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重新
重复的话题并没有讨论太久的时间,没一会儿几人的注意力变转到了不久以后要出门的事情上。
“那我们一会儿就去大理古城是吧?”小卢多嘴确认了一句。
“对,”江越桃应了一句,说正经事的时候她眼里的笑也收敛了许多,“你们一会儿回房间收拾一下看看要带什么东西,然后我们就直接走。”
这个事情昨天江越桃在群里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原计划定的是要去苍山,可是昨天临时出现意外,考虑到夏栀的脚伤还没好走山道的话行动不是很方便,所以调整了一下行程,今天就在附近的古城商业区转转,如果天气好的话下午还能开车游一下洱海。
大家这都是第一次来云南,除了昨天夏栀被蒲纭西带着去洱海边转了一下以外,其它人都只是从山上机场下来的时候隔着车窗远远看了一眼这传说中绝美的洱海,地方标志性的景点,总要寻个机会去看看。
就是不知道天公作不作美。
——江越桃昨夜看了一下天气预报,说是今天会有阵雨。
但天气预报不准也是常事。
小卢又问:“那我们一会儿是开车去还是走过去呢?我刚刚问了一些民宿前台,她说古城商业区域车子是不能进去的,只能步行。”
话音落地,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后方传来:“游古城的话建议最好是步行。”
蒲纭西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大家循着她的声音往后看,只瞧见人正循着楼梯从二楼下来。
蒲纭西:“一会儿我可以让前台把你们送到古城附近下车,你们步行进去就是,不过我今天大约不能和你们一起,晚些时候有一批客人要来办理入住我得亲自盯着招待一下。”
一段话说完的同时蒲纭西也已经走到桌前,不知是有意无意,夏栀见她撑在江越桃的椅背上半歪着身子和她们交流。
今天的蒲老板穿得没有昨天那样有民族特色,但也十分有个性,无袖的黑色针织衫扎进浅色牛仔裤里,性感成熟,相较昨天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
夏栀也说不清哪种更好,但都很吸睛就是了。
她不着痕迹看了一眼对面的江越桃,对方此刻已经反过头去和蒲纭西热情地搭上了话,不过聊的都是一些景区的相关话题。
一些出行的细节被敲定,夏栀还要回房间去拿相机包。
其它人有的想要回去上个厕所,有的要拿充电宝。
于是各回各的,约定了十五分钟以后还在一楼大厅集合再出发。
夏栀的房间和其他人都不在一层,自然也就没找人结伴。
回到房间以后她只用手将门往后稍稍一带——
原本身后应该是传来房门被轻轻带关上锁的声音,可夏栀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于是回头查看。
好巧不巧,一只素净的手将将好抵住房门。
江越桃一个闪身就跟着进了房间。
夏栀掀了掀眼皮,竟然也不惊讶:“有事吗?”
她问。
好像昨天晚上见到这人的第一句话也是这个。
江越桃现在进她的房间是进的越来越顺畅了,如入无人之境,心安理得的很。
夏栀也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能做到如此自然。
只见对方往前两步,大大方方在她面前站定:“我落了东西在你的房间,过来拿一下。”
话是这么说,眼神却落在了她颈间系好的丝巾上。
简单的活结,只需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拉这薄薄的丝巾便会散开。
江越桃早上的时候见过对方脖子上那道印子了,虽不是故意留下的,却也算情动之下歪打正着了。
夏栀察觉到了对方略微暧昧的眼神,只是刚刚在底下的时候就说好十五分钟之后都要在一楼会合,她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跟江越桃发生点什么,以至于耽误了时间又再迟到。
她就不是一个爱迟到的人。
更何况现在还是工作时间。
“那你自己找找掉哪了吧,我去拿我的相机。”夏栀没有理会江越桃,转身朝房间的小书桌旁走去。
她先是查看了一下相机的电有没有充满,然后才将机器收进相机包里拿在手上准备转身。
谁想刚一转过来的那一瞬间就撞上了一张放大的脸。
江越桃也不是到是什么时候来的她身后的,悄无声息,没有半点动静。
夏栀几乎是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只是这样的话后腰难免磕碰到桌子,可江越桃仿佛事先预料到似的提前用手贴住了她的后腰,这样一来,桌缘磕到的就不是她的腰了,而是对方的手。
两人以一种奇怪又暧昧的姿势贴在一起,熟悉的气味将夏栀整个人包裹,使得她很快想起昨晚发生过的事情。
江越桃顺手就拉开了对方系在颈上的那条丝巾,轻薄的丝巾滑过她的手背飘落到地板上,轻若鸿毛。
明明还有相机包横戈在二人中间,她却视若无物。
“你想做什么?”夏栀腰间使了使力想要往前站直,偏偏江越桃也在同样施压力道不让她起来。
她立时警惕了起来。
这时候自然不能来硬的,只能好声好气商量。
可眼前这位就不像是能好好跟你商量的主。
江越桃轻轻勾了勾唇角,低声道:“我想看看你脖子上的被咬的地方怎么样了。”
说着,她用食指指腹轻按在了那道暧昧的吻痕上慢慢摩挲着,像是一个艺术家在欣赏自己创造出来的艺术品。
然而这种举动却让夏栀感觉不太妙。
“你自己说的十五分钟,一会儿又该迟到了!”明明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也没有别的外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压低声音。
殊不晓得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被江越桃带跑了。
夏栀这才反应过来,似乎从云南行飞机落地的那一瞬间起主导权就已经不在她手上了。
也是从飞机落地的时候开始,江越桃再不像是在坞城的时候那样还会主动将彼此间的距离把握在一个不远不近,既不僭越,也不会显得过于疏远的状态。
这和那天在电话里对方说的“还是好朋友”可沾不上半点关系。
谁和好朋友会亲密到……上床?
