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之前忙着工作, 卫语堂大部分情况下都是被忽略的那个。
卫语堂在偷偷看楚清那些粉丝评论的时候，还有看见有粉丝酸溜溜的评论说什么，就算是现在他们在一起了又怎么样呢？
在楚清心中, 他怕是还没有工作重要。
卫语堂当时差点被气个半死，但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反驳。
现在只要一想到之前楚清和他说, 希望能够把退圈后所有时光都留给彼此的时候, 他简直就是扬眉吐气。
卫语堂并不是一个浪漫的人，之前他很嚣张的嘲讽过那些浪漫的人，说那简直就是没事找事。
但是因为真的喜欢，太喜欢, 非常非常喜欢, 这些之前他一点都没有了解过的东西, 都愿意去学。
他在退圈之前就已经先做好了攻略，带着楚清一起从国内玩到国外，从那些非常知名的景点, 再到一些无人问津但的确很有趣的小城市。
退圈后一年，楚清和卫语堂一起参演的最后一部电影全球上映。
有两个人退圈这件事带来的流量，本身就有不少怀念的粉丝过来, 再加上那是之前和他们都有合作过的导演封山之作, 花费了将近十年的时间细心雕琢剧本。
刚一上映, 立刻就爆火全球。
卫语堂本来是想带着楚清一起出去好好玩玩，但是没想到还没玩上多长时间，就已经先被迫回国。
就连国外, 都有不少他们的粉丝。
后面两个人没有接受任何的采访，低调的退圈后没有食言, 倒是有狗仔偶尔能够拍到他们在私下的照片。
两个人一起去喂鸽子, 卫语堂藏在身后的手上握着一小束玫瑰。
那些一开始不管是看不看好他们在一起的粉丝, 到现在都已经能平静的接受这个现实。
后面他们再一次被人们提起，是长大后的夏夏继承了卫家的公司。
夏夏年轻有为，继承公司后做出了不少的成绩，再加上那些泄露出来的照片也的确是好看到不行，简直就像是从小说里走出来的人设。
后面有人发现他似乎跟楚清有些相似，又让楚清和卫语堂两个人在大众视野里出现。
这一次没有人再说他们不般配这种话，过去这么多年后他们之间的感情所有人都能看见。
……
在这个世界的任务结束后，楚清坐在系统空间里伸手扶着自己的头，他想控制住自己，不去想那些根本没有办法想通的事情。
但是却又莫名想去探究他的过去，克制不住的探究欲望与理智正在反复的折磨着他的心脏。
系统这时候检查了一下指挥官的数据，当看见其中一行字的时候手抖了抖，想用机械手臂揉一下眼睛。
主人在不久之前才把它的系统经过全方面的升级，所以应该不会存在短路的情况。
但是那一组数据，就算是指挥官再怎么妖孽天才，也绝对不应该在他的身上出现。
这一次系统再去看的时候，电子屏幕上那一行字就消失了，柏鸢这时候在系统空间里出现。
“这边的事情交给我来处理。”
柏鸢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她平常为了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方便，只留了齐耳短发。
虽然她的性格要偏向于冷淡，但是却偏偏染了一头格外张扬的红发，双手放在操控台上敲打着。
正坐在那里努力消化着自己脑海中思绪的楚清，这时候突然感觉好像之前的情绪都被抽离掉了，他下意识抬起了头，盯着虚空处询问道：
“是你做了什么吗？”
柏鸢拿起一边的装备，伪装成为了平常系统的声音，很干脆的承认了。
“是，你的情绪波动太大，所以我帮你进行了情感剥离。”
情感剥离的程序在最开始，就是元帅大人做出来的，柏鸢用起来格外的熟练。
这个程序的主要用处就是让使用者从一开始的参与者，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旁观者，失去当初在参与其中时的所有感受，回想起来的时候甚至不会有太多的情感波动。
“多谢。”
楚清自己刚刚也察觉到了自己不太对劲，脑海中甚至不合时宜的产生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猜想。
他觉得当时的自己很像是一个程序，接近卫语堂就是程序开启的漫长过程。
“卫语堂，和夏夏……”
楚清这句话还没有说完，柏鸢就按下了其中一个按钮，让他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中。
过去了十几分钟，楚清再次睁开眼睛后，记忆只停留在他被系统绑定上。
知道自己被系统绑定就是希望能够找回过去的记忆，但是除此之外其他的却根本不记得。
“是否确定开始执行任务？”
柏鸢在把之前那些应该是由系统做的事情接管了过来之后，顺带把最后一项程序也给做了。
在一边看着主人帮忙的系统，非常开心的开始划水。
楚清揉着自己酸痛的太阳穴，轻轻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
在楚清离开系统空间后，柏鸢看了一眼在那里晃荡着机械臂的系统，又一次的强调道：
“如果这边出现什么意外情况的话，都得及时告诉我，不能有任何的拖延。”
“是，主人。”
系统在这种事情上不会跟主人开玩笑，它知道其中的轻重，不管是元帅大人还是指挥官大人，对于他们帝国来说都是不能缺失的存在。
主人愿意把这么艰巨的一个任务交给自己，足以能够说明她对自己的信任。
它一定会努力好好完成主人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争取能够早日被调到主人的身边工作。
……
这边的楚清在经过了短暂的失重感之后，手突然接触到了一阵滑腻的触感，这时候猛地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装扮和摆设都是古色古香，低头一看他的手放在一块一看就知道非常不错的动物皮毛上。
旁边伺候君后的小筑看见君后醒了之后，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守在那里的下人就迅速到了外面。
外面依稀能够听见蝉鸣声阵阵，不过应该距离稍微有些远，只是能听见，并不是那种吵闹到让人烦心的存在。
伺候的宫人动作非常迅速，把室内的冰块换了一下，小筑手上拿着一把扇子，正在给君后慢悠悠的扇着。
楚清觉得现在这个情况还算不错，所以就躺在那里闭上眼睛开始接收起了这个世界的剧情。
这个世界里面他的身份是帝王后宫里唯一的男妃，膝下有一子叫卫夏，今年刚好三岁。
陛下登基的过程稍微有些坎坷，而原主又是太傅家的小儿子，自从生下来身子就不大好，是靠着许多稀罕的药材，好不容易才养到这么大的。
一个是刚出生后不久，就以不详作为借口，被丢到草原上艰难长大的皇子，另外一个是在江南外祖家，被好好养着的小少爷。
原主并不喜欢帝王，害怕他残暴的名声，同样更怕他的阴晴不定。
原主多次当着帝王的面就说出了他喜欢的是那些会舞文弄墨的读书人，而并非像是陛下那样只知道舞刀弄枪的粗人。
饶是如此，陛下也从来没有责怪过原主，在后宫里面原主吃穿用度全部都是最好的。
后宫里虽然没有其他的妃子，但是有先皇留下来的后妃，权利也被原主牢牢攥在掌心里面，整个后宫里他可以算得上是说一不二。
就算是在前朝，也照样能够说得上话。
在看到这里的时候，楚清觉得其实原主真的很幸福，所拥有的一切都有了，刚好小筑端了一盏凉茶上来。
“君后，喝点茶吧，都是今年的新茶。”
“嗯。”
楚清喝了一口后就放在了一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连带着的习惯，又或者是因为夏季里的确让人觉得闷热烦躁。
就算是茶水，他也并不怎么想喝。
原主自己的家世不低，再加上帝王心上只有他一个人，孩子卫夏在刚满周岁的时候就被受封太子。
拿着这样一把好牌，谁能想到却被他自己给打的稀烂。
原主心中并不是不爱陛下，而是因为他早就有了另外喜欢的对象，是陛下同父异母的兄弟安王。
掌握着后宫大权非但不好好照顾自己的亲儿子，反倒是想方设法把安王的儿子接到身边，期盼陛下看见这孩子的次数一多，心中会生出几分怜悯。
往大了说，那简直就是希望能够让安王的儿子替代卫夏的身份。
楚清在看到这里时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他实在是弄不明白原主的脑回路，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太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要么是不长脑子，要么就是当初孩子在生下来的时候被调换了，除了这两种可能外，楚清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原主喜欢的是安王，付出一切都期望安王能够回头看看他。
如果说安王心中也有原主的话，那原主做这一切虽然不对，但也好歹能够算得上是值得。
可实际上，安王心中喜欢的也并不是原主，而是那个从现代穿越过来，满脑子奇思妙想，才华横溢到连当世大儒都自愧不如的女子。
原主后面被安王亲自杀死，原主的死亡让陛下彻底失去了理智，整日里借酒消愁，抚养孩子长大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唯一念头。
后来陛下发现，安王府上的那个女子居然跟原主有些相似，召入宫中见了一面。
原主不喜欢夏夏，就连他的日常吃穿用度都会克扣，更别提是让夏夏出现在自己面前。
太子殿下思念君父唯一的途径就是画像，他当时才五岁，分辨能力算不上强，隐约觉得书房里那个女子很像是画像上的人，就想当然把她认成了自己的君父。
陛下倒是没有认错人，他非常清楚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那个人在自己心中的地位。
可奈何太子殿下实在是太小了，再加上又实在是惦记着君父，整日夜里都在哭闹，陛下就把那个女子召入宫中，让她照顾太子。
最后安王和那个女子里应外合，成功用毒酒杀了帝王，又制造了一场意外，让夏夏死在登基之前。
自此失去了所有继承人后，只剩下安王一个人身上还流淌着皇室血脉。
朝中大臣们就算是有所怀疑，但是为了能够尽快稳定下场面，也只能请安王登基。
楚清看完所有的剧情，那一盏茶见了底，太子殿下卫夏就是他在这个世界里面的人物目标。
不久之前刚过了三岁的生辰，因为他太子殿下的身份，如今身侧就已经有了夫子和嬷嬷，教导他到底什么事是太子该做的。
虽然说楚清和过去有关的很多记忆都是一片空白，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却莫名觉得一个三岁的孩童不该如此辛苦。
站起来走到窗边往外面看上一眼，视线落在室内的冰块上后，发觉这冰块似乎稍微有些多。
在现在这种条件下，冰块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东西，平日里用到的地方都会很节省。
原主的确掌握着所有的权利，但是冰块一共也就只有那么多，再怎么样也变不出来。
楚清仔细从原主的记忆里面搜罗了一番后才发现，原主是直接把他儿子的份例也给拿了过来，而且还让人送了不少去安王府上。
这么热的天气，太子殿下的宫殿里面却并没有冰块用。
原主记忆里面没有任何和夏夏有关的记忆，可想而知厌恶到了什么程度，楚清现在代替了原主后，多少也能感受到原主的想法。
在原主心中，夏夏并不是他的儿子，而是在酒后的一场错误。
小筑顺着君后的视线看了一眼，心中有些紧张，是不是因为哪个下人没把蝉给处理干净，让君后听见了心里头不高兴。
“君后？”
楚清听见旁边传来的这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后，扭头看了一眼，这是一个瞧着挺年轻的男子。
“嗯？”
“君后，陛下说过些时候就能去行宫中避暑呢。”
小筑在说完这句话后后背一凉，他居然忘了君后不喜陛下这件事，急忙就跪了下来。
“君后恕罪。”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让我琢磨下这个世界里怎么坑爹
废王爷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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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楚清并不是很习惯这样尊卑分明的相处模式, 皱着眉让他起身。
