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声音异常响亮,顿时惊动了半个营区的人。
池月镜原本就睡得不深,第一时间便已警觉地坐起身,她先朝外间的沙发垫望去,发现顾今宵也醒着,甚至连外套都穿好了。
帐篷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顾今宵起身道:“你伤还没好就别动了,我出去看看。”
她走出帐篷,发现不远处一个身材高大的alpha犹自气呼呼站立着,身边的omega还在低声安抚他。
“出什么事了吗?”她走到夏婉婉身边,对方也是被吵醒才出来了解情况的。
夏婉婉脸上还带着点倦意,轻声道:“还不清楚,好像是有人在帐篷外偷窥...结果惊动了路琛,他追出来没找到人.......真是太吓人了。”
路琛就是那位alpha军官,他身边那位也是熟人,顾今宵记得她叫小菲,前一天晚宴时主动帮大家烤海鲜,是个性子很腼腆的omega女性。那晚众人都在说笑打趣这对新婚夫妻关系太好,简直是一刻都不肯离开对方。
深更半夜被发现偷窥,偷窥者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几乎不言而喻,是以在场的众人脸上都带着点愤慨。
谁能想到好端端的团建日居然会发生这种泄露隐私的事情?
那边史提亚询问过情况,眉心紧皱着回到自家夫人身边,一边小声说:“小菲当时正准备洗澡,万幸路琛警觉,听到帐篷外有动静,追出来没有见到人,但是却找到了这个.......”
他摊开手,一个小巧玲珑的窃听装置出现在掌心,夏婉婉看一眼就大皱眉头:“这是谁干的?居然专门凑到新婚夫妻帐篷外装这个东西...简直就是犯罪行为!”
她越说越觉得生气,转过头却发现旁边的顾今宵一直没有说话。
“顾学姐,你想到什么了吗?”见她脸色不太好,她不由得关切地问道。
顾今宵犹豫地望着她,似乎在考虑该不该说出来,她脸涨得通红,手指也下意识绞紧了衣摆,见此情形史提亚哪能不懂,当下明智地转过身:“我去那边问问情况。”
等他走远,顾今宵稍微松了口气,只是依旧满脸写着难堪,压低声音对夏婉婉说了几句话。
“...因为没有抓到人,所以我起初也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但刚才听路少校这么说,我想着还是该给你们提个醒.......”
夏婉婉没想到她居然也遇到了同样的事件,立即愤慨地说道:“学姐,勇敢说出来是对的!谁能想到在防卫这么严密的军部营地能有人偷窥呢?这绝对是内部人干的,对自己的同袍居然如此下流恶心,必须揪出来严惩才行......”
顾今宵抿了抿唇,为难地说:“但那个人今天刚跟月镜起过冲突,我这么贸然指认他,难免会被问讯处的人认为是公报私仇.......”
她边说边低下头,借着路边朦胧的灯光,夏婉婉发现她眼中闪出一丝光亮,明显是有些无奈混杂着委屈,一股勇气涌上心间,她主动开口道:“我相信学姐的话,既然你说在那人身上看到了疑似烫伤的痕迹,那他的嫌疑就很大,我们可以换个方式求证.......”
有了明确的嫌疑对象,再加上路琛这个人证,去一探究竟也不算师出无名,她下定决心:“我去跟我先生商量一下,避嫌起见,学姐你就不要出面,在这边等消息就好。”
顾今宵温和地望着她:“你们自己也要小心点,最好提醒大家都检查一下帐篷。”
其实不用她多说,在听到自家同仁被偷窥之后,敏锐的alpha们已经开始对整片露营地进行地毯式搜索,而他们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很快,“露营地有偷窥者”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传遍了整个营区。
曾继源万万想不到,中央监察所的alpha们竟然如此蛮横不讲理。
他原本在自己的帐篷里待得好好的,突然被一阵喧哗声吵醒,来不及反应,就见几个身材高大的alpha冲进帐篷,不由分说将他按住了。
“你们干什么啊?快给我住手!”
没有人理会他的大呼小叫,更让曾继源大惊失色的是,这伙人在制服他之后什么都没说,反倒是翻起了他的行李。
“别动——”眼看着皮箱被打开,他内心骤然滑过一丝惊惶,拼命挣扎着喊道,“未经许可乱动他人物品,我可以去军法处投诉你们!”
他话音未落,眼前突然一花,有个什么东西砸到脸上,钝重的痛楚感随即浮现,一个监察所的军官颇为讥讽地说道:“投诉我们?哼,等你先解释清楚这些是什么再说吧!”
