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的目光落在了艾德里安的金发上，一头柔顺璀璨的金发被松松的编了一个辫子搭在肩头，末尾被团成了一个圆圆的小揪用一个蓝宝石卡子别着，一看就是艾伦的手笔，晶亮剔透的蓝宝石和他那双同样亮晶晶的湛蓝眸子相映成趣。
他穿着一件宽松的米白色套衫，眼睛里藏着点点笑意，眉目间的冷意被冲散了许多，气质陡然柔和了很多，带了一点点的慵懒。
沈渡一直都知道艾德里安长的很好看，但是看到这样的艾德里安还是有一瞬间的恍神。
他弯腰靠近艾德里安，伸出了手，看着艾德里安紧张的向后靠了靠，沈渡轻笑了一声。
沈渡伸手拨正艾德里安发尾上的宝石卡子，低声问艾德里安：“辫子谁编的？”
“艾伦帮忙编得。”艾德里安目光一动不动的看着沈渡，他抿抿唇，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轮椅的扶手，略带紧张地问：“看起来很奇怪吗？”
他的头发平时都是随便绑个马尾，或者直接披散着。
今天艾伦问他需要将他的头发编起来吗，披散着头发有时候确实不太方便，艾德里安就同意了智能管家的建议。
沈渡又看了几眼，在艾德里安紧张的目光中回答：“不奇怪。”
艾德里安长相优越，无论什么发型都掩盖不住精致的五官，怎么看都不会奇怪。
沈渡将外套脱下挂在玄关处，推着艾德里安的轮椅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问他：“今天感觉怎么样？”
“感觉好多了。”
一问一答间已经来到了客厅，沈渡准备上楼洗漱，艾德里安突然叫住了沈渡。
“雄主，您吃过晚餐了吗？”他得语气平淡，仿佛是客套般的随口一问，但是仰头看着沈渡的双眸中带着自己也不知道的期待。
沈渡回来的路上已经喝了营养液，不需要再吃晚餐了。
他笑了一下，只是说：“我已经吃过了，我以后不回来吃饭，不用管我。”
他平时也不怎么吃饭，通常是用营养液解决一下。
艾德里安刚来的时候，出于礼仪，也是为了让艾德里安安心地住下去，沈渡陪着艾德里安一起吃了晚餐。
而且沈渡今天精力不集中，工作效率不高，还有一大堆事情没有处理完，也没打算吃晚餐，准备洗漱一下就去书房。
沈渡临走又提醒了艾德里安一句：“中将，用完晚餐之后记得来我书房。”说着转身上楼。
看着沈渡离开的背影，艾德里安眸光暗淡了下去，他低头自嘲一笑。
果然还是不该抱有期待，对于沈渡的疏远和无声拒绝，其实他早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他还在妄想什么呢？
以前他是军部炙手可热的中将，沈渡也同样疏远着他，而现在他失去了一切，又成了只能坐着轮椅的残废，他竟然可笑的妄想着可以靠近沈渡，凭什么呢？
……
沈渡在书房里一直办公，中途艾伦上来送了一次水，艾伦没有进书房，只是在门口敲了敲门，沈渡出去接。
他问艾伦：“艾德里安中将用完晚餐了吗？”
都已经这个点了，艾德里安应该已经吃完晚餐了。
艾伦回答：“艾德里安中将回房间了。”
沈渡听了后皱了皱眉，他上来的时候还特意提醒了艾德里安来书房。
艾伦又接着解释：“艾德里安中将晚上亲自做了晚餐，说身上沾了味道，要洗干净再去先生的书房。”
沈渡不喜欢书房和卧室里有其他味道，尤其是饭菜油烟味，所以他基本上都是将营养液带到书房喝，也不允许其他有点儿味道的饮品进书房。
“晚餐是艾德里安中将做的？”沈渡抓住艾伦话里的另一个点。
艾伦点头：“是的，今天的晚餐是艾德里安中将亲手准备的。”
沈渡闻言沉默，他想起上楼前艾德里安状似不经意间问他吃过晚餐了吗。
其实艾德里安想问的是能一起吃晚饭吧。
他却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沈渡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好像被什么不轻不重的刺了一下。
他知道心意被辜负是什么样的滋味，他可以拒绝艾德里安的心意，但是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
沈渡心中一沉，又问艾伦：“艾德里安中将回房间多长时间了？”
艾伦算了一下时间，回答：“两个标准时，先生。”
两个标准时，艾德里安如果只是洗漱的话应该好了。
沈渡又对艾伦说：“你去看看艾德里安中将，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艾伦得到了命令，点头应是，正准备去，忽然又被叫住。
“艾伦，等一下，”沈渡又说：“你不用去了，我去看看吧。”
沈渡到了艾德里安的门口，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声：“进来……”
沈渡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里面只开着一只小灯，散发着橘黄色的光芒。
