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安宁城数十公里之外,一黑衣男子察觉到强大的灵息波动,一脚踹开身下的女子,化为一抹流光飞了出去。


    街道中央,陈时美被打得吐血,对方却连剑都没出鞘,实力高低一目了然。


    他认出对方是震碎符箓之人,却不知为何迟迟不下手杀了自己。


    眼角余光瞥见一边的花浅,先前钻进斗篷时,陈时美不小心摸到了腰身,知道她是女扮男装且相貌平平。


    罢了。


    也许别人就好这一口。


    陈时美自觉想通前因后果,果断倒退数步,拱手道:“是在下考虑不周,惊动道友对象。”


    黑衣人动作一僵,仿佛没明白这说的是什么话。


    陈时美误以为找到逃跑的正确思路,正欲开口时却被花浅抢先:“你说什么?你刚才摸我的时候可没说考虑不周!”


    花浅气的不行。


    陈时美从欢好楼出来,身上除了酒味还有浓浓脂粉味,哪怕已经离开了,仍能闻到残留臭味。


    黑衣人和他打了那么久却不杀他,肯定也是因为陈时美所作所为太过恶心,不想弄脏自己的手。


    “道友要是不嫌弃,把我头上的符撕了,让我亲自动手教训他!”


    陈时美心下大骇:“道友不可——”


    下一刻,黑衣人同意了这个办法,凉意拂面过,花浅额上的符顺风而动,轻飘飘地落在面前。


    看清符箓后,花浅脸色一变,怪不得会闻到臭味,原来这符是从嘴里掏出来的!


    上面甚至还有牙印!


    花浅怒不可遏,整个人暴.射而出,抬手便是数道剑招,自身更是比剑气还快地来到眼前。


    千若水是个狠人,教出来的师妹也是狠人。


    舍弃全部防御,注重攻击力和速度,以求最短时间解决敌人。


    简称脆皮输出。


    陈时美被花浅不要命的打法慑住,一时之间竟未能察觉出对方修为比他低,而是被打得连退数步。


    他本就被黑衣人打伤,待到发觉时,剑尖直抵咽喉。


    想起陈时美对自己做过的事,花浅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想以牙还牙又嫌脏,最后只得将他捆得结结实实,打晕之前不忘揣上几脚泄愤。


    匍一抬头,便见天空上站着一个黑衣男子,静静地不知道飘了多久。


    踏空行者,唯小乘之上也。


    看来对方是小乘期修士,说不定还要更高。


    地面上的黑衣人恍若未觉,走上来接过花浅手中的绳子,径直拖着陈时美往外走。


    花浅想跟上去,半空中的黑衣男子自天而降,来到面前问:“敢问小友师承何处?”


    男子约莫二十出头,眼睛浑浊不清,两颊深陷鼻梁高挺,脸色更是白的吓人。


    在夜幕的衬托下,看上去十分可怖。


    神差鬼使地,花浅想起一个人。


    男主陈元。


    不是吧不是吧?


    刚解决完低配陈时美,不会现在来个高仿陈世美吧?


    “我是散修,招数都是偷学别人的,”花浅嗫嚅着,“没有师傅教过我。”


    的确没有师傅,有个师姐罢了。


    陈元看着她。


    月色朦胧,他一眼看出对方女扮男装,眼尾略微下垂,瞳仁清澈如芒,眼神对上会不自然移开,胆小瑟缩的模样,和记忆中某人十分肖像。


    打破寂静的是另外一个黑衣人,他回过头来,露出小半张脸:“不走?”


    是个男声。


    声线冷淡,嗓音清澈,如清晨冷泉击石,悦耳宜人。


    还没看清长相,对方又转了回去,继续自顾自地往前走。


    花浅向陈元点头示意,快步跟上友军,小声道:“谢谢。”


    黑衣人不可置否。


    就在二人抬脚要走之际,一道黑风鬼魅般出现在眼前。


    “咣——!”