“没关系,你是我请来的,”对于所谓的“十五分钟”时限江越桃听完也并不很在意,“到时候就说是我临时接了个电话晚了时间,害得你一起等我。”
说完,她低下头凑到了夏栀颈间的位置-
距离约定的时间又过去了十分钟左右的样子,两人才姗姗迟来。
江越桃兀自从容地和大家解释了一下迟到的原因,不过也没有人在意。
如果有人细心一点就能发现夏栀脖子上那条丝巾打的活结变了个方向,可偏偏一楼正在等待的众人并没有心思去注意这些细节,他们正拿着手机通过网络搜索古城游玩攻略,讨论一会儿先去哪去哪,不亦乐乎。
等所有人都到齐之后,蒲纭西叫了一个人开车将她们送出去。
大理古城是这座城市最为标志性的仿古商业区,里面不仅有各种各样的地方特色美食售卖,还有民俗首饰等等等等,倘若运气好的话到了傍晚的时候还能够碰上大型的活动。
民宿的小哥将几人在古城门口的马路边放下就离开了。
一行人绕过古城入口处的防护栏杆,沿着长街往深处走去。
不过上午九点半刚过而已,这个时候一些主营餐饮的店铺都还没有开门,街上的行人旅客也没有下午和傍晚的时候多。
大家边走边看,还一边拍照。
从进入古城开始夏栀的手就没有离开过相机,她时而拍拍街边的风景和仿古建筑,时而抓拍一张团队里谁人大笑的表情,一来二去,众人很快意识到她们还有个专业的摄影师可以拍照,于是纷纷主动要求摆拍,试图得到几张晚上回去适合发朋友圈的美照。
这样小的要求,夏栀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沉浸在工作的当中的她很快便将早上发生的尴尬事情遗忘到了脑后,知道江越桃的脸再一次出现在相机镜头了,夏栀她恍然回过神来。
她放下手里的设备朝对方望去。
一双粉润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虽未出声却也是在向江越桃发出无声的询问。
——又想做什么?
“不给我也拍几张照片吗?”领会到了夏栀的意思,江越桃主动开口,“你都很久没有给我拍过照片了,上一次还是……”
还是高中的时候。
江越桃清楚地记得夏栀十五岁生日的时候她用自己存下来的钱给夏栀买了第一台微单,那时候一台这样的设备对于十几岁的她们来说可不算便宜。
好在夏栀也很喜欢,几乎是爱不释手。
在之后那几年的时间里,她们的关系更好了,很多时候周末放假夏栀都会带着自己一起出去采风,拍照。
那台在如今看来已是款式老旧的相机里有着她们无数美好的回忆。
而那时夏栀的镜头里,也只有她一人的存在。
不像现在。
从前那台相机也不知道是不是还被夏栀留着,亦或者早已经被遗忘在了某个角落。
江越桃没有将剩下的半句话说完,却不代表夏栀不懂她的意思。
夏栀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举起手里的相机将镜头对准了江越桃的脸,她透过镜头认真凝望着这张貌美的脸,这张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她镜头里的脸,这张令她魂牵梦绕的脸。
下一瞬,快门声响起,镜头里的画面被永久定格在了这一刻。
还好,人的一生很漫长。
从前错过的,重新来过吧。
作者有话要说:
日三噢
17、打闹
古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过要让他们在一两个小时之内完全逛完也是不可能的,且夏栀的脚今天看起来虽然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但到底昨天实打实的崴了一下,不适宜走太多的路。
于是一行人逛了个新鲜以后就找了个口碑不错的店铺坐了下来,准备点些东西吃吃。
这一点大家也没什么异议,出来玩嘛,除了玩就是吃。
只是其中有两个女生只说还想往深处去逛逛看看有什么可以买的,所以一行人就分成了两批。
一批以江越桃为首,阿雾和小卢自然是跟着她一起的,另外一批就是工作室的另外两个女设计师。
两方商议之下只说之后自行返回民宿,遇事电话沟通,却没想到分开没多久外面就忽然下起了雨。
刚才还晴着的天忽然一下变得阴沉沉的,给人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
楼下的仿古街道上一些旅客的步伐都快了许多。
刚开不久的店里陆陆续续有人从外面进来躲雨,明明还没有到饭点,店里的生意不想沾了这场阵雨的光。
“外面下雨了,看来一会儿只能先回民宿了,咱们也没带伞出来。”进来的时候江越桃特地跟服务员要了二楼窗边的位置观景,没想刚好第一时间发现外面的天气变化。
“还说下午想沿洱海骑行的……”阿雾嘟嘟囔囔的,瞧着窗外逐渐变大的雨势怅然叹息了一句,眼神没了光彩。
出来旅游碰上下雨确实是一件不太好事情。
但江越桃昨天晚上就已经看过天气预报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对于临时的天气转变也没太大的情绪波动。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没一会儿,服务生端着她们这桌点的饮料走了过来,一人一杯鲜制的果饮摆在面前。
夏栀见阿雾因为天气变化不太开心的样子,心有不忍。
她端着手里的相机摆弄了会儿,忽然有了主意:“对了,上午这两小时我拍了不少照片……你们要看看吗?”
