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和胤褆二人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出了屋子,嘴里叫嚷着要在校场上一决高下。
两人身边的哈哈珠子也急忙跟了上去。
留在屋子里的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相互对视一眼,随后回到自己的位置,拿出今天的课业继续忙活了起来。
苏秦有些傻眼,扭头看向一脸若无其事继续回到自己座位上重新拿起书卷的胤祉。
“三哥?”
胤祉放下手中书,抬头,无奈叹气,“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嗯?”
胤祉耸耸肩膀,“太子二哥同大哥两人向来如此,经常话说不到一处,往往不过两三句话便吵了起来,也经常如刚刚那般直接去了校场比试。”
“若不是两人真的不对付,事后也会完成今日的课业,我们定要以为他们是故意如此,借故不完成课业罢了。”
“经常如此?”苏秦皱了下眉头,“可他们说的话听起来不像是经常如此的样子啊?”
“六弟,不用担心。”胤祉缓缓摇了下头,“他们每次去校场的时候说的都是这些话,这几年几乎一点变化都没有。不过太子二哥刚刚说的什么尝试新的文体之类的话,我倒是第一次说。”
“所以六弟,”胤祉笑了一下,脸上带着十分“和善”的笑容,“你真的是同刚刚太子二哥那般所说在尝试新的文体呢?还是说,你的字本来就那么丑?虽然你只是一个小孩子,我不该对你多加苛求,可皇阿玛对你寄予厚望,你如今这字瞧着可真是担待不起这份厚望啊!”
苏秦瞥了眼慢吞吞说着话的胤祉,没想到这人温温柔柔地瞧着是个秀气书生,可实际上说话做事可一点也不温柔。
亏他刚刚还帮这人说话呢,这就开始迫不及待地挤兑他了?
苏秦抬起胳膊摸摸自己嗓子,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好阴阳一番此人,顺便给康熙再创造一番业绩。
谁曾想他这刚刚张了下嘴巴,一道听着极为清冷的声音便直愣愣地插了进来。
“三哥这话到让我想起一首诗,不知当讲不当讲。”
胤祉愣了一下,扭头看向突然出声的胤禛,不太明白这人为什么现在突然站队,“不当讲,别讲了。”
自己如今占了上风,胤禛现在这个时候开口定然不是自己人。
“我倒是觉得非常当讲,因为没有人比三哥你更适合这首诗了,”纵使是这个时候了,胤禛仍然垂着眼眸,视线落在书上,“妒人之能,幸人之失。”
“老四!”胤祉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对胤禛怒目而视。
胤禛缓缓合上书,起身,抬头直视胤祉,“宛若尸虫!”
他说完这话,便大步走到苏秦跟前,微微弯下腰抱起苏秦,随即径直离开了屋子。
后面似乎传来了“荒唐”“不敬兄长”“没有尊卑”等等之类的话,不过苏秦倒也没有再介意了,他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胤禛那张因为吃力涨红的脸。
“你太重了,”胤禛被瞧得耳朵尖都是红的,他连忙快速走了两步,将苏秦放在地上,“所以有点抱不动。”
苏秦没说话,伸手戳了一下胤禛过分单薄的身子。
不应该啊,这便宜四哥不是跟着宫里位分最高的女人混吗?身体怎么这么单薄的?厌食?嘴挑?
胤禛后退几步躲开了苏秦伸出来的罪恶之手,正了正神色,“你很喜欢韩昌黎?”
“韩愈是吧?”苏秦伸手摸摸鼻子,含糊不清地点点头,“他确实挺不错的。”
“他很爱财。”
苏秦抬眸看了一眼胤禛没什么表情的脸,一时分辨不出来他突然说这话是要说什么,不过——“没错,我就是因为他这点喜欢他的,毕竟没有人能拒绝金元宝啊!”
“海瑞就可以。”
苏秦呃了一声,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即使爱财也有留有余地,不要留下恶的名声,你我生在皇家,要格外注意这一点。”
这胤禛才多大啊,这么快就加载了对贪官什么的嫉恶如仇的核心了?
“听到了吗?”
“嗯嗯,”苏秦随意点着头,“以后我缺钱就跟皇阿玛要嘛,皇阿玛赏赐给我,那便是堂堂正正了。”
胤禛沉默了一瞬,再开口变有些踌躇了,“皇阿玛那边,也,也不能一直要。”
“不跟皇阿玛要,难道我要同四哥你要吗?”苏秦嘿嘿笑了一下,故意道。
“如此,”胤禛颇为艰难地点了下头,“也可。”
“那就说定了。”
“嗯嗯。”
“一言为定,”苏秦伸出手,露出自己的小拇指,“拉勾。”
刚刚点头应下的时候还略显为难,可当真的点了头之后胤禛心情倒也放松了下来:大不了日后多招几个会做生意的人,六弟就一个人,也花不了多少钱。
“四哥,你刚刚说的那句妒人之能,幸人之失是说他嫉妒我对吧?那后面那句宛若尸虫呢?这里面是有什么典故吗?”
