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魔气围绕于周身,黑色的气息仿佛夹杂着阴寒之气,使面前的人看着格外令人畏惧。
哪怕听得自己的名字从对方口中唤出,元杉依然面不改色,他甚至只是看了宋青一眼就移开了视线,转而将目光投到了那被宋青压制在脚下的魔修身上。
“少主!少主您终于来了!”那魔修痛哭流涕,手扒拉着地上的草,似乎奋力想要挪过去,冲到对方的脚边诉说一番自己的苦难,顺便表示忠心。
然而他还没靠近,便忽而被元杉的魔气压得动弹不得。
“少,少主?”魔修有点不解,但抬眼与元杉那双眸子稍稍对视后,一种恐惧涌上心头,“在,在下可有惹怒您的地方。”
这时,元杉身后其他的魔修也出来了,其中一人上前道:“谁准你违背少主命令擅自行动的!”
那魔修一顿,慌忙道:“不,不是的,我,我”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解释出个所以然,事实上,他就是擅自行动了,就是想去杀点人爽爽。
元杉平静地看着他,缓缓抬手止住了身边的人继续要吐出的话,没人看到他做了什么,只见那魔气蜂拥而上瞬间那魔修包裹住。
接着在对方的惨叫下,将人吸食了干净,只留下灰褐色的白骨,风一吹便能化为粉末散了去。
刚才看到元杉还极为激动的魔修,转瞬的功夫就死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宋青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竟都难以分辨虚实真假。
这人当真是元杉?
会不会只是同一张脸?
虽他对元杉没什么感情,但也知对方并非这样的。
哪怕杀的人是魔修,但跟对方也是同一阵营的吧,就这般轻而易举的杀了?
是否,太残忍了。
“你”他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只觉得喉口好似堵塞般,说不出一句话来。
元杉身边另一个带着单边眼镜的魔修上前道:“少主,这人应该便是玄灵宗的大弟子宋青,而另外一个应是他的师妹宛如烟。”
听此,元杉淡淡点了点头,“我知道。”
带着眼镜的魔修一愣,“听他叫您的名字,莫非少主真与他们认识?”
“多嘴。”元杉斜睨他一眼,没做解释。
眼镜魔修也很识趣的不敢再多问。
可这段对话足够宋青清楚了。
对面的人,真的是元杉!
他不禁呼吸急促了些许,“你真是元杉?”
元杉冷淡地抬眼看着他,一双暗红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变了很多。
外表与数年前没有太多差别,只是更加成熟了些,但那一身的气质的改变却是翻天覆地。
若是不看脸,宋青完全不能将人认出来。
以前,就算时常沉默寡言,也非现在这样,透着残忍、冷漠。
真就如那些嗜杀成性的魔修一般!
原来,堕魔后真的会与曾经与众不同。
“你为何为何变成这番模样,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未霖呢?”宋青胸口剧烈地起伏,他急切道:“未霖在哪里!”
熟悉的名字灌入耳中,元杉目光似乎沉了沉,但细看又没有半点反应。
他视线在宋青脸上扫过,又看了眼宛如烟,接着魔气忽然狂涌而上,将两人死死地缠住。
而旁边的魔修也立马会意,上前强制给两人塞了丹药。
宋青只觉得灵气被那魔气纠缠住了,怎么也用不出来,无力地咽下了丹药。