“阿雾?”夏栀特地点了阿雾的名字,唇角边漾着浅浅的笑。
话音落地的同时,也将相机从脖子上取了下来,朝对方示意。
女生出来玩很多时候都会想要拍一些美美的照片,夏栀的这一行为恰好转移了阿雾的注意力。
只见她忙不迭从桌对面起身过来,挨在夏栀旁边坐下。
“我看看……”
“天呐这是我吗,夏老师把我拍得好好看啊!”
“这张原片回去可不可以down给我啊?”
低落的心情被瞬间治愈,这样一幕,弄得桌对面的小卢也心痒痒。
他也想看看夏栀镜头下的自己是不是也很阳光帅气,只是阿雾这会儿一句接一句,他压根插不上话。
“哇!”忽然,阿雾又再十分夸张地叫了一声,“夏老师镜头里的江老师好漂亮……”
兴许是被屏幕里的照片惊艳到了,阿雾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放低了声音,听起来像是喃喃自语。
可江越桃还是听见了。
原本没打算凑这个热闹,可现在话题转落到了自己身上,她便自然地将身子倾过来凑到了夏栀的屏幕面前。
又一次,两人的距离挨得极尽。
夏栀瞳仁微动,一双细密的长睫微微颤了颤。
小小的相机屏幕,挤了三个脑袋。
——是先前江越桃央着夏栀拍的那张,正脸,一双略带风情的桃花眼稍弯着直视镜头,身后是古风味浓郁的长街。
“江老师是怎么做到这么自然地看向镜头,我就不行,我每次拍照的时候都会表情发僵。”阿雾没忍住感慨,她以为江越桃是在看镜头。
也是,换做是正常人知道有人在拍自己,第一反应也是看镜头。
可夏栀这个摄影师却清楚得很,照片里的人当时看的,哪里是镜头?
江越桃是在看她。
好在这一次,江越桃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和阿雾深聊下去。
她只是弯了弯眼眸,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你多习惯几次就好了。”
这张照片的构图和光线处理都很不错,是能够让人惊艳的作品。
能够把镜头里的人拍得好看和摄影师本人也有很大的关系,江越桃自动将这拍得好的因素安到夏栀头上。
如果不是足够了解,怎么能拍得这样自然完美?
没多久,他们点好的菜就被服务员端了上来。
由于下雨带来的那点不好的坏心情很快就被美味的食物彻底治愈,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窗外的雨停了。
本就是阵雨,所以持续的时间也不会太久,只是下过雨的青石街上湿漉漉的不太好行走。
等到这顿饭彻底吃完的时候江越桃等人也收到了另外两人发来的消息,说是已经回到了民宿。
原来雨刚下没多久她们便决定返程,走到古城门口打了辆车回到民宿。
这会儿大约正在和民宿里的员工们一起吃饭。
阿雾和小卢得了这样的消息,连忙把刚刚拍下来的美食照片发到群里给没吃到的另外两人好好秀了秀。
一些奇怪的幼稚行为。
下过雨之后的小城别有一番风味,为了消食顺便沿街采风,夏栀提议走回去。
大约三公里的距离,几人走走停停用了半个多小时才回到民宿。
惬意的午后一楼的公共区域没什么人,疲意袭来之际,大家又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准备午休小憩。
夏栀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一个小时的样子。
这一次,江越桃终于没再来打扰她了。
梦里她昏昏沉沉的,似乎是又看到了江越桃熟悉的脸。
醒来的时候,窗外竟然又再开始下起了雨。
清凉的风自开着的窗子里钻进来,无论是这舒适的温度还是外头不断传来的雨声都让人觉得倦懒,不想起床。
夏栀卷着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怔怔地望着乳白色的天花板出神。
江越桃也不知在做什么。
也在午睡吗?
夏栀睁开眼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她拿起放在枕边的手机划了划,发现群里的未读消息还不少。
在她睡觉的这一个小时时间里大家都没闲着,竟然跑到洱海边的木桥上赏起了雨来。
蒲老板的这家民宿原本就修建在洱海旁边不远的地方,她和江越桃居住的三楼正是观景角度极佳的海景房,巨大的落地窗远远望去就是一片海。
而当初为了方便客人游玩,蒲纭西还特地请了工匠在这附近的浅滩边修了木桥往海面上延伸出去。
这样一来摆上几个座位再插上遮阳伞,无论是下雨天或者大晴天都能够满足客人的观景需求。
阿雾她们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夏栀将消息往上翻了又翻,没有看到江越桃在群里说话,下意识以为对方应该也在,于是起床之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抱着相机下楼了。
一楼的公共区域里多了几个生脸坐在那打扑克,夏栀看了一眼,和前台借了把伞然后往海边的木桥去。
海面上吹来的风里混着淡淡的泥土清香。
怎料到了之后被阿雾告知江越桃不在。
“江老师现在应该在隔壁那边的毛坯房里量房,”阿雾抬手,朝夏栀身后指了指,“这不正下着雨也没地方可以去,她和蒲老板一起谈民宿装修的事情去了。”
话音落地,夏栀回头顺着对方指的方向遥望过去,只见恰好还未装栏护的三楼房间窗口登时出现两道人影。
她瞧见江越桃站在窗边张开双手,似是在仗量着些什么。
这时,站在一旁蒲纭西忽然伸出手将她伸展过来的手臂打了下去。
两人有说有笑,打打闹闹。
18、躲避
夏栀只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等阿雾再回过头来的时候发现她竟然还在,不免觉得疑惑:“咦,夏老师你不是去找江老师了吗?”
