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玦费尽心思也无法让姚思思离开疗养院,想来谢储功早在疗养院做了万全准备,要让姚思思离开,想也知道有多难,但没有吴叔办不成的事,这一点唐之皎有充分的信心。
唐之皎驱车到市区时,左从简打来电话。
看到他来电,唐之皎就知吴叔已经把姚思思给“接”出来了。
“左师兄。”唐之皎接了电话,“让姚思思暂且待在你那里,我三点之前赶过去,具体情况到了再说,你警戒些。”
“好。”左从简话不多,只答了个好字就挂了电话。
左从简比唐之皎年长九岁,是唐之皎的妈妈救下的孩子,活命后就拜了干娘,因为悟性好,唐玉和教女儿时,顺带会点拨一下这个干儿子,左从简成年后入了山门,拿到了正经道士证。
不过他主业是个法医,性情稳重,为人可靠,寡言少语,能做就不多说,住的地方也讲究,风水不错,让姚思思暂居他那里至少不会节外生枝。
唐之皎车拐进小区,瞥了眼后视镜,后面跟着两辆黑车,打眼一瞧就知道是谢储功让人追来了。
到了楼下,唐之皎从容停车,后面的两辆车下来了九个人,唐之皎轻描淡写扫了眼,没看见眼熟的,她剥了颗薄荷糖塞嘴里,让困倦的大脑清醒几分,先发制人。
“说话管事的听着。”她勾了勾手指,“跟谢储功说,让那个在疗养院起阵的人来这里见我。”
“您是许董的千金吧。”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应了她的话,自我介绍是谢储功的安全助理,“我们只是负责夫人安全的,您大半夜强闯医院把人绑走,我们没办法交差啊。”
唐之皎最烦他们这种说话不直接的,她嚼碎了薄荷糖,笑着说:“哦,你们交不交差,关我什么事。”
“许小姐,你这是绑架行为,是犯法的。”那人听她这个语气,也立马威胁了起来。
唐之皎抬起眼,看向这人。
她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可这个“注视”让前方的几个大老爷们莫名发憷,路灯的暖光交织的夜色下,她琥珀色透亮的眼睛仿佛敛着锋利的光芒,直接看透他们的肉胎凡躯,直视他们包裹在血肉里的灵魂。
她一字一顿道:“我姓唐。”
“不管您姓什么。”为首的男人态度强硬了起来,可能他联想了到了些庸俗的东西,比如唐之皎之所以姓唐不姓许,是许南青压根不重视这个女儿,或者许南青有儿子,有私生子,所以,即便唐之皎是许南青的女儿,她说话不一定有分量。
他道:“我们也只是通知你一声,保护夫人的安全,护送她回去,是我们的职责。”
唐之皎一笑:“你的大脑好像误会了什么。”
她的目光骤然变冷。
“我爸奉上全部家当求赘,尚且还要跪在我唐家门前接受考验。你是觉得我姓许,就可以给我爸几分面子,好声好气跟我商量,而我姓唐……就敢对我随意撒野?”
男人跟人打交道多了,敏锐的察觉到,自己可能得罪这位大小姐了。
他语气礼貌了几分,搬出了一句话:“唐小姐,我们只是想确认夫人的安全。”
“姚思思在我这里才安全。”看他态度缓和,唐之皎不再冷脸,笑容灿烂,“换句话说,人,我就不放。”
“唐小姐,你再这样,我们只能报警了,绑架罪可是很严重的。”
在公安居民楼前说报警,唐之皎乐了。
她笑出了声,一挑眉:“那你报警啊?”
扔下这句话,她戴上耳机,转身离开。
身后的几个人交换了眼神,为首的男人犹豫片刻后,点了头。
几个男人包抄过来。
唐之皎不回头都知道他们越过了自己的安全距离,估计是想要来客气地“请”走她。
她啧了一声,左手心的术式刚要点启,楼道的灯亮了。
左从简走出来,冷着脸训斥道:“干什么呢!”
左从简一米八的个头,黑皮练块达人,剃了个青皮头,眉峰眼神凌厉。他穿了个黑色工背心,外面披了件警服,单手提了个至少45公斤级的哑铃。
他走到唐之皎旁边,伸手揽住了唐之皎的肩膀,言简意赅:“滚蛋。”
亲自监督着他们撤走,左从简才松开手,唐之皎默默举起大拇指:“师兄,你是这个。”
左从简却一皱眉,说道:“你身上的鬼味好重。”
“啊……这个啊,姚思思身上,是不是也有这种气息?”
左从简皱眉想了许久,点头道:“隐约有点,没这么明显。你遇到煞了吗?”
“难说。”唐之皎笑了笑,“先说姚思思吧,快些让我交待完睡一觉。”
左从简:“好。”
“你就没说不好的时候……”唐之皎打了个哈欠。
姚思思的状态还算好,虽然半夜抢人让她受了惊吓,但她这种强悍的人,很快就能镇定下来,吴叔派去的人一句“唐之皎让我们来接您”,她立刻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安全。
到了左从简家,她聊了几句,判断出这人靠谱后,就强迫自己睡觉休息,养足精神等唐之皎。
第二天清早,姚思思睡醒后,精神状态比在疗养院好多了。
左从简一个单身男人独居,洗漱用品简单,姚思思凑合着洗漱后,见左从简穿个背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撸铁。
“今天不上班吗?”昨晚闲聊后,姚思思知道他是个警察。
左从简没看她,回答得很简略:“休息。”
寂静了好久,左从简放下哑铃,敲了敲侧卧门,叫唐之皎起床。
又沉默了好久,左从简问:“鸡蛋?”
