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小小护卫,有什么资格口出狂言?”
裴思月质问莫忘。
莫忘睨了裴永卿一眼,眼底温度降至冰点,他越过裴思月,甚至未分给她一个眼神,朝嘉妩走去。
嘉妩心头一紧,呼吸也变得不稳。
他今日没有穿府丁的衣衫,而是穿了一身护卫的玄色甲衣,他目光凌厉阴沉,那张和沈禁如出一辙的脸配上与生俱来的威压气质,朝她一步一步逼近。
她仿佛看到了前世的太子沈禁。
再联想到今日赌坊那个先生对她说的话,她不由胆寒。
但眼下这副情形,显然是先解决和裴家的婚事更为要紧。
莫忘走到嘉妩身侧停下,拿出一道明黄绸缎的懿旨,交给她。
嘉妩不敢去看他的双眼,手指颤抖着,接过懿旨。
这道懿旨,她还没来得及打开。
本想着昨日回府以后细看,却不曾想遇上歹人绑架,当时情况紧急,她还险些将它弄丢,好在莫忘反应及时,一把抓住了它。之后他们只顾着逃跑,情急之下她便没来得及顾上这道懿旨。
皇后娘娘赐给她的懿旨中究竟写了什么呢。
嘉妩打开懿旨,快速看了两眼,她唇角微弯,将懿旨举起来展现在众人面前,底气十足道:“皇后娘娘懿旨在此,裴思月,你还有何话说。”
众人立即凑上前来,懿旨上的内容,赫然是恩准嘉妩择婿由己,今后不管是谁为她选的婚事,只要她不同意,就没人可以强迫她。
见懿旨如见皇后本人,嘉昌,贺氏和嘉言看完懿旨以后带头行跪礼,宴客堂的人陆陆续续跟着跪下一片,最后只剩下裴思月和嘉妩还立在大堂正中。
裴思月恨恨地瞪着嘉妩,两颗眼珠子铜铃似的,面颊涨红如猪血色,她伸手指着嘉妩,还想再说些什么:“你——”
“思月,快跪下,这是懿旨,不跪是大不敬之罪,快跪下。”
跪倒在地的裴永卿不住扯她的衣袖,催促她跪下来。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愤怒,裴思月屈服跪下,她气得身子在地上直发抖,险些咬碎一口银牙。
跪礼时辰一到,裴思月就立刻蹦跳起身,一刻也不多待,转头甩下裴永卿就要走。
刚到门口,却被嘉言拦下。
嘉言伸出手臂挡在裴思月身前,阻了她的去路。
“做什么?”裴思月没好气地问道。
嘉言皮笑肉不笑道:“裴姑娘,嘉某有个疑问想邀姑娘替嘉某解惑。”
“滚...”
“裴姑娘最好看看自己身在何处。”嘉言面不改色,笑得一脸和煦,双眼中却折射出危险细碎的光。
这里是嘉府,而不是裴府,由不得她放肆。
裴思月就算再傻,也读懂了嘉言眼中的警告,她心头一颤:“你,你快问。”
嘉言道:“听裴姑娘之前的话,似乎断定我家妩妩不在府上,且一时半刻不会回府,裴某就是想问问,裴姑娘为何如此信誓旦旦。”
“我,我就是猜的,不行吗?”
裴思月面露惶恐,生怕嘉言不依不饶,逼得自己说漏了嘴,她上前猛地推开嘉言的手,着急落荒而逃,连身为公府嫡女的仪态也不顾了。
“哈哈哈哈......”
周落雪看着她狼狈的背影,哈哈大笑起来。
“嘉妩你瞧她,我都笑瞎了要。”
裴永卿缓缓站起身来,面色苍白,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朝嘉昌和贺氏告辞后,如行尸走肉般离去了。
婚事一事终于尘埃落定,不用再嫁给裴永卿,嘉妩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莫忘这件事又接踵而至,还有导致嘉府覆灭的那场“贪墨案”。
似两座大山,堵在她的心口。
这时,贺氏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握住,愧疚道:“妩妩,从前是为娘识人不清,险些将你嫁给这样的人,是娘对不住你。”
嘉妩笑了笑,安慰贺氏道:“娘,您不必自责,裴永卿此人善于伪装,骗过了大家的眼睛,您瞧眼下这婚不是退了么。”
昨日她和爹娘哥哥提到过上一世裴永卿出卖她一事,只不过那会儿爹娘哥哥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今日见裴家兄妹威胁逼婚的嘴脸,想必爹娘哥哥对他们二人的人品秉性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今后,她和裴家只会再无瓜葛。
莫忘站在嘉妩身后,看着她的亭亭玉立的背影。
少女的一头青丝柔软,长发服帖及腰,她微微侧头和他人说话,嗓音娇糯,露出的一小截脖颈白皙若雪,耳垂粉嫩,上面戴着的白玉耳珰轻摇,发出点点柔和的光。
昨夜的梦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这一次他不再梦见那个角楼,而是做了另外一个不一样的梦。
他梦见自己和一个姑娘紧紧相拥,两个人皆汗水淋漓,在锦帐内抵死缠绵,共赴巫山。
他做了一个春梦。
而梦里的那个姑娘,居然和嘉妩生的一模一样。
准确来说,就是同一个人!
