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终于轮到新来的小厮阿甲跟阿乙来给薛域送饭时,他们极不情不愿地走进那处偏僻的后院。
阿甲拿手轻轻指了指柴房,抱着个豁口的破碗抱怨道:“你说说,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侯爷那么不待见这个……又没什么用,干嘛还要留下他,这不是明摆着给咱们侯府抹黑添堵吗?”
阿乙虽然同样不解,但显然更有职业道德,他一把捂住阿甲的嘴,阻止这傻缺继续说:“你闭嘴,你是什么身份,还敢教侯爷做事吗?”
两个人渐行渐近,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但伴随着推开旧木门时呼哧呼哧的巨响,就有够吵闹。
阿甲跟阿乙之前并没见过薛域,本来以为看到的会是个颓废破旧、头发打结成狗的肮脏小破孩,结果进屋之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猛地对上一双阴鸷冷冽的眼。
这家伙,瞧着就很不好惹。
两个人局促地咽了咽口水。
糟……糟糕,是心梗的感觉,也不知道刚刚的话有没有被他听见。
嘶……淡定、冷静,小屁孩看起来再凶,也不过是个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出息不了的奸生子,有什么可怕的?
“喂喂喂,吃饭了!”阿乙高喊了声,见薛域毫无反应,只好壮着胆子走过去,把饭碗往地上重重一砸,把仅有的几片菜叶子都给摔了出去,毫不客气地吼叫道,“吃饭了,听见了没?”
薛域垮起俊脸不搭理他,依然在稻草堆上自顾自地端坐着,只微微拧了拧眉头,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吃饭都不积极,脑子指定有点问题。”阿甲尽量鼓起勇气,骂骂咧咧地着过去,伸手拽了拽阿乙的袖子,“算了,别管他,咱们还是快点走吧!”
肯定都怪这破柴房阴气太重、四面透风,多待一会儿就让人直感觉后背发冷。
两个小厮的四只手同时抖成筛子,见鬼一样互相搀扶着往外逃,在他们刚刚要踏出门槛时,薛域又幽幽地在后头说道:“别忘了把门带上。”
“好,好好好。”阿甲和阿乙闻声赶紧答应,还没等彻底出去之后,就各自用空闲出来的手把住一扇门,随后,轻轻一带……
竟把他们自己关在了柴房里面。
薛域:“……”
“你这个蠢货!”阿甲和阿乙面面相觑,忍不住低声对骂道,“你关反了!”
“哦,哦哦哦。”两个小厮赶紧又稳住情绪,悄没声地把门小心抠开一条缝,等到空隙可容人通过时,赶紧夺路跑了出去,轻手轻脚地阖上。
“啊,啊啊啊啊啊!”
须臾之间、院落外,爆出两个男人压制已久的尖叫。
薛域扭头只略微瞥了眼,就飞起一脚把饭碗踢翻。
呸,傻子才吃这些猪食!
他握住匕首的刀柄,慢慢地从袖子中挑出一直血淋淋的灰毛兔子,又随手捡过来些碎柴火,准备烤着吃。
兔子被他拿匕首直接刺穿要害,死得很残忍。
可吃起来的时候,也确实很馋人。
薛域大口撕咬着兔腿上的肉时,同样在咀嚼刚刚那俩傻子小厮的话。
虽说薛域从小被亲娘虐待着长大,但庆幸没有被打傻,要他相信这个渣爹能憋出来什么好心思,简直是把他的脑子按在地上摩擦。
老东西想使什么坏都没关系,他已经用这把匕首击毙过麻雀,捅死过兔子,相信再假以时日苦练后,再杀个人也是一样的。
本身也不过是虚假父子情,谁把谁当真呢?
薛域慢慢吃到最后,觉得焦糊了的兔肉有些苦。
苦?
他下意识地四处看了看,视线定格在被放置于小花伞旁边的糖袋子上,然后迅速移开。
才不想吃呢。
可没过多久,又不争气地移了回来。
他、他他他刚刚就不过偶尔看见里头有颗白白的糖果,想尝尝是什么味道而已啦!
其……其实……想想……那个小丫头片子,也挺可爱的。
直到后来,薛域也始终坚定地认为、自己当初夸齐笙并非出于真心,只不过是吃人家嘴短而已。
*
齐笙因为不小心踩死了二哥刚买了十八个时辰,已经培养出深厚感情的蛐蛐,决定主动承担起责任,带他去东市新买一只。
靖国公夫妇虽然嘴上从来没说,但心知齐景南呆傻,对女儿跟他单独出去这件事一百个不放心,吩咐了整队护卫远远地跟着,生怕齐笙被人牙子给拐了。
“二哥,你挑挑。”齐笙抬手略过一排的蛐蛐蝈蝈,慷慨道,“来来来,随便挑,挑大个能打的,铁锨都拍不死的。”
“蛐蛐又没有厚厚的壳。”齐景南表示很费解地挠挠脑袋,“妹妹又唬我,哪有铁锨也拍不死的?”
另一边,杨明祺好不容易被松绑之后,他痛定思痛,发觉自己穿来的人家全员都有病,暂时不可和这群老六硬碰硬,只能听话地跟在蒋氏后头出了门。
“儿啊,过来,我跟你讲,上哪儿去?别想乱跑!”蒋氏一把扯住杨明祺的胳膊,把他给拖到自己身边神神叨叨,“我跟你讲,靖国公府家大业大,又独宠你表妹一个,你要是趁机跟你表妹多处一处,拿下她,让她以后嫁给你,靖国公府至少一半的家产就都是你的了!”
“娘打听到了,她今天和那傻子哥哥出来买蛐蛐,没别人,看见没、就在那儿!”五步开外,蒋氏躲在鸡笼子后头夺命连环催道,“快点儿,别磨叽,你赶紧过去啊!”
“不是,表……表妹,就那看个头才不超过十岁的小萝莉?”杨明祺表情惊骇地瞪了瞪眼,如同吃进苍蝇似的嚷嚷道,“这不纯纯幼.女吗?你这就让我去勾……人家?这种事?我去,你犯法了你知道吗?”
“你可真刑啊你,太刑了。可我一个社会主义好少年,打死也不去当法外狂徒张三!”杨明祺踹了踹手,稳住底盘、决定纹丝不动,“再说,我现在这张脸长得跟一吉吉国王似的,你让我勾引哪个眼瞎的能上当?”
蒋氏:“……”
“又胡说,又胡说八道什么呢?”蒋氏伸手就是个爆栗,直接骂街道,“你是不是要气死你娘?”
正拿着牛筋草斗蛐蛐的齐笙,小脸霎时一僵。
等会儿!她刚刚都听见了什么?
社会主义?吉吉国王?法外狂徒张三?
啧,据她所知,南晋人说话似乎没有这么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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