小筑在站起来的时候后背被冷汗浸湿，有些庆幸君后今日应当是心情不错，并未因此就发怒。
室内摆着冰盆, 楚清都照样热的烦闷，这时候满脑子里只惦记着他的任务对象。
“太子呢？”
君后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小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太子……”
“罢了, 带我过去吧。”
“是。”
小筑听见这句吩咐后，立刻就着手开始安排了起来。
君后身子不是太好，他在伺候君后之前就听闻过，陛下遍寻天下名医也未曾将君后身子调养的好些许。
因为夏日里君后吃饭没什么胃口, 陛下前些时候还从君后的外祖家那边请过来了一个厨子。
平日里他们这些伺候君后的人如果做的不够周到, 免不了就是一顿责罚。
今日君后突然提起要去见一见太子, 小筑一时之间分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只能在安顿好打算出门时，用眼神示意一个伺候的下人去告诉陛下一声。
不管是君后还是太子殿下，这两个其中哪一个若是有了闪失, 都是他们这些当下人的难做。
楚清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小筑在私下吩咐人的这个小动作，但是他选择当做自己根本没看见。
既然能在这里指挥别人，也就说明小筑得原主信任, 又或者是得帝王的欣赏。
不管是其中哪一种可能, 楚清都懒得往深处想。
原主对这个孩子不说爱, 甚至能说得上是厌恶，吃穿住行上一直都是在克扣着的，而陛下平日里忙于朝政之事, 偶尔的关心倒是能让太子稍微好过些。
小筑的手上撑着一把油纸伞，君后身子不好, 晒太阳时间一长都会发晕。
太子殿内, 小太子手上握着一本书, 正在对着上面念着，一边念着一边摇头晃脑，清脆的童音传很远。
这殿内也有蝉鸣，或许是因为有小孩子读书声在其中中和，楚清倒没觉得有多烦人。
走进去后看见太子身边有一个老太监，手上握着一把扇子，正在给他扇风。
小太子听见脚步声后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隐约觉得走进来这个身穿白衣的人有些眼熟，把书抱在怀里，有些疑惑的出声询问道：
“你是谁呀？”
楚清走到他旁边的软塌上坐下，原主这个身体的脆弱程度远超他的想象，只不过是走了这么短的一段路而已，就觉得头晕的不行。
“我是你爹爹。”
“爹爹？”
小家伙的眼睛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变得明亮，书扔到一边从软塌上蹦了下去，走到楚清身边挨着他坐下。
“你真是我爹爹嘛？之前怎么都没有见过你。”
说完后小太子似乎是觉得自己这番话带着些许歧义，又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珠子转了转补充道：
“本太子不是怪你噢，只是问问。”
“父皇说是因为你身子不大好，才不能来看我的对嘛？”
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比较明显，之前虽然一直有父皇跟自己那么说，但是夏夏并不是完全信任。
就算说的是真的，爹爹也不该一次都不来看他。
说是因为身子不好，夏夏更愿意相信是爸爸不是那么喜欢自己。
楚清一只手撑着脑袋，轻轻点了点头。
“嗯，是爹爹做得不对。”
原主平日里根本不顾及宫中的忌讳问题，喜欢穿一身白衣，因为从小就喝着药所以身形看起来非常纤弱。
肤色是冷白色，撑着头的那只手显得非常细瘦，仿佛稍微用一点力气就能折断。
“没关系啦，你真是本太子的爹爹？”
“嗯。”
楚清静静地等头晕的感觉消失后，朝着夏夏伸出了手。
“过来，让爹爹抱抱。”
他这时候实在是想不通，原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把这么可爱的一个小家伙放在一边不管不顾的。
卫夏身上穿着浅黄色的太子服饰，原主也就只能在一些特殊东西上克扣，毕竟是一国太子，还不至于太难过。
衣服上有非常精致的刺绣，更衬的他脸蛋可爱，尤其是一双大大的眼睛，很像原主，卷翘的睫毛一眨一眨，眼神仿佛会说话。
夏夏牢牢记得之前父皇跟自己说过，爹爹身子不大好，这时候听见爹爹说要抱自己，也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就过去。
想了想没让爹爹抱，而是自己非常自觉的爬了上去，一屁股坐在爹爹的腿上，微微往后靠在爹爹怀里。
夏夏这时候就像是一只小狗，用自以为偷偷摸摸的动作嗅闻了一下爹爹身上的味道。
不像父皇用的那种厚重香料，淡雅的味道格外好闻。
“爹爹~”
“嗯。”
楚清在这殿内没待多长时间，额头就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小筑这时候正准备让伺候的下人去弄些冰块过来，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走在最前面的帝王身上穿着玄色的衣物，上面用金线绣制着苍鹰。
大概是因为陛下走的实在是太快，身后跟了长长一串的人，都拉开了很长的一段距离。
卫语堂在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君后到底有多厌恶自己他是知道的，如今站在门口心中就已经生出了怯意。
到底还是担忧夏夏的情绪占据了上风，走进去后隔着一串珠帘，看见软塌上楚清怀中抱着夏夏，一只手握着扇子，正在给他轻轻扇风。
面前的场景，让卫语堂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放轻脚步走进去，本来想再看一会儿，看见陛下后打算请安的小筑让夏夏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太子平日里有最好的先生教导着，这时候看见父皇后虽然舍不得，但还是乖乖从爹爹怀中钻了出来，站在那里冲着父皇行了一礼。
“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
楚清这时候也想站起来，卫语堂却先摇了摇头。
“不必。”
他本身就不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在听见卫语堂这么说之后丝毫没有要跟他客气的打算，就继续坐在了那里。
现在这殿内最不习惯的人反倒是成了夏夏，他思考了很长时间也不敢在父皇还在的时候去问爹爹能不能再继续抱着他。
“今日怎么突然想着来看夏夏？”
卫语堂不习惯殿内太过于安静的气氛，本来想随便找个话题，只可惜选的并不是很高明，在说出口后就有些后悔了。
之前楚清因为不喜欢自己，连带着也不愿意多看夏夏。
之前有一次夏夏高烧，哭喊着说想让爹爹过来看看他时，也被楚清冷漠的拒绝了。
现在眼瞧着楚清愿意跟夏夏接触，若是因为自己这一句话又改变了主意，不只是夏夏会闹腾，就连卫语堂自己也没办法原谅。
楚清在回答之前，先朝着一直在那里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夏夏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
“最近觉得身子好了不少。”
既然面前这个人跟夏夏是这么撒谎的，楚清当然会顺着他的谎言继续说下去。
让夏夏以为他爹爹是因为身子不好，所以才身不由己，总比让他知道是他爹爹不喜欢他要好得多。
“可是之前那个大夫开的药有用了？”
一提起这个问题，卫语堂将刚刚的那个话题抛在了一边，下意识问了一句。
问完之后已经能猜出来楚清不会乖乖回答，就看向了他派过去在楚清身边伺候的小筑。
在陛下的注视下，小筑有些紧张的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他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君后还是跟之前，送过去的药每次等彻底凉了也不愿意喝上一口。
宫中养着的一株梅花，已经快要被君后用每日的药浇死了。
卫语堂一看小筑磕磕绊绊的模样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扭头余光瞥见楚清若无其事的把头扭到了窗外，想说的话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到后面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那药的确难闻又苦，楚清不愿意喝也在情理之中。
楚清原本以为自己要等几日才能跟卫语堂说这件事，没想到他现在就过来了，手搭在夏夏的肩上，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
“我打算把夏夏带回去，跟我同住。”
卫语堂都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夏夏就先猛地站了起来。
“昂？爹爹真愿意带着我一起嘛？真的嘛真的嘛？”
太子的这幅表现让卫语堂根本不好拒绝，扭头看向在自己身边伺候的太监，示意让他去把太子的东西收拾一下，全都送到君后的宫中去。
这时候差不多也到了用午膳的时间，卫语堂看夏夏和楚清都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就主动询问道：
“今日可要在这边用膳？”
楚清原本想说不用了，可一低头对上夏夏期望的眼神，莫名就有些不舍得拒绝。
“好。”
小筑这时候主动出去，跟外面那些人交代起了君后平日的喜好。
室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小筑离开时掀开珠帘碰撞的清脆响声格外明显。
夏夏盯着爹爹看了一眼又看看父皇，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爹爹跟父皇好像……
不太熟？
第73章
楚清原本没什么想法, 但是等到菜被一样一样端上来的时候，刚一闻到就忍不住觉得一阵反胃。
强忍着不适拿起了筷子，夹起了青菜。
按照小筑说的话, 现在已经到了饭点，偏偏他腹部没有丝毫饥饿感。
要不是因为有一个夏夏在旁边, 他恨不得立刻就把筷子给放下来。
就算他再怎么忍着自己心底的反感, 最后也没吃下多少东西，真的要算起来的话，怕是就连夏夏吃的都要比他多一点。
用午膳的时间里，宫人们已经把太子殿下的东西全都给搬了过去。
君后的寝殿在后宫是最大的, 位置也是最好的, 就连帝王寝殿都比不上。
当初在陛下刚登基的时候, 陛下就吩咐工匠把那一处的宫殿重新修整了一番，当时还有不少大臣都上奏，说陛下才刚登基就这样劳民伤财, 着实不妥。
那些反对的声音全都被陛下给压了下去，宫殿修整好后也并不是陛下自己居住。
不过好在陛下已经登基这么多年，也就只有那么一次出格。
卫语堂原本是想跟着过去的, 但刚才走到门口, 楚清就转身看了他一眼。
“陛下不回去批阅奏折吗？”
“那我就回去了。”
卫语堂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 直到楚清牵着夏夏的身影彻底从自己视野范围内消失，这才转身往另外一边书房里走。
夏夏还是头一次到爹爹的宫殿里来，之前他每次说想过来看看爹爹的时候, 父皇都会用非常严厉的言辞制止。
久而久之，夏夏也就不会说出来惹父皇生气了。
君后的宫殿算是整个皇宫内最豪华精致的地方, 刚一走进去就能看见两边都种着树, 正中央还有一个丝毫不逊色于御花园的莲花池。
现在正值夏季, 是莲花盛开的时节，一阵风吹过带起湖面的些许水汽，吹散了夏季的闷热。
楚清带着夏夏去看了看，想让他自己挑一个喜欢的住处出来。
这有不少的偏殿都很不错，不管是采光还是布置上，当初都是工匠费尽心思做好的。
夏夏在看了一圈之后，并没有挑选最好的那个，而是挑选了一个离他爹爹寝殿最近的宫殿。
“也好。”
