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想问, 发现夏颖眼里，有一些情绪。和平常言笑晏晏的她不同。那是低沉的、阴郁的。
这下何忆朝的脾气彻底, 放缓语气：“你是仗着我爸妈喜欢你，我喜欢你, 提前开始家暴了？好吧, 随便你怎么打我，我反正不舍得还手。”
夏颖躬身，跪在地毯上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
她刚捡了一块, 何忆朝来拉人。
“等会儿我来收拾，和我坐一会儿。”
夏颖站了起来, 紧紧地看着他。
何忆朝：“坐我腿上。”
她刚坐下，何忆朝顺势握住她的手。夏颖深吸口。
“我刚才做了个梦。”
梦到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夏颖从小学习成绩很好, 经常受到街坊邻居夸奖。那个男人觉得这是他的好基因的功劳。
他生得好。
那年在邻居的恭维羡慕下, 虚伪的男人，许诺她期末考第一奖励一百块。
一百块对当时的夏颖来说是笔巨款。多到可以填满童年, 还有剩余的。
她拿着成绩单去兑现, 换来了一巴掌。
她从家里跑出去，在桥边坐到半夜，没有一个大人来找她。
来找她的是夏娟, 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只让她快回去。
她们羡慕两个弟弟, 什么都不做就能拥有好多。她们互相讨厌, 有人比你更痛苦, 你的痛苦有了对比就能减轻几分。
每次夏颖看到对方偷偷的哭。心里都有些得意。而每次她顶嘴被打, 夏娟也会冷眼旁观。
可是再怎么不对付，也只有她们能感同身受，在那些无数个黑夜里。
在道后来，夏颖有姑姑供她上学，对方连着上学机会都没有。
其实姑姑和她们两个人都没有血缘关系，如果姑姑资助的是夏娟，两个人会走上截然不同的路。
毕竟夏娟当初成绩也很好。
夏颖一直也没有完全释怀，每年总会梦见一两次。
刚才她又梦见了，从梦中醒来，一个带着酒味的男人搂着自己脖子，仿佛噩梦照进现实，她这才会下意识把人推开。
那个男人打她身上带着酒味。
这么多年，阴影还在心里深处，还好她已经不难过了。
因为她有能力把阴影下的其他人拉出来。还可以给那些她讨厌的人，造成新的阴影。
夏颖很庆幸，她能把夏娟和佳佳接来自己的城市，对方愿意接受她的帮助。
这不是为了其他人，而是为了她自己。
每个人在做事情的时候，最真实的动力，一定是为了自己。
何忆朝收紧手臂，把下巴放在夏颖肩膀上，非常认真地说：“他们不算男人，也不算人。我还是很想把你弟弟打一顿，我可以打爸吗？”
这话听起来大逆不道，但这是真心话。
夏颖：“打人是犯法的，想想就好。”
何忆朝：“互殴不算？下次谁找你，你一定要批准让我和他们互殴。”
夏颖笑出了声音，你是仗着你一个能也能殴打三个人是吧。
话音一转，她又说：“可能是因为佳佳马上要上幼儿园了，我才显得有点多。”
“不会有问题的，我们明天一起去送。”
夏颖：“你不懂，佳佳本来就胆子小，我担心她和其他小朋友相处不好。”
佳佳以前读的幼儿园，其中一个老师，是佳佳父亲出轨对象的好朋友，对小姑娘有种天然恶意。
要不然就故意不理会她，要不然就找茬批评她生活习惯不好……
父母离婚，幼儿园老师的刻薄，这些都让小姑娘性格很怯懦。
何忆朝：“佳佳这么可爱，这怎么会？她比我弟弟可爱多了，我爸昨天还和我说起廖思遇，他的成绩国内考不上大学，送到国外读书又怕学坏。”
夏颖：“要不然……你送你爸一箱七匹狼？”
“什么意思？”
夏颖：“就是一箱皮带。”
何忆朝：“好主意。不过我爸让我们帮忙多看点，他除了开摩托，什么都不太上心。”
夏颖：“慢慢来吧，停了银行卡自然就乖了，要特别交代他妈妈也不能给钱。”
何忆朝想了下，点头：“你说得对。”
佳佳眼见要开学了，夏颖开始考虑要不要给老师送礼。
这个困扰，杨午午也有，她觉得不要，但是她父母觉得很有必要。
两个人就这个问题，讨论了一番。
夏颖：“你儿子读的公立小学，那些老师有编制，不会冒着丢工作的风险收礼。我这边情况不同，佳佳户口才挂靠过来，只能读私立幼儿园。”
不过她本来也更倾向私立幼儿园，离家近，小班学生少，老师能照顾的更全面，还会经常发照片视频给家长。就是学费贵了点。
夏颖准备了三份礼物，三张不记名的购物卡。
送给佳佳班上的两个老师，还是负责午睡和吃饭的生活阿姨。
佳佳性格本来就太软，必要须一点风险都没有，人情世故避免不了。
沈思廖在银行卡被停了一周后，老实了不少。至少开始每天按时回家了。
谁家还没有熊孩子，杨午午打趣说：“何忆朝那个弟弟，虽然对学习不感兴趣，但是长得又高又帅可以去当明星。“
“如果你们是法制咖，公司欠一屁股债就更稳了，或许还能当流量。”
夏颖：“地狱笑话。你可以诅咒我，甚至诅咒我的爱情，但你不能诅咒我的公司。”
她持有不少股份，未来已经和公司绑定了。
