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穆棱的书房东西很少,简单的桌椅就是办公的地方了,看得出来京城居所的简单。
手指划过光洁的桌面,穆棱没坐下,而是倚靠在桌子旁,抱臂在胸前,歪头道,“你是不是也同她们一样,觉得我疯了,放着大好前程,要回南方。”
林卓然没说话,抿起的唇回答了。
“我靠近权利,只会将孙峤推的越来越远,陛下是不会让我娶一位毫无背景的郎君。”穆棱的笑容带着无奈,“我能做的,就是退出。”
束起的秀发在脑后轻轻甩动,低声呢喃了一句,“心本就不向着权利。”
林卓然张了张口,劝说的话没能说出口,她同穆棱的情况不同。
穆棱想要给孙峤名分,只能降低自己的价值,而林卓然想要娶沈君泽,必须强大起来,拥有绝对的权利,便可以无所谓她人的目光,带沈君泽回家。
“据我所知,齐国在南方边境线蠢蠢欲动,正好借此机会回去,说不准就不用再回来了。”
话语轻松,谈笑间战争像是儿戏般。
“我和你一起去。”林卓然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你要自由,我要军功,各取所需。”
相视一笑,皆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林家尽出情种。”穆棱道。
林卓然转身摆手道,“帝王家出了您这样的,也是罕见。”
饭菜的口味都是跟着沈君泽来的,一桌子的饭菜皆是甜口。
林卓然自然的落座在沈君泽身边,该谈的事情都谈完了,女人们有默契的闭口不提,安静的吃饭。
“都说郊外山花开了,很是漂亮,一眼望去,无边的花海。”
孙峤在府内呆着无聊,心中记着穆棱说的话,不敢随便出门。
不过本就是自由自在的性子,再怎么束缚还是希望能自由的活动,听着露珠讲述现如今京城内好玩的事情,内心痒痒的。
“我想在去往南方之前,见一眼,行吗?”
孙峤的请求穆棱怎么忍心拒绝,别说是看一眼满山的花了,就算是想要参观皇宫,穆棱也会想着办法把人带进去。
“自然是可以的,一切我来安排。”穆棱道。
正低头默不作声吃碗里东西的沈君泽,手被拉住了,一晃刚夹起来的东西掉回了碗里。
“沈公子愿意和我同行吗?”孙峤的笑容真诚,是真心喜欢沈君泽,想要多接触,“我和妻主不久就得离开京城了,想着能多和你们相处。”
见沈君泽不说话,孙峤连忙补充道,“不过若是身子不方便也没关系,毕竟从城内到郊外的路程不近。”
去不去对沈君泽来说,都无所谓,移开视线,淡淡的目光落在林卓然身上,等待女人做决定。
“我陪着你。”林卓然只说了这么一句。
穆棱对回南方的事情势在必得,所以并不着急去请求陛下,而是抽出大把时间,陪着孙峤游玩京城。
但林卓然不同,她所求的事情不一样,没办法时刻陪在沈君泽身边,下朝后就会跟着林虞前往城外军营,学习从未接触过的事情。
徒留沈君泽一人在家,本有着竹青在,有伴也不无趣。
可错就错在孙峤每日会来将军府探望沈君泽,给他带好玩的好吃的,还会拉着说今日遇见了什么,一同期待前往郊外。
在孙峤看来,这是将沈君泽当成了好友,什么有趣的事情都想要分享。
可在沈君泽眼中,逐渐变了味道,孙峤的一言一行,仿佛都带着炫耀之意,他的无辜变成了刺痛心的利刃。
今日林卓然依旧同林虞前往城外军营,沈君泽则乖巧的去陪竹青。
虽然沈君泽的月份不算大,但竹青已经准备起来了,按照他的话来说,早晚都得准备,早准备还能多做几件。
衣裳布局扯布赶工最多两日的时间,但竹青一人用零散的时间做衣裳,就得小半个月。
即便如此,竹青还是要自己动手,不放心贴身的东西交给其他人。
特别是在知道穆玄师想要对沈君泽动手后,沈君泽的吃穿用度,竹青尽可能的一一过手。
这也是沈君泽在将军府内,最为暖心的地方。
“爹爹。”沈君泽身着宽松的浅色袍子,墨色的秀发挽在脑后,眉眼温顺。
只是无意间叫顺口的称呼,竹青没否认,沈君泽也就一直叫了下去。
竹青腿上放着小竹篮,里头是针线,正坐在绣花凳上缝缝补补,一件小衣裳已经逐渐雏形。
“快坐。”竹青招呼他坐下,手动的动作没停,“估计今天她们母女俩又要晚回来了,你若是饿了,我就陪你先吃。”
林虞和林卓然不管多晚都会赶回来用午膳,竹青能等,稍微迟一点吃倒是没什么。
但沈君泽不行,他肚子里还有一个,消耗的本就比别人快,要是被饿着了,可不行。
所以都是到点了让沈君泽先吃,边吃边等着她们回来。
沈君泽也明白,目前最大的责任就是让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健康出世,所以也就不在意什么礼节了。
而竹青为了缓解沈君泽的心理压力,会跟着他一起用午膳。
女人们当然不会在意,巴不得自家小郎君好好吃饭,别在意那些妻主不到,不能动碗筷的死规矩。
“早膳后又吃了些糕点,现在还不饿。”沈君泽顺势坐在竹青旁边,帮他理线,那小小的衣裳看着极其可爱,心忍不住软了一下。
“孩子都这般小吗?”
沈君泽有些不确定,他身边没有人生过孩子,也就没机会见刚出生的小婴儿,所以格外好奇一些。
现如今身边有经验丰富的竹青在,缓解了不少未知的恐惧。
“刚生出来的时候,都小小的,脸皱巴成一团。”竹青弯起眼睛笑道,“然儿出来的时候,我记得清楚,那小家伙哭的声音特别大,皮肤又红又皱巴,像只大一点的老鼠。”
听这比喻,沈君泽没忍住笑了出来,着实好奇林卓然出生后是什么样子,被竹青嫌弃成这样。
“不过老一辈子说,孩子刚出生的时候,哭声越响亮,身体越好。”竹青说的一本正经,沈君泽却不自觉红了面颊,慢吞吞的点头回应。
体力确实好。
沈君泽很喜欢竹青提及林卓然小时候的时候,仿佛多听一些,就能参与她从前的生活一般。
那时候的林卓然一定是个淘气的小孩,从竹青言语间就能察觉出来。
沈君泽眼中带着笑意的听着,手绕着棉线,一点点扯开,时不时应和一下,时间过的倒是快。
“主君,沈郎君。”柏翠微微欠身,目光落在了沈君泽身上,“孙公子前来找您,奴已经安排在前院了。”
手上动作一顿,沈君泽垂下了眼睛,将棉线慢斯条理的理好,“知道了。”
起身把东西放好,勾起温顺的微笑,“爹爹,我去见一位朋友。”
“孙公子经常来看你,想必是很要好的朋友吧。”竹青见沈君泽没说话,小幅度的点头,心中立刻了然,继续道,“既然是好朋友,把心里话说出来,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竹青叹了一口气,伸手把沈君泽碎发别在了耳后,是长辈对晚辈的浓厚疼爱,“你就是太懂事了,心中藏着的事情太多。”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般细腻,往往忍耐到最后,伤的不止是你,还有对你好的人。”
“爹爹。”沈君泽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明白许多大道理,知道如何驭人心,可最简单浅显的道理,却怎么也无法想明白。
“去吧。”竹青拍了拍他肩膀,“算算时间,然儿也该回来了。”
前院的大厅内,孙峤坐着显得有些局促,手边放着糕点和一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一双眼睛不安的到处乱转。
直到看见了姗姗而来的沈君泽,一瞬间像是有了主心骨,立马站起来,上前拉住了沈君泽的手。
“君泽今日感觉怎么样?”孙峤乐呵呵的,开始扒拉自己带过来的东西,“今日我跟着妻主上街,看见了小孩子玩的东西,想着挑一些好的带给你。”
孙峤苦恼的挠头,指着那一大堆小玩意,“可我看了又看,觉得以后孩子都会喜欢,没忍住就买多了。”
“还有这个糕点,我尝了,酸酸甜甜的,开胃。”孙峤眼睛里仿佛有小星星般,说个不停。
沈君泽时不时看上一眼,静静的听着。
春喜麻溜点上前,把东西拿了下去,端上了茶水,顺带着把孙峤带来的糕点装盘带上来。
沈君泽在他的目光下,拿起小小咬了一口。
确实好吃。
“妻主和我说,明日去郊外花圃,要不要问一下林小将军?”孙峤撑着脑袋,在京城娇养的这些日子,他如脱胎换骨般。
皮肤白皙了不少,举手投足间也多了仪态,唯独不变的是身上那份懵懂。
糕点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沈君泽不知道该如何接这话。
他其实去不去都无所谓,那花圃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可一想到孙峤可以肆无忌惮的像穆棱提出要求想法,而自己在面对抉择的时候,第一时间想的便是林卓然需要去学习新的东西。
而不应该为了陪自己,而浪费大好的上进机会时,难免心中憋屈。
“等她回来我问问。”
沈君泽收回了视线,正考虑用什么借口离开,就听见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去,怎么不去,我也想带着我的小郎君出去看看。”
林卓然大步走进来,身上还穿着官服,称托的人五官精致,有种说不出的踏实感。
她从后面环住了沈君泽的肩膀,带着保护的姿态,“孙公子,我可瞧见七殿下的马车在外面等了许久。”
孙峤脸一红,“一说话就忘记时间了。”
为了不让穆棱多等,孙峤赶忙告别,带着小跑的跟着春喜出去了。
第六十二章
沈君泽看了眼外头,坐在椅子上没动,倒不是他耍脾气。
而是怀孕后身子本就笨重,林卓然进来的又太快,他连站起来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搂住了肩膀。
“时间还早。”沈君泽道。
即便快要到午膳时间了,但林卓然一般都是跟着林虞在午膳结束后,才骑马回来,此番回来的有些早。
“回来见你。”林卓然从后面只能看见沈君泽的头顶,以及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有些没忍住的捏了一下他面颊。
沈君泽没回话,默默低垂下了脑袋,手轻轻托着肚子。
一瞧这状态就不对劲了,林卓然绕着过来坐在了旁边,盯着小郎君的侧脸,“生气了?是我不好,疏忽了。”
沈君泽的状况林卓然确实没注意到,直到昨夜竹青找她隐晦的谈了。
不过当时林卓然并没有当一会儿事,在她的印象中,沈君泽不是那般斤斤计较的人,况且孙峤本意是好心。
全当是竹青不了解沈君泽,林卓然还为其开脱了几句。
只是今日跟林虞前往军营的路上,看见了路边的野花,忽然就想起了这件事情,越是思索越是不对劲。
等意识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牵着马儿就赶了回来,徒留下去找其他将军办事的林虞。
沈君泽睫毛轻颤,微微咬住了下唇,等到林卓然接下来的话。
明明可以自行调节,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来,可偏偏在这时候,林卓然回来了,抱着自己好言好语的劝说。
小情绪一下就上头了,沈君泽倔强的不肯说一句话,可身子却非常诚实的向女人那儿偏去。
“明日我下朝后就回来,接你一同前往城外花圃,据说现在是开的最旺盛的时候。”
林卓然也不着急,手指绕着郎君的秀发,一点点撩拨。
终于是让沈君泽受不了了,瞪了她一眼,说不出的委屈,“你知道我在意的不是这些。”
对视的那一瞬间,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像是受了天大委屈一样,声音闷闷的,“我只是希望,能抽出点时间陪我。”
林卓然心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软的一塌糊涂,牵住郎君的手放在唇边,无比认真的看着他。
“我要的从来不是一时的陪伴,而是我们一辈子被绑在一起。”
即便是情绪失控,沈君泽还能从简单的话语中提炼出信息,稳定住情绪问道,“什么意思?”
