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片柠檬随着她的动作在杯中晃荡两下，最后沉落杯底。
顿了不知多少秒，沈明妤挺直腰板，一本正经地念念有词：“‘gay’，欢愉、快乐的意思。我希望我最爱的大哥开心快乐每一天。”
说完，她故作惊讶地看向沈明礼，好像才发现他似的：“哥，你怎么在这里？视察工作？”
沈明妤态度的转变多一分用力过猛，少一分不够真诚，好像是真的才看到沈明礼一般，毫无表演痕迹。
沈明礼神色冷冽，显然不吃她这套殷切讨好。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他淡声问。
“我来陪朋友相亲。”沈明妤像个在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一板一眼地答道。
顿了顿，她恍然意识到什么不得了的事——
“你……你不会是来相亲的吧？”
沈明礼无视掉这个答案显而易见的弱智问题，目光自然地渡到姜窈身上，礼貌地朝她伸出右手：“姜小姐，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姜窈本来看热闹不嫌事大，默默吃瓜，没想到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她愣了好久，才意识到——
这次的相亲对象是沈明妤她亲哥？？？
姜窈大脑瞬间空白，讷讷地顺着沈明礼的动作，与他握了下手。
只轻轻一下，沈明礼极有教养地收回手，并未给她冒犯之感。
他示意姜窈落座。
“家妹不懂事，姜小姐多包涵。”
“不、不会，明妤人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姜窈还未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大脑处于宕机状态，像个突然接到学生家长电话的老师一样客套地替沈明妤说好话。
沈明礼微微含颌。
他坐到姜窈对面，斟酌片刻，淡声道：“另外，请姜小姐放心我的性取向。”
姜窈：“……”
沈明妤：“……”
沈明妤瞬间像只蔫了的鹌鹑，瑟瑟缩在角落中。
被她搞得，姜窈也不自觉紧张起来，正襟危坐，目光笔直地对着沈明礼。
不像是相亲，像是在接受领导审查。
这还是姜窈第一次相亲时如此局促。
倒是沈明礼神色坦然，表现谦和得体，偶尔礼貌性地抛出几个问题。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姜窈没有延展话题的心思，沈明礼更不是话多的人，比姜窈还像是个来走过场的。
只不过这个过场长达半小时之久，期间氛围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让姜窈感觉自己像是度过了一整个世纪那般绝望。
终于，沈明礼提出送姜窈回家。
眼见这场尴尬的相亲即将结束，姜窈呼出一口气，微笑着接受了他的好意。
之前几次相亲她都没有拒绝过类似提议。毕竟家里知道她出来相亲，而相亲对象送她回家，家里人也能看到。
这种表面功夫还是需要做足的。
-
从餐厅出来，天色已深。
入了夜的晚风泛着凉意，吹起浮动的花香。
车子还未到，三人只能在门口稍等片刻。
气氛诡异，像今天的夜色一般深沉凝重。
沈明妤自从见到沈明礼后就像只小呆鸡，整个晚上都不在状态。
姜窈已经不抱希望这只小呆鸡能帮自己缓解这尴尬的氛围了。
她在心底幽幽叹气，盘算着还有多久能结束这炼狱般的时刻。
夜风拂过，微凉。
姜窈虽然全副武装，外套却只是件针织毛衣。
有点漏风。
她抱了抱臂，余光正巧看到沈明礼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
姜窈平日里习惯了相亲对象的殷勤，自然而然地以为沈明礼是要将外套拿给自己。
她自觉两人关系还没熟络到这般地步，礼貌而又疏离道：“谢谢沈先生，我不冷。”
话音还未落下，沈明礼下意识松手，外套稳稳落在沈明妤的肩头。
沈明礼的目光平静地飘了过来。
他微一抬眉，似乎在说：不好意思，是我照顾不周，没有考虑到你。
姜窈：“……”
很好，气氛变得更尴尬了。
姜窈轻轻咳了一声，双手抱臂，狼狈地挪开视线。
“司机马上到，车上有暖气。姜小姐暂时先忍耐下。”
“没事…我真的不冷。”
——就不能假装刚刚无事发生嘛？？？为什么一定要礼貌回复她的每一句话？？？
姜窈欲哭无泪，故作镇定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好在沈明妤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尴尬的对话。
