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齐笙本来只是闲得无聊随口问句齐景东,但在辨别出刚刚答话的声音来源后,她瞳孔一缩,捂捂脖子,差点让满嘴的糕点给噎掉半条命,“咳,咳咳咳……”
“小姐、小姐,你没事儿吧?”哼哼跟哈哈从旁边见状,赶紧贴过去一人给齐笙轻抚后背,一人给她递过来杯葡萄饮,“小姐,来,快喝口压一压吧。”
“嘶,你这丫头也真是,就算小伙伴醒了你太过高兴激动,那也不至于如此啊,真让人操心,吃个东西都能被噎……”
齐景东正匆匆忙忙往马车那边赶,嘴里还忍不住和个老母亲似的唠唠叨叨,结果还没等他走到地方,齐笙便提早一步、喘息平稳后,掀开帷裳跳了下来。
“哎呀笙笙,我都告诉过你多少遍了,别总是成天乱蹦乱跳的,再说这马车那么高,万一你不小心崴到脚……”
齐笙早就习惯了齐景东念经,根本没去搭理他,只歪歪脑袋、将视线拐了个弯,投放到正落在后头的薛域身上。
薛域毕竟负有重伤腿脚不便,每走一步都像在与地面做艰难斗争,浅青外袍将他整个包裹着,宽大的袖子迎风落落,从脸庞到嘴唇皆苍白得毫无血色,越发衬出两颗乌黑如宝石的眼珠子。
他心里并不情愿。
谁、谁谁谁答应要跟她做小伙伴了?
但这丫头到底也曾三番两次帮过自己,对于有道德修养的人而言,似乎理应履行一个词儿,叫礼尚往来。
虽说从小到大,根本没谁教给过他,做人要讲道德。
可是——
薛域埋头稍稍沉思了一下,大袖里枯瘦的手蓦地紧了紧,然后,他缓缓伸出来,摊开血污已经干涸的掌心,怼到齐笙的眼前。
是枚狼牙。
“啊?”薛域一个字都没说,所以齐笙只睁大黑葡萄似的眼睛,表情懵逼得像地主家的傻闺女,“什么?”
怎……怎么了?他想干嘛?
“……”薛域还以为她不认识这玩意儿,拧拧眉之后耐心解释,语气平静得没带半点儿情绪,仿佛让人根本搞不懂的英语听力,“狼牙。”
嗯,如果,她不瞎。
“哦。”齐笙应付着点点头,目光在那颗弯如新月、沾了不少血迹,但依稀能看出洗净后白皙圆润的狼牙上飘来飘去,迟疑之后道了句,“还挺好看的。”
但薛域仿佛并不开心,小眉头反而拧巴得更紧了。
为什么、怎么还不快收下啊你?!
他头一次送人东西不知道该怎么说,折腾半天后也只添了句:“我刚刚自己拔下来的。”
齐笙起初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直到托了托小腮帮子,才像慢羊羊活动他头顶的智慧草一样,瞬间就懂了、明白了、领悟了。
原来——
大概、八成、肯定他是想跟自己显摆显摆,要挨夸吧?!
啧,从小没受过关爱的孩子好可怜。
这还不简单?上辈子她曾有幸进过夸夸群,五毛钱一条,受了不少臭屁的熏陶。
于是薛域眼睁睁瞧着小姑娘伸出来白嫩嫩的爪子,并没去拿狼牙,只是礼貌地拍在她自己的胸前,边鼓掌边开怀笑道:“哇,狼口拔牙,你好厉害啊!我佩服得简直要在空中托马斯回旋七百二十度转体后空翻,再五体投地!”
“我的天啦,你看这狼牙,它又弯又圆还白……不怎么白,额……就是脏了点儿,但小别致长得多东西啊!”
“世上怎会有你这么天赋异禀、智勇双全的人呢?别说毕设了,你简直就是女娲娘娘的炫技之作啊!”
薛域嘴角狠狠一抽,被吓得有些惊恐:“你……”
没事吧?你没事吧?
齐笙却只管接过话来,继续努力发言:“这都让你给看出来了是不是?对啊,我佩服、我震撼,这位勇士,请你记住,我不是在夸你,只是在提醒你啊。”
“才貌智勇稍微沾一点就足矣了,你倒也大可不必完美得如此过分。”
薛域:“……”
他听不明白,但他思忖片刻后,大失所望。
莫非齐笙是嫌这东西太脏兮兮太轻贱,实在不好意思明说,所以才用这么一大堆废话拐弯抹角地婉拒了?
齐笙也同样表示很费解。
难道她夸得还不够真诚而卖力吗?
拜托,她以往都是被夸的,这已经是她在情急之下,能想出来的全部彩虹屁了好不好?
怎么薛域看样子还是没满意,脸色反而更加阴沉了呢?
齐景东痛心疾首,眼瞅着薛域表意不明、半天憋不出来一句完整话。齐笙更不必提了,叽里咕噜、胡说八道的,只要还算人类、都没法跟她正常对话。
可他尤其擅长护短,抵死也不会承认妹妹也变得不大正常,只在心里对薛域无奈默念道“小子,我恨你是块木头”。
于是他暗叹一声,把手搭在薛域的后脖颈上,热情洋溢地指引道:“我且问你,你是不是想把狼牙送给笙笙?”
薛域愣了愣,这才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嗯,给。”
齐笙的瞳孔震得要碎。
原来,竟是如此吗?那她刚刚……
咳,稳住,冷静、能行。
“嗐,早知道……你直说嘛。”齐笙豪爽一笑,揉揉额头,假装完全不记得方才的尴尬,便果真没再客气,伸出拇指跟食指,轻轻凑过去,捏住滑腻的狼牙,慢慢把它给抓握在手里,“谢谢你了哈。”
在亲历现场、目睹一切的齐景东眼里,这些都完全没有任何不对劲,他甚至还欣慰地点点头,露出来十分意味深长的笑容。
年轻真好啊,果然像这种小伙伴们的童年情谊、总是这么简单、纯粹又真诚。
只不过身为大哥哥的齐景东万万没想到,他这时笑得有多开心,来日妹妹果真被这臭小子拐走的时候,他哭得就有多大声。
而薛域好不容易礼物,心里再也没了包袱,这下子神情重新变得冷酷,扭头就要走。
齐笙看出来他伤得不轻,决定干脆就送佛送到西,拽拽齐景东的衣袖,小声哔哔道:“哥哥,你看他……”
“嘶。”齐景东拧拧眉头,显然也不能忍心让薛域就这么徒步走回去,但他毕竟是个男孩子,再怎么作为小伙伴也不好跟齐笙同乘一辆马车,便冲他的背影嚷嚷着,温声提议,“这个小薛公子啊,在那边我们还有一辆马车停着,如果你不嫌弃可以跟我同乘……”
薛域连头也没回:“我嫌弃。”
齐笙、齐景东:“……”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