艾德里安坐在轮椅上，刚洗完澡，他简单的裹着一件浴袍，露出了一大片苍白的胸膛，金色的长发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脸颊被水汽熏腾出一丝绯红，清冷的蓝眸也被映出一种无害的柔软。
在橘黄色灯光的下，像一副糜丽的美人图，湿漉漉的，柔软的。
“雄主。”艾德里安开口唤了一声沈渡。
一开口才发现他的嗓音沙哑的可怕，带着无力，尾音颤抖。
“你身体不舒服吗？”沈渡几步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掌心下的温度滚烫灼人，明显高于正常的体温。
艾德里安发烧了。
沈渡看着艾德里安，“你发烧了，怎么不叫我或者艾伦？”
可能因为发烧原因，影响了神智，艾德里安迷茫的看了一眼沈渡，像是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沈渡没办法和一个病人计较，他打横抱起艾德里安，抱在怀里的重量轻飘飘地，沈渡感觉自己像是抱着一片滚烫的云。
艾德里安的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安地动了动，金发蹭过他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带来一阵冰凉麻痒的感觉。
沈渡将艾德里安放在床上，从床柜的医疗箱里拿了几个退热贴给他贴上。
出院时医生也说过，艾德里安有时候可能会发烧，这属于正常现象，只要正常降温就好。
看了眼艾德里安湿漉漉的头发，沈渡又去浴室找了烘干器，一点点帮艾德里安弄干了头发。
收拾妥当之后，沈渡去看艾德里安，又摸了摸艾德里安的额头，退热贴很快发挥了效用，艾德里安额头的温度没有刚才那么烫了。
放下手，艾德里安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沈渡拨拨艾德里安脸颊旁的碎发。
“中将，你发烧了为什么不找艾伦或者我？”
沈渡将艾德里安接到暮歌庄园的本意不是为了虐待艾德里安，让他发烧了只能自己扛着，得不到照顾。
“我……”
“你是又想说对不起吗？”沈渡截住了艾德里安的话头，“你不用向我说对不起，中将，你不是小幼崽了，你首先就是照顾好自己。”
艾德里安别过了眼，没有接话。
他的举动让沈渡有点儿意外，心中又有点儿好笑，觉得他的动作有点儿孩子气，果然生病会让人改变，这种动作艾德里安以前绝对不会这么做。
“中将，我无意说教，”沈渡的语气柔和了一点，“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适当求助和接受善意并不是什么羞耻的行为。”
艾德里安以前是强悍的，让部下依靠的强者，强大又可靠，现在却需要别人来照顾，他可能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这样的落差。
但是再强大的猛兽也有虚弱的时候，适当的示弱求助并不丢人，明白自己的无力，坦然的接受周围的善意这并没有什么。
在沈渡看来，不必要的逞强才幼稚又好笑，不过这种话他没说出来。
艾德里安挪回了目光，认真的看着沈渡。
沈渡没忍住，揉了揉艾德里安的脑袋，笑了一下：“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你要是不好找我，就直接找艾伦，他是智能管家，这是他的职责。”
“雄主，你也会坦然求助和接受善意吗？”
艾德里安突然问沈渡，沈渡给予善意和帮助，但是他自己却无声的拒绝着周围的一切，像是隔着一层罩子，无声的将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离开。
他的问话像一根刺，瞬间扎破了沈渡嘴角的笑意，温润的笑意僵硬了一下，又很快恢复正常。
沈渡敛眸沉默，艾德里安有时候锐利通透的可怕，不说话则已，一说话瞬间就能让他哑口无言。
这样聊天是会把天聊死的，沈渡胡乱想着。
“还难受吗？”他避开了艾德里安的目光，换了一个话题，明摆着不想回答艾德里安的问话。
艾德里安摇了摇头，从沈渡进来后，紧绷的精神域缓和了很多。
“中将，艾伦说今天的晚餐是你亲手准备的。”沈渡突然说。
“抱歉。”
温和的嗓音在静谧的卧室中缓缓响起，艾德里安愕然抬头看向他，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沈渡抬手捂住了艾德里安的眼睛，精神力倾泄而出，包裹着艾德里安。
看着艾德里安已经睡着了，沈渡轻轻的起身离开。
却被一股轻柔的力道拉住了衣角，沈渡转头去看。
艾德里安轻声问他：“雄主，明天晚上您会回来吃晚餐吗？”
沈渡沉默，半晌哑声回答：“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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