“齐国很有可能借着夏季暴雨试探边界,迎着水路上来。”
说到这儿,沈君泽心中大致有了猜测,不自觉紧张了起来。
“我想要军功,要和穆棱一同前往南方。”
悬着的石头砰的落了下来,砸的沈君泽头晕眼花,泪水模糊了眼眶,看不清女人的面容。
若是跟穆棱离开,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日子是没有尽头的。
“你做什么,我都支持。”沈君泽深呼吸,祈求的目光看向她,“可能不能等我们的孩子出世后,再去考虑其他的事情。”
沈君泽最害怕的就是临产之际,孤身一人,面对未知的恐惧和疼痛,没有林卓然的倚靠,他怕是会难过死。
“沈郎,我需要足够的强大,强大到可以将你正大光明的娶进府。”
林卓然这些日子跟在林虞身后学东西,也是为了能够独自面对敌人时,积攒经验。
和孩子对比之下,林卓然更加在意的是现在就在自己眼前的沈君泽,看见他因为身份的问题而沉默不语的时候,林卓然心仿佛被刀割一般。
前半辈子都风光无限,身边的人也都是佼佼者,带着胜利者的光环。
林卓然无法忍受,心上人被如此冷眼对待,自然是要保护的。
沈君泽握住了林卓然的手,带着恳求,“我能跟着你一起去吗?”
“沈郎。”叹息声抹灭了最后的希望,沈君泽低垂下了脸。
自然是知道,不可能像上次一样,悄咪咪的跟着,行军打仗不是儿戏。
现在有身孕在身,也是经不起波折,其实留在将军府是最好的抉择。
可沈君泽就是想要黏着女人,看不见她心中就会发慌,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但又无法说出是什么。
“我走后,有爹爹和母亲保护你,安心的等我回来。”林卓然俯身落下一吻,轻声哄着自家的郎君。
自知经历了种种,对沈君泽实在是不公平,但现在的局势容不得太多的儿女情长,她必须要取舍。
“为什么?”沈君泽起身,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了距离,眼中不再有泪光,而是泛着红的盯着林卓然。
质问道,“为什么孙峤就可以跟着?为什么他就能被带着出去?为什么我就是要被迫承受他人的欢喜?”
“我知道我不该在现在的时候说这些,可我怕我再不说,真的就没机会了。”
“林卓然你回头看看我,我没有想象的强大。”
发泄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沈君泽见林卓然愣住的模样,立刻住了嘴。
胡乱的摸了把脸,“失言了,我先回房间冷静一下。”
白皙的面颊显得苍白无力,藏在袖中的手因为愤怒而颤抖着,失态的沈君泽不常见。
他像是河蚌一般,将柔软的自己藏在坚硬的外壳之下,想要拥抱却找不到开口,只能守在旁边。
林卓然一把拉住了要离开的男人,把人狠狠抱入了怀中,唇瓣贴着耳边厮磨。
“对不起。”
“我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他比我优秀,比我聪明,比我强大,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段感情。
沈郎,我错了。”
早已干涸的眼泪再次决堤,沈君泽哭着捶打林卓然的后背,发泄心中的无助。
“我明明准备到今晚都不理你的,可你一说话,我就忍不住的想要靠近,林卓然你知道你有多讨厌么?”
女人很识相的一句话都没说,就抱着沈君泽默默的听他哭诉,等沈君泽哭诉累了,要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林卓然才开口。
“沈郎,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
林卓然擦去小郎君脸上的泪水,此时春喜悄咪咪探出了脑袋。
她几分钟前就在了,想进来刚好碰见沈君泽情绪爆发,吓的立马缩了回去,躲在门后面观望。
此刻发现情况好转,才敢露头。
“小姐,沈郎君。”春喜低着脑袋,不去看两人的表情,“将军回来了,请到院内用膳。”
“知道了。”林卓然侧身把郎君挡的严实,打发了春喜。
自家郎君脸皮子薄,若是被发现了,可不得害羞。
“眼睛红红的,还能去吃饭吗?”林卓然笑问。
小郎君不说话了,自然是不想去的,这副样子一瞧就知道哭过了,到时候问起来,沈君泽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那我们在自己的院子里吃,我让小厨房简单做一些。”林卓然捏了捏郎君柔软的面颊。
手感比从前好了不知道多少,最近睡觉沈君泽都喜欢一个人缩在里面睡。
孕期睡眠本就不好,林卓然也不敢去碰他,故而都忘记郎君身上是什么手感了,此番趁着机会不得多摸上几下。
“我在院子内随便吃一口就行,你得去。”沈君泽拉住林卓然的衣袖,“不去不好。”
都是一家人,自然没那么多讲究,不过林卓然还是听从了沈君泽的意见,点头应了下来,嘱咐小厨房做些合胃口的菜。
察觉出沈君泽还有话没有说出来,林卓然也不着急,就着小郎君没喝的茶小口的品尝。
“今年的茶叶不错,不过你得少喝,以后嘴馋了,可以用牛乳代替。”
林卓然掀开茶盖,遮挡住面容,悄咪咪的斜目打量郎君,果然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些好笑的勾起了唇角。
“我走了。”林卓然起身,整理衣袖,故意走前看了一眼沈君泽。
就这一眼,仿佛带着莫大的鼓励似的,沈君泽踌躇着开口。
“孙公子对我是好心,可我却如此想他,甚至还故意疏离,我其实不是这样的人。”
沈君泽像是一个做错事情的孩子,看似是在承认自己的错误,实则想要的不过是安慰,来缓解内心的内疚。
“我知道,我的沈郎我自然知道是什么样的人。”林卓然继续道,“我也明白,善意有时也会刺痛人。”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有一位永远会站在你身边的人,怎么说也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了。
林卓然孤身一人来的时候,竹青挑起了眉头,往后看怎么也没瞧见沈君泽的身影。
“沈郎人呢?”
林卓然没回答,坐在了竹青身边,“爹爹你说对了,是我疏忽了。”
一瞬间竹青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也大致清楚了沈君泽为什么不来了,换作他,估计也不愿意来。
“他是个好孩子,别让人跟着你反倒更苦了。”
竹青拍了下林卓然,让她惊醒着些,都快是要做娘的人了,还粗心大意的。
林虞在一旁默默的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和自家郎君,还故意的给竹青夹菜。
小动作多的不像平时稳重的模样,林卓然正纳闷呢,就听见竹青用肩膀蹭了下林虞的手臂,语气带着难得的调皮。
“多学学你娘。”
这下林虞终于开心了,美滋滋的还要维持形象,压住嘴角的笑意。
第六十三章
天气晴朗,是出游的好时节,林卓然按照约定,下朝后就回了家。
昨日的摊开心扉,让林卓然晚上睡觉的时候,获得了一名黏人的郎君。
有肚子在不好面对面抱着,沈君泽就背过身去,拉着林卓然的胳膊环住自己,一句话也不说,一副就这姿势睡到天亮的架势。
林卓然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巴不得沈君泽黏着她。
有时并不是林卓然太稚嫩,不能理解男人的心情,还有就是沈君泽年纪比林卓然大一些,总是会不自主将身份摆在长辈上。
对林卓然有照顾维护之心,甚至更多时候是带着面对小孩子的心理对着林卓然的。
自然就造成了两人理解上的差异。
不过现在说开了,什么都好了。
回到院子的时候,正看见沈君泽同竹青一起收拾东西,凑近一瞧,都是吃的。
“这香囊你们拿着,里面装的是驱蚊虫的草药,还有两个放包里了。”
应当是竹青手缝的香囊,简约大气,上面绣着翠绿色的竹子。
“外出照顾好沈郎。”
从昨天晚上开始,竹青就一直在叮嘱这件事情,听的林卓然耳朵都快要起茧子了。
自家郎君肯定是比旁人要心疼的,但凡林卓然稍微露出一点不耐烦的意思,竹青便会亳不留情面的开始翻旧账。
就比如让沈君泽怀着孕跑去找她,或者是自己的郎君情绪异常都注意不到。
每当这时候,林卓然只能低着脑袋挨训,而另一位主角有人撑腰,极其幸灾乐祸。
孙峤是喜欢同沈君泽接触的,便要求做一辆马车,反正女人们可以骑马。
自然是用七殿下府的马儿和车,林卓然带着沈君泽心安理得的等着穆棱前来接。
翘着角的马车上挂着铃铛,随着晃动发出悦耳清脆的叮当声。
“君泽!”孙峤今日穿的简单干练,撩开帘子朝他招手,麻溜的下来,扶着沈君泽上去。
林卓然在旁边护着,直到沈君泽入了马车,才接过马儿,翻身跃了上去。
“微臣还以为,要等许久。”林卓然带着调侃之意。
长相都不俗,一位面容艳丽,像是春日里的烈阳,一位银色面具遮脸,微勾起的唇角疏离,却又不乏礼貌。
“峤儿拿着垫子在马车里捯饬了许久,耽搁了点时间,心思全用在了沈公子身上。”
听起来酸溜溜的,林卓然忍不住笑了,“我家郎君自然是讨喜的。”
马车内,孙峤拉开了座椅下的抽屉,沈君泽向里头看了一眼,吓了一跳。
全都是有关孩子的用品,甚至有些东西沈君泽都没见过。
孙峤在里头翻找了半天,终于是找到了,拿了个蓝色的香囊出来,上头绣着福字。
“这是我昨日在集市上看见的,想到明日要去郊外,肯定蚊虫多,就买了香囊给你,说是里头的草药是驱虫的。”
孙峤不好意思的把抽屉拉上,解释那里头的一堆东西道,“看见好玩的东西,一激动就买多了,不好意思一股脑的都拿给你,所以我每天带一些,没想到东西越积越多。”
驱虫的草药就那么几种,应当是和竹青香囊里放的是一样的,因为味道都差不多。
“不过你好像带香囊了。”孙峤憨憨一笑,才注意到沈君泽腰间挂着的东西,竹青绣制的香囊比外面买的要好看精致不少。
一瞬间孙峤自觉有些拿不出手,想要收回的时候,沈君泽解下了自己的,交给了孙峤,“我拿这个和你换。”
“可…”孙峤捏着香囊,眼睁睁的看着沈君泽将他买的挂在了腰带上,片刻后扬起了笑意。
“它好好看。”孙峤麻溜的给自己也带上,“其实我皮糙肉厚的,没有蚊虫喜欢咬我,所以驱蚊的东西基本不用。”
“留着装饰也好的。”沈君泽靠在软垫上,刚好凸起的那一块,拖住了他的腰,舒服了不少。
“这是爹爹做的,专门为了这次外出。”说这话的时候,沈君泽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骄傲,脸上洋溢着幸福。
“怪不得呢。”孙峤撩开帘子,看了眼外头的穆棱,有些惆怅道,“妻主他不开心,我能感觉到。”
“其实我很希望妻主能有一个健全的家庭,就像林小将军一样,我每次去将军府找你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那儿和其他地方不一样。”
提到这个,沈君泽来了兴趣,不自觉坐端正了。
“竹主君我见过,人很和善,对谁都笑眯眯的。林将军虽然威严,我却能感觉到是位好的妻主。”
孙峤低下脑袋扣着手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其实第一次去找你的时候,在门外徘徊了好久,还是竹主君将我带来进来,我才敢的。”
沈君泽才猛然想起,孙峤从前的性子是极度恐惧陌生人的,而在自己在家的期间,孙峤时不时就前来陪他说说话,放在从前沈君泽是不敢想这是孙峤能做出来的事情。
“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来?”沈君泽脱口而出的问道,又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妥,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
孙峤说大大咧咧吧,心思有时又细腻。
说细腻吧,可在面对亲近的人时,毫无防备。
“我怕你一个人孤单。”
有些不好意思,孙峤舔了舔嘴唇,“我从前一个人住的时候,看见村民成群结队的出游,我心里很难受。我不想你也有这般体会。”
一颗赤诚的心摆在面前,沈君泽竟一时间不是该如何面对。
沈君泽叹气一笑,拉过孙峤的手掌贴在肚子上,垂下眼睛,“等孩子出来,认你做干爹可好?”