一阵稀里哗啦的物品落地声,曾继源心跳如雷,依旧梗着脖子不肯服软:“我凭什么要解释?中央监察所有这种权限来管问讯处的私事吗?”
他故意将动静弄得极大,寄望于营地里的其他同事能发觉不对赶快过来,不出他所料,几分钟后,满脸愠色的问讯处处长阿道司带着一队卫兵赶到了帐篷。
“史提亚,大晚上的怎么有兴致跑到我问讯处撒野,你这是要造反吗?”他脸色阴沉得黑云密布,明显是动了气。
史提亚从发现箱子里的东西后表情就不怎么好,闻言冷冷一哂:“我造反?你先给我解释一下,团建日期间让属下带着这些东西是打算干什么吧?”
他朝地上指去,满地零散的行李之中,带着鲜明的问讯处风格的迷你监视器、窃听器等小物件赫然在目,明晃晃扎进视野中。
饶是阿道司心思深沉,也不免先怔了一秒,这才恢复淡定:“怎么?你们中央监察所不去管虫族的事,改行向同袍开刀了?也对,高高在上的监察所向来瞧不起我们这些情报机构,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些东西对我们的工作而言,就是武器。”
他说得振振有词,本以为能震住史提亚,却没料到这番话一出口,对方脸上的神情愈加微妙,到最后干脆笑了起来。
“武器是吗?”史提亚示意属下将那堆行李收拾起来,“很好,那就请阿道司处长跟我一起去军委会聊聊,为什么要用‘武器’对准同袍?难道监视我们中央监察所的营地,也是上峰派给你们的任务?”
这个指控不可谓不严重,一时间整个帐篷都变得鸦雀无声,只余下剑拔弩张般的气氛,两方人谁也没有先退让,彼此之间都有些火药味。
阿道司到底是久经历练,眼看事态即将失控,先是抬手示意自己人稍安勿躁,然后才略带疑惑地说道:“这其中大概有什么误会.......”
他的确让属下找机会安排个生面孔去试探池月镜所在的帐篷,但那可是昨天晚上的事情,在收到报告后,他就立刻下令停止了所有监视行为,毕竟这里可不止住着监察所一家,还有许多军方要员与家眷的存在。
情报处的名声不能再差下去了。
一念及此,他脸上表情瞬间变得阴鸷,转向被压在中央的曾继源:“我向您保证,问讯处绝对没有对同袍们进行过监控,也绝不会做这种事。”
史提亚寸步不让,而是让人将那只窃听器拿出来:“那这个怎么解释?你们问讯处的东西总该有个标记吧,看清楚这是不是他的东西?”
看到他拿出来的证据,被压在地上的曾继源先是一僵,满脸都写着不敢置信,那个窃听器......他下午找了很久都没找到,还以为是被自己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可能出现在他手里呢?
但这无疑是个要命的证物,他拼命扭头看向阿道司的方向,大声求救:“处长!那不是我放的,我的窃听器今天下午就丢了!肯定是被人拿走了,我一晚上都没有出过门,请您一定要相信.......”
“住嘴!”
阿道司听得太阳穴止不住地跳动,枉他还以为这新人是个聪明人,结果被人随便诈几句就泄了底,他厉声喝止道:“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作为问讯处处长,要推脱掉一只小小的窃听器不算难事,但要命的是自己这位手下刚巧与对方起过冲突,而且又这么大意地竟然遗失了装备.......
既然如此,还不如索性就将他推出去承担中央监察所的怒火。
他心念已定,疾言厉色道:“只不过是在友谊赛中输给池上校,你不好好反思,却想着用这种手段报复自己的同僚?这种行径,我绝对不能姑息!”
这句话等于是给这件事下了定论,虽然还是脱不了干系,但总算是将事情弱化为军官们之间的个人行为,而非官方指令。
至于曾继源......他轻蔑地望了眼瘫软在地的alpha,不过是个凭关系塞进来的小角色,他自有办法再做应对。
在上司说出这句话后,曾继源脸色灰败,心知自己这次一定无法轻易脱身,他颓然地倒在地上,眼底是掩饰不住的、疯狂蔓延的黑色暗光。
夜色愈加深沉,守在帐篷门前的池月镜抬起头,望向那个缓缓走来的窈窕身影。
“事情解决了吗?”她问道。
顾今宵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转头望向远处那边灯火,眸光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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