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呆子 这是偷情还是私会呢,咋不光明正大地来?

    大庆, 粱都

    随着宁皇后的让步,笼罩在粱都头顶的乌云,似乎消散了, 宁家的动作也慢慢停下来,仿佛一切回归风平浪静。

    万佛寺一千名和尚出现在东宫高鼎的灵堂前,替这位恶贯满盈的太子求往生投胎。

    佛音渺渺, 佛香朦胧, 伴随着木鱼声声, 好似真入了西方极乐, 一派太平。

    很快,二十一天的法事即将完成, 高鼎终于要下葬了。

    然在此之前,云霄宫收到了一份密函, 司空灵见了马不停蹄下了天山,直奔叶霄而来。

    这日, 她带着闻笛笙进门的时候,叶霄刚巧沐浴更衣完毕, 虽然依旧是那身纤尘不染的白, 看不出什么变化, 但是水汽犹在,整个人显得格外清新, 英俊得不像话。

    司空灵一年没见他,此刻不由疑惑道:“这个时辰沐浴,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此言一出, 身后的闻笛笙惊喜道:“难不成夫人也在粱都?”

    鹿城一别, 闻笛笙再见叶霄, 赵思洵就不见了, 说是回了霹雳门,他还可惜来着。

    司空灵听了,顿时来劲,“真的?小笙说是个聪明绝顶的姑娘,长相出色,还自创霹雳门,如此能干,宫主,能不能让我也见见?”

    长相美不美不重要,只要叶霄喜欢就行了,但是能干聪明这两项,简直就是在救她狗命。

    月于珠去世之后,叶家父子只管练武,赤鸿一抓脑袋来个憨憨笑,云霄宫的庶务就落到她的头上,虽然有门人替她打理,但是产业实在太多了,弄得司空灵每天焦头烂额,母老虎般咆哮声都比武功都高,她觉得自己在这样下去定然短命!

    从叶霄成年开始,她就念叨着这位早点成亲,将宫主夫人娶进门,赶紧接受这一大摊子。

    但是一直到叶霄二十五,成为一个老光棍都对男女之事避而远之,简直愁死她了!

    谁能想,这下山一趟就红鸾星动,竟与一名女子打得热火朝天,司空灵听着赤鸿和闻笛笙用羡慕的语气描绘出妇唱夫随的一幕幕,简直心花朵朵开,恨不得亲自出马立刻送上聘礼,压着这俩赶紧拜堂成亲!

    也是她傻,没早点将这位宫主赶下山,否则她能多活好几年。

    见叶霄微微一顿,正待拒绝,她连忙道:“我就远远看一眼,保证不惊扰你俩,怎么样?”

    这灼灼的目光让叶霄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别人能糊弄,但是司空灵却不好随意打发,只能含糊道:“尚早。”

    “哪儿早了!”司空灵一拍大腿,“既然喜欢,赶紧娶回来,那么漂亮,万一被人半路截胡,你上哪儿哭去?”

    闻言叶霄冷冷一笑,心说谁截个看看,问问他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司空灵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心说武功太高也不好,这人竟然没有危机感。

    她嗤了嗤,“你都二十五了,过了年就到三十了!”

    闻笛笙听了掰掰手指头问:“师尊,过了年也才二十六,咋就一下子到三十?”

    “有区别吗?”司空灵反问,“一样的老光棍!”

    叶霄:“……”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没到这程度吧?

    “那姑娘多大年纪?”

    “十七。”话一出口,叶霄沉默下来。

    司空灵呵呵两声,“这还不着急?”

    叶霄于是起身,轻轻一叹,“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带他来天山的,届时……你们别惊讶就是了。”

    司空灵表示只要能拥有能干的宫主夫人,一切都不是问题,她满意了。

    叶霄正待离去,忽然问道:“师叔,你这次匆忙赶来,为了什么事?”

    而这一问,让司空灵顿时想起来了,“啊哟,正事差点给忘了!”她一拍大腿,连忙掏出一份密函递了过去,面色些许凝重道,“此事必须宫主来决定。”

    叶霄拆了信,看清上面的内容,微微一挑眉。

    “宫主,你可要答应这位的合作?”

    叶霄淡淡道:“自然,不过我只助她对付一个人。”

    司空灵颔首,“我明白了。”

    叶霄将信收进袖子里,见天色已暗,掌灯时分,正是出门的好时机。

    司空灵与闻笛笙互相看了一眼,师徒俩彼此眼中皆是跃跃欲试。

    然而叶霄才刚迈出门槛,又回头对闻笛笙道:“我要你带过来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

    司空灵话落,闻笛笙便开始掏自己的衣襟,“是不是这个,宫主?”

    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落入叶霄的手里,他打开来一看,唇角勾起来,将盒子收起,顿时白影一晃,就消失在原地,轻功可谓一骑绝尘。

    司空灵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纳闷地回头问服侍的小弟子,“宫主都是大晚上出去的?”

    小弟子点点头,“嗯,昼伏夜出。”

    “三天两头?”

    “三天两头!”

    “这是偷情还是私会呢,咋不光明正大地来?”司空灵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赵思洵养病养了近二十天,不管好没好,反正一致对外就是没好,毕竟心灵受创也是伤,他胆小怕事,不愿招惹是非谁都知道。

    冬天本就适合宅,他窝在别馆里,听着细作从各处搜集来的消息,简直不要太美,在牢里三天瘦下去的脸,很快就养回来了,甚至油光水滑,美貌程度蹭蹭蹭又往上跳了一个高度。

    叶大宫主每次半夜造访,都觉得心上人的眉眼又精致许多,只觉得灯下美人无一处不好,一娉一笑都照着心坎里长的。

    今日,赵思洵坐在书桌前看着一份信,眉目舒展,眼带讥嘲,一听到背后轻轻落地声,头也不抬地说:“叶宫主,你最近是不是来得太勤快了,就不怕让人发现?”

    “三花不在这里。”叶霄回答。

    言下之意,只要不是这老和尚亲自来盯着,整个粱都就无人能够发现他。

    大宗师,就有这个底气。

    这种低调的炫耀让赵思洵眉梢微扬,他看着神色淡淡自有傲气的叶霄,迎着这人的目光,他忽然笑了,戏谑道:“叶宫主,你知道我看见你,想到什么了吗?”

    “什么?”

    “孔雀。”

    叶霄一顿,不明白何意。

    只见赵思洵悠悠道:“正慢慢地在我面前开屏,看似矜持,实则招摇。”

    叶霄:“……”

    “对了,你知道孔雀为什么开屏吗?”赵思洵支着脑袋,笑吟吟地问。

    叶霄脸色些许不自在,抬起手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未免赵思洵再说出令人脸红耳赤的话,他从袖子里掏出那个小匣子放在了桌上。

    赵思洵拿眼睛一瞥,“给我的?”

    叶霄颔首。

    啧,谁说是个大直男来者,不是挺上道的,知道带个礼物来讨他欢心?

    赵思洵心下高兴,翘着嘴角颇为宽慰,他直接打开,然后从里面拎出一块玉,红绳系着,琉璃剔透,还怪好看的。

    他暗自舔了舔唇角,心跳有那么点快,然而却故作淡定地问:“叶宫主,平白无故的送我玉做什么呀?”

    虽然心意都明白,可惜,上一次他都那么主动了,这人都不知道抓住机会往他身上盖章,赵思洵于是决定就这么钓着他。

    什么时候这位大宗师忍不住了……那就再推倒他!

    叶霄微微侧了侧脸道:“这是暖玉,寒冬生热,严夏送凉,你暂时不能动内力,正合适。”

    赵思洵闻言便握在手心,竟是温暖的,再摸摸那匣子,还沁着冬日的寒冷。

    人说玉生暖,是因为玉的质地比热大,所以锁温效果好,离人尚余热,因此得名。

    但是赵思洵手里的这块,竟是自发生热,这就颇神奇了。

    “打哪儿来的呀?这不是普通的玉吧?”

    “我爹在天山之下挖出来的玉髓,送给我娘的。”叶霄道。

    叶雪山的武功蹭蹭蹭往上,很大的程度取决于月于珠,为了自家老婆,什么冰山火海,都能勇往直前!

    当然,他俩留下来的遗产也就便宜了叶霄。

    “啊……这么贵重的东西,那你随便就送给我,是不是不太好?”赵思洵故作矜持地说,“是你爹对你娘的心意呢。”

    “再贵重也是死物,若你用得上,便是其所值了。”

    是吗?

    赵思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贴身带着,自可抵御寒冷。”叶霄在他的目光下变得更加窘然,头一回送心上人,饶是心志坚定,也不禁也有些忐忑,他见着赵思洵把玩着,不由地问,“你喜欢吗?”

    “喜欢啊!”赵思洵清脆地回答,眼眸里都是笑意,“这可太喜欢了!这么好的东西,要是我就当做传家宝,绝对舍不得给外人!”

    见他眉梢都是惊喜,叶霄心下微热,脱口而出道,“你不是外人。”

    “哦,不是外人又是什么?”赵思洵手指尖绕着暖玉的红绳,仿若丝线一般勾缠在眼底,似乎不解,又仿佛什么都明白,眸光荡漾着涟涟水波,一圈一圈地将叶霄缠绕住。

    叶霄喉咙滚动,明明是冬日寒冷的夜,无端让他浑身发热,“洵儿,别闹。”

    啧,嘴巴用来干什么的,就不能老老实实说一句你是内人?

    骚话不会,实话总会吧,这口是心非的毛病究竟是打哪儿来的?

    这个时候要是出现个嘴巴甜,会来事的情敌,叶大宫主,闷骚如你就得失去我了,知道吗?

    赵思洵一排排的吐槽自内心而过,但最终他还是轻轻一叹,心道算啦,这人要是十全十美,也就不会单到现在轮到他了。

    赵思洵将手指上缠绕的暖玉解开,拎到叶霄面前,抬起他的手,放上去,然后转过身,背对着他。

    叶霄一愣,看着手里的暖玉,心说赵思洵这是不要,拒绝他?

    那一瞬间,他心里产生了别样的滋味,无限的酸楚,以及茫然无措,他不明白为什么,刚不是还说喜欢吗?

    “愣着干什么,赶紧替我戴上啊!”这时,赵思洵转过头来,纳闷地看着他。

    冰雪消融,春暖花开,不过是刹那的事。

    “好。”叶霄回过神,眼里浮现喜悦,为自己方才愚蠢的想法感到懊恼,也为赵思洵让他这般亲近而惊喜。

    他将剑搁在桌子上,然后拿起玉问:“带脖子上?”

    虽这么问着,但是赵思洵感觉到叶霄的手正撩起他的头发,轻轻地拨到一边,露出整个颈项,动作轻缓温柔。

    “嗯,垂下来一些,让它贴近心脏。”赵思洵低声回答。

    这话一语双关,叶大宫主的气息向来控制的很好,常人不闻,可赵思洵却能感觉到他的吐息有些急切,心下一热,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也不再吭声。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有一点烛火照着两个人,剪影落在墙上,仿佛融为了一体。

    暖玉落入衣领,贴在胸前。

    “这个长度可合适?”

