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多关心你。”楚清看见秦梧洲接过错题集的表情时,嘴角扬起的微笑就没下来过,“如果你在我们那,错题集可得自己归纳总结。”


    秦梧洲的嘴角抽了抽,他道:“你们楚国的习惯真是特别。”


    楚清笑而不语。


    马车已经备好,楚清换好衣服,乘上马车,离开了府邸。


    秦梧洲正在耳房中奋笔疾书,奈何这书册极厚,绝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上次秦七代笔的结果,秦梧洲并不想再来一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秦梧洲真的很好奇,楚清这次前往皇宫,却不带他前去,究竟会发生什么呢?


    秦梧洲将毛笔向笔筒里一扔,不写了。


    然而没走几步,想起上一次敷衍作业的后果,他又折返回来,将错题集踹在怀中,拎上毛笔与墨水,向楚王的皇宫赶去。


    楚国王宫的守卫不像其他地方,容易藏匿,毕竟是王宫,楚王再不着调,守卫也还算森严,


    秦梧洲前世学武的时候,最出色的就是隐匿,如果他只是藏于暗处,不做任何其他多余的动作,秦梧洲自信自己还是能够不被任何人发现的。


    *


    楚清下了马车,在内侍的带领下步入了楚王的皇宫之中。


    第一次来皇宫时,楚王的刻薄寡恩与昏庸无道,给楚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楚清再次来到了满是白色帷幕的宫殿前,内侍对楚清道:“四皇子请稍等,楚王正在召见二皇子。”


    “好,多谢。”楚清点了点头,耐心地站在一边等待楚王的传唤。


    内侍在宫中见得多了,他从前也见过四皇子,只不过当时的四皇子眼高于顶,从不和内侍说话,似乎生怕会污了自己的眼,内侍只觉得四皇子这次进宫,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楚清算了算时间,二皇子楚郁的禁足应当已经解除,不出意外的话,明日二皇子楚郁会和他一起参加早朝。


    “混账东西,”楚王大发雷霆的声音从云崇殿里传出,“成天幻想那些不该你幻想的东西,简直是废物。”


    “太子他不过是占了个好出生,父王,他除了出生比我好,他有什么比得过我的?”二皇子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楚清站在门外甚至想笑。


    太子尽管善妒狡诈,毫无容人之能,但比起二皇子来,那显然是高出一大截的。


    云崇殿内传来了一声巨响,像是物品撞击地面的声音。


    “楚清呢?”楚王一身练功服,额头汗水缓缓滴落,面色异常地涨红,呼吸格外急促。


    楚王身边的大监轻声回道:“四皇子在门口等候您的传召。”


    “宣他进来吧。”楚王对四皇子的厌恶没有先前如此浓烈,但仍旧相当不待见楚清。


    “宣四皇子进殿。”


    太监尖细拖长的音调传到了门外,楚清听见了,朝着领路的内侍点了点头,撩起前袍,跨入了云崇殿内。


    内侍心中感叹,如今的四皇子比起二皇子,甚至是太子,好太多太多了。


    楚清避开遍布宫殿的白色帷幕,来到了楚王打坐的高窗前,他照例向楚王行礼问好。


    但是行礼行到一半,楚王就不耐烦地喊道:“免礼,免礼。”


    “今日.你进宫,怎么没将那秦国的质子带来让寡人瞧瞧?”楚王眯着眼睛,说得随意,却让人听着话中有话。


    楚清毫不慌张,他自信地抬眸对楚王道:“那小国鄙人,如今身上一块完整的皮肤都没有,况且,儿臣私以为,要折磨一个人,仅仅是折磨肉.体,那必然有所不足,且相当肤浅。”


    “哦?”楚清如此说,反倒令楚王起了兴趣。


    楚王在位期间,喜好研究刑罚,并将自己的发明付诸实施,因此楚国王宫之内,无数宫人都提着脑袋过日子。


    “若是要另一个人感到痛苦,最浅层的便是肉.体,鞭笞、拷打、炮烙、夹板、折骨、凌迟……凡此种种,普通之人自然无不胆战心惊。”楚清对着楚王一通瞎扯。


    秦梧洲此刻躲在云崇殿的房梁上,甚是悠闲地一边做着错题集,一边听着楚清的回答。


    “的确如此。”楚王半信半疑地答道,并期待着楚清提出的所谓更深入,程度更深刻的折磨方法,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话题以及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秦梧洲身上,转到了研究刑罚上。


    秦梧洲无声无息地翻了一页,又是化学题,他讨厌化学。


    “第二层便是心理层面的,父王必定遇到过那些悍不惧死,又罪恶深重的犯人。”楚清接着卖关子,吊住楚王的胃口。


    “不错。”楚王越发期待,大理寺时常会遇到一些信外门□□的家伙们,他们甚至将刑罚当做修行,着实令楚王气恼不已。


    “人活于世,喜、怒、哀、乐、贪、嗔、痴,只要有欲.望,就会有痛苦。”


    “每个人的欲.望不同,有的想要活着,有的想要家人安全,有的需要爱,有的需要尊重,有的需要自我实现,根据每个人的主要欲.望不同,剥夺他们的主要欲.望就能给他们的内心造成巨大的痛苦。”楚清将现代马斯洛提出的需要层次理论,结合佛教里的七情,瞎扯一气,说得玄而又玄。


    秦梧洲的眉头皱起,他越来越摸不透楚清的深浅与底细了,所以这一世,楚清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折磨他的内心,最后再赐予他绝望?


