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新鲜八卦的老百姓终于又有了新谈资,若说近来哪件事最令人津津乐道,当属他们新来的探花郎县太爷!
这县太爷年轻俊俏,还有才得很,不似以往那几位个个猪脑肥肠的模样,哪有这位探花郎陆大人赏心悦目啊?
“听说村东头李二狗家的小子去当衙役了?”
“对头,前日就去啦,这李二狗自从摔断腿,一家子老小就惨了,个个都瘦脱相喽,这下好了,李家小子有了活计,以后他们一家不至于饿死。”
“咱们这县太爷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啊,这才几日功夫,就换了几十个衙役,听说那位只知与酒、色为伍的县丞也开始坐守县衙做事了。”
“老哥,那个王大黑还在牢里关着呢?黑风寨没来人找陆大人麻烦?”
“嘿嘿,他们还真没来找麻烦!就我那大侄子你知道吧?前两日刚被征进去作狱卒,正好就负责看管那个王大黑呢。”
“啧啧,也就新征上的这些小子们年少气盛,以前那些个老狱卒谁敢对那王大黑打骂?不背着上头偷偷给他行方便就不错了。”
“所以说还是陆大人聪明啊!知道这县衙原来的那些手下们都靠不住,就换了不少新人,这下好,新来的为了保住饭碗定会好好表现,而那些有幸没被换掉的旧人更不敢背后耍花招。”
一提起陆辰星初来那日发生的事,老少男女们都爱凑一起聊,大多人都向着新县太爷,别的先不说,就光他那一张俊得出奇的脸还有那探花郎的身份,就令人很难不心生崇拜与好感。
“我们这位新来的父母官说来也不容易呀,当时我就在场,那王大黑眼珠子瞪得像铜铃一样站着,陆大人下命令都没人敢上前啊!哎哟老汉我当时都为他捏把冷汗。”
“就说是呢,我爹当时也在,他回家时说若换成他,可能就僵在那不知如何是好了。”
以往县令上任,个个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所有百姓都夹道欢迎,哪有像陆大人这般低调的?
上任县令来时,已经成了火候的黑风寨也打劫了,当时县老爷身边带着很多护卫和下人,财物更是带了不少,最后好东西被土匪们抢走不少。
这事丢人,县老爷一直瞒着,是后来寨里土匪们出来吃酒喝高了嚷嚷出来的。
那县老爷失了财物,又忌惮黑风寨,不敢对付硬的,便将手伸向老实好欺负的百姓,在任几年没少捞银子,令老百姓苦不堪言。
有了前一任对比,这个上来便敢绑了王大黑直接对黑风寨对上的陆大人就难能可贵了。
说实话,所有人都不看好陆辰星对上黑风寨这件事,再是县令,处置一个土匪窝也并非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能了结的事。
除非他背景雄厚,可能借力收拾了那群土匪,而从他上任当日发生的事来看,新任县令明显不具备此点。
被老百姓念叨不停的陆辰星此时正在县衙,他忙得很。
县丞无能又懒,这大半年没干什么实事,问他一些县里情况大多都是一问三不知。
他们这个县山高皇帝远,本来就不富裕,被黑风寨一搅和,老百姓日子过得就更差了。
目前县衙财政赤字,穷得很,赶上新帝上任免赋税一年,这一年也指望不上税银和税粮了。
而有关各种刑事案件和财物纠纷这方面,卷宗上总结得到是很到位,但从县衙各官员们的作风与能力来看,陆辰星对此并不看好,这些记录总结都说明不了什么。
还有一点令陆辰星很震惊的事,目前整个通云县只有一名举人,两名秀才,五位童生,这几位有功名的人最年轻的都已三十有六,那位举人老爷都已年近六十,年纪太大,人都有些糊涂了……
朝廷这十年间没有举办过科举,这几位的功名都是十年前考来的,而今年恢复科举以来,可悲的是,全县连一位童生都没有新增,已取得功名的这八人本次科考也未能再进一步。