嗯,瞧胤祉那气急败坏的样子,这一定是句很了不得的骂人黑话,等他学会了就是他的了!嘿嘿~
胤禛有些奇怪地瞥了一眼苏秦,“你不是看了韩昌黎的文章吗?”
“这也是韩愈,不韩昌黎写的?”
胤禛摇摇头,没有在意苏秦总是叫出本名这件事,因为他觉得这种叫法很可能是乌雅氏教的,而乌雅氏的水平……
“是柳子厚的《骂尸虫文并序》,他同韩昌黎齐名。”
“所以只是文章的名字?”
“对。”
“那也不过如此啊,”苏秦轻轻啧了一声,开始对这句骂人的话不感兴趣了,“如果你骂的人他不知道这件事,那不就相当于你不过是轻轻碰了一下他吗?”
“四哥,我的意思是有没有那种你一听就知道是那种骂人很厉害的话?”
胤禛停下脚步,偏过头有些狐疑地看了一眼苏秦,“比如?”
“唔,”苏秦仔细回忆了一番,试探着开口,“彼其娘之?应该是这句吧?”
胤禛紧紧皱起了眉头,“你是想说,彼其娘之,为其爹否?”
“对对对!就是这句。”
“……”
“跟这句差不多的话还有什么啊?”
“这句话你是听谁说的?”
“嗯?”
“谁在你耳边说过这种话?”
苏秦:……
完了,这是误会什么了?
“六弟?”胤禛伸出手摁在苏秦的肩膀上,“对你说这句话的人用心险恶,日后不能信他,明白吗?”
苏秦倒是有些惊奇了,“你不追问了?”
“你不想说便不用说了,只要记住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便好了。”
“可二哥刚刚还骂大哥是狗东西呢。”
胤禛眼皮子跳的厉害,“这是不一样的。”
“为何不一样?”苏秦轻轻哼了一声,抬起下巴,“二哥骂得,我就骂不得了?”
“四哥你等着,我这就帮你骂他去!”
“等等——”胤禛伸出手试图拦住苏秦,不过苏秦之前因为被胤礽揪回去过,早防着这一手,身子一矮,整个人如小炮弹一样迅速窜了出去,只留下胤禛一人站在原地沉默。
二哥能骂,我就骂不得??
我这就帮你骂他去???
胤禛:……
不是,他的六弟,一向如此吗?
……
胤禛=便宜四哥=小古板
人是个好的,对自己便宜弟弟也不错,总是以他为出发点让他去做一些有利于自己的事情。
可问题在于苏秦直接开了个大挂,他的人生已经不在适用之前的潜规则了,成长轨迹路线什么的更是与旁人有着天壤之别。
苏秦估摸着胤禛大概是自己吃过这方面的苦,所以便格外在意方面的事情。
劝说是劝说不了的,只能用事实说话,向他证明自己跟历代以来所有的皇子都是不同的。
这边,苏秦跑走后很快在校场上见到了正骑着马比试射箭的胤礽和胤褆二人。
清朝的皇子,尤其是康熙的儿子,在念书的时候都格外辛苦:早上三、五点钟就起床,一年四季除了传统节日放一天假,除夕和除夕前一天早上结束当日课程外,就没有别的休息时间了。
满满当当大半天学下来,花点时间做完自己师傅布置的课业,然后就要来到校场跟外谙达,也就是专门教弓箭、骑射的师傅学习。
一般每个皇子都是配有五个外谙达,管理鞍马、弓箭,以及教演鸟枪等等都是他们负责的。
如若胤礽不是太子,而大阿哥势力足够,这两人还真不一定能像现在这般直接比试一番的——胤祉等人就是最好的现成例子。
“奴才见过六阿哥。”
“起来起来,”苏秦摆摆手,站在校场边瞧着两人比试,眉头皱起。
就这?就这?
亏他一路小跑过来心情很激动呢,结果不过就是这般平淡的比试?
他还以为这两人之前吵那么凶是要上演全武行呢。
“如何,六弟!”胤礽翻身下马,脸上扬着灿烂的笑容看向苏秦,“是不是比那家伙厉害多了?”
“哼!你问一个蠢货,他能知道什么?”胤褆在一旁冷眼瞧着,语气并不怎么好。
苏秦习惯性战术后仰,眯了眯眼睛,下巴微抬,“你很不错。”
你很不错,我正想着怎么给康熙送大礼包呢,你这就自己上门了。
不错,不愧是他的便宜大哥,就是喜欢助人为乐,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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