    “嗯。”

    叶霄手冬暖夏凉,细致地绕过赵思洵那白皙的脖子,产生了一丝丝痒意。

    赵思洵一直等着他系好绳子,可是等了许久,那温凉干燥的指尖依旧在脖颈后流连,终于他忍不住问:“叶宫主,你好了没有?”嘴上不说,莫不是趁机占他便宜?

    那大大方方地亲近不是更好?他又不会拒绝。

    “好了。”

    头一次,叶霄的声音有些发虚轻颤。

    武功高强的人手指对力的掌握本该胜过常人,明明这小小的绳结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可对着那细嫩的脖子,时不时碰触一下,就仿佛被一股电流击中,指尖烫而麻,竟让他无所适从,手忙脚乱,连呼吸都紊乱了。

    也亏得赵思洵背对着他,若是转过来,一定能看到叶宫主比他更鲜红的脖子和脸。

    当放开手指的时候,看着打好的红色绳结,叶霄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可以了。”

    赵思洵抬起手摸了摸发痒的脖子,低头微微一笑,含糊地嗔了一声,“呆子。”

    叶霄的脸更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叶宫主从来都是翻墙翻窗地来,没一次光明正大地出现过,2333

    第092章 春风 可人姑娘家万一揣上了孩子可怎么办?

    烛光下, 四目相对,脉脉温情含着温柔,一点一点弥漫了四周。

    太安静了, 若不说点什么,总觉得要出事。

    “你……”

    “你……”

    忽然,两人一同发声, 接着彼此一望, 一同笑起来。

    赵思洵口快, “你先说。”

    叶霄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便问:“刚才,你在看什么?”

    “我收到了老爹的密函。”赵思洵走到桌边坐下来, 斟了一盏茶,放到身边, “你猜他说了什么?”

    叶霄跟着落座,“让你安分守己。”

    “啧, 知我者霄郎是也。”

    叶霄瞧他眉眼弯弯,好看的紧, 又想到自己送出的暖玉还搁在这人的胸口, 忍不住跟着心中一暖, 于是也卖起了关子,“我也收到了一份密函, 你猜是谁的?”

    赵思洵想也不想地回答:“宁皇后。”

    叶霄低低一笑,“万事逃不过你的手掌心。”

    赵思洵得意地翘起唇角,“她若想称帝, 三花是绕不开的拦路石, 而天底下能拦住他的可不多。”

    “段平沙?”

    赵思洵于是将望帝的密函递过去, 抬眼示意, “你瞧瞧。”

    叶霄接过来粗粗一观,接着笑了。

    只听到赵思洵凉飕飕地说:“当皇帝的最重要一项技能就是画大饼,让我安分也就罢了,还不给派遣任何高手助阵,说什么是对我的信任,简直过分!”

    叶霄一哂,“清虚派的人就算来了,你也不敢用。”

    “谁说的,炮灰的身份我还是愿意给的。”赵思洵瞪起眼睛很认真地说,接着他又撇撇嘴道,“我那渣爹是怕显露身份,万一宁皇后造反失败,他也可以将我推出去,说是我擅自勾结,跟他清清白白的南望皇帝毫不相干,人转头还能跟东楚西越继续友好,三国联盟呢!”

    虽不知道炮灰是何意,但是结合上下语境,叶霄差不多也能理解了,对于望帝的所作所为,大概天底下皇帝都是这样的凉薄吧,所以宁皇后也不指望南望会让段平沙来,反而求其次,找到了云霄宫。

    “我会去拦住三花。”叶霄道,“只是你那里,怎么办?”

    “我会带上十九和聂冰他们。”

    叶霄皱眉,“文书行者,骨魔女,佛门亦有宗师高手,你手下怕是难以抵挡。”

    赵思洵笑了笑,“宁皇后必然将这些人都算进去了,自有高手对付,你别担心。”

    然而叶霄的眉宇依旧未舒展,宁皇后归宁皇后,但她怎会派人专门保护赵思洵,显然不合理。

    “洵儿……”

    “啊呀,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赵思洵于是起身,从床边的小抽屉里翻出一张小纸条,递给了叶霄,“你看看。”

    这一看,叶霄露出了惊讶,“原来他真还活着。”

    “是啊,说来我和露露还得称这位一声舅公,三十年前,他离开夷山族前往东海,杳无音讯,连我娘都觉得他已经死了,谁能想到他还会回来,而且……”赵思洵说着看向叶霄,得意道,“我们夷山族总算有大宗师了,嘿嘿!”

    叶霄见他这般翘尾巴的小模样,心说小狐狸仗着他已经为所欲为了,再来一位,岂不是得上天?

    这天下真是不得安宁。

    想到那副场景,他忍俊不禁。

    赵思洵见了,瞪了他一眼,“笑什么,我告诉你,亏得舅公这个时候出现,若是早个一年半载,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这倒是实话,叶霄于是正色道:“天意安排,在下倍感荣幸。”

    啧,什么时候嘴巴这么甜了。

    赵思洵翘了翘嘴角。

    “所以你以后可别仗着武功高就想欺负我,我身后可是有人护着的。”他理直气壮道。

    叶霄神奇地看过去,“洵儿,我们是不是得讲点道理?”

    他出钱出力随便这人使唤,都未曾说过一个不字,这一路过来,究竟是谁欺负谁?

    赵思洵语塞,回想半天,的确找不出一点可以指摘的地方,心里美滋滋的同时,只能胡搅蛮缠道:“我是说以后。”

    叶霄回答:“那无需旁人威胁,我也不会欺负你。”

    赵思洵弯了弯唇,把纸条凑到烛火上烧了,显然是特意等着叶霄过来让他瞧瞧。

    “这位前辈什么时候能到?”

    赵思洵思索道:“按照路程,作为大宗师,你觉得几天能到?”

    “五日。”

    赵思洵于是挥了挥手,“那就绰绰有余,有他在,你尽管放心跟三花动手,不必顾虑我这边。”

    叶霄颔首,但想想又道:“以防万一,我还是另派人保护你吧。”

    然而赵思洵却拒绝了,“这样不太好,这个时候我不能让宁皇后发现我跟云霄宫的关系,就算只有一丁点的怀疑,都不是好事。”

    他能在第一时间被排除杀害高鼎的嫌疑,便是因为赵思洵在外人眼里只是个弱小无助的质子,不像西越和东楚太子身边有宗师和护国门派保护。可若是与云霄宫牵扯上,以宁皇后偏执多疑的性格,必然怀疑是赵思洵暗中指使叶霄!

    纸是包不住火的,但是能包一会儿是一会儿。

    思及此,叶霄便作罢,只是嘱咐道:“你要小心。”

    赵思洵眉眼瞬间弯起,嗔了他一眼,“我最惜命了,霄哥哥你又不是不知道。”

    叶霄回想赵思洵那审时度势的本事,顿时没再多言。

    只要身旁有他在,小狐狸就能翘着尾巴上天,耀武扬威得恨不得一张嘴就将人得罪光,半点不带怕的。

    但若是他不在,也能装成纯真弱小的白兔子,缩成一团,眼泪汪汪,惹人怜爱,让人忽略他的危险和算计。

    叶霄觉得谁吃亏,都不会是赵思洵吃亏。

    这样就好。

    “说来我也挺好奇,你爹之后,如今的武林至尊究竟是谁?我在江湖上打听了一下,虽然都说呼延默才是天下第一,但是……看你这不屑一顾的模样,你是不是比他更厉害?”

    叶霄看赵思洵双手撑着脑袋,捧着脸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心情愉悦,道:“这天下若还有我没把握的,便只有三花。”

    赵思洵惊奇,“你这口气是不是太大了一点?”

    叶霄淡淡一笑,“实话实话罢了。”

    “这么看来,宁皇后倒是给了你一个证道的机会。”

    “又何曾不是三花所想。”

    此言一出,不知为何,赵思洵心中忽然有了一丝异样,仿佛自己忽略了什么。

    “这怎么说?”

    叶霄垂下眼睛,抿了一口茶道:“我与呼延默一战,他也在,天问断裂,我没发挥出应有的实力,他应当看得出。”

    “这么说来,他也想跟你一较高下,看看谁才是天下第一?”

    叶霄点头,这时外面三更天已经响起,很快子时就过了,于是他起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你歇息吧。”

    啊,这就要走了,他都还没说几句话呢,赵思洵有些舍不得。

    他摸了摸自己胸前的暖玉,问道:“你送了我这么贵重的礼物,那我怎么回礼呀?”

    叶霄笑道:“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吗?”

    赵思洵闻言眨了眨眼睛,“嗯?”

    “等结束后,我带你上天山看日出,你来为我吹一曲。”叶霄定定看着赵思洵,眼底充满深意,微微凑近,轻声问,“洵儿,你可会食言?”

    低沉的嗓音令人心口发麻,浅色的瞳眸在烛光下倒影着自己的面容,赵思洵随着他的话语想到了那幅画面,只觉得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

    他看了看边上的床,心说你也别走了,直接让他推倒算了。

    这是在勾引他,对吧?

    “洵儿?”

    “不会,当然不会,都答应你的事,什么时候不算话?”赵思洵终究没大胆到这个地步,脸红着有些气急败坏地说。

    “那就好。”叶霄一笑,扬起手中的剑,“其实,有这把剑,足矣。”

    赵思洵看着寒雪,想到自己当初是怎样殷勤地送出去,这人还推三阻四的不想要,顿时羞恼地推了一把,“还不快走,废话那么多,等天问重铸了,把它还我!”

    麻蛋,再不走,今晚别想走了,留下来给本王侍寝吧!赵思洵凶巴巴地在心里发誓。

    窗户打开,叶霄面对着赵思洵,轻轻往后一跃,衣袂翻飞,飘然而去,临走前还不忘留下一句,“不还。”

    堂堂云霄宫宫主竟还耍赖!

    赵思洵看着他脸上的笑,笑得又是可恶又是俊俏,心道谁说这位不解风情来者,这不是挺会?

    他在窗前,对着夜色发呆许久,让滚烫的脸颊快速散热。

    一直到一股冷风吹来,“阿嚏!”冷不丁地让他打了一个喷嚏,他才吸了吸鼻子,将窗户关了。

    可是睡不着啊,他在屋里转了一个大圈圈,开心地哼起小调,然后身子一歪倒在床上,从脖子里将这块暖玉拎出来,温暖的触感让他眉开眼笑,忍不住对着就是狠狠亲一口。

    叶霄轻点足尖,在屋顶上跳跃,脸上是难以抑制的笑容,他翻身落入院子,正待推门,冷不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宫主,玉髓送出去了吗?”

    叶霄回头,见司空灵从角落里走出来,正眯着眼睛看着他,一脸揶揄。

    “师叔还没睡?”叶霄心情好,说话都带着一份亲切,进了屋,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司空灵溜达着进来,倚在门框上说:“瞧你这一脸春风荡漾,怎还舍得回来?”