这么说吧，阎王要来搞破坏，她都要想办法给超度了。
她和何忆朝性格并不太像，也不能算互补。但是平时无论她骂谁，何忆朝都会附和一起骂，并且立场鲜明的讨厌她厌的人。
无条件的支持太重要了，她并不想听枕边人和稀泥的狗屁安慰。
何忆朝在外面立得住有担当。老廖的亲戚在公司作妖的时候，何忆朝帮了很大的忙。
那天连着夏颖都有些意外，对方居然能发这么大脾气。
——
早上，夏颖吃完早餐就出了门。她和何忆朝一起送佳佳去学校。
夏欣荣和夏娟说好也一起去送，但刚才夏娟打电话说农家乐有事忙，来不成了。
夏娟在城郊一家农家乐工作，她做得一手好菜，负责给来玩的客人做饭。
农家乐拢共就她一个厨师，不过客人不多，每天也就做几桌菜。一周工作六天，工资六千。
夏颖办好了转学手续，从幼儿园出来就匆匆的赶去了公司。
她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过度在意了，等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小班学生的家长，好多都趴在幼儿园围墙外，伸长脖子，看自己孩子第一天上幼儿园。
小孩没心没肺的乐呵呵，外面倒是许多年轻的爸爸妈妈都红了眼睛，舍不得让孩子离开自己。
——
杨午午趴围墙看自己儿子，挤在一群家长里看学校升旗仪式。
感叹时间可真快，一转眼臭小子都上小学了。
升旗仪式结束，学生们都回了教室，她这才从围墙上跳下来。
踩到的质感不像地面，她转头一看……踩到了其他家长脚。
杨午午一边移开一边连声道歉。
对方是个三十岁的男人，个子高，长得挺白净。
“没关系，其实我们是邻居，住在同一栋楼，我见过你几次。”男人说完报上了小区名和楼栋号。
杨午午有点意外，那倒是很巧。
王逸掏出了手机，很自然的说：“能加个微信吗，以后学校有事情可以互相通知。”
杨午午斟酌了一秒，说：“不如，我还是加你老婆微信吧。”
“我还没有结婚。”
杨午午：“未婚生子啊？挺时髦，我也能理解。”
“我是孩子他叔叔，他父母工作忙我才来送他。”
杨午午加完微信，回到车上还有些凌乱。
什么未婚生子很时髦，她真是张口就来，刚才都要尴尬死了。
杨午午刚回到家，父母迎上来问长问短。
本来两个老人想一起送孩子去读书，但是小孩说太多家长送很丢脸，他已经长大了。
自从女儿离婚后带着外孙回来住，两个老人状态好了很多。
能每天见到外孙和女儿当然开心，家里都热闹了起来，晚上不再清冷，买回家的水果也有人吃了，什么时候都热热闹闹的。
女婿靠不住，不如他们两个老家伙能顶事。早知道一家人日子这么幸福，应该早点让女儿离婚。
早早的去父留子。
——
两个人最近在计划结婚。
夏颖有时候会想，如果何忆朝只是一个物业的工作人员，那她是否还会和他结婚？或者是这么快和他结婚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她从到大都是一个目的明确的人，所以会在发现前男友和自己价值观不同后干脆利落的分手。
从小城市走出来的姑娘，不一定是最聪明的，但一定是最狠心和清醒的人。
和何忆朝结婚得到的利益太多，多到她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很喜欢何忆朝。
或者只是出于利益的心理暗示。
在面对何忆朝满腔爱意的时候，夏颖庆幸的时候，难免又有那么一点心虚。
那么一点点的心虚，让夏颖中午打了个电话。
“今天我来接你下班。”
何忆朝有点意外，反应过来后说：“老婆对我最好了。”
“我五点到，然后一起去吃饭。”
何忆朝的笑容，很快引起了同事们注意，他很坦然地说：“我女朋友要接我下班，还要请我饭，。”
一众同事：“……”
办公室这么多光棍，你还明晃晃的秀恩爱，简直就不是人！
四点半，离着下班还有一段时间，办公室意见很大的诸位单身狗，又开始问何忆朝女朋友什么来。
夏颖抱着花走下来，看着停车场站着的十几个人很意外。
怎么回事，何忆朝的同事都来了。
她把花递了过去，又笑着和旁边围观起哄的人打了个招呼。
何忆朝送过她许多次花，今天路过花店，她也买了一束。
小小的一束，黑色的包装纸，蓝色的郁金香配洋桔梗，还有点点雏菊。
清新又利落，很适合年轻男士。
何忆朝一脸得意的接过花，得意洋洋的看了眼后面的同事。
我老婆对我好吧，这束花漂亮吧。
一众人：“……”
被秀了一脸，真的有羡慕。
夏颖今天穿了双细高跟，银丝眼镜，西装裤加上白色长风衣，整个人看起来既高知又气质。
哪怕大家隔得远，仿佛也能闻的到她身上的香水味。
应该不是那种甜甜的味道，而是既温柔又冷冽的姐姐香味。
不得不说，何忆朝这小子太幸运了，有一个漂亮又赚钱还宠男友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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