开始, 所有人的命运轨迹,重新回到了原轨。

    她以为自己是在天星派的时候穿过来的,实际并不是,她从一出生就是这里的人,她叫了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字。

    当年外祖母死前并不是什么都没说, 她告诉自己一定要记得一个人的名字, 说他是自己的父亲。

    只是她当时小没有能力,后来又因为生病给忘记了。

    琉萤忽然从床上睁开眼睛, 她望着头顶的床帐, 明白从司星出现开始, 她之前的记忆都被收存起来。

    璇玑神女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可以将她从异世带过来,她只是恰好挑中了自己,让自己回忆起前世,却将她穿越后的记忆全部夺取。

    所谓的任务,不过是场骗局罢了。

    琉萤从床上坐起来,还有些头晕,她掀开帘帐却没瞧见季回,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等她出门的时候,屋外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琉萤觉得浑身都暖融融的,她走到阳光下,瞧见司星的绿苗好好活着,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琉萤走到司星面前蹲下,没再听见司星的哀嚎,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一片寂静。

    或许是她已经听不见了,或许是司星不会再叫了。

    忽然头顶有道阴影投下来,琉萤抬头看见季回弯着腰看她,“醒了?”

    琉萤望着他好一会站起身,她忍不住伸出手将人抱住,搂着他的腰闭上眼道:“阿季。”

    “怎么了?”季回见她忽然抱住自己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将人搂住,面颊在她头发上蹭了蹭。

    “我想起来父亲的名字了。”琉萤道,“他也不是离开了,他只是单纯去世了。”

    季回微微愣住,他将琉萤松开,不禁看她,“你之前说你的记忆也在璇玑神女那里,是这些记忆吗?”

    琉萤抿唇摇了摇头,她不知道该和季回怎么解释,但季回并没有详细问下去,而是拉着她在四季殿里随处走走,让琉萤散散心。

    这几日的事情太多了,就连他自己,回忆起过去的事情,都有些恍惚。

    琉萤似乎也想到这茬,于是问季回有没有想起来,季回轻轻点了点头。

    琉萤见他点头,不禁取笑道:“那你这回不会再自己吃自己醋了吧?”

    季回听见她旧事重提,咳嗽了一声,“可以不提吗?”

    “不——可——以!”琉萤才懒得管他的面子,账当然是慢慢翻才好玩,她伸出手去捏捏季回的脸。

    季回有些无奈将她作乱的手给拿下来,他看向琉萤:“刚才不是如丧考妣,现在好了?”

    “这有什么不好的,我又不认识那个人,难不成还要为他哭几声?那也太假了。”琉萤回答道。

    她心中却是有些难过,只不过并没有那么难过,她只是在想自己经历的一切,到底是从一开始就被璇玑神女策划好的,还是只是巧合。

    “璇玑神女如何了?”想到这里琉萤不免问道。

    季回道:“被逐出下界了,得从畜生道开始轮回。”

    琉萤知道结果后没有去问过程的想法,她抬头看见季回专注的目光,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你是我已过门的妻子,我为何不能看你?”季回脸不红气不喘的反问。

    他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没有之前季回那么冷淡,但又不像是谢槐序那样明显,更像是被中和了一般。

    琉萤看见他笑也忍不住笑起来,“那你看吧,看腻了我不负责!”

    说着她拉着季回在海棠树下转来转去,好一会琉萤转过头看他:“阿季……”

    季回听见她这么叫自己,有点不太习惯,“你叫我二哥也行。”

    琉萤听见他这么说,当即不满道:“就不就不!是你让我叫的,现在还想让我叫你二哥,门都没有!”

    季回望着她,几乎快要与当年的小孩儿重合,他松开琉萤的手上前,将人像抱小孩那样抱起来,琉萤被他动作弄得吓了一跳。

    “你从小到大就不让人省心。”季回抬头看她道。

    琉萤抱着他的肩膀,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垂眸看着地面道:“那你以后可有的烦!”

    季回抱着她笑了一下,“没事,我甘之如饴。”

    “咳咳咳!”忽然一声咳嗽传来。

    琉萤听见连忙让他放自己下来,季回将人放下后才转过头看去,见天帝过来不由道:“你过来做什么?事情不是结束了?”

    “你说结束就结束?璇玑阁没人,我又要重新挑神女,这事可是因为你才发生的,你可别想跑啊!”天帝听见季回事不关己的语气,差点跳脚。

    琉萤听天帝这么说,不由道:“没有继任的神女吗?”

    “要是有继任我犯得着过来吗?”天帝哼了哼,他对琉萤的态度比季回要好一点,虽然刚才看见他两在这里旁若无人卿卿我我,瞧的有些牙疼。

    什么叫“从小到大就不让人省心”?什么叫“我甘之如饴”?

    等等!