楚清没有强迫孩子选自己喜欢的，而是选择尊重小太子自己的想法。
这时候小筑看出君后精神有些不济，吩咐伺候太子殿下的嬷嬷进来照顾着太子殿下，自己则是走过去扶着君后的手臂。
“君后，歇息会儿吧。”
“嗯。”
楚清躺下的时候觉得舒服了不少，闷热的夏季午后最享受的就是躺下能睡觉的时光。
即将进入睡梦之前，楚清猛地又睁开了眼睛。
“对了，吩咐人把冰送点到太子那里去。”
之前他抱着那个孩子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夏夏似乎格外怕热。
原主在这些小事情上都要克扣，但是楚清却下不去手。
小筑对于君后的这个吩咐有些意外，毕竟平日里君后就连自己用冰都很谨慎，大部分都送到了安王的府上。
“是。”
楚清本来只是想午睡一小会，没想到等他睡醒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看见窗外的晚霞布满了天边，黄色的光透过没有关上的窗户落入了殿内。
层层叠叠的光影，看起来格外好看。
楚清这时候难得起了想要赖床的心思，就这样靠在床头盯着一处光影看。
直到隐约听见了孩童的声音，像是小太子在询问。
“爹爹真的不能过来陪本太子用膳嘛？本太子觉得有爹爹陪着用的比较香。”
紧接着又传来了小筑压低声音的回答，大概是因为现在他们就在门外，隔着的距离不远，楚清能听的清清楚楚。
“君后如今尚未醒呢。”
门外小太子蹲在那里，全无身为一国太子的仪态，把之前夫子和先生教他的东西全都抛在了脑后。
一双手撑着下巴，眼巴巴盯着门口看，说不失落那肯定是假的。
楚清这时候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小筑听见殿内传来的动静，急忙推开门。
脚步还没有迈进去，小太子就已经先钻了进去，一边小跑一边喊着爹爹。
小太子看见爹爹还在那里才猛地松了一口气，之前他一直只在画像上才能看见爹爹，现在突然被爹爹接到了身边，觉得震惊意外的同时，又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做梦。
不亲自过来看看爹爹还在，他根本放心不下来。
“还没用膳吗？”
楚清看了一眼窗外，如今时候应该也不早了，夏季天黑的比较晚，都这时候了还没用膳也是难得。
“在等爹爹。”
楚清本来想自己换一身衣裳，但是奈何实在是没什么力气，就只能让小筑伺候着。
殿内的冰块已经融化成了水，只有最上面还有一块冰块飘着。
“晚膳可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好了，君后。”
门口的嬷嬷答应了一声，平日里小太子早就已经用过膳了，但是今天却偏偏非常执拗的要等着君后一起。
她是一手把小太子给带大的，看他在肚子咕咕叫的时候伸手捂着也要等的模样多少会心疼。
“走吧。”
楚清伸出手，夏夏会意把自己的手搭在了爹爹手上。
晚膳陛下倒是没有过来，夏夏睡的很早，楚清大约是因为下午睡过了的原因，这时候坐在院内的石凳上没有丝毫困意。
小筑在一边轻轻扇着扇子，静谧的夜晚里偶尔能听见几声虫鸣。
这时候楚清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了系统的声音，让他无聊敲着桌面的手顿住。
“宿主，触发支线任务，攻略反派帝王卫语堂。”
系统不太理解，为什么刚刚主人过来特意跟自己强调了一下这个问题，它只是一个只知道按照主人吩咐做事的人工智能。
柏鸢这时候在系统空间里还没走，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有元帅救了她的话，她早就被自己的未婚夫暗算，不知道会死在什么地方。
看在元帅对她的这一份恩情上，她也就稍微帮一下元帅。
柏鸢跟未婚夫之间的婚约，完全就是家族定下来的，她不太懂感情，对于她来说攻克难题要比情情爱爱有趣很多。
所以从一开始到现在，柏鸢都没有办法理解元帅在跟指挥官大人有关事情上的自卑。
她承认指挥官大人是真的很优秀，在联邦里有很多人都很喜欢楚清，但是同样元帅也一点不差。
怎么就患得患失，觉得指挥官大人并不爱他呢？
“支线任务，是什么意思？”
楚清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突然触发这个东西，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安安稳稳把小太子给养大。
那么乖巧听话的一个孩子，应该拥有一个完美幸福的童年。
“为宿主选择性完成的任务。”
系统主动开口解释了一下，它不理解主人的做法，如果希望指挥官能完成的话，直接改成主线任务不更快？
偏偏要把这件事设定成为一个支线任务，让指挥官大人选择性的完成。
“完成的话有什么好处呢？”
楚清闭着眼睛在脑海中跟系统交流，既然不是必须要完成的任务，那他就开始思考起了是否有完成的必要。
“完成的话有一定奖励，能让宿主的任务进度增加百分之五十，一个位面的任务完成度为百分之一百五。”
系统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那么一点羡慕。
换做是自己的话，绝对是非常乐意来完成奖励这么丰厚的支线任务的。
“好。”
楚清没有经过太多思考就答应了下来，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因为那个奖励心动，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很清楚，就目前自己的这个身份，和帝王之间的交集是没有办法避免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在这个深宫里活一辈子，不管是否确定攻略帝王，结局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主人，指挥官大人答应了。”
“嗯。”
柏鸢对于这个结果丝毫不意外，楚清是一个绝对理智的人，她相信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他绝对会选择将利益最大化。
楚清刚才答应下来，就看见宫殿门口站着一个身形格外高大的人。
现在这个时间点能待在这里的人，除了帝王以外也没有别人。
卫语堂在处理完奏折后还是有些睡不着，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简直就像是梦一场，所以就想出来走走。
没想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里。
想等楚清休息了就离开，没想到却被他发现了，整个人瞬间就僵在了那里，藏在袖子里面的手已经牢牢紧握成拳。
想掩饰下自己的紧张，清咳了一声后才开口说道：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嗯，睡不着。”
既然是自己的攻略目标，楚清立刻就更换了跟他相处时的态度，把扇子放在一边，抬起头直勾勾盯着他看，询问道：
“都已经这么晚了，陛下还不休息吗？”
卫语堂当然不可能承认自己之所以不休息，是想过来看看他，思索再三后才回答道：
“我来看看夏夏。”
第74章
楚清在听见卫语堂说这句话的时候, 几乎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的言不由衷。
当时他之所以没有任何犹豫就将这件事情给答应了下来，除了那两样以外。
还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觉得这个任务对于自己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
更准确一些的说法是, 对于现在他所代替的这个身份来说太简单了。
原主但凡智商稍微在线一丁点，也不会把手上握着这么好的一副牌打得稀烂。
他有帝王的宠爱, 同样还有一个孩子在, 再加上自己的身世又并非是平平无奇，不管是从哪个方面上来看，都是妥妥的人生赢家。
但偏偏他想不开，一门心思惦记着之前有和陛下争抢过皇位的人。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皇上对原主实在是喜欢, 原主就算再有几条命也完全不够用。
“都已经这么晚了, 陛下若是想去看太子的话, 尽早去便是道，是我自作多情了。”
楚清修长的手握着扇子，轻轻摇晃了两下之后, 把这个扇子丢到了一边，紧接着也不跟卫语堂打个招呼，自顾自就走到了屋子里面。
伺候君后的那个侍从思索了一瞬后, 还是冲着皇上行了一礼, 紧接着跟了上去。
他伺候君后的时间已经不短, 隐约能够察觉得出来，今后今日对待陛下的态度似乎并非像是之前那样。
卫语堂自己一个人站在庭院里面，被夜间微凉的风吹着, 过去了很长时间后，意识才逐渐慢慢清醒。
他当初在刚生下来时, 就被自己的父皇借着不祥作为名义丢到了草原上的部落里长大。
草原和他们这里的关系算不上友好, 也只能算得上是面子上过得去, 一旦其中哪一方修养过来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战。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就算是身为皇子，沦落到草原上，日子过得也不怎么样，若是双方当中起什么冲突或者是战争的话，他皇子的身份就是一道催命符。
卫语堂在这样的条件下想要活下来，就只能付出加倍的努力，他从小就养成了非常敏锐的观察力与判断力。
只可惜饶是如此，如今他要面对的这种情况还是让他有些回不过神。
理智告诉他，刚刚君后似乎是因为自己说过来看夏夏那句话不高兴磕，情感上又在告诉自己，这根本就不可能。
在多方纠结下，他就只能瞪着眼睛站在原地直到过去，很长时间他身边伺候的太监过来提醒，若是再不就寝，明日早朝怕是就要赶不上了。
卫语堂这时候他瞬间清醒过来，跟着太监一起离开了这里，当天晚上躺在龙床上翻来覆去，也还是没能想明白事实到底是否如同自己猜测的那般。
正是因为太喜欢，所以才会格外的小心翼翼，哪怕一丁点的进展都会忍不住怀疑，是否是自己多想。
楚清在回去之后倒是睡得挺香，虽然下午已经睡过了那么长时间，但原主的身体实在是太弱了，也就意味着他需要付出比平常人更多的时间用在睡眠修养上。
就连他也没想到自己，当时只不过是随口说出来的一句话，居然能让堂堂一国帝王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夏夏在睡醒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跑过去看看自己爹爹还在不在。
昨天晚上他睡得很香，今天一大早就起床了。
在起床之后按照惯例，需要先跟着夫子一起修习武功。
可今日他在穿好衣服之后，瞒着嬷嬷和伺候自己的人，先跑过去，想看看爹爹有没有睡醒。
楚清这时候本来是没有醒的，但是在听见脚步声之后就睁开了眼睛。
原主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睡眠很浅，所以院子里面的那些蝉，才会在刚刚叫的时候就被下人们处理的干干净净。
夏夏本来就只是想过来看上一眼，如果爹爹没有睡醒的话，那他就乖乖回去和夫子学习。
没想到正好对上了他爹爹睁开的眼睛，脸上瞬间就裂开了一抹大大的笑容。
“爹爹你醒的好早。”
楚清在听见这句话之后轻轻的嗯了一声，没有告诉夏夏，自己分明就是被他给吵醒的。
“你醒这么早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情？”
太子在之前一直埋怨父子对自己太过于严厉，在这些事情上面一丁点喘息的余地都不留。
每次他跑过去和父皇说起这个话题时，父皇都会格外义正言辞的说，这是因为他乃是一国太子。
身上肩负着一整个国家的希望，无论如何也不能过于松懈，尤其是习武之事，自然要从小开始练起。
可在自己爹爹面前，这个小家伙就一点不抱怨，半个埋怨的字都不说，反倒轻轻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儿臣乃是异国太子，自然要比旁人更加勤奋些，对于儿臣来说这些都很简单。”
