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舒城只在瞿瑶家待了半个小时左右,教会小杏怎么科学养蚕,又陪她观察了一会儿蚕宝宝吃桑叶,夜色渐深,他不方便多留,很快就告辞了。
瞿瑶家的位置比较偏,回程的路途十分遥远。
透过后座车窗,叶舒城凝视着夜色中的城市,神情若有所思。
直到手机震响,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立刻接起。
“哥?”
“哎,今晚出来喝酒吗?”听筒里传来低沉醇厚的男声,“哲希去他外婆家了,你嫂子也值夜班,我正好闲着,就是不知道你这个大忙人有没有时间。”
来电人是叶舒城的亲哥哥叶聿洲。
叶舒城:“我在定湖区这边。”
“啊......那也太远了。”
“嗯。改天早点约吧。”
话音停滞了一瞬,叶聿洲主动挑起话头:“听说爸妈最近又在催你相亲了?”
叶舒城:“是。不过我不会去。”
“坚持就是胜利。别看爸的性格强硬,只要你不松口,他根本拿你没办法。”
叶舒城笑起来:“革命道路艰辛,全靠前人打拼。”
“唉......”叶聿洲显然不愿提起自己的过去,很快又把话题扯到叶舒城身上,“只剩半年,你就能达成母胎solo三十年的成就,好歹谈个恋爱吧老弟。”
叶舒城淡声答:“工作要紧,没有时间。”
兄弟俩从小铁到大,叶舒城很少有事瞒着哥哥,只有这件事是个例外。
父亲的性格有些大男子主义,像极了封建家族的大家长,随着年龄增长,还有越来越封建的趋势。一旦让他知道自己有个流落在外的孙女,后果不堪设想。至于其他家人,叶舒城只能一起瞒着,免得走漏风声。
另一方面,盛卉是一个自我保护意识很强的人,无论他的家人出于好意或恶意,但凡接近了她的生活,一定会引起她的抵触和反感。
这听起来像个无解的死循环。
叶舒城还没有想到很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尽可能控制住他所能控制的——也就是他的家庭,动用各种手段堵住父亲的眼睛和耳朵。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及时转移话题,问叶聿洲:“新家最近收拾得怎么样了?”
叶聿洲:“昨天彻底搞定。新家离你嫂子跳槽的医院不到三百米,以后她上下班方便多了。就是哲希得转幼儿园了,我最近简单了解了附近几家条件比较好的幼儿园,改天还要仔细研究一下。”
叶舒城回想一遍哥哥新家的地址,突然发现,那地方离盛卉家很近,直线距离只有三公里左右。
“都有哪些幼儿园?”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叶聿洲以为他只是单纯好奇侄子的学校:“我想想看。离家最近的,有个伊顿双语幼儿园,稍微远一些,名气最大的,就是一所名叫小福星......”
“我听说过那所幼儿园。不太行。”
叶舒城清了清嗓,“有钱人扎堆的地方,风气肯定不好。而且,据说那所幼儿园乱七八糟的家校活动特别多,小朋友每天忙得像陀螺,大人更辛苦,跟着幼儿园的节奏跑,非常影响工作。”
叶聿洲:......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母胎solo三十年的弟弟对幼儿园这么了解?
叶聿洲:“咱们家公司最近涉及幼教行业了?”