孙峤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可以吗?”
“都收了那么多东西了,叫一声干爹不过分。”
心结就在此刻解开,两人没有发生什么冲突,全凭借真诚化解了矛盾。
一路的闲聊时间过的很快,大概是心情放松了,沈君泽竟是没感觉坐车多累,就到了郊外花圃。
时间尚早,来的人不多。
三三两两围坐在一起,还有小儿拿着纸鸢到处去追风。
满山的鲜花如同置身画中,看的人眼花缭乱,配合着青草蓝天,心旷神怡。
拿着垫子铺在柔软的草地上,沈君泽的位置自然是多一个软垫的。
孙峤从车里拿出燕子样式的纸鸢,双臂搞搞举起,“我带了纸鸢!”
自然是穆棱跟着孙峤前去找地方放纸鸢,林卓然就陪在沈君泽身边。
茂密的树冠遮挡大部分的阳光,光影随着缝隙投射下来。
沈君泽端坐在树荫下,目光追随小跑着离去的孙峤声音,“倘若能一直这样下去,该有多好。”
“其他人我无法保证,但我会一直陪着你,到老的时候,带着孩子一起出来踏青。”
林卓然稍微靠了过去一些,让沈君泽依在自己身上,减轻重量的舒服一些。
“我在马车上和孙峤闲谈,发现了从前从未察觉的东西。”
沈君泽微微侧头,脖颈和下颌的弧度优雅漂亮,像是一只高傲的天鹅,一颦一笑都能带动林卓然的心弦。
“我才发现我很幸福,爹爹愿意接受我,还将我当成了自己人,母亲呢虽然同我说的话不多,可处处都在默默保护着我。”
一旦发现自己的幸福之处,沈君泽越想越觉得庆幸,干脆上半身全靠在林卓然的怀中,舒服的眯起了眼睛。
“原来总是看着别人,会忘记自己身边。”
这下轮到林卓然不满了,惩罚性的捏住了小郎君的鼻子,不开心道,“爹爹和母亲都说过了,这个家是不是还差一位?”
自然知道女人想听的是什么,可沈君泽玩心起来了,佯装思索,“春喜也好,她时常会照顾我。”
“柏翠对待我很温柔。”
“……”
说了半天,林卓然也等了半天,就是没有她出现。
林卓然不服气的环住他腰,将脸埋在了人脖颈处,极其委屈道,“居然还没有我?”
可怜的小模样让沈君泽怎么再忍心欺负,赶忙亲了亲她的耳廓,“你是放在心里的,怎么能嘴上说说。”
像是哄争宠吃醋的小孩一样。
一阵清风吹来,听见了远处孙峤的呼唤声,他手中的纸鸢乘着风,飞向了高高的天空。
而穆棱站在身后,笑着看着他。
那些没飞起来的孩童,只能眼巴巴的满是羡慕望着孙峤,经历的挥舞手中的纸鸢。
一个拿着小玩偶的男孩子走过来,自来熟的跪坐在她们面前,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她们看,“姐姐和哥哥是夫妻吗?”
在小孩子面前搂搂抱抱显得有些不合适,沈君泽坐直了身子,离林卓然稍微远了一些。
夫妻这词对她们还说属实有些尴尬,沈君泽岔开话题道,“小朋友你家里人呢?”
“你们是夫妻吗?”
小家伙眼睛黑漆漆像两颗葡萄,黑发柔顺的贴着面颊,白净的小脸因为没有得到回答,而带着一丝丝迷惑。
“是的。”林卓然抢先一步回答。
小男孩儿的眼睛立马亮了起来,跪着向前爬了几步,手轻轻的放在了沈君泽的肚子上,“那我做你们的孩子好不好?”
沈君泽见小家伙可爱,也没多想就答应了。
听见肯定的回答,小家伙更加开心了,“可不许食言哦!”
视线开始模糊,小家伙的脸已经看不清了,沈君泽耳边听见传来孙峤的声音。
“君泽怎么睡着啦?”
林卓然轻微调整姿势,让郎君靠着睡的跟舒服一些,“估计路上累着了。”
一切是梦?
沈君泽睁开了眼睛,周围确实是郊外,孙峤手中也拿着纸鸢。
有些疑惑的问,“你不是去放纸鸢了吗?”
“我没想到线会那么不结实,断了,小燕子飞走了。”孙峤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沈君泽握住了林卓然的手,缓解内心的不安。
林卓然察觉到了不对劲,正色道,“是不是做噩梦了?”
算噩梦吗?
好似没梦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就是太过于真实了,让沈君泽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才导致有些恐惧。
第六十四章
沈君泽没有犹豫,将梦见的内容一字不差的告诉了林卓然,后者微微颔首。
“老一辈说过,孩子会挑选父母,说不定是在给你托梦。”林卓然揉着他肩膀,帮他放松。
孙峤在一旁听的一愣一愣的,特别是听完那梦境后,不可思议的看向穆棱。
虽然被林卓然开导了,情绪逐渐稳定下来,也觉得不过是梦而已,很有可能是被周边来回奔跑的孩子所影响。
但沈君泽总感觉郊外回来后,胎动变的频繁了不少,肚子里真实的感受到了有个小家伙在里头。
阵雨的季节到了,可以说之前去江宁县的那场雨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
朝堂上死气沉沉,南方的洪灾有待处理,齐国又频繁骚扰边境,明摆着想要趁着金凤朝内部乱时,来分一杯羹。
“给位爱卿可有法子?”金色的凤冠彰显华丽威严,是地位的象征。
此刻的女帝精致的妆容也遮盖不了面上的疲惫。
无人说话,此时只能去派人威慑,而前往南方最佳的人选就是穆棱。
但七殿下一心想要回南方,陛下的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当真是有办法也不敢提一句。
当初闹得要回南方的七殿下,现在却像是没事人一样,稳稳的站着,像是察觉不到众人的目光似的。
女帝更是心烦,一方面南方的事情必须要解决,穆棱去是最稳妥的。
可一方面觉得堂堂女帝,竟然被拿捏住了,主动权丧失的感觉让陛下异常不爽。
陛下目光落在武官为首的林虞身上,“林将军觉得此事如何?”
“回陛下。”
林虞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对陛下略带着刁难的行为不做态度,实事求是道,“南方地势险峻多变,自当是寻找熟悉的人前去更为妥当。”
“末将推荐七殿下前往,林卓然则随军保护殿下。”
此言一出,面面相觑,怎么也没想到林虞会让林卓然跟着一同前往南方。
要知道洪涝灾害加上敌国侵犯,可不是一位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能够顶住的,那些经验丰富的老将军都要掂量几下。
更是事情办砸了,挨责罚已经是轻了的,那种混乱的局面,能活着回来就已经是不错的了。
不理解林虞是老糊涂了么?把自己的女人朝火坑里推。
她们能想到,陛下自然也能想到这一层,秀气的眉毛挑起,饶有兴致的转移目光,看向站在林虞身后,沉默不语的林卓然。
“这可是你自己的意思?”
“回陛下,家国社稷面前,由不得想要不想要。”
“好!”陛下眯起眼睛,“既然如此,朕相信你,也相信林将军。”
“七殿下可有其他想法?”
是要把人放回南方的意思了,穆棱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应答了下来。
看见了同她站在一侧的穆玄师,脸上闪过一瞬间的笑容,心下一顿,却也没记在心上。
此番前去不可大意,准备工作要实打实的做好,不然一个失误,可能就要用人命来填补。
马车内,母女两对面而坐,林虞从袖中拿出一卷地图来,摊开放在面前,手指点在了一条江流处。
“齐国与我朝有一条江隔开,江水四季汹涌,若是南方水灾,势必会冲垮堤坝,到时候齐国船只借着水势,入侵内部。
所以想要解决根本问题,就是把水灾控制住,不给齐国一丝的机会。”
林虞叮嘱的仔细,这些是她得知林卓然想要前往南方后,就一直在了解的事情。
好在有在南方驻扎的经历,算不上什么都帮不了,再去询问几位和齐国交过手的老友。
一点也不保留的全部交给林卓然,只希望这孩子能平安的回来。
“母亲您可曾想过,为何齐国从前不侵犯,偏偏挑选在了今年?”林卓然靠在车厢壁上,眉头微微蹙起。
齐国与金凤朝已经和平十几年了,期间不乏南方发生洪灾,为何那时候不采取行动。
难道是知道了什么消息,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前来分一杯羹?
林卓然想不明白,金凤朝现在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问题。
“有些事情是想不明白的,只能等着发生。”
林虞嘱咐完,又恢复了闲散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只要不砸着自家郎君,都随它去的意思。
“我不在的时候,劳烦母亲帮我照顾好君泽。”林卓然什么都不怕,唯独担心怀孕的小郎君。
本身孕期就需要陪伴,性子敏感,恰恰又遇上这样的事情。
说不内疚和心疼是不可能的。
林虞掀起眼皮,瞅了她一眼。
“自然是会照顾的,他也算是将军府的人了,胆敢动一下也要先问过我的意见。”
有林虞和竹青在京城内守着,定然是发生不了什么大事情的。
到府门口的时候,林卓然看见了老熟人,是从前在村庄内的老翁。
穿的简谱,坐在将军府门口的石阶上,拐杖随意的靠在腿上。
林卓然心中知晓此人不凡,无缘无故前来必然是有要是要说,赶忙下马车前去迎接。
“老翁您可是在等我?”林卓然将人扶起来,想要带着人入府坐下谈话。
可老翁却摆手,拄着拐杖支撑身体,许久未见依然是满头白发,沧桑不已。
“老朽进不了将军府。”老翁目光略显混浊,看人的时候仿佛隔着一团雾一样,“来次就是为了告诉你,不论如何,秋收之际,要赶回京城。”
林卓然心中一顿,现如今已经是夏季,秋收之际不过两月。
她已经做好了在南方耗到春节前的准备了,被老翁这么一说,心瞬间凉了下来。
“老翁可否明说?”