丹药的效果发挥的很快,一身的灵力顿时如同被堵住一般,完全被扼制住了。
“带走。”元杉淡淡道,话落,便转身掩入草木之中,身后的魔修连忙赶上前将两人抓了过来。
抓到玄灵宗大弟子,可是有不少好处的。
几人早已办完了事情,现迅速收拾了一下便赶回了魔宗。
这些时日以来,魔尊一直在计划进攻正道一事,在正道的领地埋了许多储存了魔气的晶石,只待开战时袭击凡人分散正道注意的同时,也将正道的领地化为魔修的战场,魔修在魔气中随时得到补充,以更好作战。
除此之外还有调查各个门派的人员,在里面寻找可以串通之人。
而此次,元杉便是代表魔尊和第十大门派的掌门谈判。
他手握调查到的把柄,谈判结果很顺利。
进入魔修地界,回了魔宗之后。
元杉和眼镜魔修领着宋青和宛如烟进了大殿之内。
大殿整体呈紫和黑调的装饰,中央的毯子是暗沉的红色,而两边的无数短柱上都漂浮着一颗水晶球。
在大殿之上,是一张巨大有着扶手的椅子,只见上面歪斜着靠着一个俊美的男子,男子黑发披落在肩头,滑到胸前,只见他一指勾着发丝轻轻打着转,看起来很是无聊的模样。
“元笙,回来了?”魔尊梵祗懒洋洋地抬眼,在看到宋青之时,眼中闪过一道趣味。
“不愧是我的儿子,竟是将玄灵宗的大弟子抓来了。”
“尊主,此次谈判也极为顺利。”
元杉疏离道,只见他轻轻抬手封住了宋青和宛如烟的耳朵,防止被听了去,随后将谈判的细节娓娓道来。
梵祇全程带着笑意听完,听后微微点头,“做的不错,这个拿着罢。”
说着,将一枚令牌丢到了元杉的手心,这是能驱使更多魔修的令牌,元杉将其收入怀中。
而梵祇也缓缓从上面走下来,手慢慢搭在了元杉的肩上,“梵元笙,不愧是我跟水偌的孩子,这些年的进步本尊都看在眼中,真是越发优秀了,你娘见你如此,定然会很欣慰。”
元杉安静地看着他,神色不为所动。
“只是啊,你这孩子太过薄情了,对父亲竟是没丝毫感情。”
元杉的眸子中倒映着梵祇那与自己有着相似之处的相貌。
两年前,他随着左护法回到了魔宗之内,对于周围的一切人和物他都没有丝毫兴趣。
他的目的,自始自终都很明确。
他想找到哥哥。
与梵祇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就表现出了浓烈的情感,但元杉不为所动。
他只觉得太过虚假,感受过哥哥对他的情谊,这份假仁假义自是入不了他的眼,何况他还是个早已不需要父爱的人。
此后,元杉便听从梵祇的话,从魔宗内最底层一步步做起。
起初梵祇似想给他个下马威,给他安排了难度极高的任务,却没想到被元杉被完美完成,此后任务越来越多,越来越难。
相对的,元杉从不失手。
仅仅是两年时间,他便爬到了跟左右护法相等的位置,同时那些魔修也再不敢轻视他。
他的身份也跟权力彻底平衡。
少主的身份,少主的权利。
元杉收敛了寻找江未霖的心,一心爬到了现在为所有人都认可的位置,也拿到了大批人手。
可还是不行,还是找不到哥哥,怎么都找不到!
无论如何,用尽方法也没有哥哥半分影子!
他还需要更多,更大的权利,只有站的足够高,他才能找到他想要的人。
元杉对视着梵祇,将那份野心深深藏了起来。
只是低头,顺着对方的话道:“抱歉,父亲。”
“想让你叫这么一声,倒是难事。”梵祇随意的笑了笑,漫不经心的神情显然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把元杉的称呼当回事。
说起来,他当初将这儿子接回来自然不是为了感情,那个女人他都不在乎,何况是儿子?