    剑鞘摩擦声尖锐刺耳,两道截然不同的威压遽然爆发,掀翻周遭所有事物。


    花浅来不及有所反应,只觉得胸口闷痛,耳朵嗡嗡地响,整个人就已经飞了出去。


    “咳!”


    脊背撞上旁边墙壁,她跌落在地,呕出一口鲜血。


    陈元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才到跟前,黑衣人早已抬剑格挡,剑意浓郁磅礴,逼得他下意识出剑反击。


    莫非此人也是小乘修士?


    “不知道友想做什么?”


    黑衣人语气淡淡,好似完全没有受到威压影响。


    “不过是想寒暄几句罢了。”


    陈元主动收剑,施舍地将一樽小药瓶丢到花浅面前:“是我唐突了。”


    花浅趴在地上,口腔内满是血腥之气,气血翻涌上来,一个没忍住吐了出来。


    她将小药瓶拢进手中,露出一口血牙:“多谢道友。”


    “我乃渊则宗人,小友日后若想拜师,来之报我名号就是。”


    “请问道友是?”


    “姓陈,单字一个元。”


    …还真是你啊。


    纵使胸口剧痛,花浅的眼神依旧不可避免地往陈元下腹看去。


    毕竟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太监,怎么能不好奇嘛!


    陈元自然察觉到那若有似无的目光,掩在袖中的手暗自捏拳。


    他和她是初见,不应该知道那件事才对,莫非……


    陈元垂眸,下腹处失去了理应在那的东西,风一吹过就瘪下去,兼之他皮肤苍白,声音也变得尖细,很难不让人多想。


    何况还有个隐藏实力的神秘修士,陈元判定,此地不宜久留。


    他向黑衣人拱手:“告辞。”


    目送陈元翩然离去,花浅摇摇晃晃地站起,小药瓶作势想摔,又被收回袖子。


    药是没罪的,她在心里宽慰自己,都伤成这样了,不拿白不拿。


    一股温融之气从手臂传来,融入四肢百骸,剧痛的胸口也慢慢平息下来。


    见花浅诧异地看着自己,黑衣人不自在地收回手:“是我误伤了你。”


    方才两人对峙,陈元可是先收了剑。


    先收手意味什么?


    意味着怕了啊!


    陈元是小乘修士,这么高级别的修士都怕他。


    这样的超级大佬怎么会误伤人呢?


    花浅用袖子擦了擦脸,尽力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不是你的问题,是那个陈元见我是散修无依无靠,想来踩一脚逞威风罢了。”


    她这一擦,本就脏兮兮的脸混着血,加上浸满血色的牙,污秽的像地下爬出的小鬼。


    黑衣人沉默片刻,继而掏出一粒药丸给花浅:“吃了它。”


    就冲对方在陈元面前保护自己这一行为,就算给得是毒药花浅也愿意吃了它。


    他见她一口吞下,语气诧异:“不怕是毒?”


    药丸落肚,花浅越发舒适起来,梆梆地捶着胸脯:“你是大佬,大佬怎么可能害我这种小菜鸡呢?”


    因为太过用力,捶完甚至呛了两声。


    黑衣人不言语,左手食指中指合并,原先拖着的陈时美原地腾空,他踩上剑鞘,示意花浅也跟上来。


    剑鞘通体漆黑,质地上乘,月光照耀下,隐隐流动着银色光芒,显然是把昂贵的好剑。


    剑,对于剑修来说是老婆一样的地位。


    花浅的鞋子跟着她摸爬滚打,就算有清体诀整理干净,到底也不舍得踩上这样一把高富帅剑。


    “不了。”她摇摇头,“我鞋太脏了,不能踩脏你的剑。”


    说完怕黑衣人尴尬,花浅也抽出自己的剑踩了上去,道:“这样就好。”


    *


    和莫水清约定的交货地点在城外,御剑飞行需几刻钟时间。


    一路上,黑衣人始终落后花浅半步。


    花浅刚受了伤,体内灵息不稳,好几次差点从半空掉了下来,幸亏黑衣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才避免摔成一滩肉泥。


    又一次被扶住之后,花浅终于开口:“大佬,你玩三界坛吗?”


