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净成调整了下坐姿，小心地护住方云的身子，尽量使他睡得安稳些。
香甜的气息不时喷洒在莫净成的脖颈上，让后者的心尖出现异样的颤动。
睡梦中的人儿很乖，乖到连挨在他身上的力度都很轻，轻得像是一把散溢着芳香的棉花。
轻轻将方云散落在脸上的发丝抿到耳后，在幽暗的星光之下，莫净成看到对方眼角那点红痣越发殷红，嘴角竟也还噙着笑意。
像是在诉说着主人今夜的无忧无虑。
莫净成自我谴责了一番。
方才从巷子出来后，他不自觉地开始拒绝方云的碰触，又不顾方云的欢喜各自放了花灯，就连许下了什么心愿都迷迷糊糊。
他在下意识地躲避着方云。
但方云全然沉浸在绚烂的花灯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莫净成对他的疏离。
这倒也好。
莫净成一直都清楚，他是个机器人，对人类的感情一无所知，对这突如其来的情绪感到惊慌失措。
所以他选择了人类最讨厌又最有用的方式——逃避。
但即便如此，当方云忍不住困意歪在他肩膀时，他却没有任何犹豫地扶住了小小的身子，又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助他安睡。
他情不自禁。
正想东想西，驴车突然颠簸了一下，方云蹙了一下眉，莫净成忙又轻轻拍拍他。没过多久，方云便又咂了一下嘴，沉沉地睡去。
驴车还在悠悠地行走，将两个人的心都凑到了一起。
*
翌日。
方云转转悠悠地醒来后，睁开迷茫的眸子瞪着熟悉的屋顶，愣是缓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正躺在自家床上。
他只记得昨夜挨着莫净成的肩膀觉着很舒服，哪知挨着挨着便累到开始昏睡，还就这样睡了一路。
失去意识前他还记得那只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拍打着他的背，像是在哄他睡觉。
那么......自己是被莫大哥抱回了家？！
也太无礼了！
这个念头把方云吓坏了，忙撑起身子翻身下床，穿好鞋后跌跌撞撞打开了门。
打开门的瞬间，明亮的光芒洒在了方云的身上，刺得他眼睛生疼，他下意识地抬起手去挡住光线。
从指缝间望去，莫净成背向着他，舀了一瓢水，洒在门前的野艾草地上。清水迎着光雀跃着，折射出五彩斑斓的色彩。
自从知道艾草可以用来做糕点后，莫净成便时常照料着这块野艾草地，偶尔觉得去山里采艾草太远，便会用这些地里的。
左右都生长得不错。
似乎是察觉到了目光，莫净成转过身来，放下水瓢淡然招呼道：“你醒了？”
昨晚观荷节中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没人会放在心上。
方云眯眼一笑，见莫净成没有生气，便露出了小酒窝，用力地点点头。
那副无害的模样让莫净成愣了愣神。
“我做了朝食，你吃些。待会儿村人会过来修缮其他，今日便可修缮好。”莫净成将视线从方云的脸上挪开，又将水桶放好，嘱咐了句便去收拾屋子。
方云应不了声，便乖乖地进了灶房去填自己的肚子。
不一会儿，四五个村人便过来了，和两人打了招呼后便散开各做各的去了。
但山野汉子哪会在劳作时发闷不吭声？这简直比让他们一天不吃饭还难。于是，便有人聊起了昨夜的观荷节。
“昨夜我带了我家夫郎去瞧，倒是真的不错，那花灯比往年都多了许多。”一个汉子搅了石灰，“吧嗒”一声往灶房的墙上糊去。
“那倒是，摆的东西还挺多花样，我家夫郎倒是买了好几样不寻常的吃食。”另一个汉子叹了口气，饶是在心疼花出去的银两，“但昨儿的冰镇西瓜虽是贵了些，滋味却是不错的。”
在一旁帮衬着的莫净成闻言，顿了顿动作，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此话一出，便又勾起了众人的味蕾，回念着昨儿尝到的一小口西瓜，清爽香甜，一咬下去红艳艳的汁水儿直冒出来。
但也有人不免觉得可惜，便挥舞着手中的工具，便叹道：“就是太贵了。二十文才一瓣，非要是官老爷才吃得起。”
一些人听了，都笑嚷嚷地打趣道：“这也叫贵啊，你不去瞧那些葡萄，可要五十文才一串呢！一串还没几粒，这才叫‘比黄金贵’！”
众人笑作了一团。
等笑够了，又琢磨着各干各的去了。
但这些趣话却让在一旁帮衬着的莫净成如数听了进去，便暗自启动了智脑去查这个世界的物价。数据库“哗啦啦”一动，这个世界的物价便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原是这个世界因水果难养，倒比肉贵，普通人家根本吃不起，甚至有些贫穷些的人家连诸如葡萄之类的昂贵水果都没见过。
更别说是在偏僻的杏花村了，一年中也就观荷节那会儿能趁着节日买上一些水果吃上。但碍于太贵，庄稼人根本不敢买多。
想到这儿，方云正好拾了工具进来灶房，抬头便迎上莫净成的目光。
两人皆是一顿，但随即方云便朝着莫净成咧开了灿烂的笑容。
比朝阳还暖。
莫净成一愣，智脑中的葡萄影像戛然而止，昨夜方云闪烁着泪光的画面又出现在了脑海，想也没想便拉着对方出了灶房。
一时之间，两人站在院子里，竟就这样沉默相对。
即使不知为何被拉了出来，方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露出纯真无害的笑容，睁着好看的杏眼等着莫净成开口。
一双纯净的眼睛如清泉一般，让莫净成莫名有些惊慌失措。
但好在，众汉子都去忙活了，没人注意到这头的异样。
压抑了片刻，莫净成昔日里淡然的模样出现裂缝，慌张又毫无厘头地开头问道：“......你想吃葡萄吗？”
方云活泼无忧惯了，倒是没察觉到对方的异常，听到“葡萄”二字，眼睛“噌”地一声更亮了，仿佛要放出光亮来。
见人这般可爱，莫净成竟莫名松下了一直提着的一口气，再一次谴责自己的胡思乱想。
既是不知晓心中的情绪到底是什么，那便暂且放一放，或许什么时候便自己知晓了答案。
急不得。
莫净成这样宽慰自己。
想到这儿，那双宽厚的大手便一如既往地抚上对方柔软的发，轻轻一笑，道：“想吃我便种些给你吃。”
左右他数据库里还储存着上百种种子，何况是这小小的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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