“老朽以是垂暮之年,虽告诉你天际也无妨,可怕就怕在过度干预天命,导致事不由己。”
老翁摇头,拐杖敲击地面,“不论如何,秋收之际一定要回来。”
“晚辈知道了。”林卓然不再追问,秋收之际,就证明京城内要发生大的变动。
让春喜架着马车给老翁送回去,林卓然目送马车消失在视野,才收回目光。
“他是位非常厉害的算命先生。”林卓然同林虞解释道,“当初我能找到七殿下,也是这位老翁帮助。”
“世上奇人异事颇多,愿意帮助你的,你得听着。”林虞。
林卓然现在不想去思考老翁的意思,只希望能够快一点见到沈君泽,隐约不安的感觉糟糕透了。
好在入府,在前院就看见了沈君泽,他跟在竹青身后,默默的陪着给池塘里锦鲤喂食的竹青。
池塘内的荷花已经开了小包,估计全开也要不了多久了。
而曾把池塘捣乱的二水,此刻乖巧的用身体贴着沈君泽,细看能发现是在前头挡一下。
带着灵性一样,好似怕沈君泽不小心落入池塘。
“鲤鱼养的越来越胖了。”林卓然走过去,接过了沈君泽手中盛放鱼食的小碟子,把人拉的离池塘远了一些。
“也是难得,被二水折腾过一遭,还能生机勃勃的。”
竹青转头看向林卓然,拿出帕子擦干净手,端起石桌上的凉茶小口的喝起来。
当事狗歪着脑袋,丝毫不觉得是在说自己,瞅见竹青在喝东西,眼巴巴的凑上去也要喝。
竹青不理会,就绕着人哼哼唧唧的。
夏天脱毛严重,蹭上一圈衣摆上全是白色的毛发,有时飞进鼻子里要连打好几个喷嚏。
竹青曾动过将二水毛剃掉的想法,却不知道从那儿听见,犬的毛发可以防止晒伤和蚊虫叮咬,就没忍心。
不过现在那嫌弃的样子,似乎又动了剃毛的心思。
柏翠喜欢小动物,二水也是乖巧的犬,虽然大了一些,但摸起来舒服。
拿来专用的碗,里头盛放的是加了冰块的水。
“据说这种大狗,在夏天最怕热了。”柏翠蹲下身子,趁着白犬低头喝水的时候,摸了摸它的耳朵。
林虞坐在竹青身边,见郎君的发带有些松散,主动起身给他重新绑起来。
周围人也见怪不怪了。
手法熟练,一看就没少做,竹青微侧着身子让林虞好操作,手臂搭在石桌上。
“今日你们母女俩怎么一下朝就回来了?”
两位女人对视了一眼,林卓然还没将要去南方的事情告诉竹青。
每当要出远门,最难交代的就是爹爹了。
林卓然舔了舔嘴唇,“马上到夏季梅雨季节了,齐国那边也不知为何蠢蠢欲动,陛下派遣七殿下前往南方以备不时之患。”
竹青听的认真,抬手将发带递给身后的林虞,示意她继续说。
“我作为军官跟着一同前去。”
众人都小心翼翼的观察竹青的表情,就连沈君泽都不例外,他比竹青更早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当正面对这一天的事情,反而异常平静。
竹青的手一顿,掌中的发带被抽走,林虞没开口解释什么,自顾自的帮郎君把头发绑好。
“君泽可知道?”竹青道。
被点名的沈君泽一激灵,立马点头,“已经和我商量过了,卓然保证了会赶在孩子出世前回来。”
听这话,竹青微不可查的蹙起了眉头,一下次搞的亭子里的人大气不敢出。
别看竹青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好似没什么脾气,实则他总能给人无法无视的气场。
“林卓然不再只是我孩子的角色,还是一位妻主、一位母亲,我想对比之下,你更加需要去在意君泽的意见。”
说完,林虞的发带也绑好了,手背轻轻擦了下竹青的耳垂,眼中带着宠溺的笑意。
第六十五章
拜托竹青照顾沈君泽的话不用说出口,林卓然就能放心,爹爹从来都是细心的人,自然是不会忽略了沈君泽。
即便想的再开,明白将军的后代迟早也是要上战场的,但真要面对的时候,难免充斥不舍和担忧。
将军府内的气压瞬间低沉了下来,下人们最先察觉到不对劲,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特别是在照顾林卓然那院子的时候。
前往南方要准备的东西不少,所以一时半会是不会离京的。
为了好好准备,早朝也是给免了的。
虽然有了大把的时间,但林卓然却不能用在陪沈君泽身边,她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
而越是靠近林卓然离开的日子,沈君泽的分离情绪便越大,几乎只要林卓然回到将军府,他就会寸步不离的跟在身边。
晚上睡觉的时候也是,即便两人的姿势别扭不舒服,也要紧紧的挨着女人。
半夜会从噩梦中惊醒,梦中全是战场的事情,沈君泽不可能在出征在即之时,去和林卓然表述内心的担忧。
那样只会给女人带来压力。
所以醒来后睡不着,便一动不动的躺着,听着林卓然平稳的呼吸声,也觉得是一种奢侈了。
本以为事情就会顺利的进展下去,一道圣旨落在了七殿下的府邸,将众人砸的头晕眼花。
陛下亲自下旨,接孙峤前往宫中居住,等到穆棱回京后再回七殿下府。
此举明摆着就是想要钳制住穆棱,让她断了想留守在南方的心思,强制将人拉入夺嫡之争中。
陛下的旨意不能不接,穆棱咬碎了牙齿都没能想到会来这一招,如此不顾及情面。
听到旨意的那一刻孙峤也慌了,他虽然对政治上的事情不明白,但知道的是不能跟着穆棱一同离去。
要么穆棱就永远留在南方不回来了,要么就得听陛下的话,回到京城来接孙峤出宫。
可京城对穆棱来说,进容易,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沈君泽自然也不例外的知道了,但他却没有过多的惊讶,反而对陛下出人意料的举措,显得习以为常。
而与生俱来的察觉危机感,也让沈君泽觉得,一旦大军离开京城,那么穆玄师会伺机而动。
“好就好在,孙峤被陛下带入了宫,而我人只要不出将军府这门,穆玄师就不能把我怎么样。”
沈君泽盘腿坐在床上,肚子下面垫着软枕缓解重量,手边放着的是温热的牛乳茶。
“不必过多的担心,按照我对穆玄师的了解,她应当还没那个胆子,对陛下下手。”
满身疲惫的林卓然梳洗后,身上带着水汽,为了不影响到沈君泽,往往会等到皮肤干透了,才去靠近自家郎君。
晚上有夜莺站在树上叫唤,明明是好听的声音,却在此刻的情景下,显得有些聒噪。
林卓然将遇到老翁的事情告诉了沈君泽,要说之前还不打算去细想秋收必须回来,现如今陛下的举措,让林卓然不敢不去想。
未知的变数太多,她突然有些后悔了,似乎自己这一步迈的有些大。
一旦没走好,那失去的可不单单是仕途。
女人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沉,这也是沈君泽最不远看见的,他喜欢的事意气风发,什么都不怕的林卓然。
而不是现在被那帮阴谋诡计的权谋家,弄的瞻前顾后的小将军。
爬起来,在走到林卓然面前的时候,女人就伸出手环住了他。
“妻主。”
沈君泽带着点害羞的喊出口,这种称呼确实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和臣服感,听的人心里痒痒的。
“不必担忧太多,该发生的事情,终归会发生。
如果躲不掉,不妨相信,那就是最好的结局。”
说什么都无法鼓舞现在的气势,倒不如什么都不想,将一切交给时间和天命。
“君泽。”林卓然把脸贴在了他肚子上,一声叹息消散在空气中,“你和孩子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我们补办一场盛大的婚礼。”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沈君泽带着斗笠,坐着马车来到城外,远远的看去乌泱泱的人群围在城外,就为了看大军离去。
而今日陛下也在,一身明艳的凤袍,手举烈酒,亲自为将士们送行。
有此举动,将士们士气大增,百姓也连连跟在后面表达祝福。
穆棱却是心不在焉,孙峤在几日前就被人接去了宫中,想必现在应当是被变相的囚禁在了何处,心中肯定是很害怕的。
一想到这儿,手中的烈酒变得更加辣喉,一股脑的冲上了头。
林卓然的注意力也不在陛下身上,而是在人群中准确的找到了气质脱俗的沈君泽。
他被春喜护在人群中,站在那儿就和身边的人不同,像是一位落入凡尘的仙子,不染尘埃。
白色的面纱遮盖住了面容,但林卓然就是知道,郎君一定在看着自己。
离别是痛苦的,可如果没有离别,那似乎对她们来说更加痛苦。
仪式举行完毕,穆棱也不愿过多停留,行礼后翻身上马,没有一丝的留恋。
大军浩然离去,直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内,才三三两两的散去。
还有些人悄眯眯的打量陛下,心中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随后就是陛下身边的护卫队驱赶,而沈君泽站的位置刚好是死角,他转身想走之际。
看见了陛下身形一晃,好在身边的小太监扶住了她,赶忙拿着帕子送到了陛下嘴边。
虽然听不见咳嗽声,但凭借陛下身形幅度就能看出,应当不是第一次了。
咳完后帕子连看都没看,直接裹起来交给了身边的小太监。
随后挺直了腰板,像没事人一样进了轿子。
沈君泽蹙起了眉头,心思在此刻百转千回。
他回到府内,头一次前往了林虞的书房。
这里的书籍很多,摆放的井井有条,可想而知主人内心的细腻。
今日众官员免去了早朝,而作为家属的林虞,选择了不去送,陛下也什么都没说,由着去了。
所以沈君泽就猜到了林虞会呆在书房内。
“母亲。”沈君泽和林虞接触的不多,所以喊起来格外的生口些。
没料到沈君泽回来的林虞,心中虽然惊讶了一下,但面上没显,只是让他坐下,贴心的让下人拿来了靠垫。
“我今日前去送卓然离京时,发现了陛下的异样。”沈君泽垂下眼睛,用冷静的语气,说出了最可怕的猜想。
“陛下本是壮年,为何要拉着七殿下纠结于皇位之事,我心中本就是有一些奇怪。
直到今日看见了陛下背着人咳嗽,突然有了猜测。”
两人对视,一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陛下命不久矣,所以才想要留住七殿下在京城,防止定安公主发动政变。
当初我在穆玄师手下的时候,就知道此人的关系遍布朝野,有许多事我都无法触及的线。”
陛下如此聪明之人怎会发现不了,或许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干预了,所以她需要有人来制衡。
或许说最开始陛下是想要将皇位给穆玄师的,但后来穆玄师的势力越来越大,严重威胁到了陛下的权利。
所以陛下才会将在南方的穆棱召回京城,就像现在为了防止穆棱不回来,把孙峤扣押在了皇宫中一样。
一旦穆玄师发动政变,穆棱就算是为了孙峤,也会带兵赶回来。
“真如你所说,京城内还有一个对她威胁最大的人。”林虞勾起了唇角,神情依旧懒散放松,“她打算怎么将我调离京城呢?”