    问这个问题时,她确实存了点小心思。


    这可是巨佬,男主见了都得掉头走。


    虽然听上去像是搭讪手段,但绝不是搭讪,是为了抱金大腿!


    黑衣人迟迟不语,花浅正想给自己打圆场时,淡淡声音再次传来:


    “玩,要加个知交吗?”


    芜湖!


    知交就是加好友的意思,花浅玩三界坛不到一个月,知交栏仍是空的,她兴奋地伸手一掏——


    储物袋里空空如也。


    “……”


    忘记了,做任务之前她把万事镜还给了千若水。


    怎会如此!


    花浅窘迫到脚趾抠剑,一张脸红得几乎能拧出水:“我好像把万事镜忘在家里了……哈哈。”


    哈哈个什么啊,这听上去也太像拒绝做知交的意思了吧!


    她恨不得陈元即刻回头来打死自己,也不想记住刚刚那句话是从自己口中说出。


    “是吗。”


    黑衣人语气平淡,听上去并不在意这点小事。


    相顾无言。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没有勾搭成功的花浅心情低落,哪怕是拿到赏金也没能高兴想起来。


    莫水清与之相反。


    她久候多时,众多修士一无所获,以为任务失败之际,渣男陈时美居然被抓回来了!


    虽是两人共同抓回,但功劳高低一目了然,对着受伤更明显的花浅不停道谢:“最菜,你果然不菜。”


    “我姓花……”


    这回莫水清听清了,纠正道:“好的花最菜。”


    花浅:……


    算了,爱咋咋地。


    任务结束后,黑衣人只言不提,很有大佬风范的踏空而去,留下一抹银白流线让花浅暗自神伤。


    好不容易一个勾搭大佬的机会给没了呜呜呜。


    众人就地解散,花浅沿原路返回安宁城,莫水清恰好同路。


    冷不丁的,莫水清冒出一句:“最菜是女子吧?”


    “不是。”


    “你人/皮/面/具/歪了。”


    花浅条件反射地摸脸,旋即意识到中了莫水清的陷阱。


    莫水清三指捻起,一道红印幻化成形,飘荡着来到花浅掌心。


    她道:“此乃反转印,印在身上可反转性别,最菜兄用来接取任务再是方便不过。”


    有了先前的经验,花浅慎重道:“为何要给我?”


    莫水清欲言又止,艰难开口:“你着实被陈时美打得太惨了。”


    陈元出现一事黑衣人没提,花浅刻意不说,直接导致莫水清以为她的脸为陈时美所行,心生愧疚,便主动将反转印送给花浅。


    花浅踌躇片刻,终是接过:“谢谢。”


    莫水清忽然笑了:“我孩子要是还在,也该有你这么高了。”


    啊,是触景生情。


    听语气孩子很早就不在身边,最亲密的道侣还流连青楼,实在是……


    花浅胸膛酸涩,闷闷的喘不过气来,“莫姐姐……”


    “那死孩子年纪轻轻就说要出去闯荡,几十年了都没传个音讯回来,真是气煞我也。”


    “……”


    真是信了你的邪。


    “花道友游历时,可否帮我留意下眉心有胎记的女子?”解决了道侣,莫水清神情松快,“不管消息真假,定有酬谢。”


    花浅点头称好。


    二人在岔路口分别,确认莫水清不会回头后,花浅一路狂奔,回到最初集结的厢房隔壁。


    一打开门,千若水就迎了上来:“如何?”


    “完美结束。”


    花浅说着就将储物袋递了过去,视野眨眼间多出大片血色,原本神色轻松的千若水,极其罕见的露出惊诧表情。


    啊,花浅在失去意识前明白了现况,是我七窍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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