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笙有意将那些枯骨引得远一些,用了一个传声的密法,让那店小二去破除湖里的阵眼。
那店小二心里顿时没底。没待他再要出声,沈笙的声音又从他的脑海里传来。
“这些尸骨处理起来,很是麻烦。我们再这样消耗下去,阿脖也快支撑不住了。”
经他这一提醒,店小二才想起去看自己身后的阿脖。他原先已经掉进冰湖里面一次,又经过这么一番折腾,被店小二一路拖着来到这里,体力早就支撑不住了。
“可是阵眼在哪里?”
店小二心里刚这么想,忽然便觉得前方一亮,竟然是之前那颗被淤泥吞下去的夜明珠。
“拿着你手里的东西,狠狠地朝那亮处击打。”
店小二心中叫苦不迭,心道今天是造了什么孽。但他现在是和沈笙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只好解开自己腰间的绳子。一个人提着腿骨,小心翼翼朝那团淤泥游去。
他强压下心中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就在他举着腿骨快要挥出的瞬间,那已经缩成一团的淤泥,竟然跟人回头一样,转动自己上半身。
店小二脑中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那团淤泥伸出触手一样的东西,缠绕在自己的脖子,越抽越紧。
下一刻,沈笙那把扇子已经从那团黑糊糊的淤泥中间穿过。店小二立时感觉到缠在脖子间的那根触手松了。余光一扫,便看到幽碧的湖水中,到处都是飘浮在水中被沈笙打断的碎骨。
“轰隆隆,轰隆隆!”
湖底开始巨烈摇晃,升起了细密的水泡,下一刻天旋地转。似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整个湖面倒转过来。
店小二一连喝了几口水,在湖底翻了好几个滚,这才勉强浮出水面,透出一口气的时候,慌忙往外扫了一眼。只是这一眼,他便惊住了。阵法一破,原先冰湖也瞬间缩小了数倍,成了一个冰池。他目光往四周一扫,没有看到沈笙和阿脖。长吸一口气,又复潜到水底。他很快找到已经昏迷的阿脖,拖着阿脖的手臂往岸边游去。
就在出水的一霎那,店小二感觉到阿脖身子突然重了许多,他也没在意,以为是湖底的树枝挂住衣服。
搂起阿脖的腰,只是这一搂,店小二身上汗毛立即倒竖。他僵硬且缓慢地向阿脖向后看去,正对上骷髅一双空洞的眼眶。那骷髅歪着脑袋,正似笑非笑看着他,那样子就像熟人见面打招呼一般。这种情景,既诡异又可怖。
怪不得刚才出水的时候,觉得阿脖身体突然变重,原来竟然是有一具骨架,悄悄爬上了阿脖的后背,跟着他出了水。
店小二大叫一声,一拳头砸向那骷髅。那骨架微微一歪,并没有从阿脖的身上掉落下去。看来,阵法一破,那具骨架也没有在湖底那般威风。
那店小二立即就想起在湖底受的欺负,他和阿脖的身上还有被那些白骨抓破的伤痕,见这骨架没了行动能力,一时间新仇加旧恨一起涌上心头,正欲抡起拳头砸第二下时,就听到身后传来沈笙的声音。
“住手。”
店小二当场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沈笙从湖里向他们走了过来,来到阿脖旁边时,轻轻将紧扣在阿脖颈间那条手臂掰了下来,将那具白骨从阿脖的后背上拿了下来。
店小二这才注意到,原来这具白骨只有一条手臂。且这具白骨身形娇小,相必活着的时候,个头还不到沈笙的胸口。
沈笙看了店小二还愣在原处便道:“你先上来,升起一堆火。”
幸好店小二入水前,已经将火石用避水法子保护好,拢了一些干树枝,点上火之后,再将阿脖拖到火堆前取暖。
沈笙鼻间一阵冰凉,抬起头。天上又开始飘雪花。不知为何,从刚才开如沈笙便觉得一阵心神不宁,仿佛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
待两人身上的衣服都干得差不多了,阿脖也渐渐转醒,店小二这才想起来问沈笙,为什么不让他动那具白骨。只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经过这一夜,他早已无法再将沈笙当成一个普通住宿客官来看。
以往常常听到南来北往的客商聊到,一些修仙的玄门密法,其中有不少便以人骨炼制而成。他要知道这个秘密,会不会被……,应该不会吧,客官看起来像是会杀人灭口的人。
沈笙注意到他诡异的目光。
“你看我作甚?”