主薄无奈地对陆辰星说道:“县里以前有个学堂,就是那位老举人教课,家里条件过得去的人家都愿意将子孙送来读书,那几位秀才和童生有多半都是出自这个书院。”
只是后来朝廷多年不曾科举,感觉读书没了前途后,众人不想再花“冤枉”钱,便将念书的孩子们都领了回去,于是没几年学堂便关门了。
总的来讲,整个县里有功名在身的就八位,大多百姓都目不识丁。
“这么多年过去,‘识字败家无用之极’的概念已然根深蒂固,因着那几位秀才都是念了很多年书,考了许多次才考中,花费银两巨大,家里都被熬干了,中举无望后想给孩童开蒙都没人来,不能靠科举出人头地谁还愿意费钱费力功孩子念书?整个县十岁以内的孩童十之八、九都没被开蒙过。”主薄见陆辰星一脸凝重,他心里也不是滋味。
陆辰星将有功名的人相关情况每个都仔细看过,最后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见一见这些人。”
有功名的人到哪里都会被人高看,主薄没作它想。
交代完公事后,陆辰星叫来了十多名衙役,这些都是按照能力和胆识新选拔上来的,以后以头目身份每人管着十几到二十名衙役。
“从明日起,只要天气尚可,你们就领着各自的队伍去找不扰民的路线跑步,十几组自己商量好错开时间,年长或身体状况欠佳者留在衙门内看守,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务必给本官带出一队队身强体健精神面貌具佳的衙差来,表现最好的团队选出前三,领队有赏!”陆辰星双手背于身后
“是!”众人大声回应,各个都眼睛发亮、踌躇满志地看着他们的县太爷。
看着这一个个对未来工作充满信心与期待的年轻衙役,陆辰星难得露出几分笑意来。
他实在是受不了刚来时所看到的那些个站没站相、含胸塌背的衙役,一个个要么像没吃饱,要么像没睡好,就算衙役不用抓坏人,也不能太差劲。
以后县衙里所有人,不管是捕快还是门役,都必须给他练就良好的精神风貌,要让所有来县衙办事的人看到这些衙役都会打心里觉得高看整个县衙。
“以后早晨跑步,下午跟着叶师傅练打拳,还是那句话,错开办公时间,强身健体重要,公事更重要。”陆辰星说完立刻离开,留下一群眼发直的大小伙子们惊艳坏了。
“刚刚大人是笑了?”
“大人不笑时已经很俊俏,谁想笑了更好看!”
“以后谁再说嘴上无毛办事不劳我就跟谁急!咱们大人不就年纪轻轻却很厉害吗?”
几人小声谈论着,短短几日便都打心里感激并且尊重陆辰星,一点都没觉得让他们每日跑步和打拳是没事找事乱折腾他们。
新选拔上来的人对跑步打拳等锻炼不排斥,但那些还留在县衙的老衙役们则不少意见很大。
“这不是吃饱撑的吗?我们是衙役,不是禁卫军,更不是要上战场打仗!”不敢明目张胆嚷嚷出来,但是表情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些出来。
陆辰星是什么人?这些人就差将不满刻在脸上了,他看不到才怪,于是寻了个时间将所有衙役都唤了来。
“本官知道此举令你们某些人心生不满,觉得本官是没事找事。”陆辰星一边说一边拿眼扫视那些衙役,在明显心虚或是都没敢拿眼看她的人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道,“本官只举个例子,有朝一日黑风寨的人跑到县衙来找麻烦,或是你们谁出门在外不小心惹到了他们,是想像小鸡崽儿似的被对方捏死,还是打不过可以跑?”
这个问题令所有衙役们都重视了起来,土匪们太多了,保不齐就会得罪哪一个,被淘汰的衙役们之所以不敢动王大黑,就是因为这些年来被黑风寨整怕了。
见这些人问题正视了一点,但还不够,陆辰星自一旁拿出了一根削好的树枝,道:“你们其中定会有人不服,觉得本官自己舒舒服服待着,却老想折腾你们,今日本官就让你们看看!”