她一整晚都沉浸在人生的至暗时刻，这点小尴尬对于她来说简直不值一提。
还有什么比她当着沈明礼的面说他坏话还要恐怖的？
哦，她还穿了一件他最讨厌的超短裙来破坏他的相亲约会。
沈明妤心如死灰，自己一下午辛辛苦苦树立的小白花形象荡然无存！
别说下个月的零花钱了，这辈子的零花钱肯定都没了！
一会儿到家肯定会被他揪着训一晚上！
肩头落下的重量让沈明妤收拢思绪。
她怔了怔，夜晚的冷风让她不由自主地将整个人缩进外套里，没跟沈明礼客气：“谢谢哥。”
沈明礼微微含颌，轻睨她一眼。
沈明妤像是接收到信号，努力用外套裹住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
很好，沈明礼这个动作一定是某种暗示。
某种提醒她这辈子都别想从他那里拿到零花钱的暗示。
姜家离市中心不远，沈明礼让司机把姜窈先送回家。
车子停到姜家别墅的门口，姜窈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与两人道别。
沈明妤一想到待会儿回家后的炼狱情形，急中生智推开车门：“哥，我今天和窈窈约好了去她家住，你帮我跟妈说一声呀。”
坐在副驾的沈明礼慢条斯理地抬起头。
透过后视镜，沈明妤看到他递来的清淡目光。
有点瘆人。
沈明妤打了个冷颤，瞬间蔫回到座位上，委屈巴巴地关上车门：“算……算了。你今天刚回国，我得多陪陪你。”
说完，她哭丧着脸，语气却装作遗憾地完成这场信手捏来的即兴表演，“宝贝，不好意思，我今天没法陪你了哦。”
看到沈明妤哭唧唧的表情，姜窈满脸心疼地比了个“goodluck”的口型。
不过心里想的却是，还好车上坐着的不是自己。
-
沈明妤打来电话时，姜窈已经收拾得差不多，正在不慌不忙地做舒缓瑜伽。
姜窈盘腿坐在床上，一手撑着床面，另一只胳膊搭在膝盖上，将身体完全扭向一侧。
她一边跟着视频做瑜伽动作，一边慢条斯理地问：“你哥骂你了？”
“没有。”沈明妤委屈巴巴，“比这个更可怕。他什么都没说，冷暴力我。”
“别想那么多，他可能根本没往心里去。”
“怎么可能，他可小心眼了！”沈明妤瘪嘴，“我下个月零花钱肯定没了。我不管，下个月你养我。”
姜窈哂笑：“你哥不给你零花钱，为什么让我养你。”
沈明妤强词夺理：“你相个亲都搞不清相亲对象是谁，就叫我去帮忙，现在我辛辛苦苦树立的小白花形象全没了，不被他赶出家门都是好事！你不养我谁养我。”
“你还说我。你哥和我相亲，你不知道？”
沈明妤噎了噎，声音也弱了几分：“那我又不可能24小时盯着他的行程嘛……谁知道他会去相亲。”
沈明礼相亲这事，她不能说完全不知道。
前段时间沈明礼打电话回家，沈明妤听叶静柔提过一嘴。说他老大不小，是时候解决终身大事，自己给他选了不少门当户对的姑娘云云。
但这事叶静柔提过无数回，都被他挡了回去，沈明妤就随便一听，根本没把这事过脑子。
天晓得这次沈明礼哪根筋搭错，答应了相亲的事。
相亲对象竟然还是姜窈。
怪不得前几天叶静柔殷切地关怀过姜窈的情感问题，沈明妤懊恼地揉揉太阳穴，她怎么就没想过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不说这个。”沈明妤自知不占理，适时地转移话题，“说真的，我哥条件还不错。你要是有兴趣的话……”
姜窈打断她：“宝贝，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想联姻。就算真要结婚，我——”
“我懂我懂，你有想嫁的人，其他人不考虑。”沈明妤拿着腔，故意学姜窈的语气，“这话你都说了八百遍了，我能不知道？不过人总是会变的嘛，这都过去多久了，也没见那人来找过你。你迟早得放下。我就是想说，你如果觉得我哥不错，我帮你牵个桥搭个线也没问题。”
被沈明妤这么一说，姜窈心下竟有些怅然。
像是报复，姜窈故意问：“我倒是不介意，不过……你舍得把亲哥哥拿给我祸祸？”
“……”沈明妤那端果真顿了顿。
姜窈祸祸男人的功力她是见识过的。虽然沈明礼总是克扣自己的零花钱，但毕竟是亲生的，还不至于如此折磨他。
“算了算了，当我没说。”
姜窈笑了笑。
她慢悠悠地合十双手，跟着视频里的动作慢慢抬到头顶。
“你哥那边记得帮我说下，我暂时不想结婚。”
“你放心。他就是被我妈念烦了才同意相亲的。走个过场的事。他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工作至上，才没心思考虑这些。”沈明妤耸耸肩，慢吞吞地拉长尾音，像是在解气，“他啊——注定孤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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