竹青听闻沈君泽回来了,却不见他的身影,询问后才知道去找林虞了。
心下愣住。
沈君泽和林虞并没有过多的交集,怎么会前去送了林卓然一趟,回来就有话说了。
不免让竹青心生疑惑,起身前往书房。
其实竹青一直都知道,家里有什么事情都会瞒着他,发生什么事情也都是他最后知道。
可竹青一直认为,那是家人们对他的保护,不痛不痒的事情也就不说什么了。
但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像是一个巨大的阴谋要将他们全部吞噬。
这种时候再被欺瞒,难免有些气恼。
所以他第一次做出了听墙根的行为。
“穆玄师想办法将您调离京城后,必然是要对我下手的,我还请母亲离开的时候顺带着将爹爹一同带走。”
沈君泽目光坚定,面容诚恳。
“爹爹留在京城内也只能任人鱼肉,别因为我而脱累了他。”
林虞突然觉得眼前的人似乎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他并非像林卓然所说的那样需要保护,反而他在保护着别人免受伤害。
“你可曾记得,我还有一位儿子,嫁给穆玄师为夫。”
“穆玄师虽然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但他对林清明的好我都看在眼里,当然是不会做出对他有伤害的事情。”
穆玄师虽然现在是他们的敌人,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不能因为立场的不同,而全盘否定一个人。
她对林清明的耐心和容忍沈君泽都看在眼里,那是穆玄师最后剩下的温柔,全都给了林清明。
第六十六章
在门外听完全程的竹青沉默了,靠在门框上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直以来都是被保护的角色,在旁人看来是满眼的羡慕,起初竹青也是这么认为的。
可时间久了,什么事情都参与不进去,而家人们也习惯性的不告知他,让竹青有一种自己是无用累赘的错觉。
现在依旧是如此,让竹青徒生无助感。
他没有进去质问,为什么将事情欺瞒,像往常一样,知道当做不知道,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开。
夏季的阳光照射在皮肤上,有些刺痛,竹青抬手用宽大的袖子遮挡在头上。
老远前来迎接他的柏翠看见,连忙撑伞前来,“越往后头,日头越晒,主君可得小心一些。”
竹青皮肤白皙,即便年纪大了,也因为滋养的好,比寻常人要娇嫩一些。
所以就要格外的注意防护。
“早上还是阴天,还没到中午太阳就出来了。”
有伞的遮挡,舒服了不少,身上也出汗了,黏着里衬有些不舒服。
回去后先去浴房简单擦洗了一番,换上了更加轻薄的衣裳。
柏翠已经从地窖内取出冰来,放在了屋内的冰盆中,旁边是手摇的扇子,可以将凉气扇过来。
几次下来,屋内的温度就降了下来。
竹青躺在软榻上,手边放着的是凉饮,却一口也没碰,而是望着外头娇阳发呆。
视线内出现了林虞的身影,一身常服显得如寻常闲散人家,是竹青幻想过无数次,功成身退后,林虞的样子。
“天气热起来了。”林虞身上带着暑气,走到冰盆旁边,先凉爽了后,才凑到竹青身边,让郎君枕在她腿上。
“洗澡了?”
“出去一趟,回来后身上出汗了。”竹青侧身爬了起来,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林虞,“这般的热,然儿在路上定然不好受。”
儿行千里母担忧,竹青这种状态林虞早就习惯,强硬的按着人肩膀让他躺回去。
“卓然不是吃不了苦的人,北方边塞寒冷的环境都能坚持下来。”林虞握住郎君的手,揉捏着,“你要相信卓然,她未来会是位身经百战的将军。”
“我是不是太护着然儿了,这样会影响到你们。”眼中是忧愁,竹青也感觉到对孩子都掌控欲有些强。
以至于让她们有什么事情都不敢同自己说。
“你只不过还把她当成孩子看待,林卓然已经成年了,你说过的,她现在是一位妻主,一个孩子的母亲,不再是毛头小子了。”
林虞就害怕郎君钻进死胡同里去,耐着性子去安抚解释。
男人本性就是重视家庭,习惯性的去保护身边的孩子,这从来不是错误的。
“妻主。”
竹青闭上了眼睛,嗅着林虞身上好闻的香味。
“我很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和睦,没有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没有疾病的困扰。
一切似乎向着好的方向而去。
不管外面如何变化,我只想要一家人平平安安的在一起。
我真的害怕,哪天一睁眼,身边没一个人,我连去拼命都不知道向谁。”
女人没说话,目光幽深,揉捏他手的动作也一顿,“听到了?”
声音无波无澜,没有任何的情绪,让竹青一瞬间摸不透林虞的态度。
这次是竹青第一次偷听墙角,还听见了如此重要的事情,心里不慌张是假的,现在女人又是这般态度,竹青心中更加虚的慌。
干脆就闭着眼睛,不看女人的面色,也不去想那么多。
一翻身,背对着林虞,表达了不愿意再继续交谈的态度。
“若是我要前往北方,府内还要劳烦郎君的照顾。”
竹青瞬间睁开了眼睛,爬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
“京城内需要有人告诉我们动向,传递消息出来。我虽然舍不得你独自一人留在这儿,但我们需要你。”
林虞自然是不会随便把自己心尖上的人放在危险的地方。
即便是穆玄师权利再大,也要在乎百官之口。
加上竹青毕竟是穆玄师的岳父,是林清明的父亲,孩子的姥爷,不论如何穆玄师想要动竹青还得掂量。
争夺位置,耍见不得人的手段可以,但若是在人情道义上落下口舌,可是要被写入史书,被后人唾骂。
而穆玄师想要登上大位,自然是要清清白白的才好。
“真的像你们所猜想的,穆玄师会造反?”
竹青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造反一词在他这种深府小男人听来,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一切都只是猜测。”林虞没忍住手指绕住了竹青的秀发,缠在手指上玩弄。
在思考问题的竹青并没有在意,思索了片刻道,“清儿会不会被连累?”
没回答,就是不知道的意思。
谋反是要株连九族的,如果真的失败了,按照陛下的脾气,自然是不可能留着穆玄师的。
即便是女儿又怎么样,动了歪心思,照样不放过。
竹青心中藏不住事情,女人瞒着他时,还能装作不知道。
现在林虞告诉他事情的利害,以及需要做什么的时候,竹青反而不知所措了起来,脑袋里胡乱的想着事情会如何发展。
时常把自己弄的异常苦恼,拉着林虞问东问西的,自己都觉得烦的慌。
林卓然的书信是在一个下雨天送到的,送信的人被请进来喝了茶,短暂交谈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听闻消息的沈君泽撑着伞连忙赶了过来,雨水打湿了衣摆浑然不在意,给竹青请安后就坐下,等到着属于自己的那一封。
转眼林卓然离开已经有半个月了,在此期间,沈君泽成了家中的珍宝,几乎每日竹青都要过去看上几眼才放心。
家门断然是不能独自一人出去的,要什么派下人出去买就行。
竹青也陪着沈君泽不出门,两人在厨房里捣鼓美食,要么就在午后悠闲时光里下棋。
日子过的也算得趣,就是少了妻主的陪伴,终归是不一样的。
“雨下那么大,就跑来了。”竹青瞪了他一眼,让柏翠端上热水来,“喝点暖暖身子,现在虽然是夏天了,但夏雨也不能小觑。”
“知道了爹爹。”沈君泽目光在屋内乱扫,到处寻找和信件相似之物。
这模样定然是没认真听。
如愿以偿的拿到了信,沈君泽迫不及待的拆开,寥寥两张纸,写尽相思。
竹青在一旁看着,有些吃味了,“然儿倒是有了郎君,就忘了爹爹。”
送回来的信件只有沈君泽的一份,竹青连关于自己的影子都没看见,可不得小小吃味一番。
林卓然已经到了南方,雨水充沛,为了防止堤坝被冲垮,带着当地的百姓和府衙一同前往修缮。
事情不过只占据了两行,其他都是在询问沈君泽身体如何,最近的心情如何,自己又是如何的相恋。
一封家书写的情意绵绵,看到沈君泽不自觉弯起嘴角。
妥帖的收好,沈君泽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耳朵,“妻主心中自然是有着爹爹的。”
现如今在府内,沈君泽直接称呼林卓然为妻主,不像从前那般要在意自己的身份了。
或许是将军府内和谐的气氛,让对地位敏感的沈君泽,逐渐忘记了固有的阶级概念。
“等然儿回来,我定要好好问问。”嘴上这么说,眼中带着笑意。
没有人比竹青更加希望一家子和和睦睦,林卓然喜欢沈君泽,他心中是高兴的。
他知道沈君泽是个值得的男人。
林卓然离开后,沈君泽的状态竹青都瞧在眼里,有个爱自己孩子的人,谁能不喜欢。
“我明日去定安公主府一趟,估计下午才会回来,有什么事情让春喜去那儿找我。”竹青道。
沈君泽乖巧的点头,已经许久未见林清明了,算算日子他快要临产了。
“爹爹想把哥哥接回来吗?”沈君泽手掌搭在浑圆的肚子上,白皙的手腕处,翠绿的玉镯子很是抢眼。
那是竹青送给他的,在同意他留下来之后。
虽然不是贵重的物品,但对竹青来说意义非凡,那是他用攒下的私房钱买的镯子,完完全全属于竹青的所有物。
竹青面露难色,垂下眼睛,“我倒是想,不过公主应当是不会同意的,这件事情还得去和妻主商量商量。”
“能不能成不在穆玄师,而在于哥哥。”沈君泽见竹青不明白,慢斯条理的喝了口茶,解释道,“现如今公主府内最大的就是哥哥了,只要是他想,就没什么做不到的。
快到预产期想家,本就是人之常情,穆玄师若是固执的不肯放手,难免会落人口舌。
到时候爹爹直接前去接哥哥回来,轿子都停在门口了,百姓也都看着,穆玄师不想也得想。”
“你是想要用舆论去压制她?”竹青连忙点头,“确实是个好办法。”
现在穆玄师把林清明看的太过于紧,竹青能见他也全得靠多去,让穆玄师无法再次拒绝
在竹青心中,穆玄师已经被打上了不可靠的标签,自然是想要把孩子接到身边来才放心。
“我明日去就和清儿说,他聪明,自然也能明白其中道理。”
竹青深深叹了口气,“我最害怕的就是,女人们的争斗,最后伤及的是你们。”
“爹爹放心,我也在努力保护这个家,有我在,定然让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放在从前,沈君泽当然是不会说这种话的,给别人希望的话有时是最伤人。
可现在不同了,他有保护的欲望,想要去守护来之不易的幸福,绝对不会轻易让别人毁灭。
外头的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从房檐上流下来,顺着锁链流入侧边的池塘。
锦鲤在池中欢快的摆尾,对着天空时不时张口,要咬着什么东西。
第六十七章
还没到公主府,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林清明,身穿浅紫色的衣衫,在太阳底下显得皮肤格外白皙。
许久不见,竹青一下子红了眼眶,下马车后就迎了上去,拉住林清明的手,仔仔细细的看这孩子。
对比上一次见到,消瘦了不少,手腕竹青两指就能环绕,看见自家儿子这般。
即便是嘴上不说,面上的心疼也无法作假。
“日头大,爹爹和我先进去吧。”林清明也没忍住红了眼眶,紧紧的握住爹爹的手。
柏翠跟在后头,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悄咪咪的抹了把眼角了泪水。
知道竹青要来,林清明专门准备了凉品,碎冰上撒上白糖,里头再放上新鲜的水果,在夏日吃起来异常爽口。
林清明的院子看起来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细心的竹青发现院内的角落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也时常有下人路过院门口,一定是要向里头看上几眼的。
更加确定林清明应当是被穆玄师变相的关在了府内。
心中不免生气。
装模作样的闲聊一会,竹青轻声咳嗽,对在屋内伺候的下人道,“你们先退下吧,我和你们主君有些私密话要说。”
下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也就站在原地不走。
“怎么,连主子的话都不听了?”竹青强硬板着脸的模样看起来真有几分虎人。
怎么说也是林大将军的正君,林将军宠夫可是全朝野皆知的,那些被买入府内的下人都是穷苦人家,最会的就是审视夺度。
林清明这是第一次见竹青这么对待下人,带着些恐吓之意,自然是明白了爹爹有悄悄话要说。
也跟着板起了脸,“你们都下去吧,平日里也就算了,这次我爹爹前来,总是得得体一些的。”
那些每日监视林清明的下人,也知道林清明内心憋屈,对于公主的掌控欲私下里也嗤之以鼻。
现如今听见林清明这般说,平日里的那点愧疚都涌上来。
互相对视了一眼,皆明白了对方心中的想法,默契的一同退了出去。
下人一出去,柏翠也跟着退了出去,顺带着把门带上,守在门口防止有人偷听。
林清明立马精神起来,坐直了身子担忧的看向竹青,“爹爹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能让竹青这般样子的,定然不是什么小事情,他第一反应是穆玄师在林卓然去南方的路上下手了。
又或者是穆玄师对沈君泽下手。
被关在府内,任何的消息都是闭塞的。
虽然恼怒,却又无可奈何。
“你告诉爹爹,公主时不时将你囚在了府内?”竹青道。
估计猜的八九不离十,但竹青还是要亲耳听见林清明说。
后者一愣,眼中闪过一丝慌张神色,移开了眼睛,不敢去看竹青。
当初是林清明不顾外界的流言,执意要嫁给穆玄师,可现如今日子过程了这样,实在有些难堪。
“告诉爹爹。”竹青捏着林清明的手紧了紧,无声的施加压力。
林清明点头的那一瞬间,竹青心中莫名松了一口气。
“爹爹会带你出来,你听爹爹的话就行。”
竹青把沈君泽的计划原封不动的告诉了林清明,眼中满是欣喜,“如何?”
