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莫净成一下便犯了难。
按照这个世界的说法,汉子和哥儿不可以轻易接触,更何况是帮着擦身这样亲密的事情。但方云浑身松软,自己是无法做到的。
左右没办法决定,莫净成便先安抚方云,自己去烧开了水拎进来倒在洗脸的木盆里。
方云脑袋迷迷糊糊的,看不清人的动作,只能凭着声音判断出对方在做什么。
但由于烧得厉害,思考得有些迟钝,待他反应过来时,莫净成已经取了润湿的巾布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迹。
轻轻地,一下一下地,仿佛是在对待世上最珍贵的东西,生怕将他触碰碎了。
烛火微微跳动,风吹过,方云的心便也跟着轻轻地摇曳。
晕晕乎乎地,方云空空荡的心被填满了数不尽的情绪。
一瞬间,泪止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方云忙闭上眼睛。
从前他生病的时候,从来都是被阿娘谩骂嫌弃麻烦的,更别说是被这样细心照顾了。因而,他便一直以为,生病了自己解决是应该的,不能麻烦任何人。
但今夜,莫净成不仅容纳了他的小脾气,还耐心地帮他擦拭。
那他是不是能敞开心扉了呢?
润湿的巾布轻柔地划过皮肤,落在方云露出的手臂上。
“睡吧,睡醒了就会舒服些。”莫净成注视着方云微微颤动的羽睫,便知晓他还没有睡熟,便安慰道。
不知是莫净成的声音太过温柔,还是因为擦拭过后太过舒服,不出一会儿,方云的意识果真跑到了远方,沉沉地睡了过去。
方才莫净成也只是擦拭了方云的手臂和脸,身子的其他地方也不好帮着擦拭。见人似乎睡熟,便收了巾布,静静注视着就连睡着都显得那样乖巧的方云。
睡梦中的人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唇角勾起了一抹甜甜的笑容。
莫净成俯身下去,将温暖印在了他唇角上。
*
等方云从梦中醒过来时,日头已经晒得很高了。
盯着燃尽了蜡烛缓了许久,他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小屋子里,而不是在杏花镇的观荷节上。
昨夜他犯了暑热,迷迷糊糊间察觉到莫净成进进出出照顾了他一夜。
但一想起观荷节,方云的脑袋里猛地映出了昨夜的梦,刚消散了红晕的脑袋顿时又熟透了。
他竟然梦见在那夜的观荷节上,莫大哥温柔地注视着他,还俯身过来亲他!梦中的他非但没有逃避,还浅浅地回味着!
正在这时,门开了。莫净成身上带着光,闯入了方云的眸子。
两人的视线正对上,莫净成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便浅浅笑道:“你醒了,觉得好些了吗?我帮你盛了水,你洗洗身子吧。”
似是察觉到这样说不妥,又有点慌张地补充道:“你昨夜出了一身的汗,或许会觉得不舒服。”
方云出了一身汗,暑热确实已经好了不少,便眯着眼点点头,视线却不知不觉间落在了莫净成的唇上。
清香的,带着些硬朗的温暖。
虽说是梦,但那触感未免也过于真实了些,真实到仿佛确实发生了一样。
莫净成却仿佛没有察觉到异样,搬出浴桶便折回灶房取了热水来,“你先梳洗,等会我来收拾,你身子刚好。”
说完,便匆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但身影竟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方云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视线似乎太过灼热,低了头将方才脑袋里的东西全都抛了出去,暗自埋怨自己自作多情。
自己不过是个哥儿,怎么能痴心妄想这些东西呢?
这样想着,便专心梳洗自己满是汗的头发。
而门外的莫净成此时正紧紧倚靠在门上,努力使自己猛烈跳动的心平静下来。
方才自己努力保持得平静些,应当没有被方云知晓昨夜的事情吧?
昨夜自己也是迷了心窍,竟对熟睡的哥儿做出这样无礼的事情来。
莫净成暗自埋怨道,到底是个机器人,不懂如何控制自己。
如此一来,莫净成便在心中狠狠地谴责了自己一番,暗自决定这件事绝不能被方云知晓,否则,方云若是讨厌自己了该怎么办?
于是,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将自己的心事藏了起来,一个专心打理自己,一人专心准备小粥。
待方云梳洗好,又自觉收拾好澡桶,院中的桌上已经布满了小粥和小菜。
小粥由细米熬成,远远地都能闻见清淡的米香,而小菜是杏花村中每家每户都会自备的咸菜豆干之类的。
方云也会做小菜,只是近来因为忙碌,已经许久没有做了,而莫净成更是不会做。因而,方云不免感到疑惑。
莫净成正摆碗筷,见人出来正盯着一碟子小菜出神,自然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便不好意思道:“这不是我做的,是昨夜村长听说你病了便来探望你,还送了些小菜过来。”
又盛了碗粥递过去,“这粥倒是我随便熬的。你吃了后歇息会儿,今日不必准备糕点到尚食轩。”
方云还记得昨夜莫净成说的关于尚食轩的事情,便点点头,专心对付碗中的粥。
粥煮得恰好,软糯适中,还带着淡淡的米香,一口下去,只觉心情都舒爽了许多。因着身体刚恢复,方云还比平时多吃了一碗。
见人表情满足,莫净成暗自松了口气,好在熬粥不用太好的手艺也能做成,根据智脑中放映的步骤放入对应的材料即可。
“葡萄应当长得差不多了,过会儿我便去看看,若是熟了,便摘了给你尝尝。”
这几日虽然无法出门打理作物,但好在种下的葡萄是未来培育出的优良品种,只是缺了几日的照料并不影响生长,因而数着日子,也差不多能成熟了。
方云早就期待葡萄的滋味,闻言,一双杏眼都亮了起来。
*
翠绿晶莹的葡萄一串串挂在枝头,又因方才下过一阵小雨,粒粒都挂着莹泪,昭示着自己饱满的身姿,就连一向清新淡雅的艾叶在一旁都逊了色。
方云哪里见过葡萄,况且还是这样美的葡萄,早已喜得在葡萄藤间惊讶地东张西望,摸摸这个又小心翼翼地戳戳那个。
心里直道,若是一口咬下去,滋味一定很香甜吧。
虽是这样想着,却没有主动摘下一颗来去尝尝。
正惊叹着呢,却恍惚察觉到不远处的葡萄藤被人轻轻一扯,正要回头察看,一只白皙的大手捧着一串葡萄递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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