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房老爷的亲娘还在世,平日嫌少出现在老太君面前,自个儿呆在四房吃斋念佛,今儿个也没有来,只让儿媳带着孩子来给老太君请安。
四房夫人见着老太君便跪了下去,“不孝儿媳携孩子给母亲请安,母亲万福安康。”
孩子们跟着跪下,嘴里喊着祖母,最小的那个被奶娘抱着还不会说话,不过四个孩子瞧着精神头都还好,即便是最小的那个也虎头虎脑招人稀罕。
程家内宅龌龊少,成亲后也都分了院子,各房各院平日隔的远,也就给老太君请安时遇到,自然也就减少了矛盾。
“起来吧,一家人无须多礼,都坐。”
四房一家六年没回来了,五公子和六姑娘都是在府里出生的,当初随四房老爷去上任走时还是小娃娃,如今都长大了也长高了。
老太君招了五公子和六姑娘上前,细细打量,孩子养的精细尤其六姑娘与四房夫人很像,一脸的福气。
老太君赏赐了东西,还有两个四房老爷外放时添的孩子,虽然之前不曾见过面,但也都给了赏赐。
“这是二郎媳妇儿,去年娶进门的。”给四房夫人介绍了乔瑜,又对乔瑜道:“这是你四婶婶,还有你五弟、六妹、七弟和八弟。”
相互见过后,四房夫人给老太君和各房带了礼,乔瑜也给四房的小辈送了见面礼。
许是都是庶出的缘故,二房夫人与四房夫人关系要亲厚些,“这次回来该不走吧?”
四房夫人笑的爽朗,话里话外这次四房老爷绩效考核不错,留在盛京的几率大,不过没定下的事也不好说死了,只含糊猜测。
因着四房目前只回来女眷,夜里席宴便并未大办,不过也是一家人在一块儿摆了几桌。
怀孕满三个月时,府里几乎都知晓了乔瑜怀孕的事,连宫里太后也派人来问过赏赐了一堆。
乔瑜怀的这胎没吐过,即便是犯呕但也没吐,众人见着都说孩子乖巧不闹娘。
倒是满三个月后乔瑜开始嗜睡起来,人也变的懒懒散散,以往坐一天制作绒簪也不觉得累,现在有些待不住了。
嗜睡的多,朦朦胧胧感觉像是做梦一般,梦还不怎么好,醒来枕头湿一片。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怀孕,她一闲下来就会想到程怀瑾在书中的命运,眼泪不自觉便开始往下落,这可吓坏一众人。
便是请了大夫也无用,看到程怀瑾哭的更凶。
程怀瑾手忙脚乱哄人,“阿瑜不哭,哪里不舒服你与为夫说,可是身子难受?谁欺负你了?”
乔瑜摇头,没人欺负她,她看到他便心里难受,总会浮现出他倒在血泊中的模样,她知道哭没用,但控制不住的落泪。
乔瑜深知自己不是那种特别多愁善感的人,她自我调节能力比姚娅雲还好,可怀孕后却有些控制不住了,眼泉好似开闸忘关一般。
请了容文博过府,号脉完程怀瑾同他到了隔壁,“如何?阿瑜这般一直哭也不是法子,你有没有办法治?”
容文博摇头,“心病我治不了,怀孕妇人哭泣的倒也不是没有,但没少夫人这般厉害,我瞅着她这是心病,旁人哭一哭许是算发泄出来,但怀孕妇人哭多了不好,你身为丈夫平日多劝劝,尤其她的心结是你,只有你能解。”
程怀瑾守着乔瑜,逐渐知晓她在担忧什么,一遍遍不厌其烦的保证自己绝不会丢下她,梦里的事均是反的。
甚至告知她先帝留下的人也抓到了,不会有人能威胁到他。
不知是说多了还是那段时间门过了,乔瑜也不似之前那么爱哭了,但是怀孕后性子多了几分任性。
年节将至,今年太后取消了她的寿辰,告知百官不必进宫祝寿。
四房老爷也在年前赶了回来,府里又办了一次接风洗尘宴。
自从程五爷不曾出现在程家后,老太君脸上的笑淡了许多,便是一家人聚在一块儿也难掩那份悲伤,以至于除夕宴和大过年程家都不甚热闹。
倒是外面一如既往的热闹,百姓不关心朝堂上的事,他们只关心能否吃饱穿暖是否太平盛世。
初五朝庙会,程怀瑾带着乔瑜出了一趟门,因着她怀孕到没有去那人多的庙会挤,而是去亭江湖赏雪景。
“你会不会觉得我俗?既不会抚琴跳舞又不会诗词歌赋,连煮茶也不行,跟我赏雪就只是吃烤鱼、烫锅子。”
亭江湖赏雪人不少,每个亭子都有人,有的亭子隔的近有的隔得远,但来赏雪的人都很有才华,要么谈论诗词歌赋、要么抚琴挽唱、要么烹茶闲谈,无不彰显着雅致。
而她和程怀瑾所在的亭子就很奇特了,烤鱼和涮羊肉的锅子飘出的味道已经引得人频频观望,就是那眼神不算多友好。
耳边响起失笑声,程怀瑾拿过那烤好的栗子剥开,“你夫君我也是俗人,不爱那些风花雪月,就喜与夫人在一起的烟火气。”
说着将剥好的栗子塞到乔瑜嘴里。