反观林清明并没有被救赎的快乐,反而带着丝迷茫。
“爹爹我在这里很好,不需要担心我。”
林清明深呼吸一口气,挤出微笑,“如果生活的不开心,我会去找爹爹的。”
竹青心中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最后只剩下沉重的叹息。
那两个退出去的下人,虽然让竹青和林清明单独相处了,但为了自己往后能继续在府内工作,离开后就去找穆玄师。
而穆玄师也因为今日竹青来访,而推了所以的事物,呆在了书房中,反复在害怕什么。
听见是林清明屋内的下人来报,一激灵,手中的书信差点被揉了。
下人连一半都没讲到,穆玄师就带着人前往东院,气势汹汹的吓退了路上的下人。
柏翠看见穆玄师的时候,心中一慌,大喊道,“公主您怎么来了?”
声音大的足以惊动屋内的人,穆玄师自然也知道柏翠的意思,眉头皱在了一起。
一个眼神,身边的下人就上前将柏翠请开。
门被推开后,与略红眼眶的林清明对视上,气焰瞬间消失了一半。
“妻主。”林清明对这种情况已经见怪不怪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反而是竹青被穆玄师突如其来的推门吓了一跳,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调整好情绪的穆玄师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作揖道,“岳父,想来清儿也该休息了,待会有郎中前来把平安脉。”
莫名其妙的,竹青被请出了公主府,站在俯门口时,整个人还是迷茫的状态,柏翠跟在后面,生怕主子生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
而公主府门口早已停了马车,竹青一瞧就知道是谁来了,几下就上了车内。
撩开帘子看见林虞的那一刻,在公主府内受到的委屈立马涌了上来,挨着林虞的肩膀坐着,手捏住了林虞的袖子。
“你可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
一瞧竹青这副小男人的模样,林虞就知道是受到委屈了,但对于郎君没有经过自己同意,擅自前来公主府的事情,还是带着点怒气的。
特殊的时期,还敢像狼窝里头跑。
处理完事情的林虞回来后发现竹青不在府内,一问才知道是去了公主府,当下就备马车,前去公主府门口等着。
不论府内如何,只要林虞在府外等着,穆玄师即便是想要动手,也要有那么胆子。
“穆玄师真将清儿囚在了府内,我不过是单独和清儿说了几句话,她就急匆匆赶来,仿佛要把我吃了似的。”
竹青说的委屈,眼睛还在看着林虞,见女人神色不动,瞬间没了兴趣,就连坐都离远了一些。
“好了。”林虞手臂一揽,把郎君抱回了怀里,“清儿这么说?”
“我说可以带着清儿离开,清儿却不愿意。”
对于这般反应,林虞并没有太惊讶,平淡的态度让竹青心中不舒服,却也没什么好说的。
“清儿当初执意要嫁给穆玄师的时候你就该知道,有些事情是怎么样都无法改变的。”
林虞手指缠绕着郎君的秀发,漫不经心地继续道,“孩子们有孩子们的选择和想法,我们所觉得的不一定是好。”
见小郎君的神情更加不好,林虞连忙补充一句,“不过你不用担心,再怎么样还有我兜底。”
竹青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不过是想自以为好的东西想要给孩子。林清明的态度他也能看的出来,只是不理解罢了。
“竹郎,倘若有一天我要谋反,有人打着为你好的名义带你离开我身边,你会走吗?”
“当然不会。”竹青不假思索的回答,然后反应过来不对,找补道,“你做的事情肯定是有原因的,我只要能够理解,就不会离开。”
林虞没再说什么,而是默不作声的搂紧了郎君的腰肢。
她的小郎君异常可爱,可爱到林虞不忍心把他单独留在京城。
公主府内的状态就不如这般和谐,穆玄师坐在太师椅上,眉眼是遮盖不住的疲惫,看向林清明的眼神却带着极其的侵略性。
而如清风般的男人不动如山的稳当当坐着,一句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没有,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无声的对峙在两人之间展开。
郎中走进来的时候,明显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大气不敢出,麻溜的给林清明把完了平安脉。
“主君身子底好,目前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心情瘀结,长时间下去,对身体也是不利的。”
有什么说什么,这是郎中在为林清明把脉这么久,所掌握到的方式。
“知道了。”
仿佛说完这句话后,穆玄师的状态更加的不好。
屏退了所有的下人,穆玄师起身一步步的向林清明走来,浑身带着的压抑让林清明喘不过气,藏在袖中的时候不自觉的发抖。
他内心是惧怕穆玄师的,这个女人虽然对他带着爱意,可毒蛇的爱意,又能维持多久?
每天看着院中盯着自己的那些人,林清明都会反复的询问自己,她和穆玄师之间还剩下什么?
猜忌、利益或者是还剩下那些可笑的情爱。
或许也就只有自己的那点情爱。
“岳父和你说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穆玄师撩起袍子,在林清明面前蹲下,握住了他藏在袖中的手,放在唇边亲吻。
敏感的指尖带动着心脏一颤,林清明咬了咬唇,还是没有说话。
女人也不着急,耐心的继续询问,“他是不是要带你走?”
即便是林清明不说,穆玄师也早已猜到,按照竹青的性格,是真的会做出这种事情。
眼神暗了下来,一想到在亲近的人也会离自己而去,内心的暴躁戾气就无法再压制。
“我不走。”
如清泉般的声音流入耳里,这是林清明这几天来,开口和穆玄师说的第一句话。
仿佛怕女人不相信似的,林清明目光坚定地看着穆玄师,“我不走。”
第六十八章
“为什么?”
穆玄师的问话让林清明一愣,为什么不离开,其实林清明也说不出个理所然。
就是在竹青想要带他离开的时候,内心涌上的不愿意。
即便在外人包括林清明自己看来,穆玄师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应该,可林清明还是愿意呆在女人的身边。
林清明不说话,穆玄师的心跟着紧张起来,害怕被抛弃的模样在穆玄师一直高傲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突然有些可笑。
穆玄师在发现林清明带着反抗之意的时候,像一头暴怒的狮子,不择手段的圈占自己的领地,把林清明牢牢的锁在身边。
所有的手段不过是为了掩盖,穆玄师内心的害怕、怯懦,她自认为自己比不过将军府的人,所以才会采取极端的手段。
纤细白皙的手抚摸上穆玄师的脸庞,林清明放下了心中的怨气,弯起眼睛笑了下。
“我走了,你怎么办?”
一把打开枷锁的钥匙就这么出现,穆玄师怔住,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林清明,仿佛在确认话语的可信性。
“你不能走。”穆玄师拥抱住了郎君,声音闷闷的,“你走了,就真的没人了。”
抱的有些紧,有点难受,但林清明没说,轻轻拍着女人的后背,无声的安慰。
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穆玄师现在的性格,就算是相处这么多年的林清明,也没能从穆玄师口中撬出对她过去的一点点内容。
晚上穆玄师留在东院内,这次是林清明主动要求的。
可想之前的穆玄师只能睡在书房内,倒不是自己愿意,而是在府内并没有给她准备单独的房间。
要去从前沈君泽的西院休息,穆玄师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就只能委屈的在书房将就了这么些天。
现如今郎君愿意向她打开院门了,穆玄师麻溜的处理完公务,早早过来陪郎君用晚膳。
即便是到了现在,林清明每日吃的东西都不多,只能简单的解决日常生理需要。
少的可怜的饭量穆玄师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这理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自己造成的。
只能想办法多夹一些菜,哄骗着林清明多吃一点。
在看见碗中如小山堆似的,林清明无奈的放下了筷子,“吃多了晚上睡不着。”
穆玄师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等到从浴房出来的时候,林清明发现床头放着几块糕点,而躺在里头的穆玄师已经闭上了眼睛。
这应当是为自己准备的,穆玄师见林清明吃的这么少,怕半夜醒来饿着,就在床边放了吃的。
在一起过了这么多年,女人的一些小细节林清明是看在眼里的,不然也不可能越来越离不开她。
慢慢躺下,侧身靠着穆玄师,察觉到手臂环了上来,林清明缓慢闭上了眼睛。
决意留下来后,穆玄师对林清明的管控放松了不少,不会把他困在狭小的院子里了,府内的地方自由进出,唯独是不可以出府。
这是穆玄师最后的要求和底线。
都坦白了,林清明不理解女人还在害怕什么,但还是乖乖的听话,反正对他而言,府内和府外都一样。
竹青前来也方便了不少,虽然看像林清明的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但到底是没再多劝说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林清明的状态越来越不好,时常半夜会惊醒,总觉得有什么不可避免的事情,要发生。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穆玄师越来越忙碌,时常几天看不见她的踪影。
不知道去哪儿了,林清明即便是询问,也得不到想要的答案,便省下那力气来。
今日竹青前来神色异常,坚决不让林清明在府门口多露头,拉着他就朝里头走。
“怎么了?”