树枝高度及腰,陆辰星单手挽了个剑花,拿树枝当剑舞了起来。
自开始动那一刹那,他的眼神便变了,温润如玉的气质立刻变得凌厉起来,他身姿灵活,转身、跳跃间姿态格外好看,一招一式舞起来令众衙役个个都目不转睛。
他们只觉得县太爷长得过于好看了些,此时却觉得,他不仅长得好,舞剑也好看,可惜他们县衙穷,不然的话若有一把真正的剑就完美了。
其实他们想错了,陆辰星并不会用剑,他用树枝更顺手。
若是曾少逸在,定会一眼就能看出陆辰星是花架子假把式,而衙役们又没见过真正的高手,就觉得他们县太爷会功夫,简直是文武双全。
舞完后陆辰星有个圆满的收关,更为了忽悠这群衙役们,他移到大树旁,用树枝点地支撑,脚踩树干借力,整个人如灵猴般迅速攀上了树。
一众衙役们嘴巴崇拜地张老大,眼睛都瞪直了,仰脖看着树上的人。
陆辰星没有下来,就站在树上道,脸因运动微微有些泛红,他居高临下正色道:“本官一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能做到这点,你们还有何抱怨的?黑风寨再丧心病狂也不敢直接对本官动刀子,但对你们他们敢不敢?”
敢!
衙役们心道,黑风寨的人才不将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你们都要用心锻炼,练得好的有赏,故意偷懒的则要挨罚。”陆辰星说完后喊来红豆,对众衙役们道,“这是本官的大丫鬟,让她给你们露一手看看。”
红豆向陆辰星揖了下后,将事先准备好的砖头都搬了过来撂好,总共十块砖垒在一块,她挑挑眉道:“你们看好了!”
语音刚落,她一个手刀下去,十块坚硬的砖头瞬间全部裂成两半。
“啊!”衙役们惊呼,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砖头一般人连一块都很难用手劈开,这丫头是怎么做到一下劈了十块的?
这还没完,红豆让两个衙役举着一块厚厚的木板,她走上前抬脚狠狠一踹,木板瞬间破成两截,那两名衙役没承住后劲都狠狠摔坐在地上。
“天呐!”这下衙役们更是吃惊了,一个个神奇地看着红豆,心想这丫头莫非是会传说中的内功?
红豆表演完了,便退回到隐蔽处,众衙役们的目光大大地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心里美得很。
她并不懂什么内功,只是天赋异禀,自出生起便力大无穷而已。
陆辰星见他们主仆二人已经完全震慑住了这些衙役,道:“我们主仆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年轻女子,尚能做到如此,没道理你们做不到,都将小心思收起来,好好锻炼,谁若拉后腿不思进取,本官想外面还有许多人都盼着来取代你们呢!”
这是警告,谁不听话就要丢饭碗,衙役们纷纷表示绝对听话。
“好了,都退下吧。”
衙役们心服口服地离开,来时还存有小心思的人此时也老实了许多。
等所有人都走了,站在树上的陆辰星四周都看了番,见附近没别人了,忙向树下的红豆求救:“快,快扶我下去。”
上树时全凭一股狂霸之气,上树容易下树难,何况上树时还用树枝借力了,他爬的位置挺高,直接下树容易踩不稳摔了。
红豆无奈地伸出手臂,仰头看树上那位前一刻威风凛凛此时却哭丧着一张脸不敢下树的人:“别担心,奴婢会接住少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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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们每日的锻炼不用再操心,陆辰星便开始安排其它事,传来县尉来问弓箭情况。
朝廷历来都有限制民间大量私藏武器的禁令,但对县衙府衙来说限制要松许多,毕竟看守衙门的护卫以及捕头都是需要武器的。
陆辰星有在把握这个度,不会大量采买或制作大量武器,再说就算他想,也没有银子啊!
弓箭都只是制作最为简易的那种,他是县令非将军,不用上战场,没必要弄特别上等的兵器。
“大人,以往县衙从未备过弓箭,只能一点点去采买和找工匠制作,目前已经收上来十多把弓箭,其它的已经在催了。”县尉负责治安管理,原本他事情不算多,谁想新知县来后他就每日忙得双腿直打软。
“嗯,可以先安排护卫和捕快们练习臂力,弓箭师傅没找到前,先让他们举石头练。”
“可是大人,没有那么多大石头啊。”县尉下意识想偷懒。
陆辰星一个冷眼扫过去:“没有就去找,找不到就拿桌子、床来练,实在不行,举猪、举牛,这也没有,那便举活人!只要有心,办法多的是!”
