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笙小朋友比较叛逆,说不听就不听,之后甚至把脑袋和脚丫都完完全全地缩进了锦衾里去,形成最最严实的“被窝结界”。


    这样一来,她连贞姨、伽姨和美姨到访都不用再怕哎,更何况那个只说提建议的741?


    741系统只想狂扇自己大嘴巴:糟糕,讲漏嘴了,是心梗的感觉。


    可这小丫头调皮得很,还会死抠字眼钻空子,它当然不能再用“炸”来诓骗她,为今之计,只有厚着脸皮、尝试打打感情牌了。


    741系统尽量把语调变得低沉凄惨,配合着隐隐滋滋的电流声,断断续续地和吃噎打嗝了一样假哭带唱:“小域域啊,地里黄啊,刚生下来,娘不要啊……”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原创者若是有幸能听见《小白菜》被这人工智障如此魔性翻唱,估计直接就提着大刀找过来了。


    但系统实际上也并没能嚎多久,因为它发觉齐笙面对这样的鬼哭狼嚎非但一声不吭,还淡定地小声打起了呼噜。


    741只好骂骂咧咧着走了。


    “轰隆——”


    外头忽然炸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还伴随着一道几乎把天空撕裂的刺目亮光,也彻底吓到了正缩起来装睡的齐笙。


    她慢慢动弹着往上扭动,直到露出来好看的眉眼,偏过头瞅了瞅窗外。


    刚刚还微微稀疏的细雨已经骤然变得猛烈狂暴,侵袭着单薄的窗户纸,砸到屋顶的红瓦和路面的青石板上、奏出“哗啦啦”的巨大声响。


    “嚯,这雨下得好大,还打雷了,也不知道小姐怕不怕……”齐笙的贴身丫鬟哼哼悄悄地把门推开一条缝,仔细盯了盯绣床,“似乎……没什么动静啊。”


    “嘘。”在她头顶上又长出了个脑袋,另一个丫鬟哈哈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慢慢过去替看似熟睡的齐笙掖好被角,跟哼哼无声打着手势:夫人说小姐今日在宫里累着了,让她睡吧,咱们先去给小姐准备晚膳,过一个时辰再来。


    丫鬟离开之后,齐笙愣愣盯着她们鞋底留在屋里的大滩水渍,垂眸掰掰手指头:薛域他真的……可怜到在这种天气罚跪吗?


    跪就跪吧,跟她有什么关系?


    可,可是……


    她又赌气重重翻了个身。


    可恶——


    齐笙终于还是嘟嘟囔囔地耷拉着小脸,披衣穿鞋,打着把小花伞,还又在腋下多夹了一把,就匆匆忙忙地出门了。


    她料想以后给黑化前小魔头送温暖的事儿不会少干,但上次走的那道木门委实太远又容易被发现,经过这几天坚持不懈的观察,她终于发现了另一条可通行的捷径,那就是在她的院墙边,极不起眼的个、精致而小巧的——


    狗洞。


    没有关系啦,只要她爬得够快,就不会有人看见堂堂齐三小姐是从狗洞里出来的。


    但此时的雨已经下得够大,地面的积水来势汹汹,仅仅爬过去的那么一会儿功夫,齐笙的襦裙从膝盖之下,连带着绣花鞋便已全部湿透。


    既然都湿了,也无所谓了,齐笙从站起身开始,干脆开始大步地颠颠儿跑起来,带得裙摆上都溅了许多的泥点。


    所幸平明侯府离她这边并不远,也就百十米的路,齐笙便透过浓密的雨帘,望见了正跪在对面,那个身形单薄,脊背挺直的少年。


    她踉踉跄跄地蹚过水,在薛域的头顶上撑起一把小花伞。


    薛灵芙即使找茬挑事,也不会傻缺到在这种时候还冒雨监视。齐笙才没理会外头两个守门家丁的瞳孔地震,只鬼使神差地从怀里掏出块半湿的丝帕,一点一点,擦干净他毫无表情、沾满污泥的脸。


    仿佛他是一只脏兮兮、毫无攻击力的奶猫。


    薛域长得极好看,鼻梁挺拔、眉目凛然,被水浸过薄唇轻轻发颤、肤色很白,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美感。


    齐笙只瞅见薛域的眼睫微动,把上头最后的雨珠抖落了,正抬眸冷冷跟她对视,她这才猛地被吓得脑子空白,因为惊悚连退两步,恍然记起他不仅是个美男、更是个变态,眨了眨眼睛脱口而出:“呦,我是瞧…你这小标志长得…还挺模样,淋坏了可…怎么是好啊?”


    薛域嘴角一抽。


    他从没见过有人能用视死如归的表情、怂到掉渣的口吻,说着不大正经的言语。


    画面出奇地诡异。


    她是谁,她在哪儿,她要干什么?


    一刻钟后。


    “齐三小姐?”平明侯远远地已经瞧见这个小萝卜头,作为欺软怕硬的炮灰反派,他丝毫不敢怠慢,赶紧踏雨走过去陪笑着问,“不知三小姐来我侯府门外,有何贵干?”


    “哦,倒没有什么贵干不贵干的。”齐笙抬抬下巴瞅着薛域,感叹了声,“就是路过的时候看见他在大雨里还跪着,我一时好奇想来问问,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倒挺可怜的。”


    “要是没什么大过的话,不如就饶了他吧?”


    至于她一大小姐为何冒着暴雨独自出行,别问,问就是千金难买她高兴。


    可、怜?


    薛域被冻得打战的牙齿狠狠磨了磨。


    嗤,谁用她可怜?


    “这样啊,老夫不知道此事,大概只是府上小辈不懂事,闹着玩儿。”平明侯淡淡望了望薛域两眼,连他的名字都懒得喊,“还不快起来?!”


    一群蠢货,都交代了别动这小子,要知道他可不单是个普普通通、死了也罢的小杂种,还是自己将用来平步青云的药引子啊!


    平时吃穿住上苛待点儿也就算了,谁让那群蠢货这么折磨他的?万一玩过头、人真的没了命怎么办?


    素闻齐家三小姐娇纵跋扈,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好心的时候,肯为他这么个野种出头。


    “既然堂堂靖国公府的小姐都发话了,那你就别再跪着了、赶紧回自己的房里待着去吧。”


    薛域这才颤颤巍巍,用他枯瘦的两条腿强撑着慢慢站起来,都不稀罕看他自己的亲爹一眼,扭头就走。


    “哎。”齐笙眼睁睁瞅见他又淋着了,赶紧把撑开的小花伞递过去,“拿好。”


    他表情冰冷,连句致谢都没有,接下花伞,大半的身子依然暴露在外面,但把每一步路走得极用力而稳健。


    [叮,您已出色完成任务!]


    薛域坐在房门大开的屋内,迎着侵入的狂风暴雨,仔细观摩着那把小花伞。


    齐三小姐,好像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毕竟像这种不过十岁的小姑娘,似乎就很容易怀有一种幼稚又可笑的善心,再加上被娇惯着长大,那么只要她看不惯的事情,便会理所应当地去关心。


    雨中罚跪的他,或许和只无家可归的狗、以及廊檐下受伤的鸟没什么两样,在小姑娘看来,不过都是投以怜悯的对象而已。


    哼,居然拿他跟畜生做比?


    薛域愤恨之下用用力,狠狠地把小花伞从房里扔了出去。


    但没过多久,眼见积水越来越多,快要把小花伞都淹没了,他又别别扭扭地站起来,将它给捡了回去。


    “呵,畜生就畜生。”


    反正,他从来也没被谁当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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