    叶霄低咳了一声,心说他当然舍不得,但是于礼不合。

    司空灵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语重心长道:“宫主,我想不明白与其半夜私会,为何不名正言顺成夫妻呢?你是男人倒也没什么,可人姑娘家万一揣上了孩子可怎么办?”

    叶霄一口水没咽下瞬间喷了出来,“咳咳……”

    他头一回如此失态,却也顾不上,反而惊骇地看着司空灵,解释道:“师叔,您别乱说,我们之前清清白白的!”

    况且赵思洵也生不了,叶霄一想到赵思洵以后会挺个肚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清清白白?”司空灵绕过地上的湿濡,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他,“那小笙怎么说你俩去鹿城的时候,沿路都是搂搂抱抱过来的,还一间屋子,难不成纯盖被子聊天不干点别的,你这是柳下惠还是……”

    叶霄实话道:“他睡床,我练功。”

    司空灵恍然大悟,就说叶霄怎么出去一趟性情大变了,感情是那两个傻子没打听清楚。

    想到这里,司空灵面露怜悯,“所以,你把无价之宝都送出去了,大把银子随这位挥霍,予求予于,也没捞上个同床共枕的待遇,还一副喜滋滋的模样?”

    叶霄:“……”这形容的像个冤大头。

    “不会吧?堂堂大宗师,竟沦落到这个地步,这姑娘的手段太厉害了!”司空灵在叶霄身边坐下来,认真地问,“那你们定终身了吗?亲嘴了吗?到哪个阶段了?”

    叶霄蓦地站起来,脸红耳赤地一本正经道:“师叔,我要休息了。”

    “看来是什么都没有,不会连心意都没表明吧?”司空灵不可思议道。

    叶霄:“……”

    “啧啧啧……”

    听着这三声,叶霄生生有种失败的羞耻感,“师叔!”

    司空灵却不憷他,要说云霄宫宫主虽然是叶霄,但是她当家,当家人就有当家人的底气。

    “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可这点你怎么不像你爹呢?想想大师兄……甄长川也是默默地对于珠好,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思,可架不住你爹花言巧语会来事,哄得于珠心花怒放,非卿不嫁,你觉得此刻你像不像那个倒霉蛋?”

    叶霄:“……”

    “感情上的事,从来没有先来后到啊,宫主!”司空灵一叹,“你还让我帮着找天外玄铁,真不是为他人做嫁衣?上赶着不是买卖,你若想对她好,讨她欢心,不是不行,但咱好歹也先要个名分吧?”

    司空灵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为自家宫主遇上个渣女而苦恼。

    你说武功练得这么高有什么用,一遇到感情的事就成了傻子。

    想想不管是叶雪山还是月于珠,都是玲珑剔透之人,怎么就生出个嘴笨的儿子?

    追个女孩子都不会!

    叶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一字一句道:“师叔,你误会了,他跟你说的不是同一类人,我能感觉到他也是喜欢我的。”

    “何以见得,你送了礼,她回礼了吗?”

    说到这个叶霄就有底气了,一把将剑放在桌上,“这就是他送的。”

    “天问?”但下一刻,当叶霄拔出剑之后,司空灵就明白了,她皱着眉思索了一下,“我记得赤鸿说过,这剑是夷山王送的,怎么成了那姑娘送的?”

    叶霄笑容一滞:“……”

    司空灵盯着他,叶霄沉默以对,最终他起身走到门边,打开了门道:“师叔,我要睡了。”

    您可以走了。

    司空灵没有纠缠,“好,那你早些歇息。”

    她爽快地出了门,然后脚跟一转就跑进了闻笛笙的屋子,将小青年的被子一掀。

    这么大动静,是头猪都醒了,闻笛笙模模糊糊地看着来人,懵逼道:“师尊,您干啥呢?”

    司空灵一屁股坐在他的床边,拍了拍他的脸颊,“清醒一些,你跟我说说,咱宫主的心上人跟夷山王有什么关系。”

    “夷山王?”闻笛笙打了个哈欠,拢着被子耸拉着脑袋,回忆道,“好像是有……”

    “啥关系?”

    “我不知道……啊哟!”

    司空灵一个板栗敲在他头上,闻笛笙委屈道:“师尊,我真不知道啊,宫主不肯说,夫人那边我又不敢问,查一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知道她是霹雳门的门主。”

    “那她叫什么名字?”

    闻笛笙讪笑地缩了缩脖子,“我也不知道。”

    司空灵:“……”她忽然赞同叶霄,这种徒弟不能要了。

    “我觉得是宫主特意隐瞒的。”闻笛笙悄声道。

    嗯?

    “宫主从来不叫她的名字。”

    “那你怎么知道跟夷山王有关?”

    闻笛笙说:“猜的呗,您想啊,天问和天外玄铁都交给夷山王重铸了,怎么会出现在夫人手里,那肯定是夷山王给的呀!而且那子弹那么小,又那么精致,天底下能铸出来的可不多,除了夷山族,谁有这个本事?”

    司空灵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传闻夷山王还有个妹妹。”

    闻笛笙愣了愣,接着一拍大腿,“对啊,这我怎么没想到,听说那位前圣女特别漂亮,南望皇帝一见到她就将人撸后宫去了,那女儿继承了美貌不是挺正常的?”

    “怪不得宫主选择跟夷山王合作,原来看上人家妹妹了。”司空灵想到这里,不由失笑,“行,知道是什么人就好,你睡吧。”

    司空灵说着拍了拍闻笛笙,起身出了门。

    闻笛笙抱着被子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一头栽倒继续睡。

    作者有话要说:

    赵思洵:求问,叶宫主学坏了怎么办?

    第093章 出殡 一迷路就耽搁了那么久!

    转眼, 便是高鼎下葬的日子。

    赵思洵穿着一身素净,二十天来头一次走出门,只见外头雪花纷纷扬扬, 一眼望去,银装素裹。

    十九替赵思洵穿上厚斗篷,聂冰带着下属走来, 行礼道:“殿下, 都已经准备好了。”

    赵思洵颔首, “好, 一旦有了动静,你们就随着宁家的军队闯进宫来, 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保护我。”

    “是!”聂冰抱了一下拳。

    赵思洵摸了摸胸口的暖玉, 望着大庆皇宫的方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迈出了脚步, “本王能不能活着回南望当太子,就看这一遭了, 兄弟们, 拼了!”

    “拼了!”

    此刻街头上无人走动, 官府下了令,今日送大庆皇太子出殡, 闲杂人等皆不得在街上流窜,只有黑甲的禁卫军值守长街,严峻以待。

    还没到宫门口, 赵思洵就感觉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气息, 然后他的马车被拦下了。

    高山在前面提醒道:“殿下, 是东楚和西越的马车。”

    赵思洵闻言与十九对视一眼, 接着挑眉笑道:“总算是来了,你在里面等着,我下去。”

    姜太子和韦太子前后走下来,同样全身素缟,马车后带着各自的护卫,很多人。

    高鼎出殡,于情于理,他们都要前往皇宫,若不去,会显得心虚,给人留下把柄。

    只是他们也警觉,身边带着的都是高手,赵思洵望过去,除了文书行者和骨魔女之外,看着衣着,却是上陵学宫和巫神教的弟子居多。

    一国太子,重中之重,可不像南望皇帝那般不顾质子死活。

    想到这里,赵思洵又暗暗骂了望帝一声大猪蹄子!

    姜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思洵,讽刺道:“夷山王病好了,总算愿意见人了?”

    这段时间,这两位并非没有来找过赵思洵,可惜后者以受惊病弱为由,胆大包天地拒绝了他们,言语甚至刻薄冒犯,似有割席之意。

    赵思洵拢了拢衣领,怕冷似的打了个寒噤,虚虚地说:“虽然好了,但是亏损的身体依旧虚弱,要不是为了送高太子最后一程,我也不会来。”说着,还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

    姜太子看着他那张白里透红,圆润水滑的脸,抽了抽嘴角,讽刺道:“看不出来,你对高鼎还有几分真情。”

    赵思洵眼睛一睁,“你可不要乱说。”

    “贤弟,莫要如此。”韦太子在一旁看着,不赞同地斥责了姜太子一句,“若非你我坚持,也无需牺牲思洵,又何必冷嘲热讽,让他心里难受,他这么做,不都是为了三国联盟?”

    他见赵思洵委屈地瘪瘪嘴,往前一步安慰道:“姜弟刀子嘴豆腐心,素来这般言语无忌,你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赵思洵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姜太子。

    形势比人强,显然他们还有求于人,姜太子鼻息吐出重重的郁气,对赵思洵抱拳道:“是孤说错了,思洵莫要放在心上,三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还请夷山王以大局为重。”

    这还像句人话,赵思洵抿了抿唇,委屈道:“请两位殿下以后不要再让我做这种事了。”

    “那是自然。”韦太子放下心来,赞叹道,“思洵大体,愚兄欣慰,其实说来高鼎之死虽阴差阳错,却也是一件好事,现如今别看粱都表面风平浪静,实则帝后分裂不合,大庆已乱,这正是思洵的一份功劳呀!”

    他惯会做好人,笼络人心,果然见赵思洵嘴角微微上扬,眼眸中露出高兴。

    韦太子心下一哂,继续道:“不过若是能再进一步,我等便可完成重任,风光归国,不必再留大庆为质,思洵可知孤说的是何意?”

    赵思洵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咬了咬唇,小声问:“云霄宫吗?”

    韦太子笑了,“思洵果然聪慧。”

    赵思洵双眉一蹙,犹豫道:“你们,又想让我做什么?”虽然后者还没说什么,他的眼里已经充满了防备。

    半路拦车,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事,他又不傻。

    姜太子闻言,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不是什么难事,当日只有你在高鼎身边,看到了刺客,对不对?”

    “我没看清……”赵思洵连忙辩解。

    然而韦太子却说:“你当然没看清他,你被他一掌劈晕如何来得及,不过……你见到他的剑。”

    “他没有剑……”

    可姜太子盯着赵思洵的眼睛,打断了他,一字一句道:“他有剑。”

    赵思洵一怔,眼里流露出一分害怕,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可他用我的簪子杀了高鼎。”

    韦太子也跟着往前一步,淡笑道:“嫁祸之事,谁都知道,但作为刺客,他手里定还握了一把剑。”

    赵思洵眼里露出不悦,立刻转身道:“时辰不早了,我得去皇宫。”

    然而他被韦太子拦下,赵思洵面露恳求道:“说好的,你们不会再为难我了。”

    韦太子没让开,他说:“无需你做什么,只要说上一句话便可。思洵,你也想风光地回南望吧?还是说要顶着那样糟糕的名声灰溜溜地回去?”

    哪样糟糕的名声,自荐枕席未成,反而失了靠山?

    这话将赵思洵给定住了,他慢慢地回头,眼里流露出不可置信来。

    只听到姜太子冷冷地说:“我们当你是盟友,是弟弟,一同共进退,所以只需你说上这一句话便可,余下的自有我们来办,难道这都不肯?既然如此,那不如分道扬镳,届时也别指望我们会护着你,替你请功。”说完,他看了一眼韦太子,“韦兄,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走!”