叶舒城佯装淡定:“新闻上看的。”
“行吧。”
兄弟俩又拉扯了些家常,通话结束时,轿车刚好从高架桥上下来,驶入一片繁华街区。
街道两侧的商场灯火辉煌,其中一幢大楼的外墙上挂着巨幅led显示屏,显示屏正轮番播放着女星林乔安的获奖视频。
就在今晚,一个小时前,林乔安获得了金梧桐电影节最佳女演员的奖项。
林乔安是万恒娱乐旗下的明星,她拿下影后桂冠,公司的股价必然高歌猛进。
然而,叶舒城望着巨幅显示屏中尽态极妍的美人,脑子里装的却不是和公司、股价有关的任何事。
林乔安今晚穿的高定礼服,正好是不久前盛卉出席幼儿园环保日活动时穿的那套。
叶舒城仿佛透过led显示屏望见了另一个更加美丽的女人。
柔情似水的目光,温暖和煦的微笑,拥抱着她最喜欢的小孩子,妩媚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他收回视线,掌心的手机正好切到主界面。
她就安静地待在壁纸上,只要他一低头,就能将她牢牢映在瞳孔里。
-
申城今年春季少见的少雨,而盛卉所处的意大利已经连绵阴雨好几日,四月在蔓延的潮湿中悄然降临。
和叶舒城约好,周六他来家里看小杏,到了周五,盛卉忙完一天的工作,急急忙忙地给叶舒城去了一通电话。
回铃音响了将近一分钟,对方才接起。
听到男人低哑的声音,盛卉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忘了算时差,国内现在是凌晨。
“那个......早安。”
“早安。”
盛卉的声音不由得放轻了些:“我今天临时有事回不来,航班推迟了十个小时。瞿瑶明天也有事要去外地,我赶不及在她走之前去接小杏,如果你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接小杏回家?然后再陪她玩一会儿,我大约下午三四点就到家了。”
听筒里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叶舒城似乎翻了个身,声音也更清醒一些:
“好的,交给我吧。”
他看都没看自己的日程表,直接就应下了。
盛卉由衷地道了声谢,然后,心想着让他再睡一会儿,她又脱口而出:
“晚安。”
这时才想起来,两分钟前刚说过早安。
叶舒城顺着她的话:“晚安。”
通话到此结束。
盛卉丢下手机,进浴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热水冲散一天的疲惫,她躺在酒店大床上,回想起刚才那通电话。
她似乎找到了叶舒城存在的最大的好处。
他是一个值得信赖的男人,盛卉可以放心地把小杏交给他。而且,比起动不动就麻烦闺蜜,让他来带小杏,盛卉心里不会产生愧疚感。
他可以在她不方便的时候分担照顾小杏的责任,这样,她就能够更专注地完成工作,对她的事业来说,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一晚,盛卉睡得很安心。
希望明天回家见到小杏,能看到她玩得开心的样子。
-
周六中午,叶舒城去瞿瑶那儿接小杏回家。
到家休息了一会儿,小杏的外教老师来了。她第一次在这幢房子里见到男人,不免有些惊讶。
小杏用英文向老师介绍道——这是我的爸爸,
字正腔圆,语气还带点小得意,房间里的大人都被她逗乐了。
小杏上外教课的时候,叶舒城就坐在客厅里处理公事。
孙阿姨问他喝点什么,叶舒城说,小杏妈妈平常喝什么,他就喝什么。
叶舒城原以为,孙阿姨会给他倒一杯烈酒,没想到孙阿姨拿来的是一杯温开水。
“她平常不喝酒吗?”
孙阿姨摇头:“她很少喝。越厉害的调和大师,平常越少喝酒。酒精会影响嗅觉和味觉。”
调和大师?erblender?
很少有中国人从事这个职业。那些叫得上名号的本土洋酒蒸馏厂,都会邀请一些国际上久负盛名的外国人来领导调和团队。
叶舒城记得,唯一一个在国际烈酒比赛中获得世界级调和大师称号的中国人,就是盛司年。
约莫一小时后,小杏的外教课结束了。
她吃了几口孙阿姨为她准备的水果,又拉着叶舒城陪她去外面花园找猫咪玩。
“爸爸爸爸爸爸”
叶舒城没有第一时间回应她,她就趴在他腿上耍赖皮。
叶舒城想了想,觉得不能太惯着她:“你可以预约爸爸半个小时之后的时间。这半个小时里,你必须自己看书,或者玩玩具。”
小杏点头说好。
可她对半个小时完全没有概念,每隔两分钟就跑来问叶舒城一次——半个小时到了嘛?
问了四五次,叶舒城也没心思工作了,终于带着她走出家门,来到花园里。
黄阿姨正在草坪上浇水,大黑、二黄和小白围在她身边打打闹闹。
她用的喷水器属于老式的那种,喷嘴小,冲力大,身后缀着一根长长的管子,连接最近一幢楼的出水口。
小杏快步跑到黄阿姨身边,看到黄阿姨用喷水器在草地上写字,她也想玩一玩,于是对黄阿姨说:
“可以给我试试吗?”