他只是好奇,想要看看他的儿子是何模样。
不过惊喜的是,这些年用下来感觉很不错,特别顺手,且不说每次都完美完成他交代的事情,就说每次做的也都特别合他的心意。
便是离他最近的右护法都做不到这个地步,这便是亲骨肉和外人的区别罢。
而这性子虽然不讨喜,但安分守己,除了一直想找一个正道修士显得有些蠢外就没什么了。
梵祇想着,用到对方成长到比他更高之前,杀掉就好。
他需要一个好用的下属,而不是一个能威胁他的人。
“既然你将人带来,就累一累亲自带去牢内罢。”梵祇悠闲道。
元杉平淡应下,随后他走在前,眼镜魔修抓着两人连忙跟了上来。
“少主,这两人当真是沙漠里送水,来得及时啊。”眼镜魔修里斯笑道,眼镜的瞳仁显出兴奋的神色。
“这下可以处理掉右护法那老东西了。”
元杉对他的话没有应答,两人将宋青等人带到了地牢里关起来。
因为宋青身份极重,所以看管也非常严格,在被扔进牢中,大门倏然关上时。
宋青急忙道:“元杉!你到底为何如此,我知你入了魔,但”
在关入牢内前,元杉已将他耳朵上的术法解开了。
宋青伸手就要抓住牢房前的杆子,但在触碰的瞬间就被一股刺入体内的疼痛逼着松开了,他略显震惊地看着元杉。
他总觉得,就算元杉入魔了,也不应该同那些杀人如麻的魔修同流合污才对。
元杉安静地看着他,似乎还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宋青深吸一口气,“好,我没资格问你的事情,但我想知道未霖怎么样了,你不能伤他,两年前你入魔时,未霖便想着去救你。”
“我知道。”这次,元杉开口了。
哥哥有多好,这点不需要别人提起,他自己比谁都清楚。
“那他”宋青话还没说完,便听元杉回答:“不见了。”
宋青一僵。
然而,元杉只是半阖着眸子,视线冷漠。
似是几年过去了,已不会在为这件事所动,也不会再如之前一样发狂一般。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他,他去了哪里”宋青只觉得喉口干涩,他不觉得是元杉下的手。
哪怕看起来嫌疑很大。
“不知道。”元杉简短道,大约是觉得差不多了,他转身不再理会几人径直离开了此处。
宋青和宛如烟被关在了此处大约七日。
因被封了灵气,会有魔修时不时来送些辟谷丹。
牢内,宋青一直担忧着外界,不知师父知道他失踪后会怎么做,那些魔修又会提出什么条件。
还有未霖,他竟是一直没跟元杉在一起,那又是去了何处。
直到第十日,一个魔修忽而鬼鬼祟祟的进来,将他们带走了,用了极为昂贵的法器级别卷轴将他们带到了一处地方,而那里正是魔修和正道地界的交界线。
同时,等在此处的还有元杉。
“是你将我们带出来的。”宋青道。
元杉转过身,黑夜里,月光落在他衣袍一角,将他的轮廓清晰勾勒,随着大风刮过,那衣袍又胡乱飞舞扰去了月色留下的痕迹,一时间,这样的身影竟是显得格外孤寂。
“你们走罢。”元杉只是如此道。
“没有别的了。”宋青询问。
“过些时间,魔修和正道间会有摩擦,多加小心。”元杉的眉眼间似乎没了那种刺人的锋芒,变得内敛而深邃,眸中的情绪已完全无法看透。
“还有帮我找找他。”
如果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凭借宋青对哥哥的感情,元杉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但是,他找了太久,整个魔修地界已经被他翻遍了。
正道的地界也找了大半。
他冥冥之中感觉,如果坐不到魔尊的位置,他或许永远都找不到那个人。
但是,距离那个位置,他还需要一点时间。
“我明白了。”宋青点了点头,在离开前深深看了元杉一眼,“元杉,希望你能守住本心。”
虽身陷魔中,但也未必会被侵蚀意识。
元杉没有搭话,只是带着里斯回了魔宗之内。
两日后,魔宗传出消息,因右护法失误放走了玄灵宗弟子,使得魔尊暴怒。
魔尊身边的人都知道,魔尊跟玄灵宗的谈判已到了如火如荼的程度,谁想到在紧要关头竟被人质跑了。
他顿时怒不可遏,直接将最得他信任的右护法赶出了魔宗。
至于日后还会不会让对方回来就不得而知了,至少在对方离开的空隙,已足够元杉操作。
左护法在注意到元杉资质后,早早就倒到了对方那边,见右护法位置空缺,连忙新引了个人进来,自己在魔尊身边也越发努力吸引对方的视线。
