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之皎一身绿色碎花吊带长裙,及腰的黑发层层叠叠顺滑茂密,发顶歪扣着个草帽,趿拉个草编薄底拖鞋,一手拿着半杯果汁,一手拖着行李,闲逛般穿过到达厅,走出机场。
初夏季节,清晨八点,空气清透,阳光正柔。
她抬起草帽,白皙的手指勾下墨镜,眯眼寻找着来机场接她的车。琥珀色的双眼清澈晶莹,在光照中透出蜜般的甜暖。吊带长裙裁剪很随意,贴着腰线在腿弯处开叉,绿色让她白皙的皮肤莹莹有光。
这一抬眼,就跟人群中最风骚的绿头发男人对上了眼。
染了一头绿发的王淇风拼命冲她wink放电,仍然是不着四六的模样,浑身潮牌,娃娃脸上学生气未脱,浑身上下大写着五个字:典型富二代。
唐之皎吐了吸管,将空瓶扔进垃圾桶,露出了个无奈的表情。
“怎么是你来接。”唐之皎耷拉了肩膀。
没想到吧。”王淇风得意道,“我美丽动人神通广大降妖除魔的青梅竹马学成归国,我肯定要亲自来接,才能彰显诚意。”
“谁告诉你我今天回来的?”问出这句话时,唐之皎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咱爸。”王淇风抖机灵。
唐之皎抬了下眉,王淇风秒怂了,毕恭毕敬道:“您爸爸。走吧大小姐,今天来接你的就是我,没别人了。”
“也行。”唐之皎叹气,“你车呢?”
“您往这里看。”王淇风指着一辆崭新骚气的红色阿斯顿,打了个响指,“请上车。”
王淇风表面上看起来像个高调且不靠谱的二世祖,实则芯儿里是个乖的。
别家的二世祖囤豪车他也囤,可别家的二世祖飙车,他却不飙。他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做他的富二代,突出能力没有,可他有自知之明,本分的花钱,本分的做豪门咸鱼。
王淇风把速度压在五十码上下,车开得像受过专业训练的迎宾司机,等红灯时,才会抓紧时间跟唐之皎聊几句。
“你这次的东亚东南亚游学如何?”王淇风问。
“就那样。”唐之皎说,“只是去看他们在巫蛊术法上有无创新,顺便对他们的风土人情做个了解……”
唐之皎拿着手机,手指翻飞,速度极快地回信息,半晌,才又补充上后半句话。
“就算是增长见闻,毕竟这年头,利用外来邪神成愿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的术路子不正,万一不小心,可能会在清除作业中着了道……”
唐之皎出身天师世家——天地唐,她从小就立志传承家族使命,因而大学毕业后,为了增长见识,紧跟巫蛊术式的发展趋势,唐之皎频频飞国外,借口游学,去观察分析邻国的一些邪魔外道。
又是一个红绿灯路口,王淇风停稳后,迫不及待道:“那以后还出去考察了吗?”
“不会了。狂妄些说,他们那些东西……不过尔尔。”唐之皎露出一抹自信的笑,“我家传承三千余年,什么厉害的没见过?虚张声势的玩意,根本没有学习的价值,仅做了解即可。”
“也就是说……大小姐你以后就稳扎在国内发展事业了?”王淇风肉眼可见的开心。
“可以这么说。”唐之皎点头,眼睛仍然紧盯着手机屏幕。
“那你是回西南还是留首都?”
“首都。”唐之皎回答果断,微微蹙起眉,“显而易见的道理。西南是唐家本宅所在地,我妈的势力范围。我这个小年轻想真正的精进家传手艺,还是得离家远一些,离开家族的庇护……”
王淇风激动拍方向盘:“那太好了!以后咱们见面机会就多了!”
车到市区,堵在了路上。王淇风终于逮到时机,扭头跟唐之皎长聊。
“今晚跟朋友们聚聚?”
唐之皎挑了挑眉,没抬头。
王淇风搓了个响指,试图引起她的注意,抱怨道:“理我一下嘛,我都一年没见你了,天天盼你回国,为了第一时间给你接风,我跑许叔叔那里鞍前马后照顾了俩星期,终于打动了他,准许我来接你。”
唐之皎吐槽:“……我爸可真心软。”
“怎么样?”王淇风试探道,“私厨小馆如何?我安排菜。”
唐之皎摇了摇头,指着手机:“很可惜,你不是第一个约我的。”
王淇风笑容消失了,连语调都变了。
“谁这么没眼力见,敢越过小爷我去约你?左哥?”
“不是,是生意。”唐之皎扬起了笑,“我的第一单生意,有人遇到了麻烦,约我回国后,见她一面。”
“男的女的?”王淇风蹙眉。
唐之皎自然知道他的那点心思,打小就知道。
但万人迷毫无自觉,性情恶劣,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却是问他:“淇风,姚思思现在什么情况?”
王淇风想了一会儿才想起姚思思是哪位。
唐之皎的大学同学,同学关系也就一般。但姚思思精明能干且际遇好,毕业后入职了家名企,跟自己的顶头上司,也就是谢氏集团的继承人谢玦一见钟情后闪婚,做了“豪门太太”。
成功嫁入豪门后,姚思思和之前同学断了联系,没想到却在婚宴上,看到了受邀参加的唐之皎。
姚思思惊讶至极,问了丈夫唐之皎的家世来历后,立刻与唐之皎往来密切了,对外常介绍自己是唐之皎的同学,平时也会用心维持和唐之皎的关系,借唐之皎正式迈入富豪“圈子”,扩大自己的关系网。
王淇风打心底恐惧姚思思这类目标明确行动力强的猛人,所以对她略有偏见,提起她,语气也没刚刚那么欢脱了。
“她没告诉你吗?生孩子去了。”
唐之皎问:“什么时候的事?”
