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听见同伴戒备的声音,红唇女人这才停下探听的动作。
“你没有感觉到吗?这个副本不太对劲。”红唇女人的目光却并不是紧张或恐惧,相反还带着隐隐的兴奋。
她观察着房间的屋顶与墙壁,似还在侧耳倾听。
“这个副本太复杂了,明明有这么多新人,怎么会到现在还一个关键性线索也没有。如果按照评级推算,这个副本的难度应该只有c级,虽然没人有副本经验,但c级副本会这么难解?会有这么难对付的boss?”
她的话让同伴的眉心不自觉的皱紧,似也在回忆这两日副本的种种。
“你是说……可能有人是s级?”
“不止。”红唇女人笑得眼尾弯弯:“恐怕这里有不止一个s级。”
同伴的面色刹时变得苍白:“你疯了?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如果真的是这样咱们得尽快想办法除掉最少一个s级,否则副本评级最低也会是a级,到时候就凭我们两个怎么可能通关!”
“不急。”红唇女人微微皱眉,似并不赞同同伴这样的想法,她转头看向火光未消的窗外:“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那个说法,如果一个副本的评级超过a级,副本内就有机会产出a级甚至s级的卡牌道具。”
“s级?”同伴的声音也因激动而颤抖起来:“你是说……召唤卡牌?”
“虽然十九狱的规则是如果副本中存在s级的参与者,为保证副本的公平性,s级死亡会降低该副本的难度,但是一旦副本难度降低,副本内的随机卡牌道具也会随之消失。”红唇女人意味深长的望向窗外的火光:“咱们要在那之前尽快找到卡牌。”
就在这时,十二点的钟声在此刻突兀地响起。
……
整点的钟声回荡在公馆的每一个角落,也截断了a4房间内两人紧绷的气氛。
连阙收回目光戒备地快步走到门前,原本畅通的门锁此刻却如铜墙铁壁一般不可撼动半分,连阙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时间已经无声地走过了十二点。
女童没有来。
她没有将这间房间判定为单人房,又或者是……
在这个闪念划过连阙的脑海时,身后始终静立在角落的人也似想到了这一点,他微微垂下头,高大的身影也随之融入房间的黑暗。
就在这时,连阙却突然快步上前,一把提起他的衣领,将正欲消散的人狠狠地摔在身侧的门板上。
“你到底是谁?”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将来人打得措手不及,直到被连阙提着衣领按在门板之上,那人才堪堪回过神看向近在咫尺的人。
“你到底是谁?”见他不语连阙再次重复问道:“有什么目的?”
连阙的眼底不见半分戏谑,褪去了这几日人前懒散的痞气,竟染上了令人战栗的威压。
摒弃了浪荡伪装后令人胆寒的目光带着窒息的压迫感,男人僵硬地微垂下头才终于错开了他的目光。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这样毫无掩饰的戒备,男人并未如往常一般消失,他在短暂的停顿后再次将目光落向他的眼睛。
“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连阙攥紧他衣领的手再次施力:“都最好尽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黑暗中男人的视线亦落在他身上。
就在连阙以为他会像前几次一般不做回答时,眼前的人却微微启唇:
“我没有恶意。”
清冽的声线与他的人一般,刻板而低沉得如同没有任何感情的机械。
无论是被燃烧的藤蔓刺伤还是此刻以这样的姿势被人抵在门板上,任何事物都似乎无法让他的神色有半分松动。
但此刻他说出的话却像是从未经历过的解释,冷硬却带着摊开软肋一般的示弱。
连阙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松懈半分,他的目光戒备地打量着此刻看似处于弱势却依旧神色从容望向自己的人。
男人似在斟酌后说道:“如果你需要……”
“抱歉。”见他依旧不肯表明来历与来意,连阙礼貌地打断他的话:“我可并不希望在这种地方找一个不了解的同伴。”
那人似因为连阙的话而沉默片刻,却又对他的拒绝并不意外:“至少在这里的规则中,你需要一个同伴。”
“规则?谁规定房间必须要有两个人了?”
见来人没有了要离开的意思,连阙松开了牵制对方的动作,他自口袋中摸出那颗糖,百无聊赖般低头在指尖拨弄。
“那个女孩只是在找单独房间的人,管家也只是说过‘会有人单独一个房间’,但从始至终都没有人说过……不能单人居住这条规则。”
连阙说着指尖略过那人身侧,在他背后的门板上轻轻敲了敲。
“如果你能帮忙,不如帮我把门打开?”