爹爹行事如此慌张,必然有重要的事情发生,林清明心不自觉吊了起来。
待到入了院子,竹青才开口,“我听你母亲说,最近有突厥潜入了京城,也不知道是从什么途径进来的。
不管如何,最近呆在府内,哪儿都不要去。
我可能最近没办法来看你了,君泽那边也需要我去照看。”
“没关系的爹爹,公主府应当是没人敢进。”林清明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自从记事开始,林清明就经常从身边人,或者林虞口中听到有关于突厥的事情。
她们身材矮小魁梧,擅长马背上作战,不论是弓箭还是矛,对于中原人来说,都是极大的威胁。
朝堂每年要专门培养与突厥作战的士兵,以及锻造可以防御她们的武器。
并且在后来林虞前去作战,到后来带着林卓然一同前去,林清明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个部落的可怕。
不过好端端的突厥怎么会潜入京城,京城的看守是做什么吃的。
“那爹爹今日可怎么回去?”林清明紧张的小脸有些泛白,一双手互相交扣在一起,有些拿不定主意。
“不碍事,本来之前和你母亲说过了,午膳后她会来接我。”
竹青陪着他吃了午膳,林虞果然如约而至,她虽然知道穆玄师没在府内,也没有贸然的进去。
而是站在了府外看望林清明。
要说起来林清明已经许久未见母亲了,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看见,心中难免惆怅。
“没什么大不了的,守城的军队晚上巡逻会特意在你这儿多停留,有一些响动不用担心。”
自家儿子在外面,林虞面上看似无所谓,实则内心跟竹青一样,放不下。
所以今日特意前去城防部一趟,就是为了晚上多留意些公主府。
“母亲。”林清明点着头,轻轻拉住了林虞的衣角,“公主已经好几日没有回来了。”
在府内,他消息闭塞,许多事情都是最后知道的,而竹青又是一位远离朝堂的夫人,林清明想要知道消息,就只能通过林虞。
“她被陛下派遣去一趟江宁县,很快就会回来。”
林虞道。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穆玄师选择隐瞒,又为什么陛下要派她去江宁县,但心中知道动向,也就安心了不少。
目送竹青和林虞离去,看着马车越来越远,林清明心中说不出的落寞,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人般。
此时肚子里的小家伙极其不客气的踢了他一脚,仿佛在怒斥他忽略了自己。
瞬间脸上就染上了笑意,林清明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低声呢喃,“我错啦,还有你陪着我呢。”
晚上林清明睡的不怎么踏实,隐约能听见吵闹的声音,应当是母亲今日所说的那样吧。
门外还有守夜的下人身影,林清明暂时放松下来,拉高被子盖住半张脸,又觉得不放心,把床帘全都拽了下来。
严严实实的遮盖住了整个床,林清明向里头缩了缩,外头的动静暂时停止,林清明听见了略快些的心脏跳动。
此刻多希望穆玄师能够陪在自己身边。
深夜的情绪总是敏感的,泪水含在眼眶中,滴溜溜的打转。
即使是知道穆玄师此番离去不是她本意,但在无助的时候,还是想要女人陪在身边。
内心的小怨气在心中积累。
突然扑通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吓住了林清明,心尖都跟着一颤。
此刻视线全被床帘遮盖住,让他根本没办法看清楚外面的情况,犹如待宰的羔羊般。
门被推开的声音吓的林清明坐了起来,后背紧紧的靠着墙壁,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帘子。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挑开了帘子,后面露出的是朝思暮想到面容。
含在眼眶中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林清明扑了上去,环住女人的脖子,低声道抽泣。
“没事的,没事了。”穆玄师拍着他的后背,安抚惊魂未定的郎君。
林清明靠着女人,用袖子擦了擦眼里,女人点衣服上带着灰尘的味道,看来是连夜赶回来的。
此时林清明的心中柔软了下来,那一点点小小的怨气也烟消云散。
“我以为是突厥的人入侵公主府了,她们要给我抓过去威胁你。”
现在想想有些好笑,林清明不好意思的垂下眼睛,手指捏着穆玄师的手指,“路上肯定累了吧,你先去洗漱,我等你回来。”
“我还有事情要处理。”在其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穆玄师淡然一笑,“你先睡,我处理完就过来。”
林清明点点头,不在多说什么,乖乖的躺了下去。
知道穆玄师回来后,心中瞬间有了安全感,躺下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肚子里的孩子也特别懂事,没有在乱动。
而出了屋门,女人脸上的柔意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很戾。
她身上还穿着短打,鞋子上的泥土也不去理会,前往了公主府内最深之处的一个小房间。
那儿从来不会有人注意,常年不见阳光,导致阴森森的,不用的时候会有一把枷锁牢牢的固定住门框,让人无法窥视里边的东西。
现在这门开敞,门外站着不似下人的女人,身材高大,面容坚决,看见穆玄师后微微低下了头颅。
“在里面?”穆玄师道。
“回主子,已经用刑了。”
还未踏入门栏,鼻尖就闻见了血腥,穆玄师板着脸,踏步走了进去。
第六十九章
铁质的板凳上用绳子绑着一位女人,从面容上看不似中原人。
穆玄师眼中的厌恶无以复加,接过下属递来沾着辣椒水的鞭子,抵在女人的下巴处。
“本殿已经同你们说过了,时机没到,偷摸摸入京,还潜入我的府邸,是想要拿什么威胁我?”
说着眼神更加狠戾,抬手鞭子就抽了下去。
凄惨的叫声回荡在小屋内,听的人心惊胆战。
“中原人向来卑鄙,我们怎么知道你几句话真,几句话假。”女人身上虽然疼痛,气势却毫不逊色,梗着脖子恶狠狠盯着穆玄师。
突然一笑,操着一口并不标准的中原话道,“若是那位公子知道,你暗通突厥,伤害自己国家的百姓,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女人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她已然知道自己不可能活着出去了,便更加肆无忌惮的嘲讽穆玄师。
“一条卖国的狗罢了,还在我面前洋洋得意”
后面夹杂着部落的语言,即便在场有人听懂了,也不敢告诉穆玄师。
可看女人嚣张的模样,就算是听不懂,也能猜出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穆玄师脸上的怒气逐渐消散,勾起了诡异的笑容。
“是啊,中原人的话,不能信。”
扔掉了手中的鞭子,仅仅是一个眼神,旁边的下属就会意,连一点响声都没听见。
盛放着花瓣的水盆,穆玄师慢斯条理的洗净双手,“如果不是待会要去见重要的人,你可没那么容易就死。”
白色的帕子砸在盆中,溅起水花,穆玄师拂袖离去,真奔着心心念念的地方。
东院的灯只剩下院门口的一盏,应该是为穆玄师回来留的。
暖黄色的光晕和想到屋内熟睡的男人,冰冷麻木的心渐渐回暖,穆玄师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先去偏屋换洗了一身。
干净清爽后才前往主屋。
借着外面的光亮,穆玄师走到床边躺了下去,本还在熟睡的男人翻了个身,手臂搭在了她腰上。整个人努力的贴着。
“还不睡?”穆玄师轻笑搂住了男人,手指在他肩膀处摩挲。
“知道你回来了,你不在,我睡不着。”
突然林清明蹙起了眉头,拉过穆玄师的手放在鼻尖嗅了嗅,一脸凝重的盯着她的脸。
这下把穆玄师整的有些心慌,难不成是被郎君发现了什么?
孕期的林清明对味道和气味极其敏感,所以穆玄师才如此注意。
难道即便是这样,小郎君还是能闻出味道?
心一下子提了上去,思索着被发现后如何狡辩。
之间林清明眉眼松开,有些贪婪的呼吸穆玄师指尖的味道,笑起来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是花的清香,洗漱的时候撒花瓣了。”
松了一口气,穆玄师捏了捏林清明的面颊,“怕路上沾染了什么难闻的东西,回来特意找个味道遮盖一下。”
“你回来真好。”林清明的手指在女人掌中打圈,“一声不吭的就离开,我心中很担心。”
“是我的失误。”
穆玄师也不想如此,可那日进宫后,陛下当机立断的把她送去了江宁县,让穆玄师找个人传话的时间都没有。
稀里糊涂的去了江宁县,本以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可到那儿,就是简单的巡视工作。
大动作下来,让警惕的穆玄师察觉到了不对劲,派遣在京城内的下属前来禀报,疑似突厥进入京城的时候。
穆玄师心都紧了起来,第一时间想到了独自在家的林清明。
快速的解决完事情后,推去了许多不必要的流程,快马加鞭的赶来了回来。
夏天闷热,两人抱在一起其实是难受的,可谁都不愿意分开。
无法,只能叫下人从冰窖中取冰出来,穆玄师再三强调让林清明别贪凉,把脚缩在被子里。
凉快了,总算是睡了好觉。
路上是真的累着了,林清明醒后,穆玄师还在梦中。
眉眼是遮盖不住的疲惫,看的林清明心疼的慌。
手脚并用,想悄悄的爬出去,不打扰到女人,可没想到女人即便在熟睡,他一动还是会惊醒。
即便是睡梦中也不曾放下防备。
“怎么了?”
穆玄师眯起眼睛,暂时还没适应照射静来的刺眼阳光,发现周围没一样后才重新闭上了眼睛。
“天亮了。”林清明乖巧的坐起来,抬手帮女人遮挡刺眼的阳光,眼底一片柔和。
“好。”穆玄师只是短暂的缓和了一下,强撑着身子爬起来,“早膳自己先吃,今日早朝不知何时结束。”
林清明一愣,不理解穆玄师为什么要这么说,仿佛还在欺瞒他什么事情。
可看女人疲惫的样子,林清明一时间不知怎么问出口,或许穆玄师不告诉自己,是因为自己不知道比较好。
自我安慰是这么些时间来,林清明学到最有效管理情绪的方法。
女人洗漱的匆忙,时间确实也不早了,林清明紧赶慢赶的目送女人离去,望着身后空荡荡的府邸,再次陷入了沉思。
而这一等,等到了中午太阳高悬的时候,也没看见穆玄师回来。
林清明心里慌的厉害,派遣了下人去将军府询问林虞,还没等下人回来禀报,官兵就包围了府邸。
重甲武装的大理寺像是一把锋利的剑,林清明连口都没开,那些人直接无视了他。
带着人马在家中胡乱翻找。
林清明心一点点沉了下去,虽然不知道穆玄师到底在做什么,但浅浅的了解后,林清明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还是被陛下发现了,公主府算是落寞了。
众人被聚集在院中,大家慌不择乱,都是些没见过这场面的朴实百姓,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唯独林清明,穿着一身素衣,坐在太师椅上,冷眼看着那帮如土匪进城的女人们。
似乎是看出了林清明藏着的怒气,“主君得罪了,我们俸陛下的旨意,不得不查。”
“大理寺办案,本君自然不能拦着。”林清明的手紧紧握着扶手,一瞬不瞬的盯着女人看。
“可您这般大张旗鼓,若是没查出些什么,往后让公主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看似柔弱的男人,冷着脸训斥的样子,还真有些唬人。
不过终归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即便再凶,也只有唬人的份。
“下官也不想,但事出突然,陛下又怒气冲冲的,难免咱们也带着些焦急,还劳烦主君大度。”
一拳像是打在棉花上,不过林清明本就没想着和这些人说出些什么,他唯一担心的是真的被查出什么东西。
这次到底是找什么证据林清明不清楚,但他唯一知道的是,穆玄师确实做过不能被发现的事情。
也不知道那些所为的证据放在了哪里,会不会被找到,找到后又会如何?