    韦太子面露为难,忍不住再劝道:“思洵,同为质子异国他乡,你不想早点回去吗?这不是什么难事,对不对?”

    赵思洵垂下头,眼里露出矛盾。

    “罢了,胆小如鼠之辈,还指望什么,南望皇帝会将他送过来,不就是因为软弱可欺?”姜太子冷笑一声。

    说着,这两位太子就转身离去,明明拦车的是他们,如今一言不合撇下他的还是他们。

    赵思洵见此,脸上露出惊慌,脱口而出道:“等等。”

    话落,背对着他的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得逞笑容,接着似有不耐地回头。

    只见赵思洵咬着唇道:“那把剑……”

    韦太子道:“纯黑,古质,剑鞘之上有山海百川之浮雕,还有夷山族特有的纹路,你该是最了解的。”

    心里得到证实,赵思洵眼神暗下来,“你们真的要我做伪证。”

    “这也不算伪证,巫神教和上陵学宫,甚至万佛寺都探讨过,能杀了惠明大师,嫁祸于你的只有那位,只是后者乖觉,舍了大宗师的气度,没留下证据而已。幸好大庆皇帝真知灼见,不为假象蒙蔽,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思洵,你就算躲在府里,也该知道这一步对你我都有好处。”

    这话没错,既然赵思洵能够说得出云霄宫,便知道三国联盟中重要一环在哪儿,只要将罪名砸实了,三国甚至大庆都有理由号召天下围攻云霄宫!

    这个发展,虽然让西越和东楚陷入麻烦,却也是巨大的转机。

    “思洵,只要你说这一句话,这份头功就归南望所有,孤与姜弟可对天发誓,如何?”

    赵思洵无依无靠,就看他身边连个保护的宗师都没有,就知道他在南望的地位有多可怜,这样的人,最想摆脱的便是这任人欺凌的困境,也更想在父亲面前证明自己的能力。

    赵思洵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目光犹豫似退缩,可下一刻又坚定仿若豁出去,总之,一番抉择之后,最终他小小地点了头。

    姜太子和韦太子互相一笑,双双拍着他的肩膀。

    “共患难的情谊,以后我们就是三兄弟!”

    谁跟你是兄弟!

    赵思洵勉强笑道:“可我身体里还有缠绵之毒,姜……姜兄。”他期待地看过去。

    姜太子笑了笑,“小事一桩,等此事解决了,回头就给你解开,放心吧。”他拍了拍赵思洵的肩膀,便走向马车。

    赵思洵看着他俩安定地一前一后上了马车,心中嗤笑,心道打个棒子还得给颗甜枣呢,空头支票,谁信?

    远处的屋顶上,司空灵提着枪对身旁的闻笛笙道:“那个少年就是夷山王?”

    闻笛笙点了点头,“应该是,师尊,他们方才在商议什么?”

    “太远了,听不清,不过跟我们云霄宫应当脱离不了干系。”

    司空灵虽然是久负盛名的宗师,但是那里有骨魔女还有文书行者在,未免被发现她不敢靠太近,远远地只能靠唇语依稀辨认。

    看着少年在两位太子咄咄逼人之下,一步一步退让,本来就年幼脸嫩,越看越怯懦,聪明两个字司空灵是怎么都没发现,心说叶霄为了心上人也真是煞费苦心了。

    有那位大宗师在,叶霄其实不必这么小心翼翼,但万一这位赶来不及呢?

    是以,他还是让司空灵在暗中保护。

    一身蓑衣的老人站在城门前,纳闷地看着紧紧关闭的城门,低头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抬头对照着看了一眼。

    “没错,这应该就是粱都了,老夫这次是走对了。”老人喃喃道。

    可一国之都,大白天的好好的为什么关城门?

    他朝周围看了看,有不少百姓远远地在窃窃私语,不敢靠近。

    “喂,老头,你看什么呢?”城门上,一个士兵朝他吆喝,眼里带着戒备。

    老人把斗笠拿下,抬头问:“你问我啊?”

    “不是你还有谁?”

    老人看了看空旷的城门,点点头,也是,于是他问道:“小哥,这城为什么不能进了?”

    “今日太子殿下出殡,全城戒严,一律不得进城出城,你明日再来吧!”

    “今日就出殡啊?”老人惊了惊,心说他一迷路就耽搁了那么久!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一片昏昏暗暗,不由又问:“敢问小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士兵有些不耐烦,不过还是回答:“快辰时了,你还是早些回家去。”

    “辰时……”老人喃喃一声,脸色顿时一变,“啊呀,遭了,别是来晚了吧!”

    他说完,脚下轻轻一点,下一刻便凌空飞起,不过呼吸间便飞跃了墙头,在那士兵瞠目结舌之下,轻轻一拍他的肩头,道了一声,“谢了。”接着转瞬间,人就凭空消失了。

    噗通,士兵身体腿脚一软,双手往后落地,他咽了咽口水,大白天的究竟是见鬼还是见了神仙?

    他回头看着自己的同僚,只见后者讪笑道:“幸好,你没得罪他。”

    “要不要……去禀告?”

    “算了吧,里头大概乱着呢,咱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道理。”

    赵思洵随着姜太子和韦太子走进皇宫,只见灵堂前的空地上,一千名黄衣和尚正盘腿席地诵念经文,笃笃木鱼声浸润着梵音,悲壮又空冥,所有人都是默默经过,不敢喧哗半分。

    东宫大门敞开,入目皆是晃眼的白,漫天飞舞的纸钱与雪相融,一时之间只觉得茫茫一片。

    哀泣的哭声从灵堂内传出,高高低低,却是太子妃及诸多妻妾跪在灵堂前撕心裂肺,然而哭得究竟是什么内容,却是无人听得清楚。

    灵堂内场地有限,并非什么人都能进,韦太子带了文书行者进去,而姜太子则带了骨魔女,皆是护身的宗师,他们一走进,就朝安王和靖王点了点头。

    都说这两位在太子下葬之后,就得贬出京城,赴边关苦寒之地,此生不得归京,与皇位无缘。

    虽是无妄之灾,可圣旨已下,相比起丢了性命,这已是最好的结果,所以两个人的脸色皆很难看,倒也不用再假装一副伤心的模样。

    到了赵思洵,他只带了高山,随意找一个角落等待。

    待众人烧香吊唁之后,便听到一声唱喏:“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这对大庆最尊贵的夫妻,在高鼎死后第一次携手而来,皇后身上素缟,脂粉未遮,让她的面容更加苍老,特别是眼睛红肿地仿佛睁不开,身体一走一晃,若非庆帝紧紧地搀扶着她,人怕是就得栽倒了。

    勋贵重臣面前,这般相互扶持,倒是消除了帝后不合的谣言,让人依稀回忆起当初宁皇后一力支持皇帝上位的情形。

    宁皇后握紧了庆帝的手,回过头看他。

    庆帝轻轻地拍了拍说:“鼎儿不在了,还有朕,朕会一直陪着你。”

    宁皇后的眼泪在这一个月已经完全流干了,饶是如此,她那红肿的眼睛依旧闪烁泪花,缓缓地点了点头,喑哑道:“我想再看他一眼。”

    “好,朕扶你去。”

    他俩在人群的注视下,好似一对普通的夫妻,去告别自己心爱的孩子。

    赵思洵在一旁垂着头,心说论演技,这对即将刀剑相向的夫妻才是影帝。

    宁皇后看完高鼎最后一眼,回头唤道:“国师呢?”

    三花走上来道:“阿弥陀佛,皇后娘娘。”

    “还请国师为我儿主持,让他……入土为安。”说着,皇后捂着嘴哽咽,虚弱的身体在棺椁边上慢慢地滑下来,泣不成声。

    而她这一举动,太子妃和众多妻妾更是泪目涟涟,声声恳求。

    所谓主持,便是跟随出殡的队伍入皇陵,一直将棺椁送入陵寝才算完成。

    大庆信佛,有号称活佛的三花方丈主持,这自然是极大的体面,越是得道高僧,身上佛光就越盛,有能去除死者身上的罪孽,增添功德一说。

    宁皇后这个请求,算是按照大庆最高之礼对待,虽有些逾矩,但是作为母亲,却在情理之中。

    三花皱了皱眉,他得护在皇帝身边,若是离开,万一……

    他的目光不由地看向皇后,后者看起来只是一个可怜的母亲,乞求相望,“国师……”接着又看向庆帝,“皇上……”

    好不容易能让宁皇后松口,一致对外,庆帝就算再不愿也不想节外生枝,便点头道:“还请国师为太子主持。”

    此言一出,三花再不好拒绝,便颔首道:“遵旨。”

    宁皇后看着三花的背影,目光微垂。

    高鼎终于出殡了,生前不受人待见,一生恶名,死后还得搅得天下不宁,庆帝看着棺木被抬出去,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皇上,臣妾也想送一送。”

    太子身份再尊贵,也比不过帝后父母,不过此刻,倒也无需计较太多。

    “好。”

    随着帝后走出灵堂,众人自然也得跟上。

    上千名盘坐在地上的僧人站起来,依次随着棺木走向宫门。

    宁皇后仿佛眼中只有自己的儿子,跟着跌跌撞撞地坠在队伍后面。

    “梓潼!”

    庆帝唤了一声,然宁皇后充耳不闻。

    既然要扮演夫妻情深,展现丧子之痛,他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也追了上去。

    帝后一走,余下的人哪儿敢站在原地,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徒步跟随。

    宫门离东宫路程不近,他们着实走了好长一段路。

    此时,宫门大开,悲怆的长号响起,眼看着高鼎的棺木进入大道,宁皇后仿佛知道她的儿子再也回不来了,一下子跌坐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梓潼!”

    庆帝想要扶起她,但最终还是收回了手,只是抬起袖子拭了拭眼睛。

    天又不知不觉地下起雪来,不大,好似要将那看不见的罪恶给掩埋,净化,归于尘土。

    然泥泞的脚印太深,雪花落地,瞬间消散,显然累累的伤痕,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抹去,也成了一道过不去的坎。

    作者有话要说:

    赵思洵:我再一次证实,天底下只有我家叶宫主最可靠!

    下午应该还有一章

    第094章 造反(二更) 帝王夫妻,终究各有各的底牌。

    宁皇后枯坐在雪中, 一动不动,而庆帝也站在一旁陪着她,周围所有人不敢离开。

    不知过了多久, 她抬头望着天空,悲哀而凄凉,她缓缓地伸出手接住了一片雪, 喃喃道:“鼎儿, 接下来, 母后该为你报仇了……”她痛苦的目光仿佛手里的雪一般渐渐寒冷, 滋生戾气和凶狠。

    她回头,看着庆帝, 一字一句道:“皇上,您答应过我要找出真凶, 不论是谁,哪怕远在天边, 武功再高,也不绝不会让他逃脱法外, 是不是?”

    宫门前, 众目之下, 庆帝颔首,“自然, 敢刺杀大庆太子,朕必诛!”

    “好,听说皇上已经掌握了证据, 那就请告诉臣妾, 他究竟是谁?”

