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陆言辰抓着船板, 那船就飘得不算太快,很快丁绍阳等人划着船赶过去,陆言辰这才爬到船上去, 他浑身湿透, 右手本就受伤缠了纱布,因为刚刚下海在水里浸了半天, 那伤口处又开始渗血。

    顾灵看着那原本白色的纱布上清晰的血迹越来越明显,莫名觉得心里也很难受。

    上次他是腿上受伤, 伤口反反复复, 几乎也没怎么休息,这次又是手上受伤。

    难道他就一定得这样时不时地受伤吗?

    两只船系到一起, 陆言辰坐在船板上, 轻轻出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另外一只船上的顾灵, 这次顾灵没有躲避他的眼神。

    女孩儿想来都是沉稳平静的,可现在她的发丝被海风吹气, 眸子湿润润的,带着一丝无措与忧伤,脸蛋儿是一如既往的白净, 唇瓣像熟透了的蜜桃那般诱人。

    他喉结滚动两下, 问:“去内地了?”

    顾灵点头, 想说什么, 在看到他手上的湿透的纱布被撕开, 里面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露出来, 所有人都惊呼起来。

    丁绍阳直叹气:“老大!这, 这怎么办?咱们再去一趟内地吧, 你这伤不处理不行啊!”

    陆言辰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头发上还有水珠被太阳光照得散发着光芒,才被水洗过的五官更添一种清俊潇洒,男人只无所谓地说:“医生给开了药,等下了船让顾知青帮我再包扎一下就好了。”

    他这样说,其他人倒是没怎么,因为顾灵包扎技术最好,找顾知青是理所应当的,可陆言辰的目光投放过来的时候,顾灵却觉得自己像是被烫了一样。

    她微微咬唇,心里七上八下,理智上一万个想拒绝靠近他,可却发现自己在情感上不知不觉地已经离他非常近了。

    很快,一行人就到了岸边,王浩瀚首先跳下船,一把拉住孙平芳的手把孙平芳扶着下船。

    顾灵是打算自己下去的,就是费劲儿一点,但不至于下不去。

    可谁知道眼前伸过来一只大手,修长宽大,她眸光一闪,呼吸屏住,抬头对上陆言辰的眼。

    如果犹豫势必更容引起旁人怀疑,顾灵只能把手递给他。

    男人伸出来的是没有受伤的左手,握住她的一瞬间仿佛有力量传给她,她微微用力往下一跳,就到了岸上,只是不知道怎么腿一软,还是陆言辰用力一拉,才稳住了她。

    顾灵心绪不宁,怕人发现,便故作镇定说道:“谢谢。等下我帮你包扎伤口吧。”

    一行人往岸上走去,王浩瀚在跟丁绍阳他们说起来要结婚的事情,那些当兵的一个个都羡慕的很,大家说说笑笑地朝木屋走去。

    而顾灵始终跟陆言辰走在一起,无论她是怎样走路的频率,陆言辰好似都可以跟她保持一致。

    海风阵阵,气温又高,陆言辰身上的衣服倒是很快都干了。

    等到了木屋,顾灵赶紧找出来干净的纱布,又拿了陆言辰从医生那开的药,让他坐在屋子里给他上药。

    其他人瞧见李海霞端出来一篮子才煮好的玉米,都争着吃,屋子里一时间只有顾灵跟陆言辰。

    顾灵小心地给陆言辰处理伤口,上药,怕药没涂好,又怕他疼,看着那鲜红色的深深伤口,她心里是止不住的难受。

    本身她就非常敬佩军人,此时想到陆言辰是为了自己才跳入海中,更觉得愧疚,感激。

    两人都沉默着,陆言辰瞧着她纤细白嫩的手不住地忙碌着,看到她乌黑的发,巴掌大的脸庞,一双沉静清澈的眼,他忍不住这样一直盯着她看。

    良久,他才用左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折叠的报纸,眉头微微皱着:“报纸都湿了,上面有你们的新闻,也有我的。”

    顾灵一顿,往报纸上看去,陆言辰随意地把报纸摊开,虽然湿了,但还是看得见上面的字迹报道。

    确实也很巧,他们知青队种下的庄稼,向日葵,盖下的房子,被报社大力夸赞,而旁边并排的新闻就是陆言辰在海岛上勇猛抓捕几名嫌疑犯的事情。

    写下那篇新闻稿的记者文笔很好,寥寥几笔就把陆言辰当时的状况有多危险描述的令人心惊。

    顾灵看着看着,脸上却并没有任何喜悦,陆言辰倒是觉得好奇。

    “你怎么一点都不高兴?”