县尉被瞪得背后一凛,忙道:“是、是,下官这便去办。”
陆辰星对这个县尉很不满,黑风寨犯事他不敢处置算情有可原,但连普通百姓间杀人放火坑蒙拐骗他都不上心,那就不够格了!
“擅于骑射的师傅找得如何了?”
“回大人,自从将要聘请擅骑射、打拳师傅的消息放出去后,陆续有很多人来自荐,只是截止目前都不甚理想。”县尉一边说一边偷偷打量对方脸色。
普通百姓间很难寻到擅长这些的人,陆辰星想了会,建议:“去问问有没有上过战场因伤病退下来的士兵或将领,我们要的是能传授射箭骑马经验的人,即使对方身有伤残也可以请来。”
县尉只能点头应是,心里却很不以为然,真请个残疾将士来?这样的人真能令学骑射或功夫的人信服?
他对陆辰星上任以来连番的举措都感觉莫名其妙,衙役大半换血这事先不说,这又是跑步锻炼又是制箭学骑射的,究竟有何用?
陆辰星懒得理会县尉的想法,自从深刻认识到黑风寨的厉害后,他便开始着手准备这些举措来提高护卫及衙役们的战斗力。
总不能以后捉拿个人,十几个捕快加起来都打不过人家三两个土匪吧?
这还只是开始,以后还有更多的安排,通云县“文”很差,若连“武”也差,那还有何前途可言?
忙活了一天,最后陆辰星去了牢里。
王大黑被单独关在一处,几日下来,人瘦了一圈,衣衫褴褛发丝凌乱,手脚都锗着铁链,正坐在地上挠痒痒时听到有人来立刻抬头,见到陆辰星眼中恨意迅速闪过,忙低头看地,坐在地上阴阳怪气地道:“县太爷怎么来了?”
陆辰星站在铁栏杆外俯视着他,好整以暇地道:“在牢里住了些时日,感觉如何?你那位二当家好像并没有想办法将你弄出去啊。”
“你!”说话扎心指的就是这个,王大黑脸色立时变得很难看。
“那位二当家想必是放弃你了,不然也不会连让人来看看你都不曾,啧啧,你说若本官下令发配你去挖矿,二当家可会救你?”陆辰星摸着下巴幸灾乐祸地说道。
王大黑身上脸上都有血渍,衣裳有被鞭子抽破的痕迹,想来新来的狱卒很用心地“照顾”了他。
二当家不会!王大黑抿紧唇一个字都不想说。
“本官呢,是个体恤百姓的好官,体谅你在打劫本官这事上乃从犯,而非主谋,关你几日略作惩戒便可。”
心如死灰的王大黑眼睛一亮:“大人愿放小人出去?”
陆辰星一身青色官服官帽,衬得他整个人威严清正神圣不可侵犯。
“当日尔等劫财,吓坏了本官的丫鬟,至今还在夜夜做噩梦,今日本官还说王姓土匪在牢中思过几日后悔过之心甚浓,可以考虑释放,她便称放了也可以,但她所受惊吓过大,需你赔偿她看病吃药及精神受惊吓的损失。”
那个一拳恨不得能打死牛的丫鬟会受惊吓?王大黑嘴角抽搐,问:“大人看赔偿多少合适?”
“不多,二百两银子即可。”
王大黑:“……”二百两还不多!
“怎么,是嫌二百两很多?”陆辰星俊脸上浮现惊奇,不可置信地道,“莫非连你都认为自己不值二百两银子?本官有些明白那位二当家为何不来……”
“草民答应!”王大黑铁青着脸打断对方,他很想不通,这般贪财阴险之人怎就长了张风光霁月的脸?
陆辰星目的达到,留下句“让黑风寨带银票来赎”后便离开了。
王大黑狠狠瞪着他离去的背影,正磨牙时头上突然传来一阵巨痛。
“瞪谁呢?”新上任狱卒手持板子,大有再瞪就再打的架势。
“你们县太爷居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
“呸!敢污辱我们县太爷,我打死你!”狱卒也是全家遭受黑风寨欺压多年的人,所以打起人来半点都不含糊。
无辜挨了一通暴打的王大黑差点气得原地飞升,这都是什么智障无脑的县太爷狗腿子?
以往自己说假话,各个都对他点头哈腰称黑爷说的对。
如今难得说句真话反到被打了!
什么狗屁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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