一股巨大的恐惧和无助感涌上心头,偏偏肚子里的小家伙今天还不老实,老是乱动。
林清明只好一边忍耐不适,一边沉着冷静的镇场子。
如果他再慌乱,那这些下人真的就乱了。
此时一位下属匆匆跑过来,在女人耳边耳语了几句,女人的眼睛一扫,眯起来盯着人的时候,像是一条毒蛇。
“不知主君大人可否知道,公主府内有一间刑房?”女人缓步向他走来,“按照金凤朝的律令,任何官员府邸不可私下设立牢房、刑房。”
听到这里,林清明也一愣,并不知道公主府内还有一间这样的地方,抿唇没说话。
“既然都没人愿意说明原因,都抓回去慢慢审问。”女人大手一挥,手下的下属就匆忙上来,拖拽着叫喊的人群。
混乱的场面看的林清明浑身发冷,肚子里毕竟怀着的是皇嗣,没人敢对他动粗。
“请吧。”
林清明手搭在肚子上,望着湛蓝无云的天空,心中默默叹息。
昨夜梦中是他和妻主白发苍苍,膝下儿孙满堂,坐在柳树下乘凉,看着孩子们嬉笑玩耍的画面。
久久不能让林清明释怀。
原来有些事情,想要达成,终究是要付出比寻常人多的多的代价。
有人两不相爱,互相折磨到白头。
有人惺惺相惜,却天各一方。
突然,十几为身穿铠甲的女兵闯入府邸,井然有序的排列,快速将院子围了起来。
在众人惊恐中,林虞一副气定神闲的走了进来,身上穿着软甲,腰间的佩刀也格外亮眼。
“王大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林虞嘴角带着笑意,纤细的手指打在刀柄上,就显得没那么友好了。
那位与林清明互相对峙的,便是大理寺卿王静,年纪不大,锋芒毕露,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刃。
王静环视周围,皮笑肉不笑的作揖,“林将军,此番前来可谓何事?”
“不过是来接小儿回家住几天,您不会拦着吧。”
那些全副武装的士兵,完全不似征求她意见的模样,王静咬着后槽牙忍耐脾气。
“下官奉陛下旨意,前来查案,还请林将军配合。”
搬来陛下,就不信林虞还如此明目张胆。
“自然是不会耽误您办案,我将小儿带走,您把公主府翻个底朝天都于我无关。”
林虞也不同王静废话了,冲林清明抬手,“你爹爹在家准备好饭菜,等你回去。”
在看见林虞的一瞬间,林清明眼眶就红了,慢吞吞的走过去,委屈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此番事情劳烦王大人了。”说罢,林虞揽着林清明向外走,坐上了停在外面的马车。
随着马车离去,那些士兵才一股脑撤退。
“大人,就这么让她们走了?”下属气的牙直痒痒,眼睛死死瞪着门口。
“我能怎么办!林虞带着全副武装的士兵来的,就压根没想过退让。”王静一甩衣袖,“我要是拦着,怕今日就要见血了。”
随后王静像是想到了什么,神情放松下来,带着得意,“不着急,回头今日的事情,我会一字不落的禀报陛下。”
京城内胆敢带着士兵冲入公主府,林将军爱子心切,却也是糊涂了脑袋。
第七十章
车厢内谁都没先开口说话,林清明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下,眼泪是不掉了,情绪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靠在软枕上发呆,像是一尊没有情绪的木偶一样。
什么问题都没有,林虞也不多开口言语,干脆闭目养神。
马车在将军府门口停下,林清明下来时看见早已等候在门口,翘首以盼的竹青时,再也绷不住了。
大颗的泪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般,顺着面颊一颗颗滚落下来,模样凄楚可怜。
竹青来来回回看人,确保林清明身上没受伤后,才松了一口气,拍着后背小声安慰,“人没事就好。”
站在后面的沈君泽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林清明在家中被当成宝贝,哪见过这般哭泣过,算是从小看着林清明长大的柏翠不禁红了眼眶。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竹青拉着林清明的手不曾放开过,无尽的心疼藏在眼底。
不论在外面如何,也不论林清明当初的选择如何,竹青依旧会亳无条件的包容孩子。
餐桌上没人提及公主府的事情,就像是林清明只是普通的回来吃顿饭。
“你的院子我已经让人收拾了,待会请郎中过来看看,防止动了胎气。”竹青一边位林清明夹菜,一边说道。
碗中都是自己爱吃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
家里温馨的模样还和从前一般,林清明深深吸了一口气,埋头大口的吃饭。
院子打扫的很干净,能看出主人不在的时间里,也有被好好照料。
沈君泽跟在他们身后,一直是沉默不言的状态,对待林清明总是带着丝愧疚。
林虞自然是不会陪着男人,她回来吃了饭,就又出去了。
剩下男人门在家中,安抚受惊的林清明。
“天气热了,我把褥子换成了凉席,晚上睡能舒服一些”竹青絮絮叨叨的说着,也不嫌烦。
坐在屋内,有冰块降温,手边是解暑的小零食,倒也不觉得烦闷。
“卓然最近可好?”林清明问道。
都不约而同看向发呆的沈君泽,后者一愣,随即眉眼柔和下来,“前几日来了书信,里头说一切安好。”
“那便好,我听说南方多蚊虫,也不知道连日的雨水,会不会招来一些带毒的东西。”
林清明本是随口一句无意的关心,却一瞬间听的沈君泽心中一慌。
他怎么能粗心大意到忘记了南方的气候多蚊虫,沈君泽脸色白了起来。
但转念又想,林卓然外出经验丰富,定然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一连几日过去,都不曾有关于穆玄师的消息。
不止是林清明在注意,沈君泽同样也在关注。
陛下突然对穆玄师下手,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事情,难不成是突厥的事情?
沈君泽即便是再聪慧,光靠着猜测,也是无法判定事情都。
只能被动的等待陛下下一步的抉择,来确定事情的真相。
然儿等来的却不是穆玄师被处决的消息,而是突厥在北方摩擦,陛下下旨让林虞带兵前去驱散。
那一夜,将军府很安静,心照不宣的没人表露笑颜。
晚膳时分,竹青也一改往常的沉默,桌面上可口的饭菜都变的失去了色彩,带着离别的厚重感。
“此番前去,不知何时能回来,我的旧部会着重关照这儿,只要不离将军府太远,即便是陛下来了,也无法动你们分毫,可记住了?”
林虞就是这样,总是能给人心安之感。
平日在人面前少言寡语,一副什么事情都不在意的模样,其实私下里面对自家的郎君,露出的都是柔软。
竹青穿着单薄的里衣,这段日子的波折让他已经显出了丝老态,坐在镜子前扯着眼角,轻声叹了口气。
从后面环上来的女人紧紧的抱住了他,贪婪的呼吸男人身上残留的皂荚味,抬眸注视镜中低垂眼睛的男人。
手指轻轻在他的下巴处摩挲,“伤心了?”
竹青张了张口,平静的目光看向女人即便带着岁月痕迹,依旧艳丽的面容,“我老了。”
“我突然发现,我的皮肤松弛,不自觉的喜欢唠叨,固执的让我觉得,不像是我了。”
衰老是一点点,渗透进生活的,在某一天,猛然发现,时间流逝,岁月蹉跎,年华不在。
林虞注视男人带着岁月的脸庞,眼中依旧是年轻时代纯真,不夹杂一丝污垢。
这些年来,见识过了繁华,也体验过了人心险恶,年纪大了,确实有些事情力不从心。
没有多余的安慰,只剩下一句坚定的保证。
“等卓然回来,我辞官归家。”
竹青没说话,眼中泛着点点泪光。
“成长时的变化我没机会看见。”林虞深深叹了口气,“你老去的模样,我一定要好好的记住。”
林虞穿着铠甲离开京城的那日,百姓蜂拥而至,哭喊着送林虞离去,将自己的心愿也一同送走。
而竹青并未前去,坐在院子里,拿着绣花针仔细的缝补林虞衣服上刮蹭到的破洞处。
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照常的生活。
穆玄师一直没有消息,仿佛从人世间消失了一般。
沈君泽动用过手中势力前去调查询问,却什么都没获得。
能做到这般的,全天下也就只剩下陛下一人,可沈君泽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会突然对穆玄师出手,还如此大张旗鼓。
没等到事情弄明白,林清明要生了。
那一天将军府众人疾步匆匆,没人敢高声叫喊一句,沈君泽因为身怀有孕,不方便进去,便坐在屋外陪着。
看着产公井然有序的指挥,一盆盆热水向里面送,心里不自觉紧张起来,这些都是他以后要经历的事情。
当孩啼声响起时,众人松了一口气。
沈君泽赶忙起身,随着众人前往屋内查看。
林清明满头的汗水,湿答答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庞,眼睛有些无聚焦。
“是个小女孩。”产公把包裹好的孩子拿到林清明身边,让他摸摸孩子。
可男人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眼睛观察这位刚到世上的小生命。
“好孩子,喝了再睡。”竹青端来一碗汤药,带着止不住的喜悦,用勺子一点点喂林清明。
喝了小半碗后,林清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接下来的事情就全交给下人。
孩子被抱给乳娘去了,竹青就安安静静的陪在林清明的身边,时不时观察人的体温,防止半夜发烧。
天色不早,沈君泽回到院子内准备休息,可总觉得什么地方怪怪的,想了许久都未曾发现,也就暂时作罢。
可等到门一推开,吓傻了站在原地,绣花凳上坐着一个女人,神情淡漠。
即便长时间未见,沈君泽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穆玄师。
“你不是被陛下带走了?”沈君泽后背靠在门上,警惕的盯着女人。
“这件事情你不需要知道。”穆玄师起身,身形微不可查的晃动了一下,但很快就站稳了身子。
黑色的袍子将肌肤遮盖严实,却依旧能看出消瘦的厉害。
“帮我把竹青引开。”穆玄师说的理所当然,完全没有一个身为闯入者的自觉,“我需要见林清明。”
“我没有理由带着竹青离去。”沈君泽除了一开始的震惊,现在已经完全稳定了心智,绕了一圈在离穆玄师较远的地方坐下。
“沈君泽你很聪明,但聪明的前提是能安全的活着。”
穆玄师站起来,一步步向男人走去,无端的压迫感在屋内肆意。
“你不是想知道真相吗?帮助我见林清明一面。”
半夜,本已休息的仆人再次匆忙起来,慌忙的朝着院子里跑,被叫醒的郎中迈着急匆匆的碎步前来。
沈君泽躺在床上,面色发白,捂着肚子,模样很是痛苦。
闻声赶来的竹青吓坏了,因为沈君泽的预产期还没有到,孩子若是现在要出世,必然是命不久矣的早产儿。
焦急的等待郎中的诊断,手中的帕子都要被扯断了。
望着漆黑的天空,心中来回祈祷。
而另外一边,林清明因为下午睡的有些多,晚上睡眠浅,迷迷糊糊的。
即便是竹青刻意的瞒着,林清明还是听见了下人的窃窃私语。
不过他没去理会,下面还在隐隐作痛,一动就牵扯到周围,就连呼吸都要放平缓。
无助的时候最容易想到的就是妻主了,林清明闭上眼睛回忆两人之间的点点滴滴,心中仿佛如蚂蚁在啃食。
现在穆玄师能不能亲自陪在他身边已经不重要了,林清明只想知道女人还活着没有。
轻微的响动声惊醒了他,漆黑的屋内只有床头一盏微弱的烛火。
“柏叔?”
竹青离开,把信任的柏翠留在了这儿。
林清明试探性喊了一声,无人回答,强撑着身子微微探身,想看个究竟。
一团模糊的身影站在黑暗处,让人看不清。
陌生人出现在屋内,本是应该害怕的,可林清明却有一种无端的熟悉感。
那感觉让眼泪失去了控制,林清明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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