那人却因他的话而微蹙起了眉。
连阙一看便知自己的这个要求是对方无法完成的,他没等到对方回答,便遗憾道:“看来你也会受到规则的限制。”
男人半隐在黑暗中的身形一僵。
连阙却在说罢后似不再管他,兀自走回床边动作自然地将扳手丢在一旁。
那人的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落向桌上的扳手:“你既然猜到了糖是为小女孩准备的,为什么还留着它。”
突然的问话让连阙打着哈欠的动作一顿,像是才意识到身后的人竟然未走般回身看向声源。
“糖是给她准备的。”连阙惬意地坐到床边,他的目光随着对方的视线一同落向那把扳手,面上未见半分因为所说的话而萌生的尴尬:“这个当然是……为你准备的。”
“……”
“你喜欢糖?要吗?”连阙说着将糖在那人眼前晃了晃,得到的却是对方冷漠别开头的回应。
连阙原本也没想从对方那里得到什么回答,便旁若无人般斜斜地躺在床边。
“时间也不早了,你自便吧。”
下了这道逐客令,连阙当真闭目凝神不再理会房间的另一个人。
但直到他闭目良久之后,立于房门处的黑影慢慢消失,房间内来自于另一个人的气息消散后,连阙却在黑暗中重新张开了双眼。
……
第二日连阙原本打算多睡一会儿,却没想到天刚蒙蒙亮,公馆内便传来了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原本寂静的公馆因为这声尖叫而自沉寂中醒来,在片刻的停顿后,走廊便传来了一阵走动与交谈的嘈杂声。
那声音越来越大,直至有人叩响了连阙的房门。
他不得已睁开了眼睛。
焦急的敲门声还在继续,连阙带着被吵醒的不悦推开门,门外的人刹时偃旗息鼓,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吱唔着再没了刚刚敲门时的气焰,面色却越加不好了。
“你……”挤在门口的几人推搡间问道:“昨晚有发生什么吗?”
连阙的视线扫过众人,对这些明显将“为什么他依旧没有遭遇危险”写在脸上的人并没有什么心思理会。
他的目光越过几人,落向不远处同样围了不少人的a1房间,若有所觉地微微皱起眉。
“发生什么事了?”
“a、a1房间死、死人了。”挡门的人下意识答道。
挡在门外的人原本是看a1房间死了人,众人聚在这里半晌,相隔一间房的人却始终没有出来,这才再次猜疑单独居住的连阙是否已经发生了危险。
这一晚过去,连阙却依旧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他们明明是来查看的,却不想因连阙的一句话就被带偏了话题。
墙角昨晚枯萎的玫瑰不知何时已被换下,昨日黄昏后被放置在公馆外的另一半玫瑰此刻正沐浴在静谧的朝阳中。
就在几人因这样下意识回答了连阙的问题而懊恼时,连阙却匆匆拨开众人,快步走进被围住的a1房间。
还未进门浓稠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连阙的目光扫过在众人安慰下缩在被子中的人,落向房间大敞开的卫生间。
“我……我不知道,早上醒的时候发现他不在,结、结果……”
他倒是差点忘了,a1这间房间是沈逆的房间,此刻沈逆正蜷缩在被子里低声啜泣,在众人的安慰中他的视线却越过众人落在连阙身上。
晨光穿过卫生间内灰蒙蒙的窗,灰尘的腐朽气被染上了点点猩红,从星点飞溅的墙面一路蔓延过暗红粘稠的地面,最后延伸至马桶。
连阙在众人的抽吸声中走进这间浴室。
若紫面色青白地走进房间时刚好看到这一幕,她急忙冲到浴室前:“别看了……”
但她的动作还是迟了一步,连阙已然绕过地上的血迹垂目看向被血色浸染的马桶。
只见马桶内已是一片暗红,在这片刺目的红色中还残存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残渣和被染上暗色的零碎发丝,依稀还可以辨认出原有的栗色。
浓稠的血液因马桶的堵塞在一方马桶内蔓延过半,无意间再次看到这样的一幕,刚刚吐过的若紫面色更加苍白,掩唇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想拉着身前的人离开。
但她刚刚拉住连阙的衣角,抬头便看到他竟微微弯下腰,认真打量起面前的马桶。
眼中未见畏惧,只有探寻的沉吟和因为环境脏乱而微微皱起的眉。
半晌,他收回目光看向依旧掩着唇一副快要吐出来的若紫,这才示意她一同离开。
若紫松了口气,屏息着从这间更显压抑阴森的房间离开。
刚出浴室,他们就再次被房间的一群人围住。
方才带头堵在连阙门口的两个人此刻左右挡住了他的去路,连日来发生的事似乎压垮了他们最后的信念,此刻两人满目猩红的拦住连阙。
这次连阙终于将视线落在两人身上认真打量,这两人都是老人,也正是住在这间卧室正上方b1房间的人。
“你这两天真的什么都没遇到?还是你有什么办法?有办法就不要藏私,现在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如果你有办法还不告诉大家,就算到了最后你以为你就能活着离开吗?”