    想要指认云霄宫其实不容易, 因为一切都是猜测, 不过好在有了“人证”,天下共知。

    “无论如何猜测,那日的刺客做不得假,夷山王,你可有话说?”庆帝的话,将躲在角落里,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被注视的赵思洵曝光于人群下。

    一双双眼睛,带着各种惊艳,不屑,好奇,玩味,探究……的视线,让赵思洵不由地瑟缩了一下,“皇上,我……”

    他眼神闪烁,似不敢说。

    姜太子和韦太子看着他,面露凝重,催促。

    宁皇后也跟着看向他,“本宫之前没有追究你,便知道你是无辜的,可若你特地隐瞒,让本宫错失杀害我儿的真凶,本宫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面露凶意,吓得赵思洵往后退了一步。

    “说!”宁皇后吼道。

    赵思洵动了动唇,目光在周围扫过。

    这里有御林军,有文武大臣,有宗亲,有异国太子,也有数不清的高手,他们都竖起耳朵倾听。

    宁皇后死死地瞪着他,韦太子和姜太子也紧张地望着他,一个个都希望听到自己的想要的答案,他仿佛是一条大海中随波逐流的扁舟,一步步被人推着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看起来可怜极了。

    然而蹲在远处的司空灵看着这个局面,忽然明白了叶霄的选择倒也不全是为了心上人。

    因为此刻这看似被逼迫,弱小无助的夷山王,却掌握了开启大庆混乱的关键钥匙!

    只要他说出来,哪怕不是真凶也得成真凶!

    武功高不高不重要,他却能将这天下高手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确厉害!

    司空灵满意了,妹妹能干灵巧,哥哥手段高明,这家人显然能处!

    只见赵思洵一步步退,直到退无可退之时,他终于咬唇道:“我,我没看清那刺客长什么样,但是我看到……”

    见所有人都盯着他,他咽了咽口水,最终心一横说:“那人的眼睛是紫色的!”

    偌大的宫门前,似乎只能听得到雪花落下的声音,一片寂静。

    有些不明所以的重臣互相看了一眼,皆疑惑眼睛是紫色是何意?

    “赵思洵!”忽然,一声怒吼出自身旁,只见姜太子愤怒地瞪着他,仿佛要吃人一般。

    而在她身边的骨魔女则直接抬掌拍了过来,赵思洵呆呆地望着,仿佛吓傻了,竟动也不敢动。

    说时迟那时快,背后忽然传来一个大力,将他一把往后扯,接着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往前,只见一个太监从他身边掠过,直接对上花怜的魔掌。

    砰——真气四溢,气浪翻滚,太监往后退了一步,接着稳稳地站在了赵思洵面前。

    骨魔女眼睛瞬间变得幽暗深紫,化身重重幻影笼罩在太监的身上,魔门以幻术和毒术著称,伴随着妩媚诱惑的铃铃笑声,只见千魔万象的妖娆身影若影若现,最能勾起人心底最大的欲.望和心魔。

    丹华圣女在姚家使出的手段,令周围武者丑态百出,已让人不可小觑,骨魔女作为教主,宗师的实力,在浑厚的内力支撑下,只会更加可怕,她这一手,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都难以把持得住。

    只要对手的心神出现一丝破绽,下一刻,白骨锐爪就能插入他的天灵盖。

    可惜,这太监一直平静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下一刻,他直接出掌,在万千魔影之中找到真身,幻象一一回归骨魔女,她手指森森如白骨之爪,直接抓了过去。

    同是宗师,一来一回,一时之间竟是谁也奈何不了谁。

    而看到骨魔女的眼睛,众人便全明白了赵思洵所说的是何意。

    再结合当日太子府消失的一个侍女,真相呼之欲出。

    谁都知道巫神教杀人最喜欢悄无声息地潜入,然后刺杀!

    东楚和西越是真正的一损俱损,文书行者正要助骨魔女,却听到宁皇后大喝一声,“都给本宫拿下!”

    刹那间,宫门口的士兵齐齐围了上来,又有御林军踏在雪地里奔跑,带动盔甲和武器发出撞击声,人数众多,越来越近,竟是从四面八方涌来。

    同一时间,她身边的一个老嬷嬷对着文书行者甩去一鞭。

    “大宗师之下的第一人,老身求赐教!”

    文书行者无法帮助骨魔女,只能转头对战这个老嬷嬷。

    世间高手藏龙卧虎,不混江湖,居于庙堂的亦有不少。

    像宁家这种底蕴深厚的老牌世家,历年网罗的门下客卿可不比任何一个大派来的少。

    这发生前后不过几息,庆帝在赵思洵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愣住了,恍然回神,面色大变,高声大喝:“皇后,住手!”

    “皇上!”此刻,宁皇后早没了那摇摇欲坠的模样,她从地上站起来,高扬下巴,目光冰冷刺骨,带着无尽的怨恨道,“本宫这是在抓捕杀人凶手啊!你说的,不论是谁,他都该死!”

    庆帝从来没想过竟是这个局面,眼看着御林军出现在宫门口,对着西越和东楚围过去,他额头青筋直蹦,“这不过是他随口胡言罢了,他故意挑拨你我夫妻,引起大庆大乱,这才是罪魁祸首。”

    庆帝往后一指,指向信口开河的赵思洵,后者仿佛被骨魔女也吓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惊恐地睁大眼睛使劲摇头,求救般地望向皇后。

    “哈哈……”宁皇后大笑起来,“皇上啊皇上,看看你的嘴脸,让他开口的是你,说他胡言乱语的又是你,堂堂皇帝,竟是这般前后颠倒,语无伦次?”

    “宁娥!”庆帝恼羞成怒,高声怒喝,对着御林军下令道,“退下!”

    然而御林军却一动不动,照旧对着西越和东楚围了过去。

    庆帝浑身冰冷,终于明白宁皇后想要干什么,他死死地盯着妻子道:“朕连两个儿子都贬去苦寒之地,永不归京,鼎儿的子嗣随你挑选,封为皇太子,你还想怎么样?”

    “贬出去还能再召回来,封了还能再黜,高燮,你当我是傻子吗?只有死人,才没有那个可能!”宁皇后可笑地看着他,接着下令道,“将靖王和安王一同拿下!”

    御林军将领高声回答:“是。”

    靖王和安王眼中露出惊慌,纷纷朝庆帝喊道:“父皇!”

    庆帝的脸色顿时黑白交织,“给朕住手,你们要造反吗?”

    此言一出,御林军的动作的确是慢了下来,看向了宁皇后。

    只听到宁皇后道:“故意让赵思洵做伪证,栽赃给云霄宫,欺骗结发妻子,欺骗天下,皇上是铁了心要让北寒破天山,南下入侵中原啊!三花那和尚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一意孤行?这怎会是一国之君所为,您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听到这一句话,即使是再迟钝的大臣宗亲也明白过来,皇后这是真的要造反!

    接着,在一阵窃窃私语后,人群中便有人率先走向了御林军身后。

    高鼎出殡,来送葬的多是些勋贵大臣,军机大员,这些人中大多是当初看在宁家的面子上归顺大庆,如今自然也在宁家带领下背刺皇帝。

    只留下几位却是左看看右看看,左右踌躇,不知去往何处,最后被同僚一拉,也跟着走了。

    剩下的便是高家宗室,他们走不了,虽然心中惶惶,但依旧站在庆帝这边,此刻他们若不站出来,等高家倒台,他们所拥有的一切都将成为泡影,反目的宁家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建国不过二十年,并没有那么多忠君爱国之士,北方世家之力素来强大,如墙头之草对皇帝没有太多的敬畏。

    庆帝也不是没想过终有一天世家会成累赘,但从来不知竟是在这个时候,这般彻底!

    赵思洵默默地缩在宁皇后这边,冷眼旁观着,这礼乐崩坏的乱世,连科举都分崩离析,寒门想要出头太难了,自然这朝堂便是世家说的算!

    大庆的强大并非因为百姓,而是世家,因为这些人在前朝就掌握了军队和财富!

    庆帝上位二十年,竟还留存了这么多世家门阀,极尽优待,还想要背靠宁家巩固地位,一统天下,简直是笑话。

    高鼎活着尚且可以蒙蔽,但他一死,这皇位之下的危卵也就显露出来了,却是那样的摇摇欲坠。

    世家的真面目展开在他眼前,狰狞的犹如被喂不饱的恶狼!

    看吧,大庆的天要变了!

    宫变,这就开始了!

    然而庆帝毕竟当了多年皇帝,岂会被这个阵势吓倒?

    一阵惊愕和愤怒之后,他反而冷静下来,冰冷的眼神看着皇后以及她身后的宁家,“所以,你是一点也不顾念夫妻情谊,君臣之恩?”

    宁皇后冷眼回答:“太迟了,当我拿到那份冠冕堂皇的圣旨,你让三花那老和尚来威胁我的时候,所有的情谊都化为了乌有!我的儿子成不了这大庆之主,别人也不行!”

    “好,很好!”庆帝怒到极致,反而低低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么朕也不必再顾念旧情,可宁家想要只手遮天,妄想!”他说完眼神一厉,高声喝道,“来人,护驾——”

    宁家的动作,难道庆帝就没有准备吗?

    不可能!

    帝王夫妻,终究各有各的底牌。

    宫内,诸多黑甲士兵随着这声护驾在统领的带领下冲了出来,与这些御林军短兵相接。

    “把这些乱臣贼子拿下!”

    同一时间,各位武林高手纷纷下场,在各种尖叫声中冲向宁家。

    万佛寺虽然派出了一千名和尚随着三花送高鼎入陵寝,但是依旧有不少换下僧衣,保护在庆帝身边,此刻,他们纷纷出手,跟皇后身边的高手缠斗在一起。

    万佛寺哪怕被叶霄杀了四名宗师,但古寺底蕴犹在,还是有拿得出手的高手,十八金刚罗汉阵一结,可不比宗师的威力小。

    “殿下!”十九和聂冰趁着混战到达赵思洵身边,手里拿着兵刃,面露紧张。

    赵思洵左右一看,当机立断道:“我们走!”

    眼看着混战开始,赵思洵连武功都使不出来的,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当炮灰吗?

    宫门口一片大乱,正好方便他们浑水摸鱼离开。

    然而他想走,也得有人答应才行。

    不管是姜太子还是韦太子,如今最痛恨不是一心想要杀了他们的宁皇后,而是将他们狠狠摆了一道的赵思洵,竟然敢背刺他们,简直活腻了!

    赵思洵在护卫的保护下,不过才逃离宫门不远,便让两国太子追上。

    姜太子神色狰狞,恶狠狠地道:“给孤宰了他!”

    韦太子亦是冷笑,“好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人,倒是小看你首鼠两端的本事!”

    既然撕破脸了,也就没什么好装下去了,赵思洵停下脚步,回头勾起唇角道:“我若是你们,就不会急要泄愤,而是趁乱赶紧逃出粱都。”

    “逃?”姜太子可笑道,“三花马上就来了,宁家乱臣贼子蹦跶不了多久,你选择那疯女人,就是在找死!”