    秦梧洲坐在房梁上,手上奋笔疾书,一刻不停,脑海中甚至感到有些匪夷所思,前世楚清对他的折磨尚且可以用讨好楚王解释,那这一世呢?无缘无故为何要费尽苦心折磨他,仅仅是以此为乐?还是说,楚清知道自己死后他将他尸体翻出来鞭尸?


    楚清笃定,楚王喜玄学,爱修行,对于这种神神叨叨的话语一定不陌生,甚至听了还会觉得很有道理。


    果然,楚王的眼睛盯着楚清看了一会儿,瞧不出喜怒,楚王的声音暗哑:“继续。”


    楚清没有因为楚王的神情就停止,他毫无顾忌地接着道:“再向上便是精神层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信仰,毁灭其信仰造成的痛苦,更胜心灵折磨万倍。”


    楚清说完,楚王缓缓地拍了几下手,耷拉着眼皮看着楚清道:“够残忍。”


    楚清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和动作,他知道楚王话还没说完。


    “不过,我喜欢,”楚王莫名其妙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


    云崇殿里回响着楚王的笑声,无人感应和,也无人敢陪同一起笑,没人跟得上楚王此刻如同山路一般,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


    等楚王笑完,他伸出手一挥,对身边的大监道:“赏,千金。”


    “是。”楚王身边的大监吩咐身边的内侍,进行赏赐的发放。


    楚王虽然赏了楚清,但是他对楚清道:“以寡人对你的了解,这主意你是想不出的。”


    楚清瞬间明白了楚王的意思,于是顺着楚王道:“父王英明,儿臣一次有幸遇到了萧仙师,这些都是萧仙师告诉我的。”


    坐在房梁上,依旧在奋笔疾书的秦梧洲:……?


    楚清毫无负担地将此事全部推到了那个神神叨叨的萧常胜身上,毕竟楚王笃信玄学,想来还是神棍对付他比较有方法。


    “可是萧常胜萧仙师?”楚王从高床上起身,问道。


    楚清想了想道:“正是,不过我只有缘见过他一面。”


    “吾儿,虽然你愚笨不堪,但机缘着实不错。”楚王似乎倦了,他挥了挥手,赏了二皇子一个字——“滚”。


    接着对楚清道:“你也快走吧。”


    楚清与二皇子皆行礼称是。


    云崇殿门口,二皇子看着楚清,眼中满是蚀骨的恨意。


    “你等着,”二皇子瞪大了双眼,面目丑恶,“将来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亲所爱之人皆死于非命。”


    楚清淡然笑道:“父王厌弃你,太子恨你入骨,大臣纷纷弃你而去,活得如此失败,竟然对自己还如此自信,当真是了不起……”


    楚清还没怼完,二皇子就超楚清的方向扑去,结果他踩到了个水坑,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虽然身着皇子服饰,却形容狼狈,周围无数人纷纷窃笑起来。


    秦梧洲在暗处,甩了甩手上的水,深藏功与名,这错题集总算快写完了。


    楚清的目光向周围扫视,却始终找不到这个,总是做好事不留名的“雷锋”先生。


    “有鬼……有鬼!已经两次了。”二皇子趴在地上看着楚清,恐惧道。


    “是你心里有鬼吧,”楚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二皇子,给出忠告,“我劝你不要再做蠢事了,这对你我都好。”


    楚清对这个又毒又蠢的家伙没有兴趣,他快步向宫外走去,他的好学生现在还在府中等着他,不知道秦梧洲错题集完成得怎么样了。


    楚王在宫殿之中,口中念念有词。


    “心理折磨和精神折磨吗?既然是你告诉我的,我的好儿子,你就让父王拿你练练手吧。”


    大监在一旁不敢出声,自从楚王开始服用丹药后,脾气越发古怪起来,身上出现了许多红色丘疹,面色略微发绀,牙齿松动,夜间难以入眠。


    偏偏国师解释,这症状是脱离肉.体凡胎前的考验,楚王深信不疑,于是越发巨量地服用丹药。


    秦梧洲将楚王自言自语的话语尽数听完后,立刻赶回了府中。


    楚清回府后,立刻赶往秦梧洲所在的耳房。


    “写完了吗?”楚清审视着秦梧洲,问道。


    巧合发生一次尚且能够说明是巧合,但当巧合发生两次甚至是很多次,那必然不是巧合。


    秦梧洲将错题集交到了楚清的手中。


    “全部完成,请查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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