特地过来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江越桃的去向,夏栀目的可以说是很明确,这一点就连阿雾这样迟钝的人都感觉到了,更何况是旁人。
但偏偏夏栀给出的回答并非如此。
“只是看到大家都在所以顺口问一下而已,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说完,夏栀端起胸前的微单朝阿雾等人弯住眼眸,示意了一下,“这边景色不错,我来帮你们拍照吧。”
一说起拍照,阿雾眼睛都亮了,正好上午的时候在古城里她还没有拍够。
绵延的春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云层背后的太阳躲得并不严实,时不时还会露出半个头来,金色阳光穿过这细丝丝的雨慕很容易就形成漂亮的彩虹景观,夏栀将这一幕拍下来记录在了相机里,准备把这当成晚上发微博的素材。
众人在这海边的木桥上玩了好一阵,那股子新鲜感过去了以后便又觉得没什么趣味,打道回了民宿。
雨天就是这样,只能够在有遮挡的地方进行室内活动,一开始观着雨景可能还觉得有几分新鲜,等那股子劲过去以后便会开始无聊。
好在,夏栀也不是纯纯过来游玩的。
眼见着下午没其他特别的安排了她干脆上楼把电脑带了下来,在一楼公共区域随便找张桌子坐下便开始处理今天拍的图片。
降噪的耳机塞进耳朵里以后便将那淅淅沥沥的雨声全数隔绝在外,夏栀打开了自己的歌单,开始播放纯享钢琴曲。
如此,心头萦绕着的那股莫名躁意才消散了不少。
一张又一张的成片被处理完毕,专注起来以后夏栀的效率也快了不少。
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余光瞥见一旁的过道上有人忽然站定。
于是夏栀搭在键盘上的手也跟着顿了顿。
她抬眸朝来人望去,原来是蒲纭西。
“有事吗?”夏栀顺手摘下了一只耳机,出声询问。
被隔离在外的雨声又再重新钻入她的耳朵里。
“江越桃跟我说你先前发消息找她,”蒲纭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口就是这句,她好意提醒夏栀,“她现在在隔壁帮我量房。”
言外之意你可以直接过去找人。
但夏栀的反应却颇为冷淡:“嗯,我知道了。”
说完,便又将视线落回了电脑屏幕上,只是搭在键盘上的手却还没有跟上大脑的反应。
夏栀不久前确实给江越桃发过一条消息,问她在哪。
不过那是刚睡醒,人脑子还不怎么清醒的时候。
午睡醒来以后那一瞬间自然生出的依恋感只维持到她站在木桥上,看到她们打闹的那一刻为止。
“你不去找她吗?”没想到夏栀会是这样一个反应,蒲纭西有些惊讶。
“我还要处理今天拍的照片,晚些吧,”夏栀敷衍地笑笑,随便找了个说辞就推脱了过去,“谢谢你,蒲老板。”
周到的礼数,合理的借口,蒲纭西找不到任何的破绽,可就是觉得夏栀的反应有些奇怪,不过对方都已经这样说了,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恰好这时候前方新来的那桌客人远远叫了她一声,蒲纭西应下,很快抬脚离去。
等到蒲纭西走了以后,夏栀又等了一会儿才拿过自己的手机打开未读消息,发现果然如对方说的那样江越桃在前不久的时候回复了自己询问去处的那条消息。
不过迟来的消息在当下看来,也没多大的意义。
夏栀放下手机,视线重新落回电脑屏幕上。
雨一直落到傍晚的时候才彻底停下,民宿里新来的那批客人在前不久前就结伴出去了,夏栀坐在这里也听他们交谈了一两句,似乎是出门去吃菌汤火锅去了。
她手上的工作到这时候也已经处理的差不多,合上电脑以后便想着不如自己今天也出去吃个晚饭。
从昨天飞机落地开始一直到今天基本都是团体行动,但今天压根没有安排特别的行程,大家都是想做什么做什么,下午的时候夏栀还在群里瞧见另外两个女设计师发消息说她们又出去了。
于是她干脆也编辑了一条消息到群里知会了一声,直接出门散心了。
江越桃晚些时候才看到群里对方发出来的这条消息,只是不巧,电话打过去就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以至于连晚饭两人也直接错过。
雨过之后太阳直接从厚厚的云层里钻了出来,落日余晖,天边的云捉住了太阳西落的尾巴被染成了红霞,大片大片,如同火烧过一般绚烂壮观。
夏栀在大学城附近找了一家烧烤店坐下。
这个点虽然还早,但主营烧烤的店铺也已经开始做生意了。
她有意避开江越桃,又怎么会接对方打来的电话?
