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乱战, 镇北王死后,其余军士溃散不堪。只被御林军收编,只等回了京城再作发落。

    只是一场大战后, 山海院外的动响一直持续到凌晨。而皇叔因寒病, 也到了那会儿方才睡沉。玉昀回到自己的寝殿, 睡下不过一会儿,便又被外头的声响惊醒了。

    新年的阳光透过窗棱洒在床帏一角, 好似精神满满。

    外头是世子爷路过时的说话声。“闻锦这厮诡计多端,昨日险些给他逃了, 你们都看紧些。”

    玉昀听了一会儿外头的动静,是世子爷带着闻锦来面见皇叔, 便也知道皇叔的病情应该已经无恙了。

    她便又合上了眼, 接着补觉了。

    **

    陆北乔醒来的时候, 已是黄昏时候。宋氏还守着床边,见他醒来,面上神情终于松散几分。

    “你可算是醒了。”宋氏重重叹了声气。昨日家眷们被困在塔下, 陆时行一时也看不过去儿子发着高热,这才答应去请太医来。

    陆北乔前日在山海院外跪了整六个时辰,太医说是寒气入体,方发了高热。膝下也因渗了雪水,恐是会落下病根。

    见儿子已撑着身子要起来, 宋氏方亲自扶起了人。却听儿子咳嗽着问起。

    “昨夜好似生了什么事,公主可还好么?”

    “你都自顾不暇了,还问她做什么?”宋氏几分怨气, 儿子病成这样, 从昨日到今日, 公主连一声问候都未曾有过。“她好得不得了, 还陪着那位宸王殿下身旁,守着人家整夜。”

    只是这话一出,陆北乔愈发咳嗽得厉害了。

    “陪着宸王?”

    “为何?”

    宋氏忙给儿子在后背上捋着,“你昏睡过去了整整一日,定是不知。昨夜镇北王舒长卫来找宸王寻仇。险些将我们都给牵连了。唯是公主带着威远候两个公子去拦人。我等妇人,也不知到底生了什么事。只知道镇北王被那教坊司的司正正法了。只是,宸王不知是受伤还是出了什么事,公主护着人回了山海院,听闻整夜都没出过寝殿。”

    “……”

    宋氏听他不语,却见他眉间却锁成一团,手中拧着被褥,拳头的气力似快要将被褥压碎才行。

    宋氏愤愤:“她做出这等事,你还念她做什么?叫你吃了这般苦头,这等儿媳,不要也罢了。”

    “不要?为什么?”陆北乔这会儿才一字一顿道:“是我先负她…”

    “这又与你何干。”宋氏正在气头上,索性将早前在宫中的事也道了出来。“三皇子相看那日,她分明有些酒醉,面色绯红,神识不清,方被扶出了宴席。后来又说,是去养心殿与宸王下棋。一个酒醉的女子,与人家下了大半夜的棋,如何还说得清楚。”

    “什么?”陆北乔这一声问得很是虚弱。

    宋氏这才将话直接挑明了:“她和宸王共处一室,早非第一回了。”

    陆北乔一双眸中颤抖,唇齿却气得发抖。一把掀开被褥,便从床上起身来,往外头去。任由得宋氏要拦也没能拦得住。

    宋萱端着药食从外头进来,也被他一把掀翻在地。

    “表哥、表哥是怎么了?”

    陆北乔理都没理,便直冲出了门去。

    宋氏自己拦不住人,只忙不跌喊宋萱。“还不拿披风给他披着。将将才止了高热,寒气还未退,再受一回凉如何是好?”

    陆北乔从绿水院出来,直寻来了山海院。

    夕阳已经斜了,玉昀下响睡醒,还不大有精神。

    阿翡与轻音正伺候饭食,便见驸马一身单薄的寝衣闯了进来。二人俱是一怔。

    阿翡却很快沉了脸。“二爷还来做什么?怎不陪您那好表妹去呢?”

    话正落,宋萱也捧着到披风跟了进来。轻音原不是惹事的性子,可前日见得那等场面,这回也忍不住了,随着阿翡的语气嗤道,“三姑娘也还敢来我们主儿这,脸面可是树皮作的么?”

