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灵的常见方法有三种，成功率最高的是“借势启灵”，一般出现在天神的宠物、人类英杰的随身物品上，比如“蛇鳞”柏菈菈和“武侯笔”诸葛小玉。
物肖主人形，如此启灵方式，便是借了主人的气运，进化为妖的概率要比寻常之道高万倍不止。
成功率次之的是“环境启灵”，常出现在大灾大难后，比如华夏古代封神大战，商纣和周武王决胜的牧野之战后，当地有大片野草野兽成妖，吸收人类英灵残存的气运。
成功率最低的是“自我启灵”，简单说，就是碰运气。春风化雨、夏日消融，说不准哪个时刻，某只动物在天地间捕捉到了一片光阴，心境蜕变，须臾便可启灵成妖。
三种方式，启灵成功率依次递减，对悟性的要求依次剧增。
——柏菈菈就是悟性最笨的那种。
但熬了千万年，她再驽钝也明白，人类是万物之灵，饶是天神也不过是人类万千愿力的投射，要想启灵成功，就得紧挨着人类想办法。
再看眼前狼群，她愈发感念它们的珍稀。
多稀罕啊。
大黑暗森林人烟稀少，又鲜有人杰，如此稀薄的气运度，你们还能熬出几只狼妖？
要全杀了，我可真造孽——
说着，柏菈菈一刀劈出，一头冲到眼前的巨狼刹那间一分为二！
血线凭空出现，狼尸被迸发的刀风抛飞在空，又爆炸成无数碎块，鲜血四溅，见草就融——
路易十六：“！！！”
“路易十三！”他惨叫一声。
柏菈菈哈一声：“什么毛病，起这短命国王的名字？”
“你也想上断头台吗？”
话音未落，她又敏捷闪躲，将第二波攻击的两头巨狼错开位置，数道刀光闪过，头颅和身体分解，鲜血泼了她一脸，滚烫生疼。
噗通几声。
狼尸死不瞑目地瞪着她，喉管还在嗬嗬喘气，柏菈菈踢开血液染脏的草叶，将刀插进母狼柔软的肚子——
路易十六双眼通红，“人类，你干什么！”
人类？
柏大妖蹲下瞟他一眼，“你说我干什么。”
路易十六想把她撕成碎片的心都有了，“那是我族怀孕的同胞，人类，你不得好死！”
哗啦一声，刀刃切开腹腔，器官流了一地，柏菈菈掏出包裹着羊水膜的胎儿，大量出血已经将她染成了红人，她托举着小狼，掂量着，似乎想砸死在地上——
“我不得好死？”
“狼族群居，你是首领，明知同胞有孕，还让她来打劫人类？”
“到底谁不得好死？”
母狼的头滚在一旁草地上，没死透的神经抽搐着，绝望看向早产的孩子，流下两行血泪，可惜他被控制在人类手里，自己已经惨死，无能为力。
树丛里，总管不忍心地别开头，低声叹气。
爱丽儿也不再说话，但她并未逃避血腥场面，反而探究地看着。
只见柏菈菈将狼胎向后抛给老约翰，老爷子手忙脚乱接住，溜滑的胎衣活蹦乱跳，他当即被羊水中闭眼的小狼吓了个半死：
“你干嘛！”老头大喊。
柏菈菈扭头看他：“打猎不做绝户生意，这不是你们人类的铁律吗？”
老约翰：“.....”我们人类？
母狼要咽气了，临死前她哀怨地看了一眼路易十六，似乎不明白族群里启灵的优秀同胞，为何表现如此拉胯，又似乎在庆幸，幸好这波只是前哨，族狼没有倾巢而出，不然就糟了——
视野的最后，是那个浑身浴血的女性人类。
她无机质的蛇瞳，正平静凝望着她，无悲无喜。
母狼：“......”
原来，她也是妖怪啊。
生命的最后一秒，母狼终于明白过来。
路易十六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太快了，真的太快了，不过五六个呼吸，来的十二头狼死了三头，还有一头是因为怀孕战斗力格外强悍的母狼。
满地狼尸碎块中，柏菈菈擦着刀蹲下，手法简洁地将狼皮剥了，又切成长条，丢给兰德，让他先扎上止血。
兰德被野兽皮的腥臭熏得头晕目眩：“......”
“这、这位女士——”他没忍住咳出一口血。
柏菈菈：“叫我村长。”
兰德：“......”