梦里的他感到不可思议,震惊不已,理智催促他推开那个姑娘,可身体却又死死撒不开手,梦里,他控制不住自己,沉沦于软香温玉,无法自拔。
晨起时,他发现自己比平日里晚醒了整整一个时辰,同时感受到腿间濡湿,他懊恼又烦躁。
在他残存的记忆里,他从未作过这样的梦。
从前的他,甚至还对男女交欢的行为多有排斥,觉得那些东西肮脏无比。
可为何换做是她......
莫忘猛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忘掉梦境中的一切。
可那个姑娘玫瑰般的双唇,莹润的鼻尖,白嫩的肌肤,还有她娇媚的呻,吟,都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面前这个娇滴滴的女子,像是给他施了蛊,使得他一步步迷失自我。
他想,他这是魔怔了。
不能再如此下去了。
等治好身上断裂的筋骨,他就离开这里。
莫忘在心中暗下决心。
“莫忘,昨日我说你来跟着我这事,你考虑得如何?”嘉言的声音从他身后响起。
莫忘回过神,看向嘉言,正要开口,却被嘉妩抢了先。
少女疾步而来,张开双臂,似一只稚嫩的小鹰,将他护在身后,仿佛真的怕嘉言如凶猛的老鹰一样冲过来,一口把他叼走。
“哥哥,我很喜欢莫忘,他帮了我许多次,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心的护卫,你也要夺人所好吗?”她娇嗔道。
嘉言见她护食的模样,笑出声:“好好好,那就留在你身边,哥哥不抢。”
莫忘听着他们的对话怔了怔,少女的那句“喜欢”,不设防地瞬间占满了他的全部脑海,之后他们还说了什么,他都听不进了。
他破天荒地面颊微热。
她刚才说什么?
她说...喜欢他?
她喜欢他?
不对。
清醒点,莫忘,她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侯府嫡女,而你只是一个普通的护卫,你失去了记忆,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你怎知她是真心喜你这个人,而不是仅仅贪恋你的美色,抑或是其它。
莫忘,清醒点吧,之前的教训还不够吗?
女子,就是这世间最危险的生物。
尤其是姿容姣好的女子。
可不能再被她蛊惑了。
莫忘暗暗告诫自己,他重新板着脸,佯装平静,却未发觉自己的双耳耳尖染上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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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妩送走周落雪后,行走在自家的花苑中。
她眉头紧蹙,低头看着路边的鹅卵石,手里不断绞着帕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莫忘跟在她身后,随她往芳菲院走去,他现在是她名正言顺的护卫,可以光明正大跟着她,“保护”她的安危。
此刻嘉妩满心满眼都在想着莫忘这件事。
样貌,黑痣,赌坊中的先生告知她沈禁就在京中。
凭这三点,她已有六层把握觉得莫忘就是沈禁。
尽管那三颗黑痣是为救她而出现的。
但这一切还是太过巧合。
她思虑了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停下脚步问莫忘道:“莫忘,我记得昨天夜里,你同我说你忘记了许多以前的事情,你是失忆了么?”
日光穿过绿叶间的缝隙,照在少女仰起的面颊上,浅浅晕出一层光晕。
莫忘垂眼,冷淡的目光落在她白菡萏般的脸上,他顿了顿道:“可以这么说罢,从前的记忆,我确实想不起来多少。”
“为何会失忆?”她继续问道。
“许是先前受了伤。”
“那你还记得自己从前是什么身份,家住何处?”
“嗯...不记得。”
“真的一点儿印像也没有么?”
“......嗯。”
得到他的答复,少女的眉越拧越紧,小声嘟囔着:“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呢...”
莫忘盯着她,心口微动。
她打听这些,是在关心他吗?
她为何要了解他的身世背景,难道她......
莫忘忽然想起一件事,道:“若说到记忆,皇宫中那座令我晕倒的钟楼,或许与我失去的记忆有关。”
“你,你说什么?!”
少女抬头,满眼惊愕地瞪着他,似是撞见了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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