连阙没有回答,他转而将视线落向瑟缩着用被子裹住自己的沈逆。
“这些问题难道不应该先问问他?”
“我……”沈逆面对众人再次投来的目光,眼底渐渐泛起了泪光:“我刚刚已经说了,我昨晚什么都没有听到,醒来的时候没看到他,结果我去厕所就、就看到……”
“没事,都过去了。”
“别担心。”
他的神色脆弱无助,在这样的时刻,众人也不由得对他的境遇产生了怜惜,对副本无力的挫败感也在此刻的温言安慰下得到了满足。
连阙闻言挑了挑眉:“什么都没听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沈逆眼底再次蓄满了泪水:“你是在怀疑我?”
“怎么什么都没查出来,倒是先开始内讧了?”众人见状哄劝沈逆的动作虽略显敷衍,却纷纷将不赞同的目光转向连阙:“如果你真的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不拿出来跟大家分享?”
若紫本来就看不惯沈逆这副哭哭啼啼的做派,现在沈逆这样根本就是将所有人的矛头都引向了连阙。
就在她气愤得不知该如何为连阙辩解时,目光却突然停留在沈逆后颈处一块浅薄的痕迹上——那是衣领随着动作坠下,无意间露出的一片青紫。
“那是什么!”若紫强压住急促的心跳,指着那块痕迹厉声问道:“你脖子后面的是什么?”
沈逆的动作有一瞬的凝滞,他下意识想将包裹住自己的被子裹紧,身侧前一刻还在安慰他的人却已经拉下了他的衣领。
随之展露在众人眼前的,是脖颈后半掌长的条状青紫。
“这是什么?!”
前一刻还在帮着沈逆说话的人也不自觉地厉声问道,毕竟他们对沈逆只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享受着弱者的依赖,但是如果沈逆与他那位室友的死并不是毫无关联……
沈逆面色苍白地扯紧了领口,他的神色惊恐而脆弱,但是以往这样便会换来旁人心软的动作,此刻却只换来了周遭更加冷淡的逼视。
沈逆的神色有一瞬的怔然,连阙挑眉打量着这一幕,不知他会不会放弃他的表演。
谁知沈逆慌乱的神色在众人身上游移了一圈,当他的脆弱无法再成为最有利的武器,视线却不期然与连阙相遇时——
连阙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正觉不对时,便听他颤抖的指尖缓缓指向了自己:
“他说有离开的办法,只要我跟了他他就会保护我,可谁知道他、他竟然……”沈逆说着在抽泣中再无法将话说完整。
“?”
连阙并不觉得这样一拆即穿的谎话会有人相信,他不屑地移开目光,却发现周遭的视线竟正齐齐定在他身上。
他微眯起眼,审视着再次用弱势的武器保护起自己的人:“这种话也有人信?”
虽然这样说,连阙略一沉吟也明白了这些人并非是相信沈逆,而只是想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跟他费什么话!把他绑起来看他招不招!”b1房间的人却已按捺不住,他的额间还带着细密的冷汗,伸手便打算来将连阙擒住。
连续两晚,单独房间居住的人没死,反倒是两人居住的房间接连出事。
众人紧绷的情绪终于逐渐崩溃,就连这些老人也开始沉不住气。
但他的手还未触及连阙半分,便已被其反桎住了手腕。
“想知道怎么避开那些东西?”
连阙手上的力度并不大,但那垂眸冷眼的目光和说出的话却还是让被他桎梏的人僵硬得没能挣开他的手。
他瞥过在众人中间似还未从悲伤与恐惧中回过神的沈逆,懒散地靠在墙边:“可惜我这个人,吃软不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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