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茉莉回到田溪村是在她重生的第七日,而今天也正是她的头七。
周遭的环境既陌生又熟悉,康茉莉神情有些恍惚,她上一次来这儿是上辈子的几十年前,为了叫厉俊豪识相点跟她离婚。
她本是芦苇村最漂亮的姑娘,赵浩是她的小学同学,两人在十六岁时确定交往关系,后来赵浩在十八岁时成了全镇第一个考上大学的。
为了能让赵浩好好读书,她将自己赚来的钱大多都寄给了对方,却没想到对方拿着她的钱在大学里泡上了一个富家千金,在毕业后不久就结婚了。
得知这件事后,她也不是没闹过,但赵浩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她过上富裕生活,他会想办法将岳家三口人全都弄死,再继承遗产,两人便可以双宿双飞了。
她觉得赵浩愿意为她弄脏手而感动不已,于是,哪怕之后赵浩让她找个老实人随便结婚,再将她变成“表妹”带到鹏城的富豪千金家当帮佣,她也答应了。
就这样当了几年帮佣,她用毒蘑菇弄死了赵浩的岳家,并将这起事件伪装成意外,与厉俊豪离婚后成功上位成了赵浩的妻子。
她本以为能就此获得幸福,却不成想自己为赵浩频繁流产伤了身体导致无法生育,而赵浩丝毫没有怜惜她,很快便找了其他女人。
在小三小四逼宫后,她又跟赵浩闹了一次,结果赵浩不愧是个狠角色,手头拿捏着她犯罪的证据,威胁她不听话就送她进班房,听话才可以继续当那个光风霁月的总裁夫人。
她怕了,那会儿正遇上严打,她害怕被枪毙。
这一怂,就是一辈子。
她拿捏着大房的气度,冷眼旁观赵浩养了三个男孩,男孩的妈都不是同一个女人,三个孩子长大后争家产争得头破血流。
兴许是前面用功苦读、殚精竭虑的日子过于辛苦,赵浩大权在握后愈发昏庸无能,终于在2010年,年近百半的赵浩死在了一个年轻女人的肚皮上,俗称马上风。
她惊喜不已,认为赵浩死了,自己就能好过了,却没想到在赵浩的遗嘱里,她,还有那些生了孩子的情人,全都一分钱都拿不到。
她深感后悔自己为赵浩付出了这么多,却无力改变现状,只得变卖了自己的名牌服饰和珠宝度日,十年后患上绝症,孤零零死在租房里。
天晓得她眼睛一闭一睁,醒来时看到年轻赵浩那张脸时,还觉得自己是上辈子坏事做尽,下地狱去了!不然何苦要面对这张恶心的脸!
即便年轻时的赵浩英俊潇洒,可她看透了此人内里的龌龊,不会再有一丝心动。
于是她顾不得刚流完产后身体的虚弱,想方设法从赵浩身上讨回属于自己的钱,然后立刻买车票跑路。
比起将来变成秃头大肚油腻男的赵浩,未来多金帅气还洁身自好的厉俊豪,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但她并不认为上辈子的自己有眼无珠,毕竟谁能想到一个被叔婶从小欺负压榨的憨憨小子,将来会在事业上取得那么高的建树呢?
重生,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她就不信凭借自己的本事儿,还抓不住一个男人!
一辆从镇上回来的三轮车停在了厉家门口。
骑三轮车的大叔问康茉莉:“闺女儿,到咯!你是俊豪家什么亲戚呢?”
“我是她老婆呀。”康茉莉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些怪异,故作羞赧道,“这不,我跟他商量着去外面打两个月的工补贴家用,现在时间到了,我就回来了。”
大叔:“哦……”
真是这么回事儿吗?许家小子跟厉家小子关系那么亲,都说你是不知所踪呢!出去打工就不能往村子里打个电话寄封信啊?
大叔暗自嘀咕,但是没有多问,骑着三轮车回家了。
康茉莉带着一小包行李下了车,站在厉家门口,竟生出一股“近乡情怯”的感觉。
少顷,她做完心理建设后,便敲了敲门,脆生生地喊道:“有人在家吗?”
一连喊了几声,就在她以为没人在家时,终于,门缓缓地打开了。
但是开门的并不是厉俊豪,而是一个眉清目秀、苍白瘦弱的少年。
“姐姐你找谁啊?”
康茉莉从包里取出几块俘获人心的奶糖,笑得甜美:“这里是厉俊豪的家吗?我是她的老婆,我从外面打工回来了。”
“原来你就是嫂子呀!嫂子你好,我是许言,从小跟哥玩在一起的弟弟。”许言早就准备好有一天要迎接康茉莉,因此笑得斯文礼貌,连忙侧身将人迎接进屋。
康茉莉没进去,而是停在门口张望,问:“你哥他去哪里了?”
许言自责道:“哥去山上给我摘野果了……哎,都怪我,没想到嫂子你这时候回来,嫂子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个外人打扰到你们了?”
康茉莉:“我没……”
正常人哪有可能去怪初次见面的老公兄弟?
可偏偏许言就是这种“多愁善感”的性格,当下不住唏嘘:“嫂子你不用安慰我,你心里肯定觉得都是我的错才没有让哥立马见到你……毕竟你跟哥才是一家人,我就是个邻居罢了。”
康茉莉:“我没……”
许言努力憋气憋红了脸,直到将泪星子都憋出来。
“嫂子你真善良,都这样了你还说反话,我知道我到哪儿都不受欢迎,你愿意做做表面功夫就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尊重了……你真是好人!”