“挺久了吧……孩子恐怕都要满月了,不过,据小道消息说,孩子不大健康。”
“什么意思?”
“谢家得了个孙子,本是天大的喜事,可现在也没向外公布消息,反正我家老爷子没收到满月宴邀请。”
王淇风神神秘秘八卦道,“我们猜测,应该是姚思思生产时出了什么情况……前天在招商会碰见谢玦,我问了他一句,你老婆是不是生了,谢玦脸色有些不好看,回的也敷衍。”
“你没去看看?”
王淇风心不在焉地嘟囔道:“我家跟谢家关系又不近,何况姚思思还是我通过你认识的,不熟,我去看不合适……当然,咱俩要是一家子,我二话不说,绝对替你去看。”
听到他话里暗搓搓夹带的私货,唐之皎皮笑肉不笑,一歪头:“诶呀。”
王淇风招架不住,红了脸认错:“咳,对不起,我就过把嘴瘾而已。你问她做什么?”
唐之皎笑眯眯道:“约我见面的人,就是她。”
“诶?难道谢家……”
王淇风本想八卦,但车队动了起来,他不得不聚精会神开车。
“直接送我回家吧。”唐之皎交待。
王淇风亮晶晶的双眼失了光,渐渐撅起了嘴,耀眼的绿毛都黯淡了。
“等做完第一单生意。”唐之皎抬起头,笑容清甜,“我请你吃饭。”
又盼到一个红灯,王淇风一个急停,慌张打开手机录音:“再说一遍!我要保存证据,省得你赖账。”
唐之皎清了清嗓子,笑嘻嘻道:“一个月内吧,本人唐之皎,遵守诺言,请我的青梅竹马王淇风同学吃饭。”
王淇风舒坦了,存了录音,亲了下手机。
“有盼头了!”
唐之皎到家洗漱,吹风机拂着她那头飘逸的长发,一层层泛起。
盥洗台上的手机屏幕亮着,页面停在姚思思发来的邀约上。
“糖饺,我是思思,我听小王总的朋友说,你今天回国。”
“我很想和你见一面,聊聊天……我最近身体不大好,住在我老公家的疗养院……”
“你一定要来,好吗?因为……”
——我怀疑我老公的哥哥要害我们。
这话很有意思。
虽说唐之皎跟谢家人也不算熟,但谢氏集团掌权人谢储功只有一个儿子,谢玦是独生子,她还是知道的。
换句话说,谢玦没有哥哥。
姚思思说的这个“哥哥”,到底会是什么?谢家的私生子?还是说……
唐之皎对镜挽发,清点了几个用得上的器具后,她接下了姚思思的这份古怪的邀约。
“我知道了思思,我现在就动身,会在晚饭前到达。”
云深区疗养院是谢氏集团投资,位于市郊,临山靠湖,僻静幽深。
下午五点半,黑色牧马人停在疗养院前空荡荡的停车区,唐之皎捧着花跳下车,迎着夕阳血红色的余光抬头。
湿润的山息水气,味道是清澈的潮。
而这座疗养院,却隐隐约约散发着一种令唐之皎都皱眉的味道,就像腌菜的陈年老缸,内里正暗暗发酵腐臭。
踏进疗养院那一刻,唐之皎脖子上的琉璃球吊坠里,指针疯狂旋转。
她微微惊愕:“这里的风水流向好奇怪。”
姚思思和前台打好了招呼,唐之皎进门后,就有工作人员接洽。
“唐小姐这边请,太太等很久了。”
姚思思的“病房”安排在最顶层的山雅阁,唐之皎飞快捏了个八字搜寻诀,空气荡开,很快就回应了她——除了姚思思和两个保姆,顶层没有其他活物。
唐之皎敲了敲门,手指搭在铜制的雕花门把手上,眉头微挑,指腹轻轻搓过把手上的刻痕。
这地方,好似某种阵法,而姚思思所在的这个山雅阁,像是阵的核心源。
推开门,唐之皎驻步,打量着房间内的装潢。
“糖饺!”姚思思躺在床上,声音和气色都欠佳,费劲坐起身,跟保姆简单介绍。
“这是我大学同学唐之皎,是东容集团许董的女儿。”
两位保姆打了招呼后,很识趣的离开了。
“进来坐啊,这副样子见你,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姚思思挪到茶台前,扭头吸了两口氧,抚了抚胸口,拿出茶具,“喝茶吗?养生茶如何?”
“什么病?”唐之皎慢慢坐下。
“生孩子闹的,生完就是这样子,产后虚……”姚思思道,“最近嗜睡,脑袋也不好使了,总是清醒一阵迷糊一阵……”
“孩子什么时候生的?”
“下周一就满月了。”姚思思捶了捶腰,又吸了口氧,告诉了她孩子具体的出生时间。
唐之皎草草断了个八字,微微一顿。
她问:“孩子呢?”
“生下来我就没见过,只能看特护房的实时监控。是个男孩,先天不足,一直在医院待着,公公还找了国外的专家会诊,也说不清是什么病,心脏的问题吧……公公让我别操心,先把自己身体养好。”姚思思叹了口气。
“……这茶?”唐之皎接过她递来的茶,愣了下,饶有兴趣地捧在手里看了,低头抿了一口,“哪来的?”
“我老公今早送来的养生茶,说特别好,让我勤泡着喝。味道不错吧?”
“嗯……”唐之皎若有所思地放下茶,问她,“说说看,你老公的哥哥想害你……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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