    宋萱弱弱道了声,“我、我来给表哥送披风。”

    她方一路小跑,也没跟上陆北乔。男子步幅本就大些,更何况陆北乔走得太快了。这会儿,她正将手中的披风送去表哥面前。却被他呵斥了声。“不必。你先出去。”

    “……”宋萱到底是头一回被他这样凶着。心中虽然委屈,可见表哥的目光燃起恨意,她也只能照办了。

    玉昀手中停下的筷子,又重新开动起来。

    今天厨房送来的小笼包,一共两种口味。荠菜猪肉的,还有蟹肉蟹黄的。玉昀更喜欢蟹肉的,沾着陈醋,送进嘴里。

    吃小笼包不能在乎仪态,必须一口一个,不然其中的汤汁儿流出来,便是暴殄天物了。

    “公主没有话要跟我说么?”陆北乔说着还有些小咳。

    方宋萱出去,门还敞着。玉昀理了理自己的领口,“我有些热。轻音,将花窗打开,通通风吧。”

    轻音自然照办。

    冷风灌入殿内,顿时一阵凉爽。看着陆北乔那本就不大稳当的身子又踉跄了两下。玉昀方笑了笑回了他的话。“我有什么话要跟二爷说呢?”

    陆北乔稳住脚下,一双眼中愤愤看向她来。“公主与宸王,可是已经发生过什么了?”

    “二爷自己做了那种不堪的事儿,便以为其余人都与你一样不成?”玉昀这话几近不假思索。即便她与皇叔曾共处一室,可却也是遭人算计,也并未真的发生什么。

    陆北乔却依旧不依不饶:“我与萱儿尚且有约在先。公主呢?公主在宫中那晚,枉我还整夜难眠担心你出事。公主又做过什么了?”

    “什么也没有。”

    被人如此责问,玉昀话里自也不再轻巧。端到嘴边的茶水,又重重落回桌面上。

    “母亲说你退下宴席的时候,已是酒醉。还是公主自己说的,是被人扶入了养心殿,和宸王下棋。是真的下棋,还是另成其事?”

    “母亲倒是告诉了二爷不少。”玉昀觉得好笑。婆母看来已是豁出去了,连这等话都告诉陆北乔,便是没再与她留余地。

    那她也不需要什么余地了。

    “不怕告诉二爷,我将将病愈,那日宫宴上本是不喝酒的。却是宋妃娘娘待我不薄,在宫宴上换了我的茶水。又唤她的婢子将我送去养心殿。”玉昀冷冷笑着,“二爷可知道,如今养心殿是什么地方么?”

    陆北乔眉间紧锁,压着气息,“什么地方?”

    “养心殿的墙上,如今挂着西子浣沙和贵妃出浴,都是掌印江随的丹青图。养心殿里,还豢养了二位美妾,伺候掌印江随,又被江随入画。二爷觉着,您那位姨母,将我送去那儿,是想做什么的?”

    一旁轻音与阿翡听着都难免一怔。主儿这事儿藏着心里,已是多久了…

    陆北乔却踉跄着退后了两步,那日他心神难安,果真是她在宫中出了事。

    “公主…公主被掌印…”

    “拖二爷的福,我却是躲过一劫。只是我闯入皇叔别院,方被皇叔身边的大夫解了药性。若这是二爷想知道的,那便就只是这样了。我也再编不出别的故事来。”

    陆北乔没有怀疑,玉昀从未骗过他。可自己姨母陷害于她,叫她名节不保,为宦臣玩物,只叫他更为不堪。

    他眼中有什么在颤动着:“公主…为何当时没告诉我?”

    玉昀依旧冷冷道:“二爷忙着顾着三姑娘的婚事,我与二爷说什么呢?你我走到如今,也是什么脸面都不剩了。你有你的不堪,我也有我的说不清楚。彼此磋磨,又是何必?我从前也是爽快的人,临到了自己的婚事上,却又装着糊涂了好些年。若早知道二爷和三姑娘总归是要在一处的,我宁愿从未嫁过你。”

    “别说了。”

    陆北乔声音中已在颤抖,玉昀却不是听话的。

    “都到这一步了,说不说出来又有什么区别?人心若变了,一纸婚约早已无用。”

    “……公主再给我些时日可好?”陆北乔抬眸看来,眼里全是哀求。“且让我再好生待你一回。陪你看书、作画、一起读孤本。公主去哪里,我便去哪里。陪你同车,与你添茶。只要再多一些时间便好。”

    玉昀见他眼中盈出泪来,却是淡淡道,“那便就今日吧。”

    “到亥时之前,二爷还有两个时辰。只是我今日精神不好,不想读书作画。想出去走走。”最后的时间,便当是告别。

    马车从昆山行宫出来的时候,已挂上了两盏灯火。

    玉昀没再为难人,临出来之前,叫人在车中摆了两炉炭火。

    陆北乔也早换了一身青色厚袍。说来惭愧,方才他在自己寝屋里寻衣服的时候,却发现并不知道玉昀喜欢看什么样的款式。他这才发现,他不知道的太多。

    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甚至不知道她喜欢用什么茶。即便是以往在书房里相处,一年四季,都是他喜欢的铁观音。以往看来,好似无关紧要。可是如今,他已经时日无多。

    于是他开口问对面的人道,“却是没陪公主去逛过灯会,今日正是好时候。”

    “今日是初一,不是十五,不一定有灯会的。”玉昀从车窗缝隙里看了看外面,“七月的时候,我到是约过二爷去放灯河。可惜,三姑娘落了水,二爷没赶上。”

    陆北乔眉头一紧,“公主约过我?”