    “他来不了。”赵思洵说。

    此刻漂亮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怯懦,自信而笃定。

    韦太子狐疑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赵思洵微微一笑,不缓不急道:“这犹如定海神针般的大宗师在皇帝身边,皇后娘娘怎么会没考虑到?”

    韦太子皱了皱眉。

    姜太子却道:“别听他故弄玄虚,趁现在直接杀了他,再离开不迟!”说着他吩咐周围,“还在等什么,上!”

    “是。”巫神教弟子立刻提剑冲了过来。

    就知道这俩货不会放过他。

    赵思洵往后一步,退到了聂冰身后。

    既然这两人不打算走,非得跟他过不去,那么也别想走了。

    只见聂冰抽出剑,大喝一声,“兄弟们,结阵!”

    虽然赵思洵身边没有宗师保护,但是这五百出自虎贲卫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

    他们武功相合,心法相通,多年的默契,一旦结成杀阵比之一流高手更加厉害,威力直逼宗师而去。

    一时间巫神教弟子竟突破不了,甚至隐隐被打退回来。

    这个情形让两位太子所料不及,以赵思洵卑微的身份和地位,靠迎合高鼎和宁皇后才能在大庆平安活下来,南望皇帝怎么可能会派遣这么强大的护卫保护他?

    这小子竟敢藏拙!

    姜太子看着被侍卫牢牢护在身后的赵思洵,见着他嘴角含笑,眼中讽刺,犹如看傻子一般望着自己,简直要气死了,对着身旁保护之人命令道:“你去,破了这个阵!”

    要说四大门派损失最不惨重的便是巫神教,是以今日除了骨魔女之外,亦有另一名宗师护在姜太子身边,此刻听到这个命令,他显然有些犹豫,“殿下,教主让我随身保护您……”

    然而姜太子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孤让你上,你没听到?”

    既然如此,那人也不再多言,直接朝着杀阵掠了过去。

    聂冰的压力顿时增大,不过他们不憷,作为南望最出色的一支军,他们交手过的宗师也不少了!

    “收紧,变阵,保护殿下!”

    十九紧紧地贴在赵思洵身边,一步步退后靠到宫墙。

    远处的屋顶上,闻笛笙看着有点着急,不由道:“师尊,咱啥时候下去帮忙?”

    “宫主不是说了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我看他还顶得住。”司空灵看得津津有味,觉得这位小亲王有点意思,这不是在故意挑衅对方吗?

    说来她对中原四国没一个有好感,不为别的,单知道为了争取北寒出卖云霄宫一事就够让她为这狗咬狗的一出好戏喝彩。

    既然这位小亲王还游刃有余,激怒对方,就说明他是应付的过来,自然她也就没必要跳下去把云霄宫与夷山王扯上关系。

    她的银光枪星魄跟傅虹渺的飞虹剑一样,江湖上太出名。

    “放心,既然是宫主的大舅子,我无论如何都不会看着他死的。”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霄:那是我夫人!

    第095章 弑君 大宗师还有这么不靠谱的吗?

    那头骨魔女和文书行者被不知名太监和嬷嬷缠住, 虽说宗师的武功强弱亦有差异,毫无疑问这两位成名许久的更胜一筹,但是到达这个境界, 想要立刻分出胜负却不容易。

    而这两名太监和嬷嬷显然只要将他们绊住就行了。

    是以,他俩一时间分身乏术。

    庆帝身边最大的依仗便是三花和其身后的万佛寺,可惜万佛寺被叶霄杀了四个宗师, 他身边的绝顶高手其实不多的。

    十八罗汉再能打, 也只能对付一位, 然而宁皇后身边, 却还有三位,这些皆是宁家的供奉!

    作为枕边人, 宁皇后非常清楚庆帝手里的底牌。

    再多的士兵,再多的高手, 在宗师面前不堪一击。

    庆帝的表情虽冷静,可他的后背已经湿了, 他不明白这里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为何三花还不回来护驾!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底油然而生, 有什么事情比他这个皇帝还重要!

    三花当然想回来, 但也要回得来才行。

    叶霄站在回宫的必经之路前, 扬剑一挥,就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他一身白衣, 依旧是那飘逸如仙的模样,只是神情冷淡至极,看着飞檐走壁快速赶往皇宫的和尚们, 说:“过者死。”

    这声音不大, 然而却如暮鼓晨钟般响彻在每个人的耳旁, 令他们惊疑地停下了脚步, 再看那道沟壑,却凝着剑意微芒,久而不散,靠近还能感觉到冰雪寒意的肃杀之气。

    大宗师的剑意,谁敢轻易尝试?

    “阿弥陀佛,竟不知叶宫主也会违背誓约,插手四国内政。”随着声音,手拿九环锡杖,身着紫金袈裟的三花缓步走来,他步子看着不大,可转眼却到了叶霄的跟前,双手合十,不惊不怒。

    叶霄不为所动,冷冷地回答:“你可以跟前朝末帝去告状。”

    三花闻言笑了笑,觉得有点意思,“看来叶宫主是不打算让开了。”

    “不让。”

    三花一叹,将手里的佛珠缓缓地缠绕在手腕上,“那老衲只能讨教叶宫主威能。”

    叶霄抬起寒雪,“请。”

    这把剑吸引了三花的目光,令他的眼睛微微一眯,不确定道:“这……似乎不是天问。”

    “寒雪。”叶霄虽依旧是那样冷冰冰的模样,但这语调显然上扬了一度。

    三花侧了侧脸,似在回忆,却终究摇头道:“此剑未曾听闻。”

    当然,这可是赵思洵送他的。

    叶霄勾起唇角,“从今日起,它就能闻名天下。”

    这般平淡中透露着狷狂的口气,让三花不仅不恼怒,还露出了怀念,“叶宫主这般倒是让老衲想到了一位故人。”

    “请赐教?”

    三花笑道:“是令尊。”

    叶霄想了想,“他比我狂妄。”

    三花一笑,“特别是身边还有令堂的时候。”

    那叶雪山恨不得将自己最招摇最无敌的一面展示出来,跟开屏孔雀一样,能翘到天上去,好叫月于珠看看自家相公有多顶天立地,威武霸气!

    月于珠喜欢在天山上晒太阳,叶雪山原因倾全力展现具化象将肆虐的风和雪停驻,而事后叶霄得花上一月时间替自家老爹暗中运功疗伤。

    叶霄有些不忍回忆,但转眼一想,若提这个要求的是赵思洵……他愣了愣。

    以赵思洵那不会扭捏的性子,小狐狸定然会弯着眼睛,灿灿灼灼地望着他,坦言爱慕与崇拜……这种感觉,他微微侧脸,倒也能理解他爹打脸充胖子的行为。

    “叶宫主,可要小心了。”

    忽然一道梵音自三花口中而出,接着天上昏暗云层翻涌,刹那佛光穿破,金光如霞万丈而下,笼罩方圆,只见三花脚下依稀生出佛莲,千层万层莲瓣展开,令他仿若神佛降临,威严不可侵犯。他睁开眼睛,微微一笑,好似佛祖抬眸,如玉之手往下一按……

    佛光盛盛,灿灿金色,瞬间犹如西方极乐,然而只有身处在其中之人才能感觉到那千重万重的压力。

    大宗师的具象化力各有特色,但内力不够深厚的人,绝对抵挡不住。

    叶霄在佛光下站得纹丝不动,可他的神情却慢慢变得凝重,三花虽只有一人,然而却比那九名宗师合围更让他觉得更危险。

    他对赵思洵所言并非是假话,论天下还有谁他没有把握打败的,只有三花。

    不过,这样才有意思!

    叶霄目光微凌,脚下忽而平地起风,直冲头顶佛光而去,接着飒飒白雪从天上厚重云层飘落,六角雪花染上金色,远远望去,璀璨如星,却也将厚重的压力一并抵消。

    金光越来越盛,雪也越下越大,终于风卷云涌,两边具化象碰撞在一起,佛光和雪花一同搅碎消弭。

    叶霄轻喝一声,寒雪的剑芒染上幽蓝的冰寒,脚下一踏,凌空而飞,威重剑意凝于寒雪之上,如画弦弄月横扫当空,对着佛莲上的三花,以劈山撼海之气直冲而去。

    “阿弥陀佛,请施主放下屠刀。”

    九环锡杖重重地杵在地上,有金刚之影脉动震颤,三花的背后隐隐出现一尊巨大的怒目佛像,巨掌对着那道锋芒剑影直拍而去。

    两者相触,明明皆是内力引动,却好似奔雷惊云,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强劲的气浪影响了空间,干扰人的视线,让四周之景变得奇怪而扭曲。

    这一方交手,虽都未尽全力,却也至少用了七八分,让他们对彼此的实力重新得到了认识。

    三花的笑收敛了,叶霄的目光更冷冽。

    瞬息之后,两方身影再次变换。

    剑光寒芒,法杖怒掌,两人的实力皆是巅峰,眨眼之间,便已过了百招,众人只能见到一道道残影,花了眼睛。

    只是两人终究有所克制,只因大宗师的威力实在过大,一旦放开交手,方圆五里都别想逃过劫难。

    终于叶霄一道剑芒刺去,人却往后一掠,道:“换地方?”

    他的目光明亮而逼人,与之前的冷淡形成鲜明的对此,寒雪轻颤,犹如他此刻的心境一般,兴奋而激动,血液在不断沸腾。

    他需要更广阔不被打搅的空间来放开手脚,尽兴地大打一场。

    三花的目光落在远处的宫门,即使再远,那嘶吼的喊杀声也能依稀传入耳朵,他知道庆帝已经岌岌可危。

    万佛寺在大庆拥有今日地位,是离不开庆帝扶持的,但……也是各阶层的勋贵共同赏脸的结果,自然也包括宁家。

    想到这里,三花垂眸悲悯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还请叶宫主随老衲来。”

    “请。”

    话毕,两人一前一后朝城外的方向掠去。

    大宗师之间的对决,饶是距离再远,看着天象也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庆帝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他难以置信望着宁皇后,“你居然跟云霄宫狼狈为奸,让叶霄阻挡国师!”

    宁皇后冷笑道:“狼狈为奸?众所周知,云霄宫死守天山,护中原天下,人人敬仰!我请叶宫主前来相助,有何不对?”

    庆帝咬牙切齿,“宁娥!”

    “高燮,多年夫妻,今日就结束了!”宁皇后说完,便道,“杀了这个昏君!”

    弑君若放在大一统的前朝,那是诛九族的罪名,人人犯怵,不敢造次。

    然而在这乱世,凡是有点势力就敢称王称霸,短短二十年,不知有多少小国还没翻出浪花就被历史大潮拍下,弑君之罪已经没那么大的反应。

    宁皇后深知庆帝身边有多少高手保护,一旦三花被绊住手脚,就无人再能阻挡她。

    今日,她便倾宁家所有,成就自己的辉煌!

    “皇上,快走,几位大师挡不住了!”