    顾灵帮他把纱布缠好,打个结,这才安静地看着他。

    “你的确很厉害,能一下子抓到几个嫌疑犯,也敢带着伤跳到海里去,但是……”

    她犹豫了下还是继续说下去:“但是再大的功劳也去不掉你手上的疤,如果当时坏人不要命也要杀了你,你现在会是只有这么一道伤吗?你跳到海里救我,我很感激,但是我更希望你首先爱惜你自己。即便你不跳下去,我们也是有可能会被丁绍阳的船救了的。”

    陆言辰面上的笑淡了:“我知道,当时的情况很不好,我扑上去抓人面临的是送命的危险,如果我当时退缩,我是会安然无恙,可后果呢?他们手上有几十条人命,涉及到一桩情节重大的杀人案与走私案,如果我不上去,后面会有更多的人死在他们的手里。”

    他微微动了下自己的右手,感觉顾灵刚刚十分细致,这会儿甚至都没那么疼了。

    男人轻轻笑道:“至于跳海,如果是别人的话可能我不会跳,因为我理智清楚地判断得到,丁绍阳的船能救你们的几率很大。可那船上坐的是你,你们的船很小,越是往海里面飘速度就会越快,风也会很大,危险性是存在的。我不愿意让你去承担危险。”

    的确,等丁绍阳把船开过去的那段时间里,随时可能会发生很多状况,毕竟大海里确实非常危险。

    顾灵哑然,她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因为担心他受伤的问题,竟然把其他的都抛开了。

    可是明明她觉得自己不会是纯粹地担心他的……

    女人沉默的时候,陆言辰再次伸出手抓住她的手,顾灵一惊,心跳骤然加快,低声说:“你松开,外面都是人……”

    陆言辰笑了笑:“我知道,你是担心我,怕我总是受伤,对吗?你放心,我皮糙肉厚的……”

    听到这话,顾灵忽然就生气了,她非要挣开陆言辰的手,挣不开,就这么地朝着他说:“皮糙肉厚就不是肉做的吗?就不会流血不会疼吗?陆言辰,你根本就不懂我的意思,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你愿意牺牲愿意奉献,你担心我!可是人活在世上首先最要担心的是自己,要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健康康的!如果你出个意外不在了,没有人会记得你太久,你懂吗?”

    就像她上辈子付出了那么多,后来有人记得她的好吗?

    在医院病床承受病痛折磨的时候,只剩她自己回忆过往的时光,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珍惜身体。

    陆言辰再好,为旁人牺牲再多,他年纪轻轻的没了命,只当时报纸简单报道一下,不出一年,就没多少人再记得这个人。

    在某些地方,他们两个出奇地相似。

    而陆言辰却紧握着女人的小手,定定地看着她微微染红的眸子,无比肯定地说:“你很担心我。”

    顾灵哑然,又要挣脱他:“我要收拾东西。”

    男人却根本不愿意放开她,他面上的神色一改再改,而后宛如恍然大悟一般,笑意浮现,却依旧诚恳地看着她:“你想让我保护好自己,不愿意看到我受伤,那你就给我下一道命令,我就听你的。”

    顾灵负气,当时就说:“好,那我就给你下命令,陆言辰,请你以后务必保证自己的人身健康!”

    陆言辰笑出来:“收到命令!”

    然而下一刻,他轻轻唤她:“灵灵,我会照做。”

    顾灵微微睁大眼睛:“你喊我什么?”

    陆言辰闲闲地看着她:“怎么,不能喊?我们既然在处对象,我就肯定不会继续喊你顾同志。”

    顾灵急了:“谁跟你处对象了?我不是说了,我要考虑清楚!”

    陆言辰捏了捏她的手指:“不跟我处对象,那你是以什么身份下命令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领导才能给我下命令,你可以通过两种方式成为我领导,一,去当兵吧,而后以最快的速度升迁爬到我的头上,二,跟我处对象,你就是我最大的领导。”

    一席话好似很有道理,顾灵哑口无言,气得跺脚:“你是在给我下套!”

    陆言辰大大方方承认:“下命令的感觉不好吗?领导?”

    顾灵气地白他一眼:“那行,我命令你立刻松手,闭嘴!”

    陆言辰忽然坐直,对着她敬了个礼:“是!”