看见他手里拿着鸡蛋和一罐蛋□□,姚思思明白这是要做早饭的意思,她连忙道:“不麻烦,有什么吃什么。”
唐之皎顶着黑眼圈起床,头发乱糟糟炸着,更显发量茂盛。
她看见姚思思,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先笑:“今天感觉好多了吧?一下子就不虚了,是吧。”
姚思思:“是啊……我在疗养院还要天天吸氧,来的时候我把氧气罐也捎上了,竟然用不上。”
唐之皎叼着牙刷走到厨房,看了一眼,叹气:“师兄,又吃白煮蛋……来点好吃的行吗?”
左从简剥鸡蛋的手顿住了。
他言简意赅:“我不会。”
是,左从简哪都好,就是不会做饭,学都学不会。
唐之皎:“巧了,我也不会。”
这俩全是煮饭白痴。
“我的意思是,咱能买早点吃吗?”
姚思思站了起来:“我来吧。”
“你来什么啊你来。”唐之皎又把她按坐下,“咱俩有正事要聊。”
姚思思打起了精神。
“是我老公的哥哥,确实用不干净的手段了吗?”
“你老公的哥哥……”唐之皎停顿了好久,脸上露出了意犹未尽的笑容,之后才说,“是个有趣神秘的男人。”
正在做水煮蛋蘸酱油的左从简看了唐之皎一眼。
“但你生命受到威胁跟他无关,他跟你老公是一伙的。”
姚思思没有出乎意料的震惊,她眼球微微一颤,唐之皎就知道她心中早就有真正怀疑的对象。
唐之皎没有点明了说,只问她:“思思,如果要用你的命去换你儿子,你愿意吗?”
这个问题,根本没有回答的必要,唐之皎也知道姚思思的答案。
果然,姚思思道:“不会。”
什么都没有她重要,她从大学时就知道自己的目标,要努力让自己过得非常好,既要面子光鲜亮丽,又要里子也顺她心意。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努力,扩充人脉,积极经营生活。
唐之皎欣慰:“我就知道。”
“糖饺,为什么这么问?”姚思思也是个聪明人。
“思思,你儿子很大可能……现在是吊着一口气的状态。”唐之皎说得很委婉,“你公公,我不了解,你应该心里有谱,他可能非常重视……嗯,他的香火。”
左从简端上了酱油泡水煮蛋,并开了两盒脱脂牛奶塞给唐之皎。
姚思思看了眼托盘里的鸡蛋,食欲全无,而唐之皎虽然苦着脸皱眉,却捏起鸡蛋吃了。
姚思思想起,大学时自己虽然能看出唐之皎家里不缺钱,但没把她往“千金小姐”这种身份上想,就是因为唐之皎相当好说话,对吃对穿不讲究,随性没脾气,吃相也豪放。
唐之皎塞完鸡蛋,干了牛奶,继续道:“你可以理解为,那种狗血医疗剧里,保大保小的延续版。你公公现在想用你的命去换你儿子的命,所以他在疗养院搞了点小风水。”
姚思思一口气憋在胸中,这下不仅食欲,肚子也不饿了。
“那我老公他……”
“谢玦我也不太了解,你了解。”唐之皎没发表任何看法。
但姚思思知道她的意思,谢玦性格软弱没主见是圈子里都知道的,当然他要是有主见,自己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就迈入豪门。
“大概就是这么个事,你既然是委托人,那我肯定要救你。”唐之皎说,“下周一你儿子满月,满月前要是再不成,你儿子就彻底没戏了。”
姚思思耳朵旁嗡嗡响,她从乱掉的思绪里,努力寻找支撑唐之皎这个判断的证据。
然后她想起,其实她的公公,谢储功这个人,很注重面子。她和谢玦结婚后,谢储功有意提了许多次,婚姻还是要门当户对,她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姑娘能嫁来就该感恩戴德。
谢家是谢储功的一言堂,谢储功既然对她如此不满意,为何谢玦娶她时,还能这么顺利?
她之前以为,是谢储功疼爱独子。
谢储功情妇不少,但却只有谢玦一个孩子。当初姚思思自己琢磨,认为谢储功绝对是很宠谢玦的。
所以谢玦非她不娶,谢储功才会让步点头。
然而,真正的答案,并非如此。
谢储功能这么快让答应谢玦娶她,也许只是因为,他想快些要个孙子。
而谢玦这男人非常内向,他前面几段恋爱还未开始就噩梦般的结束,给他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换句话说,谢玦不太自信,尤其对那方面,他有心理阴影。
因此,谢玦长到二十八,也没有成家的意思。
姚思思知道,谢玦非她不娶,是因为她跟谢玦非常合拍,让这位内向的少爷重拾了自信。
原来如此……
谢玦第一次成功的恋爱,对象就算是个乞丐,谢储功也会迅速同意结婚。
因为谢储功想快些要个孙子。
可他……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要孙子?
说句不好听的,她这个当妈的都能选择,顺其自然接受孩子的生病和离去。
谢储功为什么非要留这个孩子,还把主意打到她身上?
都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道理,孩子只是柴,她是青山。
哪有为了柴烧青山的。
姚思思咬着指甲,实在想不通。
“想事呢?不着急想明白,总之,你现在是安全的。”唐之皎还是轻松笑着,这种时候,她的笑容令人安心,“至于谢家的破事,现在还在抽丝剥茧阶段,等所有前因后果都摆出来,你就什么都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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