    玉昀将视线收了回来,见陆北乔面上迟疑,方解释说,“那阵子二爷在翰林院修书,每日都回来得晚。七夕那日,我便叫轻音送了小信去翰林院。二爷没收到,那便是错过了。”

    “……错过了。”

    他错过的又何止是一次七夕。过了今晚,他错过的便是她。

    她太确定了,喜欢一个人,便喜欢得太满,叫他不知道,有一天他也可能会失去她。可如今他知道了。

    马车停在山下的小镇前,已是过去了半个时辰。

    玉昀落了车,她今日换上了一身青绿的锦裙,若是陆北乔喜欢看的颜色,便叫他高兴最后一回罢了。见他一同下了车,她又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口,“二爷,走吧。”

    她心情很是轻松,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陆北乔看着那般清澈的笑容,只是有些呆了。

    “还不走么?”

    她在催促,他方紧跟了上去。

    很可惜,镇上果真没有灯会。大年初一,街道上连人影也没有几个。唯独一家寺院门前,还挑着个面摊儿。两人只好在小摊上坐了下来。

    玉昀点了一碗臊子面,是给陆北乔的。只是知道他方才昏睡醒来,又不愿吃药吃饭。她从来不是狠心的人,即便是分开,也可以保持体面。

    陆北乔将面吃得很慢,一根一根,一口一口,像一根细细的长线,在心脉处一点点缝合裂开的伤口,却又留下难看的疤痕。

    “公主不吃么?”他问。

    “方厨房送来的小笼包吃饱了。”玉昀将手中的汤婆子捧到了桌上,挑了点儿小碟儿里的辣酱来尝尝。“味道不错,二爷可要加一些?”

    “不必。我不太食辣。”陆北乔说完,却见她嘴角沾着一点辣酱,红红的,挂在笑靥位置。他自觉地,拿出帕子给她擦掉了。

    玉昀有些猝不及防,却并没有闪躲。看到陆北乔手帕上沾着的辣酱,又将帕子接来,自己再蹭了蹭。帕子弄脏了,索□□给轻音。“洗好了再还给二爷吧。”

    陆北乔的手还停在半空,却见她已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

    面摊儿的油灯很是昏黄,灯火下,女子的容颜如泛着光泽的美玉,叫人不可移开目光。不知用了多少时候,他方才用尽了最后一根面条。她呢,早坐不住了,去了角落里喂猫。

    那只花猫看起来很小,她却问老板买了一碗鱼肉面去喂它。

    那抹青色身影蹲在墙角,方被他碰过的笑靥,灿如夜星。

    眼前的画面,一笔一划,他都想刻在心里。只等她在回来,却与他提了起来,“已经不早了。我们回吧。”

    是啊,时日不早。还有半个时辰便是亥时。他的时间,快要结束了。

    马车咕隆咕隆再往山上去。车中摇摇晃晃,他的眼皮却有些抬不起来。额上重新发了热,她只伸手来探了探,又说。

    “等回了行宫,二爷还是好好用药吧。若生了大病,落下病根,母亲定会记恨于我。我自也走得不安心。”

    听得那个“走”字,他心中那道伤口又似裂了开来。本能地捉住面前的手腕,“公主,能不能不走?”

    却见她轻轻摇头:“我们回不去了,二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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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案:】姬芜天生神力,穿成了残疾反派褚岁寒的寡嫂。此时的反派只有十六岁,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可怜。

    书中原主大婚当天就死了丈夫,被村民认为克夫,原主因此迁怒反派。原主嫌弃褚岁寒腿有残疾,对他百般虐待,结果被他长大后反杀。

    姬芜看着缩成一团的褚岁寒,被小可怜萌的心都化了。

    于是,当村民来找茬吃绝户时,姬芜扛起他们,把他们抡的虎虎生风。

    雪天,当小可怜腿疾发作疼痛难忍,她连人带轮椅扛在肩上,一脚深一脚浅的去找大夫。

    直到某一天,小可怜长成了清俊的小少年。

    小少年揽着她的脖子,不住的在她耳畔哀求:“姐姐……姐姐,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正公主抱着小少年的姬芜:可以是可以啦……但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排雷:男女主差三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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