这顿饭被她拉得老长,一直到外头天色黑了下去道路两旁的路灯亮起,才不疾不徐起身结账。
走出店门,身后传来“慢走”之类的句样。
现下时间刚刚过了七点半,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外头的地都是湿的,夏栀估摸着这会儿江越桃要不就在民宿一楼的公共区域和大伙儿一起玩,要么就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在做私事。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绕着大学城走上一圈消完食再回去,到那时候,人就算是在一楼坐着也该散去了。
夏栀的算盘打得好,就是奔着将人避开去的,却不想偏偏算漏了一样。
和她想的一样,晚上回去的时候一楼空空如也,除了前台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在。
夏栀和前台小哥礼貌打了声招呼便上楼回房,只是没想到简单洗漱以后“咚咚”的敲门声又再响起。
几乎是复刻了昨天晚上的那一幕。
就在她挣扎在开门和“假装没听见”这两个选项中徘徊不定的时候,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
夏栀的余光瞥见显眼的来电显示,迟疑片刻,还是接了起来。
“喂?”夏栀将手机贴到耳边,无声地叹了口气。
浓密的睫羽垂落,挡住了双眼。
电话那边江越桃的声音清晰地钻了过来:“你回来了?”
夏栀没有说话,她大约知道这个电话所代表的意思是什么。
没多久,紧闭的房门就再一次为门外的人所敞开,江越桃捏着手机就站在门口,定定朝开门的人望来。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如昨天晚上那样直接往里走,而是侯在门口没有动弹。
“有事吗?”夏栀张了张唇,还是这句话。
她好像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
江越桃昨天晚上在她脖子上留下的痕迹依然显眼,此刻没了丝巾的遮挡,便越发夺目。
江越桃的眼神在对方的颈脖处一扫而过,落到了面前这张清冷的脸上:“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蒲纭西说下午在一楼看到你在工作,我就没特意过来找你,结果等到傍晚的时候你自己倒先出去了。”
不接电话,有意避开。
这分明就是明摆着躲了。
江越桃不太明白,晚上回到房间里她独自想了很久都没有想明白今天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明明上午一起出门的时候还很好。
所以一等到人回来,她就直接过来问了。
然而面对这样的质问,夏栀只轻飘飘扯出了之前签下的合同:“如果没记错的话我们签的合同里好像只写了有关跟拍的工作内容,其余时间我没有必要事事和你汇报。”
硬邦邦的话没什么温度,直接粉碎了江越桃想要“好好说话”的打算,见客客气气说不通江越桃干脆直接回归本性直接耍横,一把抓住夏栀的手腕将人拉了进去。
房门“砰”一下关上的那一瞬间,将里外隔绝成两个不同的世界。
夏栀被拉着往里走了两步,反应过来以后便一把将人甩开抽回了自己的手:“做什么!”
“江越桃,又发什么疯?”
她眉头紧拧着,眼里透着一股子躁郁之气朝江越桃看过去。
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僵凝住,变得奇怪起来。
夏栀知道自己在烦什么,她在烦江越桃和蒲纭西之间那种看不透又摸不清,亲密暧昧的关系,也烦江越桃之前说过的话。
想到对方之前和自己说过那番话再较之这两天的行为,夏栀的眼神更没什么温度了。
说话的语气也随之冷了下来:“你和你的好朋友们都是这样相处的吗?半夜敲门……”
然后爬床。
19、谈谈
这话到底还是太过直白露骨了,夏栀说一半藏一半终究还是将那半句咽回了肚子里去,只是想要表达出来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
说完以后她便低垂着眼睑,有一下没一下地揉弄着刚刚被江越桃握住的腕部。
皙白的皮肤有点点泛红,却并不痛。
江越桃没有用很大的力道,她知道,只不过是她现在需要去做一些别的事情缓和自己的心情和尴尬而又凝重的气氛,所以才有了这样一个动作。
实际上却是心不在焉。
然而夏栀在意的点被藏得那样隐晦,云山雾绕的江越桃一时半会儿而无法将其清晰地剥离出来。
她还没有想到夏栀在意的会是自己和蒲纭西的关系。
江越桃能够在这句话里提出出来的重点,也只有“好朋友”三个字。
“夏栀……!”她加重语气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却没想好下一句话该要说些什么。
夏栀低垂着双目看起来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半张脸被隐没在了小部分阴影当中,叫人瞧不真切。
倏尔,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掀了掀眼皮,抬起头来:“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了吗?”
不过片刻的功夫而已夏栀已经敛好自己外溢的情绪,重归平静,一双幽深的眼眸盯着距离自己三两步的那人,眼神深邃而又平静,刚刚那一瞬间的失控和情绪失控给人好像是错觉一般。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的话。
江越桃和这双眼睛的主人对视几秒,很快别过眼去错开了视线:“如果是因为那次在电话里我对你说的那句话的话,我……”
“你怎么呢?”夏栀接过她的话,同时挪动着脚下的步子往她靠近。
“对不起”三个字在喉咙里酝酿了许久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江越桃恍然想起,这三个字不久前自己已经说过一遍了。
她思来想去,总觉得此时此刻这样的三个字还是过于单薄。
夏栀今天显然是动气了,很生气。
或许真的是因为自己之前说过的那句话,又或许是别的,可不管原因到底是什么,夏栀就是生气了。
面对这样的夏栀江越桃有些不知所措,她想起很久以前的时候对方每一次和自己生气总是哄哄就好了。
怎么哄呢?