    这倒是把顾灵吓了一跳,她想了想,都气笑了,陆言辰也冲着她一笑,顾灵赶紧地拿起了用剩下的纱布等物去旁边收拾去了。

    忽然之间多了个对象,顾灵也不知道该怎么想怎么做。

    她发现自己跟陆言辰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被他牵着鼻子走,每次都是事后冷静,带着后悔。

    他们其实,根本不合适的吧?

    他就算是待在这座岛上,可听彭晓月说的,他们陆家是绝对不会允许他随随便便娶个姑娘的,要考察儿媳妇的家庭,就她亲爹跟后妈那种乱七八糟的家庭,没人看得上。

    顾灵也没想过按照正常程序去结婚,她原本计划的就是在海岛上过一辈子,并不想结婚的。

    现在忽然之间对陆言辰产生了感情,她想,自己还是不应该匆匆忙忙地开始,她应该跟陆言辰说清楚。

    谈对象可以,但是,她不结婚。

    接下来半天都在忙着布置王浩瀚跟孙平芳婚礼的事情,大家都在忙,而后知青们都搬到了新房子里住,那木屋就成了陆言辰等人暂时休息的地方,这比住帐篷舒服多了。

    忙到傍晚,黄昏时分顾灵去摘南瓜,打算留着明天煮粥喝,才选好南瓜,就听到身后玉米地有声音,她一转头就发现了来人是谁。

    正是陆言辰,他站在玉米地里,看着她的神色带了几分温柔。

    “南瓜重,我来提吧。”

    顾灵想了想,喊住他:“我们谈谈。”

    晚风阵阵,地里玉米长得非常好,间错着种的还有豆角,梅豆,南瓜等,植物的清香铺天盖地,夕阳带着五彩斑斓的颜色,顾灵看一眼身边单手提南瓜的男人,总觉得惋惜。

    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上辈子就来海岛,而后遇到陆言辰不知道会是什么结局,会比现在更好吗?

    但无论如何,她现在都是拥有那些抹不掉的过往的,不愿意跟人说却也不能不承认,那些是发生过的。

    她跟陆言辰不一样。

    现在的他,前途大好,长得英俊,性子也很讨人喜欢,配得上任何条件优秀的姑娘。

    顾灵声音平静:“我妈当初来这边出差,死在了海上的一场意外中,后来没多久我爸娶了他的初恋对象,我的家庭非常复杂,我对感情是不抱希望的。而你……一切都很好,我们是不应该开始的。”

    陆言辰深邃的眸子里是望不到尽头的雾一般,他立即反驳了她:“你的家世不该是你奔向幸福的阻碍,越是从小过得不好,越是应该为了自己博出一条生路来。顾灵,你打造生活的态度,不像是这么悲观的一个人。如果非要强行去猜测你不愿意接受我的理由,是因为我的家世?那你应该也知道,我不是个听话的儿子,所以我才能够来到海岛。至于我想跟谁结婚,那都是我的事情,我不会去听从家里的安排。”

    顾灵倒是很佩服他这种潇洒不羁的姿态,可她还是说:“你难道一辈子不回去?”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吗?人生那么长,至少婚姻大事要自己解决。”

    顾灵试图刁难他:“那如果我不愿意在海岛上生活一辈子呢?”

    陆言辰看着她,忽然笑了:“你很愿意,我能看得见。但既然你这么问了,我便告诉你,如果你愿意在海岛上生活,我就一直留在海岛上陪着你,如果你不愿意,我就跟你一起走,至于去哪里,内地那么多城市,不是非要去我父母那边,我们随便选一个你喜欢的城市也可以生活得下去。”

    他是诚恳的,认真的,有一种打动顾灵的妥帖。

    她下意识地问:“为什么?”

    陆言辰顿了顿,抬手捏捏她的脸:“你问我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面前?我又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因为你漂亮?但是漂亮的人那么多,我都不喜欢,偏偏只喜欢你。我也常常在想,为什么?因为我想不通,所以我辗转反侧,日日都想着见你。”

    他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在顾灵的耳边炸开。

    “没有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喜欢就是喜欢,顾灵,大胆一点吧!坦诚面对自己的心,面对这份感情,哪怕你觉得你随时会消失,也不要害怕,我能保证,在我们之间,就算有一天有人会受伤,那个人只会是我。好吗?”