他下意识想回头看老约翰，结果后颈有伤，只勉强看到老头抱着狼胎往前疯狂狗刨的身影。
“别动。”柏菈菈道。
兰德以为她在说自己，谁知下一秒劲风扑过耳边，狼群齐声对月长啸，大地开始剧烈颤抖，在这魔音穿耳的震撼中，路易十六径直朝老约翰扑去——！
林子里，某雌性烤鱼爱丽儿一拍大腿：“有脑子，知道先挟持老弱病残！”
兰德：“！！！”
林子里刚藏好身形的红树林年轻人：“！！！”
“老爹！”乔尼下意识脱口而出，被那布朗一把捂住嘴巴，跟着来的小伙子们也吓得挡住眼睛。
柏菈菈不明显地朝他们方向看了一眼。
人的动静明显比妖怪大。
但万幸刚才狼群啸月，声音够大声波够强，暂时遮掩住了人类的动静。
现在要做的是，让声音持续下去，绝对不能给狼群和两条烤鱼发现乔尼他们的机会。
——这是村长保护人民的责任。
老约翰眼看路易十六凶猛扑来，又开始表演高音尖叫，巨狼的血盆大口距离血管只剩一臂之遥，夜空忽然浮现一道银光，它熟悉极了，就像方才一击必杀的无敌刀锋——！
“——！”
惨叫响起，却不是自己，老约翰不禁睁开眼睛，只见路易十六在他面前打滚，刚才的刀风被他险险避开要害，但仍是斩断了大腿，鲜血带着浓郁生猛的气息扑面而来，老头子几乎无法呼吸。
这——这是人类能有的实力吗？
他浑身发抖地望着路易十六，淡淡的银光正覆盖在狼腿伤口上，似乎在缓慢地修复。而张开的狼嘴依然近在咫尺。
它没死。
它没死！
老约翰紧张地望向柏菈菈。
柏菈菈却忽然眼瞎了一般，缓慢地用衣服擦起刀来，也不知道早就被鲜血泡透的衣服能擦干净什么，但她不管，只慢条斯理地擦，动作优雅，一下下仿佛戳在老约翰心上，让他愈发绝望。
“救命啊——！柏菈菈！”老头不要面子了。
片刻安静。
柏菈菈弯起手掌，摆在耳朵边，慢吞吞道：
“啊？你说什么？”
老约翰：“......”
林子里的乔尼：“......”
爱丽儿：“......”
强势围观群众那布朗咽了下口水，小声说：“兄弟，村长是不是没力气了，那狼都快啃上了你爹了——”她咋装看不见呢？
那布朗有点不敢看狼嘴下哀嚎的老头。
乔尼感到好笑又揪心，他没问那布朗说的村长是谁，直接道：“放屁！她哪里力有不逮，分明是游刃有余！”
比起看似危险实则被拿捏的老爹，乔尼更担心奄奄一息的好友兰德。
柏菈菈出村时并没告知村里人，但她的副手诸葛小玉今天一早将大松树的告示撤掉，换上了村长要杀狼的内容，指名道姓说日期就是今天——
月上中天时，柏菈菈要深入森林，杀一儆百。
......
好家伙。
乔尼忽然悟了。
他俩这是里应外合，一定要让村里爱闹腾不服管的年轻人看到眼前这一幕啊！
乔尼：我日了，人干事？
柏菈菈是否对诸葛小玉干的事知情乔尼不晓得，但诸葛小玉这一手，明摆着是要杀狼立威，告诉村里人，柏菈菈为红树林付出的一切！
一时间，乔尼简直感觉那锋利的刀不是朝向狼患的，而是朝向自己的。
“怎么了？”那布朗推他，细心发觉兄弟脸色苍白。
“没事。”乔尼道，心下虚汗。
再看眼前满地血流成河，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
......
感谢柏村长平日高抬贵手，饶我狗命。
身后小伙子们也小声嘀咕起来：
“我还以为村长耍刀是花架子，没想到来真的啊。”
“谁说不是呢，你看那母狼的头，啧啧，切口多平滑，三十年屠户有没这水平都不好说啊。”
“是啊，老约翰都吓尿裤子了。”
“我说，闭嘴——！”场中柏菈菈忽然爆喝一声。
雷霆之威劈头盖脸，吓得老约翰停止了惨叫，路易十六立刻原地躺尸，林子里两条烤鱼也缩了缩脖子。
然而，月光中，柏菈菈却是朝乔尼他们的藏身之处狠狠剜了一眼。
小伙子们登时肝胆俱裂！
靠，被发现了！
啊啊啊啊被发现了！！！
乔尼一把摁住大伙脑袋，咬牙切齿道：“都闭嘴！”
“如果咱们被发现了，村长还得救多少人？拖后腿吗？！”
不过一个瞬间的思想透彻，乔尼已经要变成柏菈菈的脑残粉了。
下一秒，柏菈菈活动筋骨，沉下气息，身形在背月暗光中缓慢变大，肩膀增宽，个头变高，修长的大腿变得结实，持刀的手掌也长大粗粝起来——
雄性化特征。
爱丽儿触电了似的抖了下。
这个角度，她恰好看到了柏菈菈变化后的面孔。
多俊美一张脸啊。
雌雄莫辨，英气炸裂，五官线条能品出几分冷硬，抬眸间又混合着温柔月光。
总管见她不动，推她：“殿下，殿下？”
爱丽儿：“忙着呢。”
总管：“忙什么？”
“......”忙着颜狗。
爱丽儿不语，心里炸膛似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她肯定是生物性别雌雄同体的妖怪啊啊啊啊草她雄性化体征好帅啊嘤嘤嘤！
月亮更靠西了，柏菈菈算下时间，冲剩下几头狼道：“一起来吧，我赶时间。”
爱丽儿嘤地捂住心脏！
是丘比特！他射中了我！
总管：“......==”
只见银色刀光漫天迸射，倒竖横劈相互勾连，柏菈菈以比刀风更快的速度结成一方空间巨网，迎面撞上狼群——
鲜血撕裂的闷响不绝于耳。
满天落下的尸块砸的噗通乱响，鲜血蜿蜒成了小溪，汇入真实的河流，倒霉蛋兰德被掉落的狼头砸中伤口，顿时惨叫一声。
柏菈菈立即收刀：“抱歉。”
兰德恐惧又不可思议地望她：“没、没事。”
良久，林间一片寂静。
除了淋漓鲜血，再没东西能证明刚发生了什么。
柏菈菈先看了下兰德，确定死不了，再查看老约翰，果不其然，老头还活着，重伤的路易十六不知所踪，想来是趁刚才群狼攻击，自己偷偷溜掉了。
好失败的进化，柏菈菈心道。
狼是忠诚又勇敢的动物，长成他这样，抛弃同胞苟活逃命，真是一点种族优点都没启灵到。
一条带血的皮子扔到老约翰脸上，让老头从梦游中醒来。
“擦擦吧，尿了一地。”柏菈菈居高临下看他。
老约翰：“......”