黄阿姨摇头:“这个喷头压力很大,小朋友抓不牢的。”
小杏听罢,悻悻地点了点头,跑去找猫咪们玩了。
刚送走小的,大的也凑了过来,问她累不累,说要帮她浇水。
叶舒城长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和年纪大的女性套近乎的时候很有优势,黄阿姨几乎无法拒绝。
下午四点钟,盛卉回到家,从轿车后座上下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和谐美好的场景。
午后的天空笼着厚厚一层阴云,日光暗淡,视野也并不敞亮。
然而,地上的场景却是十分鲜活的。
黄阿姨站在围栏附近,抓着一把大剪刀修剪红豆杉,草坪上还有两人三猫,小的那个追着猫咪满地跑,大的那个似乎在浇水,又似乎在用水柱逗小娃娃和三只猫玩,四团小小的东西绕着他转来转去,玩得不亦乐乎。
叶舒城今天穿了一件雾霾蓝色的套头毛衣,下半身是黑色长裤,勾勒出笔直修长的腿型,整个人显得高挑又休闲。
今天的最高温只有十五度,他身上的毛衣轻薄宽松,盛卉看在眼里,心想他可真是帅气冻人。
司机帮盛卉把行李拎回屋,她自己抬脚就往草坪上走去。
“妈妈回来了!”
小杏飞扑进盛卉怀里,后头马上跟过来三只猫,亲昵地用脸蛋蹭盛卉的小腿。
盛卉牵着小杏走到叶舒城身边:“叶总真辛苦呀。”
叶舒城淡定地从她面前经过,一边浇水一边说:“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不歇会?”
盛卉:“飞机上睡了很久,不累。”
盛卉的心情看起来还不错,趁着这个难得的融洽时机,叶舒城主动提起买房的事:
“我在你家旁边的小区买了两套房......”
“我知道。”
叶舒城转脸看向她,盛卉平静地回视:“你住得习惯就好。听说夏天用电压力大的时候可能会停电,隔音也很差,楼道大半年才会清洗一次......不过,我相信叶总肯定能克服的。”
叶舒城:“我只有过来看小杏的时候才会住在那里。”
盛卉笑起来:“我想也是。叶总毕竟那么忙嘛。”
她笑得并不虚情假意,脸庞柔柔亮亮的,五官的攻击性锐减,笑到最后,还冲他皱了皱鼻子,提醒他对着同一块草地浇半天水了,草都快被他淹死了。
就在这时,叶舒城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轻皱了下眉,将喷水器的喷嘴关闭,放在地上,转身走远两步,接起电话。
小杏和猫咪们你追我赶地跑了过来,盛卉摸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小杏开始录视频。
她的宝贝女儿简直太可爱了!
红扑扑的小脸蛋,身材圆润健康又矫健,连猫咪都跑不过她。
盛卉的目光紧盯着手机屏幕中的小宝贝。
她摸到了大黑的尾巴!大黑转过身来,扑了一下她的腿肚子。
小白也跑过来了,小杏跟在小白身后,跑了几米,忽然停了下来。
她低头看了眼地面。那里有什么?
她弯下腰,把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原来是喷水器的喷头。
等一下......
手机画面中,小杏抓起喷水器,眼睛睁得圆溜溜,胖乎乎的小手放到喷头的开关上......
“小杏!”盛卉连忙放下手机,“那个不能玩!”
说时迟,只听“嘶”的一声响,喷头已经被小杏打开了。
冲力极大的水柱从喷头中奔涌而出,小杏根本控制不了,抓着喷水器的小手剧烈颤抖起来。
“哇啊啊!它怎么会乱跑!”
水柱以诡异的姿势在空中乱扭,站在小杏正前方的盛卉第一时间遭了殃。
水花直冲着她的腰喷洒过来,盛卉感觉腰侧像被什么轻砸了一下。幸好她穿了外套,里面的衣服没有被打湿。
下一瞬,眼前忽然闪过来一道高大的黑影,有人就这么硬生生挡在了她和小杏中间。
那人左手还拿着手机,丢下一句“有急事,等会聊”,便将电话挂了。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他背对着盛卉快步走向前方的熊孩子,用他的身体将喷洒向她的水花完全挡住,然后飞快地夺走小杏手里的喷头,关严实了,丢到地上。
盛卉用手背扫了扫外套上的水珠子,赶忙跟到叶舒城身边。
看见男人蓝色毛衣上的一大片深色水渍,盛卉哭丧着一张脸,一瞬间说不出感激或是其他的话,只能手足无措地把他往别墅那边推:
“你快回屋里待着,别......别着凉了。”
叶舒城拎了拎自己的上衣,无奈道:“嗯。”
把他赶回别墅后,盛卉蹲在小杏面前,上上下下地摸她的衣服,发现这娃一点都没弄湿她自己,终于放下心来。
她板起一张脸,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小杏的手背:“看你干的好事。”
小杏吓得缩起脖子,差点要哭出来:“我错了......”