    “护驾,护驾——”

    庆帝犹如一个明黄的靶子,饶是被重重保护,依旧逃不开被一剑贯胸的结果。

    “唔……”

    高燮从来没想过,他竟然会死在妻子的算计中……

    “皇上,皇上!”

    剑当胸穿过,就算是皇帝也只是□□凡胎,鲜血从口鼻不断涌出,他望着皇后的方向,意识快速地被抽离,“你……阿娥……”

    宁皇后被父兄保护,高手环绕,透过间隙看到庆帝缓缓倒下,她本该高兴的,可此时此刻心却仿佛也跟着被刀剑贯穿,生疼窒息。

    流干的眼泪从眼眶中再次落下来,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当年洞房花烛之夜,一室缠绵悱恻的红,烛光下,年轻英俊的高燮温柔痴迷地望着自己,笑着许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诺言,至此夫妻同心,恩爱不相离。

    为此,宁娥为了成全丈夫的霸业,极力游说家族倾全力支持,很快,前朝覆灭,高燮建国登帝,她为尊贵的皇后,育有皇太子,再尊荣不过。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夫妻形容陌路了呢?

    成婚之日的誓言已成云烟消散,后宫娇艳新人一个一个进,痴缠在他的身边,而她竟只能成为一个端庄大度的皇后!

    她一步步让,一步步退,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可是……

    宁皇后蓦地睁开眼睛,伤心痛苦全然消失,既然庆帝给不了她,她便踩下他,自己取便是了!

    “父皇——”

    靖王和安王惊恐地扑向高燮,一声声叫喊在死亡之前变得更加尖锐。

    庆帝的死仿若打破了不死护身符,让他俩终有直面了挥着屠刀的宁皇后。

    “昏君已诛,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宁家宗师用内力喊出来的声音回荡在宫门前,刹那间,混战的士兵皆停下了手。

    随着一阵阵的欢呼,传来刀枪落地之声。

    皇帝都死了,他们还打什么?

    帝王身边的高手则彼此对视一眼,有实力的纷纷朝外逃去。

    接下来,便是一场清洗了。

    骨魔女和文书行者互相一点头,一掌一剑将缠斗的人推开,转瞬间消失了人影,他们得保护各自的太子。

    庆帝已死,就算宁皇后当权,可一个女人,哪怕有整个宁家做后盾,想要维持大庆稳定,短时间内也不可能。

    大庆彻底乱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这边聂冰和属下还在苦苦支撑,一流高手和宗师之间实在差太多了,即使用人数填补,终究还是吃力了些。

    巫神教的那名长老用游刃有余的姿态将这群护卫步步逼退,若非他们出自军旅,纪律严明,悍不畏死,不然早已成一盘散沙,各个击破。

    饶是如此,依旧有上陵学宫和巫神教的弟子闯过杀阵,直取赵思洵。

    “殿下——”

    忽然,十九闻言便旋身一绕,匕首便从手指尖划过,缠上来人的瞬间就划破其喉咙,回身藕臂一甩,锋芒刺入那扬剑的上陵学宫弟子的后心。所有的招式简单却狠辣,更像一条嘶嘶吐信的美人蛇,凡是靠近赵思洵的,皆毙在她的匕首下。

    十九出自冥庄,练得本就是杀人功夫,从不浪费在花里胡哨的招式中,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取人命,手段之狠厉,比之巫神教魔女不逞多让。

    不只是聂冰,就是上陵学宫和巫神教的弟子都愣了愣。

    没想到赵思洵身边当真是藏龙卧虎,一个侍妾都有这般本事。

    此刻,她配合着高山等夷山族人,成为赵思洵的第二道防线,堪堪护住了他们的族长。

    只是,终究太吃力了。

    赵思洵内力被缠绵所封,连个上蹿下跳逃命的本事都没有,只剩下乖乖被保护的份。

    他看着这姑娘每每与刀剑擦身而过,吓出了一身冷汗,“小心!”

    长剑划破了她的衣衫,染上鲜血,可她仿若没有痛觉一般,行动未阻,只见腰肢一扭,毒蛇缠绕上去,一口咬破那人的喉咙!

    接着十九毫无停留,一甩匕首,击落凌空飞起的一人,回眸一笑,温柔道:“若是十九不幸身亡,还请族长将我的骨灰带回夷山。”

    她听从三水长老的安排,贴身保护赵思洵开始,便将身死置之度外了。

    赵思洵衣袍之下的手握紧,“我会带你们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回去!”

    十九轻轻嗯了一声,面带笑容,眼神冷酷,出手从始至尾都是那般果决。

    夷山族的人吃了太多的苦,经历了太多的难,她见到过弟弟妹妹哭喊着要父亲母亲,却只能抱着尸体嚎啕茫然的模样,她也见到过高傲的圣女低下头颅,选择跪下亲吻南望皇帝的指尖,以臣服的姿态换取族人容身之所。

    所以,当赵思洵能够带领族人重新崛起,十九愿意用生命来铺就那条路,哪怕只有一寸。

    而赵思洵却在等。

    一是等宁皇后杀了庆帝,形势立刻逆转,她会转头立刻派人来杀这两国太子,不会放着他俩平安离开粱都,回去集结军队攻打大庆。

    而这两个蠢货为了杀他,不夹紧尾巴赶紧逃命,竟还在这里逗留,简直跟自找死路没什么两样。

    二便是等他的舅公!

    可是这都喊杀声震天了,为什么大宗师的身影还没出现?

    不是说早就出发了吗?

    可人呢?

    难不成迷路了?大宗师还有这么不靠谱的吗?

    他千算万算竟没想到这一茬,果然世间最可靠的只有他家叶宫主,但是叶宫主他鞭长莫及啊!

    赵思洵脸上淡定,心中却有些慌。

    很快远处的天空传来一声佛音钟鼓,抬头一眼,只见佛光普照,金灿辉辉,宛如佛祖亲临的盛况,但紧接着便是飓风卷云,直冲云霄,飒飒白雪压城欲摧,两方相合,引动惊雷轰鸣。

    如此异动的天象,哪怕从未见过,也知道是大宗师之威。

    谁在跟三花对决?

    “糟糕,是叶霄!”韦太子瞬间反应过来。

    不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非人的威力,哪怕未曾身临其境,也能想象出两重山岳撼天,而自己渺小如尘埃窒息的感觉。

    赵思洵心下一喜,“你们还不走,再不走可就没机会了。”

    三花一旦被阻拦,宁皇后必然倾所有力量杀了庆帝。

    果然,不一会儿便传来喊声,“昏君已诛,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庆帝居然这么快败了!

    韦太子与姜太子互相看了一眼,纷纷望向宫门。

    “太子,我们立刻出城!”

    没过多久,文书行者和骨魔女一前一后踏着屋顶,轻功而来。

    见他们面色凝重,韦太子立刻问:“皇帝真的死了?”

    “包括安王和靖王也不幸于难,高氏江山覆灭了。”文书行者忍不住叹息。

    “这是……”骨魔女见她放在姜太子身边的长老和弟子正与上陵学宫弟子一起在冲阵,不禁面露疑惑。

    姜太子狠狠地道:“好,你来得正好,花教主,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先替孤杀了!”

    他一指赵思洵,眼中含戾,满满都是杀意。

    赵思洵在宫门前一句“紫色的眼睛”将凶手的罪名死死地按在东楚和西越头上,这般算计他们,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赵思洵心中一跳,不会吧,这个时候竟还想弄死他?

    不怕待会儿逃不走吗?

    骨魔女含笑点头,“太子,你先随我教教众离开,本座自会替你杀了他。”

    “不,我现在就要看着他去死!”

    姜太子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旦遭背叛,那是不死不休的。

    他如今最痛恨的便是赵思洵,这小子满身都是心眼,根本就是从头到尾在耍他!

    文书行者道:“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宁皇后身边有几位宗师,实力皆不弱。”这话他是对韦太子说的,而能让他说出来,那就已经不是弱不弱的问题,毕竟这是在大庆的地盘上。

    “那就立刻走,贤弟,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韦太子劝道。

    然而姜太子冷笑道:“现在走了,难道放任南望和大庆联合对付你我两国吗?韦兄,这小子若背后没有南望皇帝支持,他敢跟宁皇后联合?”

    此言一出,韦太子神色微微一变。

    作者有话要说:

    赵思洵: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一点,啊!

    寓此言。

    第096章 舅公(二更) 拿着老夫铸的剑用来对付我族之人,上陵学宫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南望若是与宁皇后合作, 那么必然是要与两国开战了!

    而架在南望与大庆之间的桥梁,就是赵思洵。

    “必须杀了他!”

    骨魔女的眼睛于是轻飘飘望过去,一眼就看出赵思洵的身边没有什么太厉害的人物, 就是这个阵法有点意思,但是对于她来说也不是什么威胁。

    她正要动手,可忽然, 她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的屋顶, 神色一凌。

    “妖女, 动一下试试?”屋顶后面的司空灵冷冷一笑。

    她没有跳下去, 只是将自己隐藏的气息给放出来,但这也足够了!

    宗师之间亦有强弱之分, 但骨魔女,文书行者, 司空灵都是站在宗师顶端,距离大宗师只差一步之遥, 所谓近大宗师。

    这气息一旦流露,骨魔女便不由地忌惮起来。

    虽不知来者是谁, 但若打起来, 一时半会儿是分不出胜负的, 若耽搁了时间,引宁皇后那边的高手追过来, 再想离开可就没那么容易。

    正当她犹豫的时候,文书行者道:“只有一人,老朽愿助一臂之力牵制住他, 还请花教主尽快动手。”

    “好!”

    话音刚落, 文书行者便祭起青云剑, 以七星踏浪之势, 扬起万卷书剑,只见星子坠落,晕染而开,点点墨痕化为凌厉剑气,直冲那屋后而去。

    却是先声夺人,一出手便是最强的一招!

    闻笛笙见此,惊得张大嘴巴,“师尊,人根本不受你威胁,直接打过来了!”

    司空灵眼神一厉,她瞬间明白了这两人的想法,心里怒骂了一声,于是在提枪迎上去之前,一声长啸击长空,一掌拍在闻笛笙的后背,将内力送了过去,同时也将人推下屋顶,“你去护住小亲王,给我拖住她!”

    话音未落,闻笛笙就被迫飞向了赵思洵,带着一脸的懵逼。

    他就算是个一流高手,放入江湖能称少年有为,也抵当不了近大宗师的一招啊!

    “那可是骨魔女啊,师尊——”

    后知后觉的闻笛笙简直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虽然如此,但落地的瞬间,已经催动内力,自己的加上司空灵的,将寒吟九章万剑归一发挥到极致,重重射向骨魔女倒也能阻挡一二。

    接着他迅速掠后,对着赵思洵身边的十九喊道:“小姐姐,你我合力,先挡住她,小亲王,你能跑吗?”

    十九反应极快,脚尖挑起地上的两把剑,双手一握,不顾身上渗血的伤口,便与闻笛笙站到一处。

    赵思洵之前见到骨魔女忌惮的模样,脸上还一喜,心道这位舅公终于来了!