    天帝忽然想到了什么,前一句借用不行,后一句听上去不错,下回和百花聊天的时候加上。

    琉萤对这些不太懂,见两人要说公事,才懒得在这里听一些听不懂的话,问了季回句芒去了哪里,就去找句芒讨论一下司星的情况。

    天帝见琉萤跑了,不禁蹙眉:“你和她的事情暂且放一放,璇玑阁不能无人看守,怎么也要找个女仙顶替一下。”

    季回垂眸想了想点了点头。

    另一边琉萤跑去找句芒,和他说了自己听不见司星的声音,句芒得知后回答:“那应当是和璇玑神女有关,本来你们交流就是靠她的神力,现在没有她的神力维持,你自然听不见的。”

    “哦不对,现在不能叫她神女了。”句芒撇了撇嘴给花园里的花草浇水,随即和琉萤离开院子去琉萤的住处。

    琉萤和他聊了一会儿,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怪不得璇玑神女处决的如此迅速。

    “说起来当时还有一个人和她有牵扯,但是殿下不知道为什么,给拦了下来,没有报出去。”句芒有些不解,他看向琉萤兴致勃勃道:“你和殿下在人间待过,一定知道点什么吧。”

    “什么?”琉萤有点听不懂他的话。

    句芒回答道:“当时那位前任的璇玑阁神女查出的不只是夺取记忆,捏造神魂这种事,她甚至私自放了一道神魂下界转世成人,这件事在天界是大忌。”

    “那道神魂是谁的?”琉萤问。

    句芒回答:“好像是她身边的仙婢,只是可惜了对方的道行,又要重新修炼了。”

    说完后句芒又道:“她在人间化名风铃,你认识吗?知不知道殿下为何这么做?”

    琉萤不可置信看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风铃这里。

    “你刚刚说她叫什么?”琉萤不由再确认一遍。

    “风铃啊,风雨的风,铃声的铃。”句芒回答。

    他见琉萤眉头蹙起,神情似乎有些纠结,于是问:“你也不认识吗?”

    琉萤听见他这么问,摇了摇头道:“认识的,是我师姐,也是阿季在人间的师妹。”

    “原来如此。”句芒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他点了点头,同时取出三张白纸,分别给自己三位同僚写了信件,用仙法将信件送出后,继续和琉萤朝司星那里走去。

    琉萤看着他的动作有些不解,“你这是做什么?”

    “给祝融雪女他们分享一下情报!”句芒说完便蹦蹦跳跳朝前走去。

    他蹲在司星面前,伸出手用仙法将司星查探了一番,才收回手站起身。

    琉萤还没从句芒这么大嘴巴的事实中回过神,缓慢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地上的幼苗,好一会问他:“怎么样?”

    “没什么事情,可惜过早催生神魂又被碎魂,他比寻常的木灵修炼速度要格外迟缓一些。”句芒回答道。

    琉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去屋里搬了躺椅过来,在院子里晒起太阳,如果这个时候能够有墨镜就好了。

    句芒瞧见她这么享受,本来想问还有没有多余的椅子,让他一起躺一躺,但这里是季回的住处,思虑再三为了自己的饭碗,还是和琉萤告辞回自己的住处。

    琉萤睡在躺椅上被暖烘烘的太阳几乎照化了,在一片阳光中睡了过去,似乎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外祖母在的时候,自己和她相依为命,琉萤一直想努力留住她的性命,但她仍旧生了一场大病。

    那天晚上外祖母忽然回光返照和她说,“家里没有什么东西,你娘将唯一的东西带走了,若是有一天没有饭吃,就找邻居叔叔去挖开她的坟,里面有一块玉佩,是你爹留下来的唯一东西。”

    “上面有你爹的名字,他是个好孩子,可惜造化弄人。”

    “明遥,他叫明遥,了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琉萤担心望着眼前的外祖母,感觉她似乎只剩下一口气,她点头过后,就看见外祖母闭上了眼睛。

    琉萤在她死后,并没有要求邻居去挖开自己母亲的坟,村里的人一人添了一点给她置办了棺材,琉萤一直呆在家里,也有人来送吃的。

    但她并没有在村里留下来,她还小的时候,一家一口还能匀的过来,大了就不好说了,何况她并不是真的小孩子,不如去街上撞一撞运气,或者看哪家有人要童工,她可以帮忙。

    一直到她因为衣服破旧,身上沾了不少灰尘被一群小孩羞辱,忽然有个半大的少年跑过来,将那些人给拉开蹲在她面前同她说话。

    琉萤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她并不认识对方,周围的小孩四散而去,少年人帮了她一把后就被婢女叫走。

    琉萤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追上去。

    说她卑劣也好,说她不齿也好,她都要追过去。

    突然来了一个小孩儿抱住谢槐序的腿,谢夫人瞧见忍不住蹲下身仔细瞧了瞧,最后将她带回了谢府。

    她并不是什么开朗的性格,至少一开始不是,一直到谢槐序带她上街她为此生病忘记那些过往,那些年像是梦一般一直在糖罐里长大,等到谢槐序和家中出现矛盾离开,才渐渐沉寂下来。

    她喜欢谢槐序,儿时的童言稚语从来不是假的,叫他阿季是被忽然回到过去的自己影响,过去的事情并不能被改变,但她仍旧受到一些影响。

    这一切的事情和溯回镜里经历的并不一样,但都殊途同归。

    她最后,还是会喜欢上他。

    喜欢到谢熙春瞧不下去,去了一封信到天星派,让琉萤顺利拜入门下。

    幼年的记忆太过清晰,清晰到琉萤也不知道自己在院子里睡了多久,一直到被季回叫醒,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哭了。

    季回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温柔:“做噩梦了?”

    一如当年他遇到自己时,轻声问她:“没事吧?”

    琉萤忍不住伸出手将他抱住,眼泪不受控制冒出来,心中难过的说不出来话。

    头顶的阳光依旧暖融融的,眼前的人也是暖融融的,她不应当难过,应当开心才是,可还是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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