小太子一脸的习以为常，看起来仿佛根本没把那件事的辛苦放在心上，反倒是让楚清看见了之后有些心疼。
“话虽如此，如今你也不过才三岁，况且你父皇的身子尚好，倒也不急着让你继承皇位。”
但凡原主跟陛下之间的关系并非那样，楚清现在都不敢直接把这种话说出口。
小太子在听完爹爹说的话之后，有些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下意识的询问道。
“可是父皇不是这么说的，我该听谁的呢？”
小太子虽然嘴上是这么说，装出一副自己现在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可实际上他心中的想法早就已经往自己爹爹这边偏移。
跟在爹爹身边，那才是有好日子过。
不像是自己跟着父皇的时候，整日里除了叮嘱自己要努力以外，便是让他去跟着夫子学习，除此之外连关心他日常生活的话都很少有。
虽然说在此之前爹爹也跟父王一样，但是父皇不是都已经跟自己说过。
爹爹之所以是那个样子，那是因为之前爹爹身子不大好，没有多余的心力来关心自己。
父皇身子强壮的简直就能徒手打死一只熊，瞎子却还像爹爹，这样足以说明父皇远远比不上爹爹好。
“你父皇那边我会过去同他说，每日只要练习基本功便可。”
楚清并不希望这个孩子在还这么小的时候，身上就扛着太多压力，而失去了童年，应该有的快乐。
但同样也不希望把他培养成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先学上一些基本功，剩余的等他长大之后再慢慢学也来得及。
“真的吗爹爹，如果是真的话，那我今天就先不练习了哦。”
夏夏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小眼神一直在紧张兮兮的盯着他爹爹看。
生怕在过去这么短暂的时间之后，他爹爹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如果可以的话，简直就恨不得现在立刻把这件事情给确定下来。
“那是自然，我让人捅你的夫子先说上一声，剩下的等会儿我们一同去找你父皇，等你父皇下朝后再说。”
昨夜的事情过去后，他就一直惦记着，今日还得去见上陛下一面，毕竟如今自己要打算的和之前不一样。
楚清自己都不是很能确定，自己要找回去的记忆到底有一些什么。
但唯一能够笃定的就是，如果自己活着只需要有一个一一的话，那就是找回过去的自己。
基于现在他们的身份，反正这个位面里都会有解不开的一些纠葛，攻略也就仅仅是锦上添花而已。
而且还会加上50%的进度，对于他来说不管从哪个方面都很划算。
陛下在寝殿内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临近天亮时分听见外面传来的动静，干脆就直接坐了起来。
一整夜没有睡觉，但是他的精神看起来还算是不错。
在朝堂之上，听见那些大臣和自己说起的一些问题时，也都能给出非常理智的判断和解决方法。
在朝堂上商讨的事情结束之后，陛下原本还打算再把几个大臣叫到书房里，好好谈谈之前没说完的几件事。
可就在这时，突然听见自己身边的一个太监过来禀告，君后带着太子已经在那里等候他多时。
卫语堂的想法瞬间就转了个弯，其实朝政上的这些事也算不上是特别重要的，也并非是一定要在今天处理不可。
相较之下，等在那里的君后反倒要比这些事更急需处理。
那几位大臣跟在陛下身边已经多年在朝堂之上，就看出了陛下接下来的打算。
已经做好了陛下会把他们召去书房的准备，没想到直至下朝陛下都未曾开口。
说完散朝之后陛下就直接离开，让等在那里的几个大臣，有些不知所措。
几个人对视了一眼交换着眼神，这时候确定陛下之前打算召见他们去书房，并非是一个人的错觉，就更觉得一头雾水。
陛下自从登基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格外尽职尽责。
就算事情并非特别紧急也会尽快处理，尽量不拖延到第二日。
就是不知道今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一向勤勉的陛下都把朝政之事暂时放在一边。
第75章
卫语堂一路兴冲冲的赶了回去, 心中忍不住有些埋怨这车马太慢。
在他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察觉到陛下迫切的心思之后，冲着那几个宫人使了个眼色。
换做是其他事情也就算了，可这件事既然与君后和小太子有关, 那便容不得丝毫的拖延。
这几位在陛下身边伺候的时间也不短了，非常清楚能够让陛下像现在这样失控的, 原因就只有那么一个。
楚清在自己宫殿中休息的时候, 原本以为是因为这个王朝不错，所以寝殿才会修的那般富丽堂皇。
可如今到皇上宫中看了一眼之后，才发现事实并非如同自己揣测那般。
大约陛下当真是对原主爱到了骨子里，所以在这些事情上一一都做到了最好。
身为一国之君, 这寝殿甚至比不上君后来的豪华, 也能算得上是前所未有。
在陛下身边伺候的人都是非常有眼色的, 这时候主动吩咐人，去御膳房里取了些君后和小太子喜欢用的点心过来。
楚清拿起其中一块糕点尝了尝，也许是因为他没什么胃口, 只觉得这些东西不管怎么尝都只是一般。
夏夏在吃的东西上面倒是并不挑食，看见这些做工非常精致小巧的糕点，没一小会儿时间就吃了一半。
要不是因为在他身边伺候的嬷嬷在这时候主动提起小太子不能吃得太多会积食, 恐怕他还能继续吃下去。
夏夏一听见嬷嬷的这句话, 伸出来想拿糕点的那只手就猛的顿住了。
下意识扭头看向自己的爹爹, 如果爹爹说自己还能吃的话，那自己肯定就是还可以再吃上一块。
楚清盯着这个小家伙眼馋的模样，强迫自己把头扭到了一边, 不去看他那一双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虽然自己是真的很想答应下来，但是也知道小孩子本就脆弱难养, 更别提是医疗条件各方面都非常落后的古代。
在这些小事上面都需要注意一些。
嬷嬷既然那么说了就绝对不会是空穴来风, 自己再怎么想疼着这个小家伙, 也绝对不能在这些事情上面心软。
“那好吧，那我就不吃了吧。”
发觉爹爹跟嬷嬷站在同一条战线后，这个小家伙迅速就转变了口风。
虽然父皇宫殿里的糕点是真的很好吃，但是还是比不上爹爹开心来的重要，大不了明日自己再过来，借着给父皇请安作为借口，偷摸着多吃上两块。
卫语堂隐约在院子里面，就能看见在殿内等着他的一大一小。
楚清歪着头凑过去，似乎正在跟夏夏说着什么。
就仅仅是这一副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场景，对于他自己来说却是求之不得，无数次在梦中幻想过，如今就这样呈现在自己眼前。
不管接下来今后想和自己说的是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
“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卫语堂走进去后，佯装淡定的在一边坐下，努力让自己看向这父子俩的眼神不那么贪婪。
某个小家伙这时候看向他爹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迫切之前，虽然爹爹已经答应今日不让夫子教他太多内容，但这小太子心中始终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毕竟自己之前在学习一事上基本上都是由父皇来做主，今日爹爹过来给自己求情，他有些怕父皇一气之下会迁怒甫珷在爹爹身上。
只要心中想到会有这个可能，这小家伙甚至觉得就算自己稍微辛苦一些也不是不可以。
他一定不会再像是之前那样偷懒，而是早早就把父子安排给自己的课业做完，然后过来找爹爹玩。
“今日我发现夏夏学的东西稍微有些多，他还这么小。”
卫语堂一听这句话就明白了楚清的意思，往旁边站着，双手放在后背，满脸无辜的小太子身上看了一眼。
虽然说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身为一国太子，又怎能学的东西不比旁人更早些。
如今不好好的学着，日后又如何肩负起一整个国家的重担。
卫语堂心中想着的东西有许多，但是却半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良久之后轻轻的点了点头，说了一句言之有理后，就吩咐自己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去告诉那些父子，日后不必再给太子安排太多的课业。
他实在是不舍得让主动过来找自己的楚清失望。
“父皇真好，当然爹爹更好。”
夏夏走过去抱住爹爹，开心的眯起了眼睛。
之前他不止一次和自己父皇提起过，觉得自己的课业太多，每日根本没有时间留给自己休息。
可每次当自己那么说的时候，父皇都会格外义正言辞的重复一遍他身为太子的身份。
如今来看这种事还是不能自己亲自来，还是得让父皇在爹爹面前重新复述一遍。
这时候的小太子猛然间察觉到自己如果表现的太开心，稍微有些不合适。
盯着爹爹看了一眼之后又去瞅了瞅父皇，站在那里满脸严肃，一举一动都完全按照这之前夫子和他说过的来。
就算是之前爹爹不在的时候，父皇带着自己去参加某些重要宴会，小太子的礼仪也根本比不上现在周全。
“爹爹，儿臣以为，儿臣身为一国太子，就应该在课业上稍微勤奋些。”
楚清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没忍住，我咳嗽了两声，原本坐在那里的帝王一听见他的咳嗽声，放在桌子上的手猛地就攥紧。
一旁的大太监，已经开始去请太医。
在陛下身边伺候的时间越长，就越是明白对于陛下来说到底什么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谁说的，你如今才这个年纪，学那么多做什么？？”
就算是身为太子也没必要再话都说不清楚，走路还摇摇晃晃的时候，就整日里生活中只剩下这些东西。
不管是从哪个方面上来说，只要一想到以后这个小家伙也是这副模样，他就忍不住觉得有些心疼。
原主不看重这个孩子，而陛下虽然已经将他封为了太子，但太子这个身份带来的却并不仅仅是权利和荣耀。
同样还有许许多多的附加品都一下子压在了这个还不大的孩子身上，这么长时间过去，楚清总担心有一天夏夏会承受不住。
夏夏这时候下意识把自己非常机灵的小眼神投在了父皇的身上，坐在那里的陛下，眼瞧着火马上就烧在了自己身上，才猛的站起来轻咳了一声。
“你们可曾用过膳？”
夏夏察觉到父皇有想要逃避的心思之后，急忙就点了点脑袋。
“我饿着没关系的，爹爹，有人曾经同儿臣说过，适当的磨练能够锻炼人的意志。”
说出这句话的某位陛下站在那里，一双手放在身后，用余光仿佛不经意的盯着君后看了一眼。
楚清这时候也将视线看了过去，恰好与偷看的陛下对上了。
卫语堂轻咳了一声，不经意的想提起一个话题，却不料看见楚清的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有些冷淡。
他堂堂一国之君，又怎么会在这些小事情上跟人低头，就算如今被人点出来之后，也觉得自己对夏夏有些苛刻。
“确实到底是哪位夫子说出来的话如此过分，等会儿夏夏同我一起去，让那个夫子明日不用来了。”
夏夏现如今的年纪的确算不上大，还是一个走路稍微快些就要摇摇晃晃的小太子，但是从小就受到最好夫子教导的小家伙心眼多的不行。
能听得出来父皇说出来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在用非常隐晦的手段和他作出交换。
大致意思就是让夫子替父皇把那个锅给背了，父皇给自己送走一位夫子的权利。
小太子仔细想了一下，自己的那些夫子中的确有自己非常不喜欢的，之前跟父皇不敢提，如今借着这个机会倒是正好，把自己不喜欢的父子全都赶出去，免得待在自己面前碍眼。
“爹爹你不知道学堂中那些夫子可凶了。”
楚清刚刚觉得小太子的身份除了面前的陛下以外，应当没有旁人再能说出那番话来，可如今这句话又让他开始变得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毕竟大部分古人都非常尊重老师这个职业，如果说是夫子的话，倒也能说得通。