康茉莉有些怔忪:“不是,我……”
附近的邻居渐渐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劝起了康茉莉。
“俊豪家媳妇儿啊,别觉得许言是外人,他们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亲兄弟都没那么亲呢。”
“俊豪媳妇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们俩兄弟关系好,你醋个什么劲儿?”
“赶人走有些过分了。”
村民们劝着劝着,口气却愈发偏向许言了。
如果康茉莉不是确定自己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见到许言,都要认为自己是与对方有什么深仇大恨,才害她在自家门口被一群陌生邻居指着鼻子摁头骂。
很快人群中就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嘀咕。
“硬要说起来还不知道谁是外人呢,结婚第二天就出去了两个多月,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了。”
康茉莉脑袋嗡了一下,突然慌了,生怕真的被人看出了什么门道。
就在她努力在脑袋里思考对策的时候,许言竟是深吸了一口气,替她说起了话。
“谢谢乡亲们,我知道大家是关心我跟我哥两个人养家不容易。但是各位不要这么说嫂子,哥先前的眼光怎样咱们都知道,嫂子既然说去打工了,那就是去打工了,没个定论的事情,咱们还是不要往随便议论,不然不就成了泼脏水?”
这一句话明面上是在维护康茉莉,可村民们都知道厉俊豪先前的眼光……岂止是不好,简直是瘸了。
不然一个又高又壮的汉子岂会任由自己被叔婶一家剥削?还是最近才有了长进。
因此,大家都默认康茉莉是真的有事情,只是没有定论,等有定论后再说她也不迟,万一真没事儿,他们就成了污蔑小姑娘的坏蛋了。
村民们没声了,康茉莉不了解情况,因此没听出许言话里隐藏的含义,反而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个少年脾气是古怪了些,说话叫人听着还阴阳怪气的,没想到是个好人。
不多时,没有在场但身处漩涡中心的男主角提着一篮子野果回来了。
厉俊豪一看到康茉莉那张美丽又苍白的脸,心中就生出了几分莫名的触动,仿佛冥冥之中有一道声音在催促着他——你心心念念的人儿回来啦。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剧本开始后男女主角的第一次见面。
厉俊豪和康茉莉一眼万年,而许言则看到两人的身上生出了上百条红线,几乎将两人牢牢地捆缚在了一起。
这些红线跟淤血一样,刺得他眼睛疼。
反观许言只手腕脚腕上和厉俊豪缠着几条红线,似乎是在无形嘲讽他们只是手足之情。
给许言直接气笑了。
“哥,你回来了啊。”
听见许言的声音,厉俊豪回过神:“嗯,回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儿?”
许言拨开人群走到厉俊豪身前,眼中犹带几分尚未干涸的水意,像是强忍下委屈。
“没什么,有点误会,嫂子没有嫌弃我这个外人觉得我碍事。”
厉俊豪眉头一皱,康茉莉嫌他弟是个碍事的外人?
但许言却表示自己完全没有内涵的意思,乖巧又体贴地接过厉俊豪手里的篮子。
“哥,这篮子我帮你提。嫂子大老远回来,手上还提着东西呢!你快些帮她去提,要是我什么都不做,就该被嫌弃懒了。”
厉俊豪再看康茉莉的眼中已经彻底没了温度,他疼爱的弟弟是个勤快人,只是身体不好才不能多干活,一个什么不了解的人竟然嫌他弟懒?!
维持着礼貌但不失疏离的微笑,他一一跟乡亲们打过招呼,然后帮康茉莉接过行李,关上了家门,隔绝掉乡亲们火辣的八卦眼神。
再怎么样都是自己的家事,总不好叫外人看热闹。
临时回来的康茉莉被安排进了原先厉俊豪的卧房,早在几天前他就已经跟许言搬进采光好、通风好、床铺更大的主卧里了。
“我们是夫妻,难不是应该一个房间吗?”康茉莉目若秋波地嗔道。
厉俊豪摁下心头诡异的冲动,说:“我跟小言住一间。”
康茉莉震惊了。
哪有男的不跟阔别多日的妻子睡,跑去跟兄弟睡的?除非是有问题啊!
而害怕被嫌弃的许言又一次上线了,主动解释道:
“对不起啊嫂子,我本来是独居的,房子虽不大好但夏天也没什么。只是前几天恰好跟哥一起住时发起了高烧,险些没命了,给说他只有我一个弟弟,怕我没了,就要我身体健康之前搬过来……你放心,等我身体好点,再也不会打扰到你们的。”
康茉莉释怀了。
就说没听过有厉俊豪喜欢男人的传闻,看来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用女主人的口吻说:“没关系,你多住几晚,等身体好些了再走,这个没法强求,我们夫妻也不急着这一时片刻。”
因为流产这个不能说的原因,她其实很害怕跟厉俊豪同住一间后,厉俊豪会强要了她,所以眼下她不能有意见。
许言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说身体养好了就再也不打扰两人的夫妻生活。
康茉莉听他这么说,也就顺其自然地答应下来,还觉得许言是个懂事的好弟弟。
可她不知道的是,许言扭过头便自责地冲厉俊豪泪眼婆娑,说“嫂子还是嫌弃我打扰到了你们”,惹得厉俊豪怜惜无比,短短时间内对她的负面感又上升了,并且很想质问她为什么要多嘴多舌惹许言伤心。
“啪嚓啪嚓~”
和谐快乐的茶话会结束后,许言注意到厉俊豪和康茉莉身上缠绕的红线发出了几道撕裂声,但两个当事人对此都不知情。
康茉莉身上的红线在断掉后就消失了。
可厉俊豪身上的红线却伸长到许言身上,紧紧地缠绕住。
空气顿时洋溢着欢快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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