有时候是小卖部买的一只冰淇淋,有时候是掌心藏着的一块糖,不在于赔礼的东西是什么,只需要她撒撒娇,服个软,对方的气便全消了,然而在就是这么简单事情在时隔多年以后的今天却做起来如此的难。
江越桃觉得自己拉不下这个脸面,再回到当初一样去撒娇哄人了。
脑子里两个小人在打架,思绪流转间,江越桃丝毫没有察觉到夏栀已经挪动着步子来到了自己近前。
当她抬眸的那一瞬间,夏栀的脸放大在她眼前。
一只温热的掌心轻轻抵在她的肩头,夏栀只稍稍使力她便往后倒退了两步,几乎是自我使然。
原本距离门边的位置没多远,江越桃这样几步往后退了以后竟是又重新回到了门口的地方。
一退,一进。
当后背贴在冰凉的墙面上的时候江越桃下意识打了个激灵,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死角,无路可退了。
可夏栀却仿佛没有察觉到这点一样,还在继续贴近过来。
“……”江越桃用力眨着眼盯紧面前的人,长睫微颤,绷紧了脊背。
从抵达大理那一刻开始就被她紧紧攥在手里的主动权终于开始松动,要移交到夏栀手里了。
夏栀藏着笑意的声音再度响起,贴着她的耳朵,藏温柔而又危险:“你和她也是好朋友吗?”
一句话让江越桃如梦初醒,终于知道夏栀今天的莫名其妙是因为什么了。
“你问的是……”她翕动着双唇正准备回答夏栀的问题,谁想下一句话就接踵而来了。
“你是和谁都这样吗,江越桃?”夏栀略微湿润的唇瓣几欲贴上。
两句话下来她已经不复平静,眼底暗藏无数复杂的情绪,说不清楚是占有欲多一点还是偏执的不甘更多一点:“你到底有多少个所谓的好朋友,你把我当什么了?一夜情对象吗?
“还是觉得新鲜的长期床伴?”
什么关系都不是,打着朋友的旗号做着暧昧纠缠的事。
白天在大家面前表现得毫无破绽,到了晚上的时候必定敲响她的房门,四下无人的时候对她说得越界的话,做着越界的事,却从头到尾没有一句直白坦率的话。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过了夏栀的预想。
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要通过这次项目好好试探一下江越桃对自己的态度,却不想落地的第一晚两人就已经滚到了床上去。
这是一件明明两个相爱的人水到渠成以后才应该做的事情,却不明不白就在一开始的时候发生了。
夏栀不是很喜欢这种模式,她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适用这样一种相处模式,只不过因为对象是江越桃所以一再纵容,任由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有些事情的既定顺序就是那样,一旦变了,那么性质也会跟着改变。
不满的情绪堆积得久了便会溢出来,所以造成了现下这样的局面。
被这样一种情绪包裹这,夏栀的最后一句话也落了下来,却是藏着十足的失望和讽刺:“这么几年下来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简短的一句话是她对如今的江越桃的评价。
说完,她站直了身子,将自己和江越桃的距离控制在了安全范围内。
可即便如此房间的木地板上两人影子也还是重叠住,交缠在了一起。
江越桃没想到夏栀对自己的误会这么大,她在对方黑亮的瞳孔里看到了模糊不清的,自己的脸。
刚要开口解释,不想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尖锐的铃声划破寂静的空气。
两人对视一眼,夏栀兀自沉默地转身朝里屋走去没有再理会江越桃了。
几分钟以后门口传来轻轻一声房门关闭的声音,这声以后整间屋子再一次回归沉静。
透过半开的窗户,夏栀隐约听到了楼下传来吵闹的人声。
原是上午新入住的那一批客人晚上出去喝了点酒,回来的时候闹得动静有点大,不知怎么竟和一楼的前台争了起来。
蒲纭西被大晚上的叫出来打圆场,这样大的动静自然也惊动了房间被分在一二楼的其他人,除了夏栀以外大家几乎都下楼了。
江越桃到的时候两方正争执不下,眼看着场面可能随时失控。
这样事情处理起来最为麻烦,也费神,楼下的动静持续了没多久便消停了下去。
夏栀心里不踏实,想起之前自己在白栀工作室那次遇上的事情终于还是下楼来看了一下,却不想被前台的员工告知江越桃陪着老板去附近派出所进行调解了。
她只得原路返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半夜的时候,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后半夜门口再没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响起,夏栀总算睡了个安稳觉。
没了江越桃半夜胡闹,次日清晨她起得特别早。
一番洗漱梳妆以后下到一楼才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个,她的脖子上仍然用一条薄薄的丝巾围住,那道吻痕经过一天的时间终于淡了些,但一眼望去还是明显,不得不遮挡一下。
夏栀一面取用早餐一面和前台的小哥打听着昨天晚上那件事的后续情况,被告知事情已经妥善解决,客人也已经赔礼道歉了,只不过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可能后续不会再住下去,大约是要做提前退房处理的。
这就不在夏栀所关心的事情范围内了。
选好早餐以后她随意找了处空座,拉开椅子坐下。
没多久,楼梯口便传来响动声,又有人下楼了。
