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安以为自己看错了,他不由的揉了揉眼,再次看过去,路口面容出众到令人惊艳浑身又自带疏离气息的青年还在。
自己没有眼花。
苏浅易似乎在看他,谢景安有些不安的想。
也许不是,他又飞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苏浅易没有看他的理由。
他藏在笔记本里的隐蔽心思被人恶意摊开在众人眼前时,他脑子一片空白,那种情况下苏浅易厌烦地把他骂一顿都太过正常。
可苏浅易没有这么做,甚至开口替他解围转移了众人的视线,就算有人觉得他不正常也不至于在明面上说什么。苏浅易那么轻飘飘地稳住了他即将崩溃的心理防线,要不然高考能不能正常发挥都很难预料。
对他来说,这已是天大的恩情和惊喜。他把这份恩情记在心里,以后肯定会找机会回报过去。
在他有能力做回报之事前,他根本没想过还会和苏浅易有交集。不被厌弃和羞辱已是惊喜,至于被众人皆知的心思,他想都不敢想。
所以即便苏浅易突然出现,又这么定定地看着自己,谢景安也不认为是因为自己。
又看了一眼皮相性格都很好的青年,谢景安抿了抿嘴。
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过去问候一下的,万一要是迷路了呢。
他们这里巷子多,拐弯抹角的路也多,不熟悉的人来到很容易就迷路。
苏浅易提着牛奶和水果一看就是前来看望什么人的。
谢景安刚走一步,就看到苏浅易也动了,他直直地朝自家门口走来。
谢景安那双灵动的双眸微微睁大,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苏浅易朝他走来了。也是,要是一直这么迷下去,要走不出去了。
苏浅易在谢景安面前停下,他望着眼前的人,他现在形象和几年后有很大区别。
好比头发,应该也是自己剪的,技术应该不怎么样,头发有长有短参差不齐的贴在头皮上,一看就是为了方便。
好在他长相精致,这么矬的发型也没办法完全掩盖他精致的颜值。
几年后上了班的谢景安除非必要也不怎么去理发店,苏浅易的头发也是他帮忙剪的,时间久了他剪出了一定的技术,把两人的发型收拾得很好。
见苏浅易快走到门口,谢景安三步并成两步迎了上来,他压下心中各种情绪飞快地小声问:“你是迷路了吗?”
苏浅易顿了下否认:“没有。”
谢景安讶然,苏浅易又道:“我来看你。”
谢景安满眼不可置信。
现在的谢景安还是个刚刚高考结束的青年,身上还带着青涩感,和以前那个温和能完美掩盖情绪的人不一样。所以哪怕他因家庭条件已经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可遇到突发事件,情绪还是避不可免的泄露出来。
苏浅易看出他心中疑惑,重生这种事太过让人匪夷所思,他不可能说出来。
还好,在来的路上他想好了借口。
苏浅易并把手里的东西往上提了提:“不请我进去?”东西不算沉,但一直拎着还是有点难受。
谢景安听闻这话,慌乱地伸手去接他手上的东西。
苏浅易把牛奶递给他,牛奶箱子比较好提,水果用塑料袋装着,提着比较勒手。
把人带到客厅,谢景安才镇定下来,他把牛奶放在桌子上,苏浅易跟着他把水果放下。
谢景安的家不大,几十平的地方分出两个睡的地方,厨房和餐厅在一起,还有个小小的卫生间。
房内的家具很旧,地面也有些斑驳不平,不过被打扫收拾的很干净。
谢景安搬过来一个比较新的凳子给苏浅易,自己随手拎了一个椅子。
谢景安不知道苏浅易为何前来,他甚至在想是不是高考结束了,算账来了。不过提着东西来算账,挺讲究的。
想着这个冷笑话,谢景安缓解了下自己内心的紧张,他坐在那里,默默等着他开口。
苏浅易压下所有的情绪把前来的借口缓缓道出。
他借用了苏闲的名头,说成绩出来后,苏闲从老师那里得知他考得比较好一直很夸赞。他也觉得谢景安是个很难得的人才,日后肯定会出人头地,苏闲还说让他和谢景安多联系。
苏浅易让他不要想太多以前的事,在大学也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他以后说不定还会请谢景安帮忙等等。
这话根本经不起细致得推敲,长久以来苏浅易为人处世的方式放在那里。对喜欢自己的人没有别的心思,就不会和他牵扯过多。
要不然经常在一个喜欢自己人眼前晃悠,又不给他希望,那就太欺负人了。
谢景安对这话也半信半疑,不过他怀疑的地方是苏浅易提起的苏闲,当初事情闹得很大,还有人在学校的论坛提及此事,虽然很快被删除了。事后并没人找他麻烦,他不知道苏家其他人有没有听说。