    顾灵遭受过很多人的劝告与设计。

    从前在家,继母与继妹总是劝她,让她不要计较,劝她吃亏,劝她包容。

    只有面前的这个人,他在一字一句地劝她,告诉她,如果他们之间注定有个人受伤,那么受伤的人就是他。

    顾灵抬手捂住他的嘴:“你也不许受伤。”

    陆言辰低头看着被自己圈在怀里的女孩儿,轻轻地用唇吻了一下她的手心。

    顾灵一颤,脸上绯红,进退两难地把手缩回来,可却再次被他抓住了手。

    他在她的手背上手心里各自亲了一下。

    “灵灵,我喜欢你,会永远喜欢你。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就好了。”

    顾灵觉得自己整个人像浸入了温暖的潮水之中,她有一点想哭。

    哪怕曾经受过伤,她还是选择了相信眼前这个那么美好的人。

    就宛如走过了一万次黑夜,还是会心潮澎湃地迎接黎明。

    她声音轻轻的,又甜又软:“以前是只有一点点,可现在不是了。现在是……”

    陆言辰揽着她的纤腰,黑白分明的眸子一刻不错地望着她,低沉的声音略带沙哑:“现在是有多少?”

    顾灵伸出手指,在他的手里画了一个圈:“现在是……能装满你一只手的喜欢。”

    是她无法形容的,越来越深刻的喜欢。

    陆言辰本身是没打算动她的,他知道,她其实还在犹豫,还在退缩,而他也并非是强势逼人的那种。

    他是希望可以尊重她,理解她,无论她如何选择,他都保持客观的。

    可就在她的手指在他手心里画圈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宛如触电一般,浑身麻了一样,脑子里有一股克制不住的浪潮涌上去,而后他抬起来顾灵的下巴,凑了上去。

    他是很想很想吻她的,心里像是有暴风雨侵袭,可在即将吻到她嘴唇的那一刻,他生生忍住了。

    怀里轻轻愕然地睁大眼望着他,身子又软又像,甚至眸子里带了些水光。

    陆言辰声音沙哑:“灵灵,我可以吗?”

    顾灵胸口起伏厉害,她从未经历过这样暧昧到火热能将人融化的地步。

    她颤巍巍地问:“我说不可以,你就停下来吗?”

    陆言辰喉结滚动两下,轻轻咬住了她花瓣一样的唇。

    在那一瞬,顾灵闭上眼,脑子里宛如要窒息一样,她下意识地抓住陆言辰的衣裳,而他大手更用力地托住她,一下一下地去品尝花瓣柔嫩清甜的滋味。

    贝齿被缓慢推开,顾灵浑身轻颤,呼吸里都带了些慌乱与惧怕。

    陆言辰起初不得章法,只顾啃咬,到后来注意到顾灵的反应,便略微知道了她的弱点,他反复推进,左手托着她,右手带伤便只能扣着她的后脑勺,将她吻得气息迷乱,软得一塌糊涂。

    而那只圆溜溜的,打算明天煮粥的南瓜,识趣地滚到了旁边的田埂上。

    直到顾灵回去失魂落魄脸颊绯红地把南瓜放到厨房里,再去洗澡,躺到床上,都还觉得今天像一场梦!

    所幸,他们搬到新家之后,屋子宽敞了许多,顾灵跟孙平芳睡一个屋子,孙平芳为了明天结婚的事情早早睡了,顾灵得以自个儿坐着想事情。

    她回来之后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来一盒雪花膏,心里清楚肯定是陆言辰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顾灵盯着雪花膏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想起来在玉米地里的吻,再摸摸自己的唇,就觉得有些火辣辣的了。

    陆言辰这个流氓,她是去说清楚,告诉他自己不愿意结婚的,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吻了呢?!

    而此时木屋里的陆言辰也没睡着,他洗完澡躺在木屋里的床上,有几个部下还没睡,其中丁绍阳说话声音最大。

    “唉,人家才来的知青王浩瀚都要结婚了,咱们一个个都还没对象呢!”

    “就是,咱还不如那些知青,这混的是个啥啊!”

    有人赶紧劝:“老大长得这么好,条件这么优秀,不也没对象吗?咱们急啥?”

    陆言辰睁开眼,轻笑一声:“你怎么知道我没对象?”

    “啊,老大,那你有对象啊?你对象是谁?”

    陆言辰冷哼一声:“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话的那人愣了下:“老大,你对象是丁绍阳??!”

    陆言辰抄起来枕头就砸了过去:“行了!你个混小子!早点睡吧,梦里啥都有!”

    这些没对象的人,是理解不了他这有对象的人是多快活的!

    作者有话说:

    陆言辰:“晚安(我有对象了你们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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