乔瑜嚼着香甜软糯的栗子,恰似看到隔壁亭子有人在吞咽,忽的便笑了。
二月时,乔瑜肚子开始显怀,人也胖了些。
去年的衣裳便不合适了,绣房抓紧时间门做了新的衣裳。
而早在一个月之前,府里便在为三公子娶亲做准备,临近娶亲日的前三日,程家陆续挂出红绸红灯笼,便是过年都未曾这般热闹。
三公子娶亲,乔瑜作为嫂嫂自然是要去观礼的,平日乔瑜见到三公子的时候不多,明明人就在程怀瑾手下做事,但请安却极少遇到。
三公子眉眼与五姑娘很像,两兄妹笑起来一双眼眸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看的出来他很高兴,那脸上的笑便没有消过。
入夜,二房那边还热热闹闹未消下去,乔瑜想到三公子脸上的笑,“三弟今日笑的很开心。”
“像个傻子一样。”
乔瑜拍了他一下,本来想问他当初娶她时可有这般开心,这话一打岔,她都问不出口了。
回到棠棣苑,紫萱打来水给乔瑜泡脚,随着月份越大,乔瑜越发感觉自己的疲惫懒惰,什么事都不想做,但每日出门散步都会必须做,虽然她没有生过孩子不懂这些,但会听从旁人的建议,知道久坐对孩子不好,也怕胎位不正,早晚散步也养成了习惯。
擦了脚被程怀瑾抱上床,刚拉过被子乔瑜忽然一惊,“夫、夫君,宝宝踢我。”
程怀瑾眼眸一亮,手被乔瑜拉着放在肚子上,过了好一会儿手心忽的感觉异动,那动静不大,却是真真实实的,不免失笑,“小调皮。”
没怀孕之前,程怀瑾但凡在家便克制不住,自发现怀孕到现在,他们便再没做那事,亲吻都少了。
今日三公子成亲,程怀瑾喝了些酒,便是洗漱过后嘴里淡淡的酒味也难掩,更别说借着酒劲落下的密密麻麻的吻。
只是当他手要褪去乔瑜衣衫时她下意识捂着肚子,“孩子。”
程怀瑾将乔瑜抱在自己身上,吻着她耳垂低声道:“不怕,问过容文博,三个月后其实就可以。”
言外之意他还多忍了些日子。
即便喝了酒,但他并未醉,也知晓如今乔瑜怀着身孕不可太过,只是那慢而谨慎的行为却害苦了乔瑜,也更久。
次日,敬茶时乔瑜才见到新娘子,娇滴滴一人,站在三公子身边,被衬的娇小可人。
二房夫人挑选的儿媳妇,刺绣手艺了得,送出的帕子和荷包绣工都很好,人也恬静,逗一下脸羞得通红。
三公子娶亲过了有一月后,程家挂上了白布,内里设了灵堂,摆了棺材,只是棺材中空无一物,牌位也是无字牌位。
程家挂了白布处处彰显丧事,却对外不应宾客,而且那副棺木也没有葬在程家祖坟。
当初宫里出事后,乔瑜以为程奕已经死了,直到府里设了灵堂才知道程五叔之前没死,他那时还活着。
得知姚娅雲酗酒,乔瑜匆匆赶了去。
姚娅雲自任职大理寺右少卿后被太后赐了座宅子,比起租的那小院大了不止几倍,她最爱后院一处清幽的竹屋。
姚府的下人都认得乔瑜,领着乔瑜便到那竹屋。
上了竹屋,乔瑜伸手接过琥珀手中的食盒,“把食盒给我,在外面候着吧。”
推开竹屋的门,一股浓烈的酒味儿扑面而来,乔瑜叹了口气,打开门散了散那酒气才进屋,屋里地上已经滚落了几个酒壶。
乔瑜将食盒放在桌上,一一端出里面的菜,“喝酒不吃菜可不行,伤身啊。”
将菜摆好后,乔瑜拿走姚娅雲手中的酒壶换了筷子上去,“吃些菜,我给你倒酒。”
姚娅雲夹了一口菜,却好似嚼蜡一般面无表情,头靠在乔瑜的肩头,“乔乔,我犯错误了,我竟想过可要放他,我还对他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我该检讨。”
一滴泪带着滚烫的灼热落入乔瑜衣襟,烫的她心颤颤,烫的她抬起的手微微颤抖。
乔瑜手轻轻抚摸姚娅雲的头,她很难看到娅雲这般,她那么洒脱一个人竟为了一个男人酗酒,“我们是人不是神,神还有七情六欲,人又怎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你没有错,你是警察,你容忍不了罪犯,这是你刻在骨子里的宣言。于情于理,你的想法你的感情都没错。”
是你的理智拉着你,就是因为太理智了才会这般难受。
乔瑜想到当初问姚娅雲对程五叔的看法,她现在还记得她当时的话,她说:“程奕太完美。”
那时娅雲眼底似乎便流露了她看不懂的神色,现在想来,她早就发现了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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