“当真是父子说出来的这番话吗？哪有父子能这么过分的。”
夏夏这时候一直在那里不停的点着小脑袋，肯定他想赶走的那个夫子，不管有没有说过这番话，这番话，从现在开始就只能是那个夫子嘴里说出来的。
楚清愿意相信他们不会合伙起来欺骗自己，所以也就只说了一句，那种夫子不能继续留在小太子身边。
他不愿意让夏夏在长大之后成为一无是处的继承人，只是希望在夏夏现在年纪还小的时候，为他多争取上一段时间的快乐和自由。
卫语堂不太能理解，为何楚清最近突然关注起了小太子上的那些课程问题。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好歹能够说明楚清愿意把精力和注意力放在这些事情上了。
第76章
比起之前他对这整个皇宫的东西都仿佛不放在眼里的样子, 如今这副模样实在是要好上太多。
卫语堂原本以为如今这样对于自己来说就已经算得上是意外之喜，可当看见楚清歪着头哄着夏夏，说以后为他挑选夫子一定会更用心时, 心中还是不由自主的期盼着更多。
夏夏在爹爹和自己说起未来夫子的问题时，爹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这个小家伙都有非常认真的点头附和。
他愿意相信, 自己爹爹的眼光，绝对不会像父皇那么差，他最讨厌的那个夫子经常会调戏自己宫中的宫女。
对于还小的小太子来说，这简直就无法接受, 可偏偏又不知道要怎么去和父皇形容, 自己还没到父皇面前就已经猜到了那个夫子会如何狡辩。
自己如今才这么大, 肯定是说不过的。
“好了，其他的事情等用完膳之后再慢慢说吧，你说的也有些道理, 夏夏如今还小，倒也不急着学太多东西。”
陛下之前从伺候君后的那个侍从口中听说，昨日因为有夏夏陪着, 楚清晚膳都多用了不少。
之前有些事他不愿意在楚清面前透露, 但是太医却和自己说起过, 如果楚清的胃口一直像是如今这般，整日里用不下什么东西的话。
就算在皇宫里面有数不清昂贵的药物，能暂时吊着一条命, 楚清也绝对不会活过25岁。
有夏夏陪着，能多用些膳的话, 其余的事暂时推到一边, 倒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如今自己的身体康健, 等以后再慢慢教小太子也完全能够来得及。
“夏夏跟在你身边可曾顽皮？”
楚清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在外人眼中脾气不大好的帝王，在他面前说这番话时语气倒是温柔，像是生怕声音再大一些就会吓到他。
他承认自己一开始之所以对这个帝王转变态度，完全就是因为任务的完成度而已。
为了能够找回自己记忆里，那要比自己生命更加重要的记忆，他不惜一切代价也愿意付出所有的努力。
但是就在现在这一刻，他承认除了任务以外，有那么一瞬间格外真切的心疼起了这个人。
“我如今没什么胃口，也不大想吃，你跟夏夏吃吧。”
卫语堂听见这句话之后，朝着不远处蹦达，以为能有东西吃的小家伙招了招手。
夏夏看看爹爹再看看卫语堂，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要站在谁那边比较合适。
虽然他觉得爹爹如果不想吃东西的话，那暂时就不吃，东西吃多了比饿着还要更加难受。
“之前太一可是说过的，你这身子若是不好好用膳的话，不管有再多药也养不回来。”
楚清之前在接收原主记忆的时候，还在想原主有这么多这么好的条件摆在这里，怎么那些病还是没有完全被治好，如今自己可算是真正体验到了这种感受。
在自己看见一大桌子上摆着食物的时候，不仅没有好胃口，而且还会觉得有些反胃。
一听见要吃什么东西的时候，就不自觉将自己的头扭到一边，看面前什么东西都有些烦。
小太子在听见父皇，那么说之后，倒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坚定。
虽然他觉得爹爹想不吃东西也不是不可以不吃，可如果不吃东西，爹爹身子就好不了的话，那还是哄着自己爹爹吃比较好。
“爹爹你看夏夏都不需要人哄。”
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一直在往自己爹爹身上瞟，这意思简直就明显到不能再明显。
楚清这时候伸出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点了点头后就跟着一起坐在了桌前。
但凡说出这句话的人是陛下，又或者是在他身边伺候的侍从，他拒绝的都不会有丝毫犹豫，大不了摆个脸色再耍个脾气，也就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但是偏偏说出这番话的人是小太子，看他这么小小年纪就要哄着自己吃东西的样子，多少会有些舍不得。
楚清承认自己对这个孩子从一开始的可怜到现在，情绪已经渐渐转变为了喜欢。
反正自己会在这个世界停留，一直到生命结束，他希望自己能够用自己的这辈子给这个孩子留下更加愉快的记忆。
夏夏这时候只觉得格外的扬眉吐气，爹爹不愿意听父皇的话，但是愿意听自己的话，四舍五入也就等于自己要予兮读家比父皇更加厉害。
卫语堂能够看得出来，楚清在桌前坐下之后，脸上的表情依旧带着几分勉强。
“如果真的没什么胃口的话，那就少用些。”
“嗯。”
在用过膳之后，太医院的人就把他今日要喝的药给送了过来。
楚清现在一看见这苦涩的汤药，就觉得自己头部传来了一阵阵的疼痛。
伸手揉了揉酸痛的太阳穴，将头扭到了一边，心中有些期待，最好夏夏身边伺候的人能够把他给带走。
在真正尝到这药的味道之前，他也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都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居然还会害怕这种东西。
但是这中药汤汁简直就是能把他恶心得够呛，仅仅是闻到味道就已经能够脑补出那无比苦涩的感觉。
如果只是闻起来难闻的话倒还好，喝下去一口苦涩，仿佛能趴在喉咙上待很长时间。
卫语堂当然能够看得出来他的想法，所以急忙对着自己身边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是因为他们将太子留在这里。
虽然说自己基本上是把全天下医术不错的大夫，全部都请到皇宫里来过，但是君后身子却从来就没有被彻底调养好。
有这个病的确难治的原因，同样也是因为君后极少会好好配合着大夫来。
不管大夫叮嘱，都什么事都被他当做耳旁风，也从来就不肯好好用膳，哪怕宫里头的厨子已经换了好几轮。
之前虽然陛下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但就算是他也没办法哄着楚清乖乖听话。
他身子脆弱受不起任何的气，平常再怎么样卫语堂也只能多照顾着他的情绪。
他说不喜欢自己，卫语堂就很少去过他的殿内。
又怕因为自己不去，旁人会觉得自己不重视这个君后。
想方设法吩咐人去寻医术更好的大夫，若是能够找到那些医术不差且开出来的药方。
最好是喝起来不要太苦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他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多，连带着卫语堂都开始用他的思考方式来思考问题。
那药距离这么远的时候就能够闻到苦涩，也难怪君后不喜欢喝。
如今宫中的这些太医制作不出来那些不苦的，想方设法去宫外寻找一些更优秀的便是。
夏夏闻到那药味就觉得有些发怵，他之前有一次着了风寒，当时要不是因为父皇硬掰着他的嘴把药灌了下去，这个小家伙绝对是非常坚定的一口不喝。
父子曾经教导过自己，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夏夏看见自己爹爹并不是很想喝药的时候，其实很想站在自己，爹爹这边。
劝着父皇那么苦的药，爹爹不想喝，不然就不喝了吧……
自己年纪比较小，在不想喝药的时候还能发发脾气，又或者是跟自己的小太监说上两句话，爹爹这么大了肯定不好意思哭着和别人说，想想就可怜。
之前陛下就知道，虽说太子位曾与楚清见过几次，但是这个小太子心中一直有一块地方属于楚清。
现在见了面，经过短暂相处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在其余事情上看见小太子如此维护楚清，卫语堂是欣慰的，可唯独在喝药这件事情上，绝对不能让这父子俩站在一起。
“夏夏。”
听见父皇在喊自己的名字后，小太子的精神下意识就紧绷了起来，盯着自己父皇小心翼翼的看着。
虽然自己平常的确很怕父皇，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是个例外。
如果是为了自己最亲爱的爹爹的话，那他也不是不能努力一下和自己的父皇对抗。
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等日后他继承了皇位，一定把父皇挪到行宫中居住。
夏夏越想就越是觉得现在自己的这个打算不错！
看在父皇培养自己多年，除了在和爹爹相关的事情上，其余都做得不错的份上，他一定会给自己父皇挑选一个不错的行宫。
要是爹爹更偏爱在行宫中的山水，那就让父皇住在皇宫，自己带着爹爹一起去行宫。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小太子察觉到了父皇对爹爹有要胁迫的意图后，就恨不得立刻能够继承皇位，把他们两个人给分开。
爹爹很好，父皇也不差。
被这两个人夹在中间，这个小家伙觉得有些左右为难。
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不让父皇和爹爹待在一起，这个解决方法最为妥当。
“父皇，这些药闻起来就苦。”
说完这句话后，小太子非常无辜的眨巴着眼睛，似乎是在替自己爹爹和父皇求情。
楚清也用不经意的眼神看向陛下，一大一小两个人在眉眼细微处都有着几分相似。
换做其他的事，陛下肯定早就已经妥协了。
第77章
楚清对于喝药这件事, 那是一丁点想法也没有，哪怕是用耍赖也不想尝上一口。
旁边的小太子察觉到自己爹爹在这件事情上面的抗拒意图，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之后就变得更加谨慎了起来。
当初他在着了风寒之后, 父皇给自己灌药的手段堪称是残忍。
哪怕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直到现在小太子都照样还是觉得有些心有余悸。
只要一想到父皇可能会用同样的手段对待自己爹爹, 如今还不算大的小太子心中就冒出了一股逆反的情绪。
夏夏这时候眼珠子突然转了转, 开始思考自己要用什么样不太明显的方式帮自己爹爹一起把这碗药给倒了。
“若是不喝药的话，身子就一直好不了，夏夏想不想让爹爹陪着你一起出去放风筝，等到来年我们可以一起去行宫中避暑, 若是夏夏想的话, 还可以下一趟江南去看看江南水乡的美景。”
陛下这番话让刚刚还想帮着自己爹爹的小家伙这时候已经开始动摇。
虽然说喝药真的很难受, 但是不喝药又怎么能好？
而且听自己父皇说的话非常有道理，如果爹爹身子能够早日好起来的话，那等到来年他们一家三口都可以一起出去玩, 只是想想小太子就忍不住有些兴奋。
楚清察觉到这个小家伙似乎并不像是一开始那样，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心中便有些怀疑。
小太子虽然对于他父皇说出来的话非常心动, 但是这时候还是勉强维持住了, 最后一次理智。
不管自己再怎么心动, 也照样还是比不上自己爹爹开心来的重要。
但凡这药稍微好喝一丁点，当时他也不至于堂堂太子殿下被迫在屋里打滚，也不愿意喝下去一口。
当时还有不少人都在那里看着, 但是小太子因为实在是不愿意喝那让人觉得难以下咽的药，就一直待在那里没怎么动。
现如今一想到这么残酷的事情, 即将就要落在自己爹爹的身上, 太子多少会有一丁点小难过。
“父皇, 你知道这些药喝起来到底有多苦吗？爹爹肯定是不想喝的，不喝的话咱就算了呗……”