夏栀循着动静回头望了一眼,她以为会是阿雾或者小卢其中的一个,不料看到是自己短时间内最不想看见的人。
“早啊。”江越桃见她望来,若无其事地笑笑然后跟着打了声招呼,仿若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全然抛到脑后。
夏栀没有回应这声“早”,她收回自己的眼神落回面前的餐盘上,专心地吃着早餐。
只不过吃东西速度变得快了不少,想来是想快些吃完好避开和江越桃的单独相处。
她想,如果对方是个懂看人眼色行事的应该会识趣一点不挨着自己坐,这样也免了彼此的尴尬。
只是这样的想法刚刚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旁边的桌上就有餐盘落下的声音响起,江越桃拉开了夏栀左边的座位,好不自然地坐了下来。
夏栀捏着刀叉的手也跟着僵了僵,她的余光已经瞥见了江越桃的动作,脸却没有转过去。
紧接着便是刀叉轻微碰撞的声音了。
今天也不知怎么的大家都起得特别晚。
民宿小厨房的豆浆都是每天早上用新鲜泡过的黄豆打出来的,是以香气四溢,味道醇厚。
夏栀本就比江越桃下来得早,再加上刻意加快了用餐速度所以没多久就端起玻璃杯将最后一口豆浆喝完准备起身。
这时候,手臂却被人从旁一把抓住。
是谁不用说,夏栀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被握住的那截手臂,没有挣脱,眼神晦暗莫名。
公共区域不是自己的私人房间,不宜闹出什么动静。
起身的动作做到一半被打断,她又被江越桃一点点拉回了座位上。
江越桃没有看她,只是仍旧自若地往口中送了最后一块面包,然后才松开抓着夏栀的那只手从桌中央抽了一张纸巾插嘴,朝她看了过来:“你现在应该有空吧,我想和你谈谈。”
20、换你
又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陆陆续续有其他人从楼上下来,大家分别落座于桌前互相打了个招呼,这才发现今天缺的刚好又是江越桃和夏栀。
前台的小哥听见他们的交谈声也在这个时候适时的开口:“你们另外两位朋友下来得比较早,已经吃完早餐离开了。”
说完他还仔细回忆了一下……
如果没记错的话,他是看见江越桃她们出了院子往扩建的毛坯房那边走了。
整个民宿范围内,最僻静的地方就是那边。
因为是还没有修建完成的毛坯房,所以并没有人会往那边去。
除了蒲纭西和她特意请来的设计师。
不过等前期设计方案出来以后开始装修,那边大约会开始热闹起来。
可这都是后话了。
夏栀跟着江越桃往这边走,越是靠近建筑,脚下的细石和泥沙就越多,也越是僻静。
这边距离营业的民宿区域还是比较远的,中间隔了一大块空地,走过来还需要一两分钟的时间,想来之后装修完毕可以营业以后中间这块空地是需要重新规划。
然而夏栀却没空去思考这些,实际上当她走到这里就已经开始有些后悔跟着江越桃过来了。
夏栀不知道江越桃要和自己谈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没什么想要和对方谈的。
无论两人一会儿要谈的内容是以前还是现在,似乎都很尴尬。
踏进了毛坯房的一楼区域,粗糙的水泥地面上还有未曾清理干净的沙粒,踩在脚下滑滑的。
夏栀用脚尖碾过地面上的沙粒,皱了皱眉,她抬眸朝前方引路的人望去:“江越桃……”
几乎在夏栀开口的同时,也有一道同样的声音响起——
“江越桃,我在这呢,”声音来自斜上方,只见蒲纭西从二楼的楼梯拐角探出头来朝两人挥手示意,“你好慢啊,这么早发消息叫我过来自己还迟到,怎么有你这样的?”
“蒲老板?”皱起的眉毛还未舒展开来,夏栀没想到这里还有其他人在,“你……?”
怎么在这?
她下意识朝江越桃望去。
蒲纭西却在这时候沿着楼梯走了下来。
“夏老师,早上好,”她笑盈盈地和夏栀打着招呼,而后转头看向江越桃的时候又换上另外一副佯装愠怒的表情,“是江越桃把我叫过来的,她说还有一点细节部分要和我确认一下,让我在这等了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
夏栀大约推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是十几分钟以前的话她们两个应该还吃早餐,所以把她叫到这边来说要“聊聊”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谋。
预谋什么呢?她摸不准江越桃的用意,只等着看对方如何回答蒲纭西的话。
“确实是有些地方要和你再确认一下,比如还有几个插座预留的问题,”江越桃语气淡淡的,完全是一副正经处理公事的样子。
说罢,她抬脚似乎是要直接往二楼去。
只是刚往前迈了半步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了回来。
总算是记起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人。
江越桃定定朝夏栀望来:“夏栀,你和我一起。”
夏栀刚想说“凭什么你工作还要我跟在后面”,偏偏江越桃就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又十分适宜地补了句:“如果没记错的话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了,现在这个点应该已经属于合同约定范围内的工作时间了吧?”
“既然是工作时间,那就麻烦夏老师你跟紧我一点。”
这句话,分明是针对昨晚夏栀的那句“其余时间我没必要和你汇报”。
——其余时间没有必要,那么在合理的工作时间里,和我签了合同的你是不是就该好好完成我的合理要求呢?