只是即便没有听说,苏闲那样的人怎么会特意关注一个学生,哪怕这个学生成绩不错。
所以他认定苏浅易此次的行为同苏闲无关,这应该是苏浅易自己的决定。
谢景安相信苏浅易后面的话,因为在他心里,苏浅易就是这么一个面冷心温和到极点的人。很多事苏浅易也许不记得了,但真的他帮过自己很多。
也是因为那些大大小小的事,他的心起了波澜,升出了别样的心思。
他就说苏浅易真是个温柔的人,明明很多事和他没关系,喜欢但他生怕自己会被那些事压垮,所以主动主动前来开导他。
这样的人,脑袋上大概顶着天使的光环。
至于苏浅易是不是在拿感情吊他,谢景安根本没往这方面考虑。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苏浅易的为人。
和说完理由的人四目相对时,谢景安脸上露出一个极为灿烂的笑,他弯起眼角:“我可以理解苏同学这是看重了我有腾飞的潜力,所以在提前给自己找帮手。”
气氛因这话一下子轻快起来,这样眉眼飞扬的谢景安和学校里那个只会埋头苦读的书呆子形象有着很大区别。
颜值因此有很大升华,有点接近踏上社会后的他。
苏浅易一脸正色地点头:“没错。”
谢景安拍胸口留下豪言壮语:“苏同学放心,我这人什么都没有,学习的劲头足得很,不会让你觉得看错了。”
苏浅易嘴边浮起一丝笑意,在他心智几岁时,谢景安压力大时也会给他说一些俏皮话,那时他根本不懂什么意思。只不过看到谢景安说着说着躺在沙发上哈哈大笑,他也会跟着傻笑。
看到这一幕谢景安还想说什么,煤炉上的水烧开了,发出滋滋的声音。
谢景安说了声稍等,匆匆起身拿过一个厚实的手套,把茶壶从炉子上提下来,又把开水灌到热水壶里。
这些事他做得极为熟练,家里条件不好就尽量创造条件,电费能省一点是一点,总归是积少成多。
谢景安又从客厅小小的柜子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用开水烫过,倒了半杯放在苏浅易身边的木桌上。
做完这一切,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家里没有什么喝的,你先喝点开水,我把你带来的水果洗一些……”
听着后世被誉为直男语录的喝点开水这几个字,苏浅易又笑了下,他阻止道:“不用,我喝开水就好。”
不想他继续忙碌,苏浅易问:“你爷爷呢?”
谢景安:“出去摆摊了。”父母去世后,家里欠下一大笔债。为了还债,他爷爷干过很多杂工,后来年龄实在是太大了,就用三轮车弄了一个流动的煎饼摊,这些年挣得钱基本上都拿去还债了。
是个比较辛苦的活计,有时还得躲避城管,不过好在有了收入,爷爷兴致很高。
谢景安自豪地说:“我爷爷的手艺很高,下次让你专门给你做个煎饼。”话还未落音,他就后悔起来。这种含有下一次的话总是有歧义,他没想过让苏浅易再来。
苏浅易则道:“那好,我过几天再来看望爷爷。”
谢景安轻轻点了点头。
这次见面还是很愉快的,成果也令苏浅易满意。
他并没有呆很久,他不知道谢景安有没有别的事忙,于是在一个很合适的时间,他起身同谢景安说了离开的话。
谢景安怕他迷路,特意送他到前面的大街上。
等他坐上车,谢景安笑着和他挥了挥手。
车子行使到看不见谢景安的身影后,苏浅易脸上刻意维持的表情消失了。
那个心智只有几岁的小傻子把谢景安当做最亲近的人,这是很纯粹的感情,并没有掺杂其他。
他清醒后还是这样的想法,谢景安是对他很重要的人,所以很多事,例如他爷爷的身体情况他都会参合进去。
毕竟那是谢景安唯一的亲人,而且十分疼爱他。
所以继续和谢景安接触势在必行,至于其他,他不作也没时间考虑。
谁也不知道二十一那年他还会不会因为某些事被伤到脑袋,这两年的时间他要做的事太多,他要在一切还没有发生前解决掉所有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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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过车费后,苏浅易进了小区。
司机有些羡慕地看着他的背影,这一片是有名的富人区,光是每平米的房价他是想也不敢想。
不过司机很快就收拾好心情了,羡慕归羡慕,自己的日子还得自己过。
载一个富家小少爷回家,说到底也只是同行聊天时一个话题。