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小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尤其是在发现父皇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经不像是一开始那样的时候，更是觉得有些心惊胆战。
大概是因为刚刚自己求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做到的事情，被爹爹一句话就和父皇求情成功了，所以让小太子意识到了自己爹爹在父皇心中到底占据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就连那么重要的爹爹父皇都要逼着喝药，如今轮到自己那父皇还不是轻而易举。
“爹爹你看父皇他瞪我。”
夏夏眼珠子转了转之后，非常果断的待在自己爹爹怀里，打算赖着不下去，只要自己赖在这里的时间够长，父皇就没有办法过来，说自己不对。
他有爹爹保护，父皇就算想跟自己生气也不会做得太明目张胆。
而且自己现在住在爹爹的宫殿里，父皇在想用之前惩罚他抄书的手段也是根本行不通的。
想得越多，这个小太子就觉得自己的底气越浓，有复皇在这里虽然的确有些可怕。
但是他相信爹爹绝对会坚定的保护着自己。而父皇对爹爹的看重就成了自己最大的保护伞，这样翻来过去一圈最后的得利者还是自己。
卫语堂原本是盼着夏夏能够帮自己一起说服，楚清他的病一直不愿意喝药，只会拖得越来越严重。
上次就有一个太医诊断说，他的手术怕是不长，连带着让陛下做了好几夜的噩梦，生怕哪一天他猝不及防就离开了自己。
大夫曾经叮嘱过很多次的事，奈何这个当事人一直都不放在心上。
他们一家三口在这里争论了这么长时间，药也差不多放凉了，看起来要更苦了些。
之前就不乐意喝的人，现在更是连看都不愿意再看上一眼。
卫语堂看出了他的这个打算之后，稍微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也只能点头。
“罢了，这一日不用，想必也不是什么大事。”
嘴上虽然是这么说着，但是每次在有大夫给君后诊断之后，陛下都会把大夫召去御书房里，仔细询问一番。
那些大夫重复过的话就是要好好用药，不要动怒，也不要思考太多东西，好好养着，倒也不是不能长命百岁。
毕竟身在帝王家中，那寻常人家求而不得的珍贵药材，太医院里放着不知道多少。
而陛下又对君后宠爱异常，整个太医院里面的药材都是为君后准备的，周围那些小国偶尔的进贡也都是药材，要更讨卫语堂欢心。
之所以这么说还是因为陛下心中清楚自己，就算是不这么说，怕是也没什么别的办法能够哄着现在，就让君后把药给喝下去，思来想去也就只能任由他这样做。
小太子在看见自己父皇，终于不像是要用之前逼着自己喝药时的那副凶残态度对爹爹，就猛的松了一口气。
当时他自己年纪还是太小，所以才无力于反抗父皇的魔爪，但是现在自己已经长大了，许多拥有能力保护自己爹爹了，自己受过的苦绝对不要让爹爹再尝一遍。
楚清在用过膳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寝殿，毕竟如今他身子还没恢复过来，在外面待的时间一长，就觉得有些精神不济。
夏夏本来是想跟着自己爹爹一起走的，和自己爹爹站在一起忤逆了自己父皇之后，哪怕只是跟自己爹爹稍微离开一小会儿，都让他有一种紧接着就要被父皇收拾一顿的错觉。
只可惜人还没有离开多远，就先被他父皇给叫了下来，借着检查课业做为借口，就算是楚清也不好拦着什么。
夏夏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他爹爹离自己越来越远，到后面彻底消失不见之后，脸上才急忙换上了笑脸。
走到父皇面前格外殷勤的询问父皇，把自己留下来，到底所为何事？
“你不该像那样。”
夏夏并没有把父皇说的这当做一回事，尤其是在看见那边的药还放在那里的时候。
隔着这老远的距离就能闻到药的苦涩味，如果让爹爹喝下去的话，晚上绝对又是不用吃了的。
“儿臣已经知道错了，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小太子在承认错误上面一向很快之前，有几次在陛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先里里外外把自己犯的错好好检讨了一遍。
让陛下想斥责他，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
只可惜这回的事情不像是之前犯的那些小错，可以轻易糊弄过去。
小太子在说完了之后仔细观察了一下父皇的脸色，发现卫语堂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丝毫的缓和后，有些紧张的盯着父皇看。
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虽然之前稍微让他有些生气。
但是现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还是提前得和夏夏先说清楚，不然的话，夏夏站在他爹爹那边倒也算是情理之中。
“你这回的事做的不妥。”
“父皇儿臣已经知道错了，保证下次不会再犯了。”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小太子就先在自己心中默默反驳了一下，如果下次爹爹还是要被强迫喝那么苦的药的话，他照样还是会帮着爹爹一起说服父皇的。
爹爹平日里不能像是自己一样活蹦乱跳的，到处看就已经很可怜了。
现在还要被逼着喝那么苦的药，只要想想，小太子心中就觉得有些心疼的慌。
“我知道你是心疼你爹爹，但是在这件事情上面，你必须得按照我说的去做。”
小太子表面上认真的点头，按照之前夫子教给他的礼仪，这样和父皇行了一礼，不管从哪个方面上来看，都是无从挑剔。
只可惜对于对小太子非常了解的陛下来说，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言不由衷，如今嘴上答应的痛快，等真到了那种时候，恐怕照样还是我行我素。
“既然已经答应我了，那可不能反悔，下次再遇到这种事……”
卫语堂刚才说到这里，想到如今的时辰，就迅速转变了口风。
“刚好晚上还要用药，这件事情就有劳你了。”
夏夏完全没想过，自己只不过是随口敷衍了一下，父皇就已经先把日子都帮自己挑好了。
这个父皇是怎么回事，难道看不出来自己只不过是随口敷衍吗？
“旁的事情也就算了，在喝药上也就只有你能监督着了。”
夏夏觉得父皇这句话说的有些道理，但是正是因为爹爹信任自己，所以他才不能辜负爹爹的这份期望。
“你可知道……”
“昂？”
“之前大夫说，若是你爹爹不愿意好好喝药的话，不一定能活到你成年之日。”
卫语堂原本并不打算把这话告诉夏夏，可如今来看自己如果不说这小家伙就绝对不可能帮着自己说服楚清喝药。
这句话仿佛一阵惊雷在夏夏的脑海中炸开，让他下意识瞪大了眼睛，脸色苍白。
“啊……啊？”
“父皇，你是在骗我吧？”
第78章
夏夏之前只能从旁人口中听见和爹爹有关的消息, 从只言片语中揣测出爹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跟爹爹见面，还没来得及好好相处，就先听见这个消息。
饶是平日里父皇夫子都曾教导过多次, 身为一国太子意志力要坚定，如今夏夏开始没忍住, 一双眼睛红着, 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卫语堂没有责怪夏夏现在没有太子气概，蹲在他面前帮他把眼泪擦干净。
“我有吩咐人去寻民间有名的大夫，你外祖家中也有在帮忙，但是你爹爹不愿意配合, 每日的药都倒了。”
就算是医术再好的大夫, 也架不住病人不喝药。
毕竟这是在寻医问药, 又不是问道求仙。
前者是人能做的，后者那得去庙里或者道馆。
“药……”
夏夏下意识低喃了一声，想到之前在凉透了后被倒掉的那一碗药, 自己用手背擦了下眼泪。
“父皇，有劳太医院再熬一份药，儿臣去哄爹爹喝。”
“好。”
那边楚清这次没能睡到黄昏时分, 躺下一个时辰后就被小孩子的声音吵醒了, 睁开眼睛后夏夏站在床侧。
“爹爹, 都好晚了。”
“是觉得无聊了么？”
楚清掀开被子缓慢起身，朝着他招了招手，夏夏熟练钻到了爹爹怀中来, 轻轻嗯了一声。
“爹爹，你爱儿臣吗？”
在夏夏问出这句话的时候, 楚清几乎是想当然的以为夏夏是因为原主对他的忽视才会没安全感, 没有任何犹豫就回答道：
“爱, 当然是爱的。”
“那爹爹要如何证明呢？”
“夏夏想让我怎么证明？”
夏夏趴在楚清怀里仰起头，放在身后的那只小手轻轻挥了挥，招呼着送药过来的人快点上前来。
一碗药放在托盘上被端到了楚清面前，楚清下意识蹙眉，还没说话小太子就先开口道：
“爹爹若是爱儿臣，那就把这药给喝了。”
“爹爹喝吧喝吧，求求你了。”
面对崽崽的撒娇，楚清实在是没办法拒绝，夏夏在他迟疑的时候就已经端起了药碗，用勺子舀起了一勺。
“儿臣喂爹爹。”
楚清把药从夏夏手上接了过来，直接一饮而尽。
比起一勺一勺的喝下去，倒不如干脆点，趴在喉咙口的苦涩让楚清下意识干呕了一下，小筑将早就准备好的蜜饯给端了上来。
夏夏用小手捏起一块蜜饯，喂到了爹爹嘴边。
“爹爹吃这个就不苦了。”
“好。”
喉咙口的苦涩过了很长时间依旧没能散去，这宫殿很大，下午有一面是阴凉的，再加上有很多大树遮蔽，在其中穿梭倒并不是很热。
楚清牵着夏夏去看荷花，小筑手上握着一把油纸伞，冲着一个下人使了个眼色，让那下人尽快吩咐太医院把药给熬上。
有小太子在，晚上君后应当也会喝的。
卫语堂下午就听见有侍从过来通报，说是君后今日在小太子的劝阻下，一碗药喝了个干干净净。
之前他察觉到楚清不喜欢夏夏后，就很少让夏夏去跟楚清接触，一来是因为担心楚清不高兴，二来也是因为生怕夏夏会难过。
倒是从来没想过，原来可以用这个哄着楚清听话。
太子在君后殿内被养的胖了一圈，顽皮的让卫语堂有些头疼。
之前还能冷着脸教训，责怪他不该做某些事，现在自己刚一开口，这小家伙就知道把他爹爹当做借口说出来。
虽然说不像是之前那样好带，但是却有着卫语堂很喜欢的活泼感。
君后最近的变化，让卫语堂对夏夏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希望他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到如今只希望他能开心快乐就好。
能哄着楚清天天按时吃药，其余的倒也都没那么重要。
每日都有小太子在旁边盯着，楚清就算是不想喝药，也只能强迫自己忍着全都喝光，这么长时间过去后脸色的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
外祖家那边新找过来的大夫给他把脉时，夏夏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的盯着看。
这个大夫已经上了年纪，把完脉后轻轻整理了下自己的胡须，慢悠悠的说道：
“从脉象上来看，君后好好养着的话，身子不会再有什么大碍，只不过平日里还是得仔细些。”
夏夏一听这话就放了心，楚清也是如此，他一只手撑着额头，心中想着的是如今可算是不用再像是之前那样，每日都得被逼着喝药。
“爹爹，儿臣以后每日一定都会监督你乖乖喝药的！”
楚清对上夏夏格外认真的眼神，其实真的很想说上一句崽大可不必这么认真。
“爹爹困吗？儿臣你给念诗吧？”
夏夏说完后自己拿起一本诗集，跑到了爹爹身边给他念了起来。
大夫说爹爹白日里最好不要睡太多觉，免得夜里睡不着。
不管是哪个大夫交代的东西，夏夏都会牢记在心底。
“倒没有很困。”
楚清眯着眼睛听夏夏念诗的时候，这才想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找过陛下。
好歹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面的攻略对象，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在念诗时摇头晃脑的小太子，伸手帮他整理了下碎发。
“儿臣不辛苦。”
“你父皇平日里看奏折倒是挺辛苦，要不要过去看看？”
“好。”