江越桃在利用自己的甲方权力,可夏栀却没法反驳。
只得将心底涌出来的那点不悦压下,抬脚跟了上去。
从一楼到二楼,又从二楼到三楼,这期间大约有半个小时的样子。
一开始的时候夏栀还会仔细听一下她们交流的具体内容,后面听来听去发现都是一些重复且琐碎的对话,她便失了兴趣,开始频繁低头查看手机。
恰好林茜不久前开始摸鱼上班,两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起来。
直到……
“时间差不多了,我看今天就到这里……你去接你男朋友吧,”江越桃摸出手机按亮屏幕扫了一眼显示的时间,朝蒲纭西开口,“过几天你找好施工队以后把他们叫过来再做个水电交底就可以开始施工了。”
“行!”听见自己终于可以走人以后蒲纭西松了口气。
那种反应,就像在等老师宣布下课的学生。
“晚上我让他请你们吃饭,”走之前,她朝着还处于愣神状态的夏栀也打了声招呼,“夏老师,我赶着去机场就先走了,再见。”
蒲纭西走得飞快,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快要见到喜欢的人所以脚下生风。
等到蒲纭西走了以后江越桃还在沿着墙面四处打量,她手里捏着短短的红色粉笔,时不时画上一笔,做好记号。
好半天以后,才将注意力落回了夏栀身上。
好巧不巧,刚好转过头来的时候夏栀也在看她。
江越桃可以明显的感觉到现在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夏栀和大半个小时之前的夏栀有很大的不一样。
至少身上散发出来那股子抵触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这也说明,她昨晚回去以后认真思索了大半个晚上方向没有找错。
“还生我的气吗?”江越桃兀自开口,问了一句。
虽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夏栀却听懂了,她开始有一点懊恼自己昨天对江越桃的态度过于恶劣了。
原来江越桃叫自己在后面一直跟着就只为了刚刚那一句话。
蒲纭西是有男朋友的,那么关于先前的那些过于亲密的对话和互动自然就可以直接归类到好朋友那一类里去,不过却不是她和江越桃这样的“好朋友”,而是真真正正的好朋友。
没有任何杂质的好朋友。
“昨天半夜处理完事情回来的时候碰见阿雾他们还在一楼等我,大家都没有睡意,就多聊了几句……”说到这里,江越桃顿了顿,“她说昨天下午你找过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找了。”
“是在海边木桥上的时候看见我和蒲纭西在这边所以生气了吗?”
江越桃眨了眨眼,问出口的句子虽是个疑问句但其实彼此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
“不是生气。”夏栀否认,眼神不自觉就往旁边错开。
“那是什么?”江越桃往前半步将一只手背到了自己身后,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知道了,你是觉得我和蒲纭西的关系太亲密了,以为我感情关系混乱。”
话音落地,她又往前半步。
半步又半步,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被拉得极近。
夏栀被陡然说中心事,一双淡眉也跟着轻皱了一下:“我只是……”
她欲要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下,哪知道江越桃压根就不给这个机会。
“只是什么?”江越桃忽然站直了身子,说话的语气也多了几分肃意,“夏栀,咱们都是成年人了,难道误会了别人不应该认认真真说一句抱歉吗?昨天晚上你是怎么对我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夏栀抬眸,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终于出现几分真诚的歉意,“对不起,误会你了。”
她以为江越桃只是想要自己低头,怎料一句简单的道歉以后还没完。
江越桃勾了勾唇角,继而提出了自己的第二个要求:“不行,你得问我说‘江越桃,你可以原谅我吗?’”
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刚刚和夏栀示范模仿道歉的句子末尾的音调微微挑起,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在其中。
很显然,江越桃想要听夏栀用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这句话。
这个要求,有点另类。
夏栀又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她欲言又止,在“想要拒绝”和“要不算了”这两者之间挣扎徘徊,最后深深看了对方一眼,还是妥协了。
夏栀敛了敛眼眸,静默几秒钟以后开始照着刚刚对方的语气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那江越桃,你可以原谅我吗?”
尾音的上挑的部分说出来不似江越桃模仿的那样轻松自然,但也算是勉强合格。
夏栀发誓,她这辈子都没有和其它任何人说过这样软的话,包括她妈妈。
别扭又奇怪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开来,却在看到江越桃眼眸弯起的那一刹消失不见。
夏栀忽然又觉得,这个样子的说话方式好像也不错。
如果江越桃再多这样笑几次的话,那她再这样多说几次也无妨。
夏栀凝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移不开眼。
要是这时候有相机就好了,她很想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只是下一瞬——
“我不可以,”江越桃不紧不慢将这四个字轻吐出口,半虚着眼眸,开始了自己的贪得无厌,“你怪错了我以为轻飘飘一句道歉就算了吗?你不应该想办法补偿一下我吗?”
“补偿?”夏栀逐渐反应过来,江越桃一环接一环似乎是另有目的。
以她对江越桃的了解,既然是特地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才开口要的补偿,就肯定不是什么简单的要求。
但昨晚确实是她错怪了人,所以仍旧愿意顺着对方的话接着问下去:“怎么补偿?”
“很简单啊,”见人上钩,江越桃满意地抛出了自己补偿要求,“这两天晚上都是我主动敲响你的门去你的房间找你,所以为了补偿……”
她顿了顿。
这会儿将空置的另外一只手也都背到了身后,上身微微倾俯着凑到夏栀的耳旁,低声开口:“今天晚上,你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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