“不许哭。”
盛卉硬起心肠,教训了她什么能玩什么不能玩,然后拉着她的手,想带她回别墅里给叶舒城道歉。
小杏倏地一下把手从妈妈掌心抽了出来:“我......我等一会再去。”
她想起了上次朝小偷丢石头之后爸爸凶她的样子,这次她犯了更大的错,把爸爸的衣服全都弄湿了,爸爸一定会更生气的。爸爸生气的样子真的好冷好可怕......
“你不回家,在外面干什么?”
小杏:“我在外面......罚站。”
盛卉:......
“行,那你站在这里罚站。”
她刚才还担心叶舒城会不会生气恼火,现在好了,小杏自己想要罚站,她回去就告诉叶舒城,你女儿觉得对不起你,罚自己站在外边,姓叶的估计不会再生气了,说不定还和她一样,觉得这丫头可真好玩。
心里这般想着,盛卉打开房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顺手把自己淋湿的外衣脱了,挂在手上,抬步往屋内走。
踏进客厅的那一刻,她倏地停下脚步。
四目相对,盛卉忍不住紧了紧自己臂弯的外套,倒退一步,脑子里一瞬间什么想法都不剩了。
“你干嘛......不穿衣服!”
沙发上的男人掀起眼帘,觑了她一眼,淡声答:
“首先,穿湿透的衣服容易着凉。其次,我不想把裤子也弄湿。”
盛卉:......
说的很有道理。
她咽了口唾沫,快步从男人眼前横穿过去,打开了室内暖气的开关。
他脱下来的衣服挂在茶几边角,直到现在还在不断往下滴水。
室外天光暗淡,从落地窗照射进来的光线也很稀薄。
室内没有开灯,叶舒城坐在浅栗色的真皮沙发上,赤|裸的上半身几乎成了室内最耀眼的存在。
盛卉站在他斜前方两米开外的地方。
她的脸颊微微红了,视线有些不受控地滑过男人极为宽阔的肩膀,顺着臂肌线条落到手肘处,最后从他修长的指尖滑落。
这个路线就比较和谐。
比较不和谐的路线她从这个角度暂时看不到。
盛卉默默地向旁边挪了一步,再一步,双颊莫名更红了。
“咳咳。”她清了清嗓,有些艰难地将视线对准叶舒城的眼睛,“你女儿在......”
“家里有烘干机吗?”叶舒城打断她。
盛卉:“有的。”
顿了顿,她补充道:“可是烘干一次至少要半小时。”
难不成他要赤着上半身在她家坐半个多小时......
叶舒城又问:“你家有男生穿的衣服吗?”
盛卉深吸一口气。
没有,完全没有。就连叶舒城脚上穿的那双拖鞋,也是女款大号,家里没有男士拖鞋,只能委屈他的脚了。
盛卉:“我有几件oversize的衣服,说不定你能穿得下。”
说着,不等对方回应,盛卉已经转身跑上了楼。
不到两分钟,她找到一件浅灰色oversize卫衣,急匆匆地跑回来,往他怀里一丢。
这件衣服是全新的,她买来还没穿过。
叶舒城从沙发上站起来,利落地套上盛卉的卫衣。
果然天生的衣架子穿什么都好看,这件衣服的版型偏男款,套在他身上,立刻撑出了挺括的线条。
然而这人的肩膀实在太宽了些,oversize衣服的肩宽都兜不住,肩角那儿显出了几分局促。
盛卉站在茶几后面饱览美男换装,心下满足之时,美男突然撩起眼皮看向她,迈开长腿朝她走了过来。
盛卉被他逼得倒退几步:“干嘛?”
叶舒城:“刚才没注意,这件衣服的标签和吊牌都没摘。”
盛卉:“嗯。”
叶舒城:“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剪一下。”
盛卉:???
您自己没手吗?
只需要揪起后领那块,拽到眼皮子底下,拿起剪刀咔嚓咔嚓,小杏都能办到。
虽然动作稍微扭曲了一些,不过,她不会介意的。
您这么帅的帅哥,再扭曲的动作我也围观得下去。盛卉心想。
她朝叶舒城眨了眨眼睛,温声回答道:“不能。”
叶舒城听罢,眼睑微敛,神色未变,似乎早就知道会收到这样的答复。
然后。
他在她面前。
咫尺之隔的地方。
又把刚穿上的衣服给扒了。
盛卉:......
视野范围就那么点大,她的眼睛真的无处可去。
怎么说——
就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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