夏夏之所以选择给爹爹念诗，那是因为他很清楚爹爹不愿意出门，现在一听这话立刻就提起了精神。
“走呀。”
那边的卫语堂正在处理奏折，听闻太监禀告说君后过来，冷着的脸色却没有丝毫缓解。
把奏折放在一边，本来想说不见，话还没说出口就先觉得有些不忍心，沉声道：
“去准备些君后爱吃的糕点。”
“是，陛下。”
门外夏夏仰起头盯着看小筑拿着的油纸伞，鼓着腮帮子一脸气鼓鼓的模样。
自己跟爹爹过来，居然还要在这里等！
早知如此，还不如带爹爹去他之前待着的宫殿内转悠上一圈。
这次楚清刚才走进去，便察觉到了有些不对，在此之前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陛下都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就连他们走进去也不多看一眼。
夏夏的感知力和爹爹一样敏锐，走过去主动踮起脚帮父皇研墨，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道：
“父皇，朝政之事繁忙吗？”
卫语堂把毛笔放在一边，轻轻嗯了一声，算是肯定了夏夏的这个猜测。
可实际上事实并非如此，今年是难得的风调雨顺，各地的地方官送上来的折子上，能说明今年是真的非常不错。
在朝政之事上没有太多让卫语堂犯心的地方，头疼的反倒是另外一件事。
楚清在软塌上坐下，太监端上来了一叠非常精致的糕点。
他一向对吃的东西没什么追求，看见这些食物的时候也不怎么喜欢，所以宫中厨子就只能想方设法做的更好。
拿起一块尝了尝后，味道还算是不错。
他在吃糕点的时候，一直在用余光观察卫语堂。
刚一进门就能发现卫语堂不太对，现在更是好奇其中的原因。
“夏夏，这么长时间功课都没有好好做过，如今夫子正在等着你。”
小太子听见父皇这句话后非常认真的反省了一下自己，待在爹爹宫殿内的时光实在是太开心，的确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乖乖去听夫子的课。
放在平常，夏夏绝对已经先很乖的离开了，可今天却站在那里有些踌躇。
父皇现在有些生气，如果自己直接走的话……爹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
楚清看出了这个小家伙的不安，主动出声道：
“去吧，用晚膳的时候我去接你。”
“好。”
在小太子走后，殿内伺候的宫人也都退下，卫语堂站起身走到了楚清面前。
原主喜欢穿一身白衣，但是楚清却更要偏爱月白和浅绛紫色，这么长时间养的气色好了不少，但是其他地方还是跟最开始那样纤弱。
握着茶盏的那只手，仿佛只要微微一用力就能被折断。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我在私下说吗？”
楚清见他老是不出声，就主动问了一句。
在楚清看过来的时候，卫语堂突然有一种要不然之前那么多事都算了的冲动。
“是。”
卫语堂转身从桌案上把一堆书信给拿了出来，放在了楚清的面前。
在刚看见的时候他也不愿意相信，花费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现如今既然已经做好了打算要跟楚清说清楚，也就没有什么别的顾虑。
“或许，我需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书信上的言辞暧昧，字字句句都诉说着他对安王的爱意。
卫语堂在看见的瞬间，并非是自己的君后喜欢上旁人的不悦，而是铺天盖地的不甘心。
像是这样的甜言蜜语，楚清就从来都没有跟自己说过半个字。
楚清拆开了其中一个信封，看见上面的字后就明白了，把那信封放在一边，对上卫语堂的眼睛，思索了一瞬后询问道：
“我若是解释的话，你愿意信吗？”
第79章
证据都已经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卫语堂在跟楚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他们会撕破脸的准备。
但是所有准备好的东西，却都被楚清这简单的一句话击溃。
帝王别开头避开楚清的注视，模样显得有些狼狈, 深呼吸了一口气后说道：
“只要你说，我就愿意信。”
楚清在听见他这么说之后, 有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自己到底是应该怎么回答。
毕竟就卫语堂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很像是自己不管怎么样说他都会相信，又或者说是哄着自己相信。
就算自己现在跟他说一句这些信件，全部都是别人伪造出来的, 他也不会再继续往下追问。
从楚清这个角度看过去, 能看见卫语堂夹杂着血丝的眸子, 突然就不是很忍心再继续欺负他。
“这些信件，的确是我之前写的。”
楚清在说完这句话后就看见卫语堂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就连脸色都开始变得有些灰败。
他放在身侧的手, 这时候已经牢牢握紧成了拳头。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过，原来楚清就连欺骗的话都不愿意再说出口。
现在跟自己坦白，到底是因为他笃定了自己不会因为这件事责罚他, 还是因为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
“陛下, 但是我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你先听完好吗？”
“好。”
哪怕刚刚楚清自己都已经亲口承认了，卫语堂现在还是不太忍心拒绝他。
楚清从自己坐着的那个软塌挪到了卫语堂面前，挨着他坐下, 两人间的姿势显得有些亲密。
在此之前楚清从来没有跟自己这样亲近过，卫语堂心底莫名冒出了一股悲哀感。
就连他也没有想过, 自己居然需要在这样的情况下, 才勉强能够跟君后亲近。
楚清伸手抱住了卫语堂的手臂, 靠在他的肩上，让卫语堂刚刚冒出来的怒意全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意识到了自己这样没出息的想法后，卫语堂自己叹了一口气。
“你不必担心，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我不会因为那些责罚你什么。”
除了是因为担心这件事在被自己发现后，自己会训斥他的不对外，卫语堂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可能，能让一向高傲的楚清在自己面前妥协。
“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什么？”
“我要是不好好解释一下的话，陛下应该会难过的。”
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面，楚清就已经先想好了各种解决的办法。
“陛下，当初我刚入京城不久，去城外上香时马车受惊，是安王救了我，当时我年纪太小，误把救命恩情当做了喜欢，才会把这些信件送过去。”
反正这些信件上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落款日期，楚清把时间往前面说一点也不明显。
他之所以敢这么干，其中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太清楚卫语堂有多在乎自己。
就算自己不给出任何的解释，卫语堂都会主动过来替自己想一个比较合理的借口。
更别提现在自己主动跟他解释，就算这个解释的话语再怎么拙劣，他都会相信，并且努力的说服自己。
楚清现在看见卫语堂的时候多少会有一种奇怪的负罪感，所以他希望自己能让这个谎言听起来更真实一点。
“你当初马车受惊？”
“是，差点就丢了命。”
原主喜欢上安王，就是因为这么一件看似根本不起眼的事情。
楚清虽然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喜欢上一个人，不过他也能够理解，那样即将陷入绝境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个人把他给拉了出来，这件事就相当让天神下凡。
“这件事，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卫语堂在听见楚清说起这一段过往的时候，之前那些对他的不满，全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些许心疼。
“这件事我不想瞒着你，但是也不知道要怎么跟你说才合适。”
“当时我年纪太小，误把感激当成是喜欢，跟在安王身后那么长时间，还写了这么多信，你跟我生气也是情理之中。”
卫语堂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并没有察觉到楚清的抗拒后松了口气。
身为一国帝王他并不是很愿意承认，其实自己当时并不是生气，反倒是吃醋的情绪占据了上风。
他只想把这个人留在身边，不管他的心在不在自己身上，也不管他是不是想离开。
既然留不住其他的东西，就把他困在皇宫里，乖乖陪着自己一辈子。
“无妨。”
楚清靠在他肩上，能感觉到卫语堂是真的不像是一开始那样生气。
简直就像是一只大狗，只要掌握好了顺毛的方法后就非常好哄。
“陛下，如今我只想留在你身边，你能明白吗？”
对于卫语堂来说，之前楚清要主动跟他解释那个问题，就已经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他在跟楚清提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几乎就已经做好了楚清会选择默不作声，任由他自己猜想的准备。
这个人就是仗着自己喜欢他，所以在这些事情上肆无忌惮。
大约是因为他很清楚，不管怎么样，自己都舍不得让他太难过。
楚清现在说出来的这句话，让卫语堂忍不住怀疑现在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就算是做梦，也未必能有现在这么高兴的时候。
“陛下，你愿不愿意原谅我当初在年少轻狂时犯下来的错？”
“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楚清看起来实在是太好，让卫语堂的胆子都变得大了不少，他这时候突然就很想问问，为什么他情绪转变的这么快。
之前他对自己和夏夏的厌恶，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不然的话也不会一直不靠近他。
卫语堂是想把这个人留在皇宫里，留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至于其他的那一点也不重要。
楚清看出了他的未尽之语，主动就开口解释道：
“陛下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是在猎场。”
当时先皇还在，卫语堂一箭射死了一只鸟，那箭几乎是擦着楚清身体过去的。
和安王的相比之下，这头一次见面的方式着实算不上友好。
就算是楚清这样的正常人，也会更喜欢偏向于英雄救美的相遇方式，而不是一根箭差点让自己死在那里。
也是在猎场上，卫语堂对楚清一见钟情。
他谋夺皇位，一来是因为自己过去所经历的许多事，他心中觉得有些不公，同样更是因为他对面前这个人有了想法，想让他成为属于自己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的执念，如今仿佛突然能够看见希望，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放手。
哪怕之前楚清表露出来对他的厌恶，哪怕他和安王勾搭的证据现在已经摆在自己的面前。
但只要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愿意和自己解释两句话。
