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七月底,天气暑热,学堂里薛先生也不得不放假,这一放就是二十来天。赶巧,这几日倒是定二奶奶的产期,好婆早早把剪子、草纸、红糖、醋水、甘草黄连、五枝汤和参芪这些备下。
以前蜜娘出生就是好婆接生的,只不过那时家里穷,这次条件倒是好多了,光鸡蛋就存了两三百个。
“娘,二奶奶就要生了吗?”大妞好奇的看着正房。
钟氏也要去帮忙,顾不得和女儿说什么,只道:“你今日先去洒扫庭院,二爷保不准这几天就要回来的。”
大妞看向外边:“二爷要回来了吗?”
“我听大小姐说了,二爷要回来,听说是大宗师要提考,若是得了一等才能参加明年的乡试呢。”钟氏焦急的说了这一句话,又嘱咐女儿好生干活,这才匆匆走了。
蜜娘作为一个小姑娘,定二奶奶是不可能让她进产房的,她心里也焦急,便时不时打发二妞去正房看看。
二妞倒是笑道:“姑娘不必着急,前儿余家姨太太带了大夫过来看了,说咱们二奶奶怀相极好呢!”
“余姨婆倒是三不五时的过来,只可惜我不在家里。”蜜娘平日里接触这余姨婆,真是怎么也不会觉得她是坏人,说起同样是做婆婆来,余姨婆比她祖母好百倍都不止。
这样的人若非前世发生那件事情,谁会料到呢!可见平日里的善人也未必是真善,小事上小恩小惠,让人不设防备。
二妞看了看天,有些喜意道:“看来今儿是生不下来了,明儿生也好,明儿可就是八月了。”
七月流火,又是鬼月,蜜娘前世的儿子因为七月出生,小时候多灾多病的。
她也高兴道:“是了,进了八月就好了。”
八月初一,一大早,定二奶奶生了个大胖小子。
“恭喜小姐,您做姐姐了。”二妞笑道。
蜜娘问道:“生的是弟弟还是妹妹?”她私心里还是希望娘生个儿子,这也是娘盼了许久的事情,否则,爹随着身份上升,保不齐就因为无子要纳妾了。
到时候,凭爹娘感情多好,这夫妻之间多了个人,到底是不同了。
二妞笑道:“自然是小少爷。”
蜜娘忙起身出去,刚走到门外就看到好婆在请安:“二爷,是个大胖小子呢,有六斤六两。”
“爹,爹回来了。”
阮嘉定见到蜜娘连忙招手,蜜娘跑了过去,他笑道:“大了一岁,也长高了不少,来,咱们去看看你弟弟。”
虽然小婴儿刚洗了出来,还是红色皱巴巴,阮嘉定激动的无以复加,又打发王五四处去报喜。
余姨婆等人自不必说,族中的尚四奶奶桂大奶奶处包括大伯父一家,还有阮老爷夫妻都打发人去报喜。
周福柔被瑸大奶奶带回乡里,周福柔的母亲李氏正好来接女儿,却见桂大奶奶正和儿媳妇一道出来,二人似乎准备出门去。
“大嫂子,您这是哪儿去?”
桂大奶奶笑道:“你不是才从城里回来,怎么不知道么?嘉定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我带着十一的媳妇过去瞧瞧。”
瑸大奶奶强笑:“没曾想她倒是有这个福气。”
桂大奶奶略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她素来就有福气,苦了这么些年,总算时来运转,真要我说,人的运道来了,谁能挡得住。”
瑸大奶奶懵然,正欲说些什么,却见桂大奶奶提脚走人,下人们看着她也是窃窃私语。
“定二哥有了功名,到底是不一样了。”瑸大奶奶有些怅然若失,当初,她在桂大奶奶面前多得脸啊,就是福柔也跟着得脸,现如今倒好,一切都调转了个个儿。
李氏宽慰她道:“那也未必,当年她爹是秀才,她那时还是小姐,后来还不是过的艰难。人的命天注定,任凭你如何,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瑸大奶奶闻言释然,又看了福柔一眼道:“也不是人人都像我们福柔这般好福气,我记得嫂子怀福柔时,我们江陵连连下雨,洪水泛滥,可她一出生,这雨就停了。”
提起此事,李氏也不由得笑了,她摸了摸周福柔的头道:“她若托生在富贵人家就罢了,偏生托生在我们这等人家。如今有张夫人待她青眼有加,可惜明年张巡案走了,她怕是又要回来和我们一样了。”
十两银子一年不是庄户人家楚的起的,况且平日还有纸笔衣裳点心,这不是一笔小钱。
庄户人家年成好的时候,一天能吃两顿饭都已经非常满足了,更何况这样昂贵的费用,除非有人愿意替周福柔出,否则这些钱李氏就是有,也不会拿出来。
瑸大奶奶也觉得可惜:“唉。”
二人长吁短叹一回,只有周福柔很是高兴,她其实不愿意去女学了,每日早早的起来,还得写那么些字,薛先生经常教训她,这些都让她已经不堪重负,她喜欢听故事,近来也勤奋,却总是垫底,还不如家去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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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家今日宾客盈门,今日是弟弟洗三,蜜娘看着吃奶的弟弟出神,她当年承宠后产子,却从未自己喂过奶,也没有亲自照看过孩子。
宫中规矩,皇子身边四个乳母,丫头婆子不算,即便她在主位上,能够照拂皇子,但是最主要的还是要讨皇上欢心。正所谓母以子贵,子也以母贵,她大部分的功夫都花在产后恢复身形,还得习新舞,这样才受宠,也能让儿子在皇上面前露脸。
男人和女人可不太一样,孩子是女人生的,大部分女人都疼自己的孩子,即便丈夫死了,守寡也愿意抚养孩子,改嫁了也不会丢弃孩子,但是男人喜不喜欢孩子,取决于他喜不喜欢孩子的娘。
这就是有的男人比对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都好的缘故。
“蜜娘,在看什么,是不是也想吃奶了?”尚四奶奶打趣。
定二奶奶笑道:“当年蜜娘才吃到三岁了,我因为要做事才断了,说起来也是我对不起她。”
蜜娘很是羞赧:“娘,别说我小时候的事情了。”
“好好好。”定二奶奶也觉得自己失言,女儿七岁了,也不是小姑娘了,不能再这么说。
尚四奶奶再打量蜜娘,不由赞赏:“去年看到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模样,今年这乍一看长高了,人也斯文许多,有大姑娘的样子了。”
定二奶奶笑道:“你别夸她,在我跟前还是个小姑娘的样子。哦,对了,这回我们二爷问你们哥儿学问如何了?若有不懂的只管请教他就是了。”
蜜娘听她娘和四伯母又说起儿女经来,颇觉无趣,想自个儿出去,却见余姨婆来了,她见着蜜娘先给了个红封,又把手里的包袱散开道:“这些都是九成新的,你家小哥儿长的快,倒是不必费神做衣裳。”
她老人家总是想的这般周到,也难怪她们家出了事,父亲二话不说就帮忙。
定二奶奶也是满脸感激,还道:“劳烦您总想着我们。”
连尚四奶奶也道:“这半旧不新的衣裳给刚出生的孩子穿正好,也软和,您真是想的周到。”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还真是不好对付,也许她生活中真的是个不错的人,就是关键的时候也能帮你,今日阮老爷和余老太过来就是甩开膀子吃的,还在亲戚们面前公开讨钱。
她们这样的人对你平日的好,也未必是假的,但只怕是做了九分的好都为了将来一分的坏。
这就难对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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