回到家里,太阳还没有落山,房内特意请来的厨师已经在开放式厨房前忙碌起来。
因为请的是亲戚好友,所以菜式并不刻意,除了几道必要的菜,其他都由厨师发挥。院子里还摆放了烧烤架、冰镇好的果汁和酒。
被邀请的人陆陆续续的前来,因为是庆祝苏浅易高考的宴席,所以前来的人都对苏浅易说着前途无量之类的话,还有人感慨苏闲虎父无犬子。
这世上没有人不喜欢好听话,苏闲也不例外,更何况是夸赞自家儿子的话,脸上的笑都多了不少。
这里面有真心朋友,也有披着羊皮的狼。
一些闻到鲜血味道的狼,在苏氏刚出现问题时就露出了自己锋利的牙齿。他们都想吞食苏氏,分割它的市场占有率,扩大自己的生意圈。
里面不乏有曾陷入危机被苏闲伸手帮助过的人。
望着眼前言笑晏晏的一群人,想着他们日后的嘴脸,苏浅易垂下眼眸。
一个都跑不掉。
“发什么呆呢?”有些无聊的陈尧走到他跟前撞了撞他的胳膊问。
“没什么。”苏浅易:“觉得没意思罢了。”
陈尧很是同意:“等过两天哥们带你去见点有意思的。”
苏浅易笑着同意。
他和陈尧很多年没见了。
陈家做酒店、超市连锁的生意,和苏家有合作关系,两家关系一直不错。
陈尧和苏浅易算是一起长大的,关系还不错。陈尧爱玩、脾气暴躁、缺点一大堆,为人十分仗义。自从陈父私生女被曝光后,他就一直和陈父不对付。
苏家出事,陈家第一时间和苏家做了生意切割。陈尧当着记者的面找他爹理论,说他爹落井下石,被他爹当众狠狠甩了一巴掌,被保镖捆着扔到国外,甚至还扬言不会给他半分钱。
事情被报道出来后被人讨论的沸沸扬扬。
苏家大厦将倾,陈家选择自保无可厚非。
只是身而为人,情感很复杂,所以对陈尧,他仍旧会当兄弟。
至于陈家,那只是陈家。
两人低声说话时苏浅易的外祖父、外祖母、舅舅季怡安、表哥季文思也到了,舅妈肖絮没有来。
苏闲和季怡晴迎了上去,苏靖跑到季文思跟前,一脸高兴。
看到这一幕,苏浅易也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季文思给苏靖带了礼物,是一双球鞋,很有名的鞋子,不过并非限量版,并非苏靖心头好。
苏靖看了眼嘟囔道:“表哥你的钱自己留着用就好,不要给我买这些了。”
季文思脸上挂着斯文败类的笑:“这是我送给弟弟你的礼物,我乐意花这个钱。”
苏靖眨了下眼实话实说:“可是表哥,外祖父总是说你的工资不高,要是再给我买两双鞋就没钱了,你就不能存钱了。我让我妈给我买了限量款,下次不要破费了。”
季文思的脸僵了下,看了眼房内来来往往的人,见无人特别注意他们,他轻声笑道:“没关系,下次我也给你买限量款的。”
苏浅易就是在这个时候走上前的,看着季文思不大好看的脸色,还有什么都不知道的苏靖,他轻嗤一声。
声音不大,却足够身边的人听到,一时间几人都看向他。
季文思看到是他,立刻收敛了表情朝他打了个招呼。
苏浅易挑了下眉。
这时老太太看着苏闲和季怡晴小声嘀咕:“这升学宴办得真热闹,当初文思考上学,我和你爸就说给他办个体面的升学宴,不过你哥和你嫂子觉得没必要就算了。早知道这么热闹,就该好好办这个升学宴,可惜把文思这场热闹给耽误过去了。”
这话一出,苏闲和季怡晴脸上的表情顿时淡了两分。
季怡安忙道:“办不办都一样。”
老太太脸色还是有些不高兴,季怡安只能尴尬的看着苏闲和季怡晴表示无奈。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疼爱孙子,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老爷子则皱着眉头道:“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以后他们多帮衬着点文思就是了。”
季文思在一旁腼腆笑了笑。
苏浅易看了他一眼,上辈子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凑上来,所以也没有听到这些话。他记得宴会后父母和他们发生了不愉快的事儿,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在他家里他的喜宴上,大家同样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非得惯着他。
凭他不要脸?凭他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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