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照样还是会心软。
“第一次见面你确实把我吓到了。”
从上帝视角上来看，知道那箭的目标并不是自己，可对于当事人来说，那的确差点插进他的身体里。
“这就是你之前厌恶我的原因。”
陛下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询问，实际上他心底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这么多年他们两个人从来就没有好好坐下来谈谈过，直到今天才有机会解开这个藏在他心里很长时间的疑虑。
在此之前他试想过很多次，每一种可能都有先在自己脑海中过一遍，可唯独没有想过真正的原因，居然这么离奇，听起来甚至让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时你可是差点杀了我。”
楚清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几分委屈。
陛下一时间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当初他怎么可能是差点杀了楚清。
他在猎场上对这个人一见钟情眼，瞧着他即将要遇上危险，几乎毫不犹豫就搭弓射箭。
他是在草原上长大的，箭术一向精准，也对自己有着十足的信心，可唯独只有那么一次，简单的射箭动作就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我当时是为了救你。”
楚清轻轻的嗯了一声后，皱着眉毛辩解了一下。
“可那的确差点杀了我。”
这时候陛下已经不想再继续解释他的箭术到底有多厉害，在草原上就算是飞在半空中的鹰，它也能一箭射下来，更别提当时的距离并不算远。
如果不是因为有十足把握的话，他怎么敢做那件事。
可他似乎一直以来都忘了，楚清并非像自己一样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儿郎，他幼时便生活在江南水乡。
思考了许长时间自以为可能会拥有的内情，没想到居然就只是这么一个简单到甚至让他觉得有些好笑的原因。
“陛下，既然这个误会解开了，日后我们便在宫中一家三口好好的过日子，可好？”
楚清仰起头询问之前，一直把这当做梦中才会发生事情的陛下，当然是毫不犹豫就点头同意了。
之前被送到他面前的那一封信，也被陛下亲手当着楚清的面烧掉。
不管这封信到底是真是假，如今在陛下眼中他就是假的。
第80章
楚清之前也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 所以才敢说出那种话来，这封信到底是真是假，一丁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在陛下心中到底是真还是假。
只要陛下相信这封信的存在毫无意义，就算是有当事人站在他的面前指控, 那也一样不会为他带来任何麻烦。
陛下把那几封信烧掉, 眼睁睁看着火苗填上纸张紧接着化为灰尘直到最后一丁点儿也看不到。
如果仅仅是用这几封信就能换来楚清，像他口中所说的那一样，从现在开始待在皇宫中，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简直就是一桩划算到不能再划算的买卖。
过去之事, 陛下不想去追究太多, 哪怕他自己隐约也能够猜得出来，其中有一些内情摆在那里，但是只要面前这个人愿意像他说的那样好好和自己在一起过日子, 那些内情就都不重要了。
他的楚清怎么可能有错，错的也就只能是那个安王。
明知道楚清是自己的君后，却照样还要与他有书信往来。
这么多年过去自己不计较他曾经的身份也便罢了, 如今居然还敢这么嚣张地把信送到自己面前。
卫语堂也就只是在他们两个人面前脾气还算不错, 实际上他在前朝处理种种朝政之事的手段, 雷厉风行，不留余地是出了名的狠戾。
楚清这时候又觉得有些困了，实在是懒得再往自己的宫殿里面走, 再加上如今已经和陛下说清楚，便在他的殿内将就着睡了下来。
卫语堂这时候在处理奏折的时候, 总忍不住往自己身后那个方向看, 楚清今天睡着的地方是他平日里批改奏折批改累了小憩一会儿的地方。
奏折还是同平日里一样多, 但是却总能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让他觉得轻松了不少。
小太子这时候被带到了旁边的殿内，先生拿出了一本书，开始检验他最近的课业，把这小太子紧张的不行。
最近他待在爹爹的殿内，整日里都在和爹爹玩，功课什么的，早就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过了。
如果是在父皇面前的话，还能说上几句好话求情，可在先生面前，哪怕他是太子，也只能乖乖的认错。
先生将之前自己有教太子的一些东西拿出来询问了一番，得到的答案都不太满意。
这还没过去多长时间，小太子似乎就把自己不久之前教给他的知识，全部都原样还给自己了。
小太子看出了父子对自己的失望，一双手背在身后不敢吱声，只想着等今日回去之后他一定会把那些书看上几遍。
保证下次先生若是再想问自己这些问题的时候，一定不会一问三不知多少要回答上两个字。
先生已经不小了，这么大岁数还要辛苦为自己授课，小太子道也在功课上太过于勤奋，也就只争取先生不要被自己气出个好歹。
先生越到后面就越是觉得头疼，看见小太子站在那里满脸乖巧的模样斥责的话又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到最后只能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小太子遇见这句话的时候，如蒙大赦，迅速就小跑着离开了这里。
除了因为先生问自己的那些东西自己都回答不上来以外，小太子还有些担心他爹爹独自一人与父皇相处时，父皇万一想不开对爹爹怎么样，爹爹绝对没有还手之力。
越想小太子就越是纠结跑的也愈发快了起来，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太监都得一路小跑着，才勉强能跟得上太子殿下的脚步。
太子在到书房的时候，特意鬼鬼祟祟的探头看了一眼，本来想偷偷摸摸的进去，奈何太监已经先看见了他。
太子殿下过来，太监走过去，与陛下说了一声。
陛下听见这件事把自己手上的东西放在一边，等小太子进来之后，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刚刚被先生考时，答的应当不怎么样。
“爹爹呢？”
小太子在父皇说话之前就率先问起了一件事，成功把陛下的注意力带偏，伸手指了一下自己身后休息的地方，压低声音回答道：
“在后头休息呢，等会儿把药带过来的时候，你记得去哄你爹爹喝下去。”
自从上次小太子知道自己爹爹如果不好好喝药，恐怕陪不了自己多长时间后，监督他爹爹喝药这件事，简直比他之前上学堂背诵，先生教的东西还要更加认真。
陛下这时候没有在提起之前没有说出口的那句话，大约是因为之前楚清已经反复和他提起过两次这个话题，总是觉得不应该太早就把所有的压力施加在小太子身上。
小太子站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父皇斥责自己的话。
乌溜溜的眼珠子轻轻转了转，忍不住有些好奇父皇到底为什么不责怪他在功课上的疏忽。
“今年罢了，等到明年可就不能再像是这般了。”
陛下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拿起一本奏折又继续看了起来。
扭头示意旁边伺候的太监，把小太子先带到另外一边去。
放在平常小太子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就听话，父皇越是不愿意让他留下来，他就偏偏要赖在父皇的身边，可今天很明显是个例外。
先手问起自己的那么多事，他一样都没有答上去，如今父皇对自己的态度还算不错，那有可能是先生还没过来和父皇说。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自己在爹地喝药之前还是离父皇稍微远一些比较安全。
陛下并不是没有看出来，小太子心中想着的东西，只不过是选择视而不见而已。
这么大点的孩子有些小心机，并不让人觉得反感，尤其是看见小太子与自己心上人，那有几分相似的点，再多的怒意也慢慢降了下去。
不让小太子这么早就学习功课，这件事是自己亲口答应的。
当初在答应这件事情的时候，陛下就已经做好了，未来一段时间，你自己儿子会把所有心思都放在玩耍上的准备。
除了因为这种种原因以外，同样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今天陛下的心情不错，再怎么棘手的事情到他面前也不像平日里那样反感。
更别提是小太子身上，这一件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麻烦的事。
公特如今做不好那边也罢了，原本也没有父子在继续，像之前那样每日都督促着。
等到日后，他正是上了学堂，有了太子太傅整日里教导后，若是成绩还像是如今这般，那才是要收拾的时候。
正在花园里面玩得非常开心的小太子并没有察觉到父皇的想法如此险恶。
只一门心思关注这到底哪一朵花比较好看，等会儿可以折下来带回去送给自己，爹爹作为爹爹每次都有乖乖喝药的奖励。
原本在楚清按时喝药之后，他的嗜睡之症已经好了许多，可最近大夫又换了另外的方子，让他又变得和之前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有大夫每日都过去看，说这样的情况实属正常，陛下绝对会有些坐不住。
小太子在外面玩了一圈之后才回来，手上捏着两朵他以为最漂亮的花。
虽然现在父皇也在那里，自己手上也有两朵花，完全可以当一个非常不错的端水大师。
但是小太子在看见父皇之后，还是下意识把花全部都藏在了身后。
虽然自己有两朵花，但是这两朵花一朵都没有是给父皇的，自己也不要。
其中有一朵是在爹爹喝药之前哄着爹爹乖乖听话的。
另外一朵花是在爹爹把药喝完之后，自己给爹爹的奖励。
早知道父皇如今也在这里的话，他在回来的路上就随便再摘一朵了。
卫语堂看出来了自己儿子的心思之后，伸出手有些无奈的揉了揉眉心。
自己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可能会对这些小东西感兴趣。
楚清刚一睡醒就闻到了非常熟悉的药味，下意识皱起了眉。
“我如今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这药应该可以不用再继续喝了吧？”
卫语堂听见这句话之后先走了进去，身后跟着一个藏着两朵花的小家伙。
小太子的腿比较短，这时候跟上去简直就是屁颠屁颠的。
陛下为了避免惹他不高兴，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只是站在那里并未开口。
旁边的小太子对于这种事情格外的积极，生怕自己哪天没有按时督促爹爹喝药，漏了一天药就会让自己爹爹身子好的不那么快。
他希望自己爹爹能够好好的最好是长命百岁，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爹爹听话。”
楚清一看这个磨人的小祖宗走进来后就放弃了挣扎，避开了侍从想要把自己扶起来的动作，主动端起那碗药。
药味比起之前的苦涩要更浓些，应该是刚刚熬出来的药，隔着一个碗都能感受到烫。
夏夏这时候已经非常熟练的靠近自己，跌点就这样眼巴巴的盯着看。
“爹爹你要是乖乖喝药的话，那我就把这朵小花花给你。”
“等你喝完了之后，还有一朵小花花也奖励你。”
说完之后小太子才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急忙伸手捂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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