店小二立即扭回头,拼命稳住打摆的身子,否认道:“没,没什么。”
沈笙也不拆穿,“你过来看看,这具白骨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店小二硬着头皮走过来时,忽又听到沈笙道:“阿脖,你也醒了吧。过来看一看。”
阿脖从火光中抬起头,正对上沈笙眸子。他想到前些日子,对沈笙出言无状,今日他却不记前嫌,带着店小二来前来搭救自己。心里颇感惭愧。
店小二瞧上一眼道:“这具骨架身形娇小,少了一条右手臂。”
“还有呢?”
阿脖道:“从骨架上来看,应该是一个女子。”
沈笙瞧了阿脖一眼,“还有呢?”
阿脖被沈笙这一眼弄得有些莫明其妙,只得好好实实答道:“这具骨架的右腿骨,明显比左腿骨粗壮不少,可以推测出这名女子生前左腿有疾……”
他说到一半,他便说不下去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恐怖的事一样,抱着头惊恐得连连往向退去,口中发出小兽一般的嘶吼。
“不……不可能。她……她应该还活得好好的,她应该是回到了南方……她……”
沈笙道:“你第一次掉进冰湖里时,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爬出来。就是这具白骨在水里托住了你。你后来说你在水里踩到了石头,其实踩到的到应该就是你娘的头骨。这具骨架头骨微微往左一偏,正是你那一脚的缘故。”
沈笙环视四周,“这儿天寒地冻的,尸体不会这么轻易就会腐坏成了一具白骨,看来应该是被水里那东西,一点点残食着血肉。我若是猜得没错的话,那日你娘应该是看见你和你父亲久久未回。所以特意进山去寻你,却极巧撞见出来作恶的冰湖。而你父亲回到家中,没有看到你娘,便以为你娘跟着商队去南方了。”
阿脖仍然抱着头,在地上不停的打滚哀嚎。沈笙也不去管他,推心置腹地想,一件在他心中无比重要,甚至是支撑他活着的事,某一天告诉他,他所坚持的全部都是假的,他表现的或许比阿脖更极端。
“并且,我猜测,你真正的名字应该不是叫阿脖,而是叫阿勃。你娘是官家的小姐,知书达礼,识文断字。勃这个字,在我们那儿的意思是树木茂盛,勃勃生机之意,并不是随意取的名字。她或许一直没有放弃回到南方的想法,但那次,她是出来找你们的……”
店小二终于看不下去了,一把抱住阿脖。
“客官,你就不要再刺激他了。”
沈笙看着他,终于还是住了口。
“先生,我……我娘她……她还在吗?我还有再见到他的可能吗?”
阿脖好容易冷静下来,颤巍巍靠近那具白骨,想伸手却又不敢。
“这冰湖里的东西还没成气候,还没有到吞食人类魂魄的地步,只能吞食人的精血。你娘的魂魄应该她掉入冰湖的时候,便已经离体了。”
沈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符纸,指尖轻轻一捻,那符纸便悠悠燃了起来。
阿勃之后,惊恐问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沈笙道:“自然是好生将她处理。”
阿脖解下身上外袍,颤抖着手,抢在沈笙动手之前,将躺在地上的白骨包了起来。
“不劳先生,我会将她好生收殓安葬。”
沈笙收回手中的符篆,闭目休息了一会儿,就听身后传来店小二兴奋的声音。
“原来,这里是静水池。我小时候还在这边玩过,那时候我还在湖水里游过泳。”他的声音又突然变得低沉。
“只是没有想到,这水底竟然会有那么恐怖的怪物。”
既然知道了路,回去的时候也快了许多。
回去的时候,远远的,沈笙便看到一个小黑影子渐渐向客栈的方向走去。店小二立即吓得大叫一声,跑了过去。这个鬼天气,十天半个月也都不见一个人来投宿,要是掌柜的知道了他昨天晚上一夜未归,错过了生意,肯定又要克扣他的工钱。
那个黑影往前走了两步,突然身子一软,跌倒在地上。店小二跑到近前,刚想将那人扶住,已经有一个人越过他,将那人给抱了起来。
怪不得自己昨天晚上一直心神不宁,原来江源致这小子也跟了上来,这不是给他添堵吗。
江源致的原身是一条小金龙,比较适宜的生活环境是在温暖的南方。北方天寒地冻的,幸亏他来得早,要再晚来一会儿,估计江源致都冻成了冰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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