而元杉。
两年时间里他的修为早已到达了合体期,不足几年便可冲上大乘,只是到时他需压着修为,否则容易被魔尊除掉。
待准备充足之时,他才会迈入大乘,同时攻打魔宗。
元杉一直都知道,那个魔尊,所谓父亲,是不允许他更出色的。
五年过去。
正道和魔道之间的气氛越加不溶水火,已在数个地方有了小规模的摩擦。
面对着即将到来的大战,梵祇兴奋不已,他早已想将正道全部划到自己的手下,就算不能,能肆意厮杀一番那群修士,也是极为爽快的一件事。
第八年。
正道与魔道在即将开展之前,一切都戛然而止,因魔宗被一个魔修在一夜之间所破,一晚上的时间,魔宗就换了主人。
而这个魔修就是当年天赋傲人的乾天门弟子,元杉。
元杉坐上魔尊之位后迅速控制了地界内的局面和躁动,随后跟正道交涉,熄战,同时商讨事宜。
第九年。
元杉将所有作恶的魔修压在魔修的地界之内,没有去正道的地界肆意杀人,同时正道的各个宗门也开始帮他寻找一个名为江未霖的修士。
也就是当年陪着元杉逃亡的先天灵体。
第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修者无岁月,但在心有挂念之下,依旧度日如年。
梵祇被元杉囚禁到了地下,当初元杉被带回魔宗时,梵祇表示他母亲的死他也不知情。
只说十几年前水偌一夜过后就直接离开了他,他一时气愤也没去在意,更不知道后面水偌还有了孩子,甚至被魔修所杀。
这种话元杉当然不信。
在攻破魔宗那日,元杉也懒得废话,在询问不出答案后直接搜魂才知当年真相。
原来梵祇和水偌确实有过一段情,但梵祇是隐瞒身份抱着玩的心态,水偌却是付了真情。
水偌是排名第二宗门梵天阁的阁主关门弟子,从小受尽宠爱天赋异禀,在与梵祇相恋甚至有子后,才忽而得知对方的身份,更知道对方四处滥情,心灰意冷之下离开了梵祇。
但因她坏了魔尊之子,且不愿打掉而被驱逐出了宗门。
此后便一人流浪在外,直到生下元杉时,因梵祇的魔气过于强大,且其中夹杂了怨气,害怕尚无自保力的元杉被魔气所侵,水偌用上禁术以一生修为作为代价,将元杉天生所带魔气封入魔纹。
若是元杉没被魔气入侵,一辈子都可以作为一个普通人或者修士活着。
但也因此,水偌灵气尽失,只可勉强维持寿命。
可要是这般下去也算不错,直到元杉二岁那年,魔修受梵祇所示去屠杀各处村庄。
水偌所在的村庄不幸被选中,最终除了被水偌用最后一点灵气隐藏的元杉逃过一劫,其余人全部死于魔修的爪下。
之后元杉便跌跌撞撞的在外生存,直到遇见江未霖。
对于水偌的死,几乎全由梵祇导致。
元杉得知真相后,并没有杀梵祇,而是将施展术法将属于母亲的长明灯放在梵祇面前,由梵祇日日跪拜忏悔,若是母亲入了轮回之地,便能听到他的声音。
也不知是否他们这一脉在搜魂上气运不错。
被搜过的元杉没有变成傻子,梵祇也没有,倒是方便了梵祇赎罪。
至于那左护法如今也升到了高位,元杉倒没因对方背叛过梵祇而忌惮。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的自信,何况他不会像梵祇一般有信任之人,于他而言只有可用和不可用,左护法有用便一直用,发觉背叛就直接斩杀了去。
魔宗的其他人,元杉做了微小的调整后,就不再变化。
关于魔修地界其他魔修和宗门倒是大刀阔斧的处理了一批嗜杀之人。
入魔并不代表着一定变成恶人。
多数是放纵了心魔和私欲导致的,若是强行控制也非没有回头之路。
至于正道那边,他们只想那群魔修安分守己,其余的就不在乎了。
少数想在元杉面前扯大旗的人,直接被元杉打了个半废。
之后的一年一年,极快的过去。
无论是正道还是魔道都走上了正轨,也有了前所未有的和平期。
元杉也进入了大乘之后的渡劫期大圆满,只待最后一步就可飞升。
很多人将目光注视在了他身上,修仙界已有数没有人飞升了,也不知道这元杉有没有这一天。
但多年后,元杉一直没有迎来雷劫。
众人不禁感叹,哪怕是天才如元杉也难以飞升啊。
但只有元杉身边的人知道,他从入了大圆满后就再也没修炼了。
日复一日的寻着一个人,等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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