他手忙脚乱用狼皮遮住大腿，拒绝承认空气中尿骚味的始作俑者是谁。
“你——”他恐惧地说，看柏菈菈步步靠近，她不负所望，将染血的刀第二次放在了老约翰颈上。
——第一次是祖母绿受贿现场。
老约翰咽咽口水，不知为何，面对柏菈菈比面对二十头巨狼更让人害怕。
“说，”柏村长道，“红树林村的公共财政还有多少钱。”
老约翰神情一僵：“......”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他惨叫一声，浑身发抖，柏菈菈慢慢把脚从他大腿伤口上移开。
好重的一脚。
活生生把擦伤踩成了粉碎性骨折。
“有胆再说一遍。”柏菈菈道。
乔尼心头一紧，周围人复杂地望着他。
公共财政自然是每家每户交的税，汇总到村长手中，以作公用。有没有贪污受贿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但老约翰多年势力盘结，谁也不会明说，却没想到在眼下这众目睽睽的一刻，被揭露了出来——
“我的天......”乔尼喃喃道。
老约翰哪敢再说不知道，脑筋一动想随便说个数，谁知柏菈菈将刀贴在他嘴唇边，“敢胡乱报数，我就去抄了你家。”
“一个金币都不会留，三天后你会饿死街头，然后被野狗分尸，死无葬身之地。”
“——我说到做到。”
老约翰：“......”
片刻安静，又是一阵新鲜尿骚味传来，柏菈菈扫一眼老头的大腿，刀尖拍拍他的脸：“快说。”
“还剩......98万金币。”
“不够。”柏菈菈作势就要剜掉他的耳朵，吓得老约翰大声惨叫：
“真的——真没有了！求你，这么多年我没功劳也有苦劳，咱们村不容易啊！真没那么多税款啊！”
老头凄惨的哀嚎传了很远。
柏菈菈不语，心道这数值好像和诸葛小玉估算的差距不大。
林子里，乔尼绝望地闭上眼睛，露出苦笑。
真好，这下全家火葬场，从此真要和柏菈菈绑定一条绳了。
不然就光这98万金币，村里人都能活吃了他们。
见柏菈菈不说话，老约翰不禁流下眼泪，颤巍巍掏出一块石头，月光一照，熟悉的碧绿光泽蛊惑人心：
“再只剩，这块你给我的——宝石了。”
他发出母鸡打鸣般的抽泣声，心中痛悔万分，早知道就不偷奸耍滑，老老实实回家打铁算了，何必来这一遭呢？
谁知，柏菈菈接过宝石，只捻了捻，乌黑狼血染上了漂亮的深绿。
又将石头丢给老约翰，砸在他鼻梁上。
“不必。”
“既然当时你选了宝石，那就是你的。”
“我言出必行，你也不必死。”
女人冷淡道，眼神平静，像在对视一群猪羊蝼蚁。
老约翰：“......”
老爷子泪流满面，没尿完的洪流终于滚滚而下。
.....
夜月逐渐西沉，黎明正在到来，两条烤鱼不知所踪，柏菈菈也没想赶尽杀绝，遂转身对林间道：
“看了这么久，还满意吗？”
“只今天一晚，我当做无事发生，明天巡防队准时集合训练，应对狼袭——”
良久安静。
那布朗不怕死的声音传来，细听还有点发抖：“村、村长，狼你都杀光了，哪还有啊——！”
“不。”柏菈菈认真说，“远远不止。”
“就这几十头，怎么能旷日持久地为祸乡邻，等着看吧，还有第二次。”
“我要说的是——”
“拿起你们的武器，降服狼患。”
“只靠一两个人是没有希望的，保卫家园，人人有责。”
林中安静下来，众人震撼地望着她。
.......
母神常说，人类是最有灵气的。
他们靠着团结和勇气，总能从最弱小，走向最强大。
那，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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