    但是随着闻笛笙落地,他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喃喃道:“我能跑哪儿去呀?”

    在这么多高手面前,靠两腿双腿吗?

    “我没武功。”

    闻笛笙一口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你家宫主没别的安排?”赵思洵忍不住问道,好歹再来一个宗师吧?

    这个时候,若是叶霄在面前,他能不顾任何矜持地凑上去狠狠地亲一口,果然,这世上论靠谱还得是他家叶宫主!

    然而闻笛笙却道:“就来了师尊和我。”

    赵思洵抬头看了看跟文书行者打得难舍难分的司空灵,眼前顿时一暗。

    啊,霄哥哥,要不别跟三花打了,先来救我可好?赵思洵欲哭无泪。

    而这头,骨魔女随意挥出一掌,便将闻笛笙的剑招挡下,看着这对男女,轻轻一笑,“原来是云霄宫,怎么,也跟南望有关系。”

    话落,她化掌为爪,本就尖锐的指甲更是寸寸见长,犹如白骨森森,锋利歹毒。

    骨魔女之名便是因为她喜好将高手的尸骨炼制成自己的指爪,当真是天底下第一毒妇。

    “就凭你们俩个小东西也想拦本座?”

    “那就试试看!”十九目光坚定,一脸视死如归。

    闻笛笙心中突突,此时此刻,显然已经没有后路,那么为了夫人,他得拼了!

    无极功虽是绝世功法,但也是一门禁术,有太大的缺陷和不可逆的反噬,所以非宫主不得修炼,境界未至不得修炼。但就如叶霄随意将其中的一招教给赵思洵一样,云霄宫弟子也或多或少学过其中一两招,为的就是在紧要关头能够保命,或者守护重要之人。

    闻笛笙作为云霄宫中的翘楚弟子,自然也会这一招。

    他的实力本就在一流高手中的顶尖,此刻逆法一动,内力快速地攀升了起来,竟隐隐达到了宗师的境界。

    十九惊讶地转过头看他。

    闻笛笙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艰难道:“最多半炷香的时间。”

    十九了然,看来是秘术,果断道:“你为主,我伺机。”

    再看其余的护卫,正忙着对付上陵学宫和巫神教弟子的围攻,根本分.身乏术,其实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那头骨魔女更是露出玩味的笑,软红的舌头舔过唇角,指骨伸展,伴随着妖娆的笑声,千重万重的幻影出现在闻笛笙和十九身边,转瞬之间,她的身影便融入了这些幻想之中。

    虽不是大宗师的具象化,但已经有了雏形,并非关闭五感就能杜绝,这些幻想声音依旧会丝丝缕缕地钻入脑中。

    一旦注意力被分散,有了片刻恍惚,大概就得没命。

    “喝——”闻笛笙好歹也是也是天山无尽风雪的常客,三天两头让叶霄贬去山顶断风劈雪,一般对付这种来自四面八方无差别的风雪攻击,最简单的便是将内力外放,犹如水浪一般对冲出去。

    “小姐姐,你看准了!”

    凭他俩想要打败骨魔女,那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但是退无可退之下,万一呢……

    内力对冲有多消耗,此刻只有闻笛笙自己才知道,他的内力本就是虚的,然骨魔女的千重幻影无孔不入,他也没办法。

    十九闭上眼睛,耳朵微动,感受着闻笛笙与骨魔女之间的内力碰撞,找寻那细微的差别。

    她是杀手,对这些最为灵敏,而一念生,一念死,正是她最熟悉的领域。

    忽然,她睁开眼睛,手中的剑快如闪电划过一道虚影,朝着闻笛笙的头顶白骨爪刺去。

    千影万重在闻笛笙不计消耗的内力震荡下快速消失,但骨魔女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宗师,岂是这两小家伙就能对付的。

    真身转瞬出现在闻笛笙头顶,抽着空隙就要对着他的天灵盖拍下,那眼底的残忍和恶念,以及兴奋的笑容,令十九心头发麻。

    “铮——”刺耳的摩擦声在闻笛笙的头顶响起,十九就算找出了骨魔女,判断出了她的招式,然而在绝对实力面前,她的剑被骨魔女轻易地抓在手里,然后生生地绞断,断裂的剑回头便朝着十九射了过去。

    躲无可躲,剑入□□,十九如断线的风筝从天上掉了下来。

    “十九——”赵思洵往前一扑,堪堪将人接住。

    “族长……唔……”腹部被贯穿,血大量地渗了出来,十九身上本就都是伤痕,此刻的脸色更是白的瘆人,但她还是努力地推着赵思洵,“别管我……快走……”

    赵思洵能去哪儿?

    他如今真是后悔,因为顾忌云霄宫与他的关系被宁皇后发现,没让叶霄安排更多的人手保护他,反而让身边人受到这么重的伤害!

    发现了又如何,联盟又怎么样,再想办法就是了!

    赵思洵取出随身携带的护心丹给十九服下,接着拔出他的枪,如今里面只剩两颗子弹,这威力甚至可能对骨魔女造成不了击杀。

    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没了十九,光闻笛笙一人对付骨魔女根本不行。

    闻笛笙此刻的压力骤增,他本就境界低,这种饮鸩止渴而来的内力反噬极为快速,他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

    眼睛开始变得血红,甚至渗出了血,只需再一击,就能让他爆体身亡。

    “他娘的,老子跟你同归于尽!”闻笛笙大吼一声,朝骨魔女扑了过去,后者见此立刻回身,拉开距离,内力在身前流淌形成一个屏障,阻挡闻笛笙全力一剑。

    “小弟弟,真是可惜了。”骨魔女看得出来,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就是如此,也不能撼动她分毫。

    但她只顾着闻笛笙和远处同文书行者打得难舍难分的司空灵,根本没把背后的赵思洵当一回事,所以那内力屏障只在她的身前,背后却是空门大开,薄薄的一层。

    而这就够了。

    闻笛笙已经做好了被骨魔女掀天灵盖的准备,却没想到,忽然一声巨响。

    “砰——”这真是熟悉的声音。

    骨魔女浑身一震,仿佛受了短暂的麻痹,她难以置信地回头,正看到赵思洵举着一个奇怪的兵器对着她。

    暗器?

    什么暗器有这个威力?

    更何况赵思洵没有内力,如何催动?

    痛楚袭遍全身,而闻笛笙的夺命一剑已经到了面前。

    “找死!”骨魔女终于面露狰狞,身形一变,以肩膀被刺穿为代价,对着闻笛笙便是当胸一掌。

    “唔……”闻笛笙继十九之后,也像断翼之鸟从天空坠落,掉在地上,久久未动。

    “小笙——”

    赵思洵眦眼欲裂,他立刻再抬起枪对着骨魔女,然而一次偷袭能成功,但再来一次,却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了。

    “小东西,你惹到本座了!”

    骨魔女实力之强,当初的挛鞮淳根本无法相提并论,哪怕那颗子弹入体,也只是短暂地限制了她的行动,甚至还激发了她的凶性。

    动作实在太快了,那变换的身影赵思洵根本看不清,枪口无法对准。

    眼看着那白骨爪就要对着自己的脑门而来。

    “族长……”十九伸出手,却因为伤势无法动弹。

    闻笛笙染血的手指抓着地面,“快跑……”

    “殿下——”聂冰和众多护卫想要赶来,却被上陵学宫和巫神教弟子拦住了去路。

    “妖女!”司空灵将手中的银光枪对着骨魔女射过来,然人一动,文书行者便出现在她的面前,“司空长老,你的对手可是老朽。”

    骨魔女不紧不慢地躲开司空灵的银光枪,接着抬起手……

    就是现在,赵思洵死死地盯着面前越来越近的爪子,心道就是死也得把女魔头拉上!

    十八年后咱再是一条好汉!

    唯一遗憾的便是,都没来记得说一声喜欢你呢,叶霄。

    “去死吧——”他扣动扳机的瞬间,做好了死的准备。

    然而他一直等了许久,都没感觉到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只见骨魔女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犹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她的胸口炸开了一朵灿烂的血之花,那是赵思洵的子弹打出来的,可她的头顶却缓缓地流下鲜血,一股一股划过美艳的脸颊,染成一片,终于身体软下,缓缓地栽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这一个变故让所有人都怔住了。

    发生什么了?

    谁杀了这个魔女?

    赵思洵?

    可赵思洵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他还未从死亡的窒息里脱离出来,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有嗡嗡的耳鸣伴随着他的心跳搏动,越来越快,紧接着便是后怕的喘息声,他不断地咽着口水,大口呼吸。

    明明是寒冷的冬季,可是却让他后背湿透,他握不住枪,双手伏地,一点一点恢复五感知觉,终于,他猛地抬起头,大喊道:“舅公,一个都别放跑!”

    这个变故实在太快了。

    上一瞬,韦太子和姜太子明明还在好以整暇地等待赵思洵的死亡,可下一刻,不可一世的巫神教教主,拥有近大宗师实力的骨魔女就这么死了!

    然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刹那间,空中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锤子虚影,接着雷鸣声声自天边而来,呼啸的风伴随着紫电闪烁,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云障。

    舍了银光枪,与文书行者赤手空拳对打的司空灵内心忍不住颤了颤。

    她能感觉到一股彪悍的气息萦绕周围,随着那把锤子不断挥舞,云层越来越厚,越来越密集的雷电穿梭,万钧气势不断叠加,令人心惊肉跳。

    “这是……大宗师?”

    虽是疑问,但她知道这不会错的,这就是具化象的力量。

    夷山族虽然没落,但它能在历史长河中留下浓重的一笔,铸天问神兵,锻青云山海,这绝世功法就不会泯灭于众,文书行者见多识广,自是马上想了起来。

    “千锤百炼?”

    然此言一出,他顿时一愣,顾不得骨魔女惨重的死相,二话不说便舍了司空灵,面露着急掠向韦太子,“立刻跟我走!”

    然而他还未到韦太子跟前,一把锤子自脑后而来,风声厉厉,雷鸣炸响,这若是挨上一下,不死既残。

    而骨魔女显然就是这么死的!

    文书行者当即回头,脚踏七星,垂天以山河为笔,点墨作画,匆忙应对。

    青云剑与铁锤相撞,文书行者一连后退数丈才堪堪止步,而剑身嗡响发颤,他差点握不住。

    至于那铁锤则摇摇地飞回来路,一个头戴斗笠的老人出现在空中,抬起手,一把握住这路边铁匠铺随手买的锤子,饶有兴致道:“嗯,这不是青云老伙计吗?”

    文书行者好不容易止住青云的颤鸣,心中大骇,“乌铎大师。”

    “嗯?难为还有人记得老夫。”乌铎摸了摸那小撇白花花的胡子,爽朗地笑起来,但转瞬间,他又沉下脸,“可你拿着老夫铸的剑用来对付我族之人,上陵学宫是不是欺人太甚了?”

    文书行者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没想到这位不仅没死,还成为了大宗师!

    这下难办了!

    销声匿迹了三十年,年轻一辈的几乎都不知道他是谁?

    韦太子和姜太子更是全然陌生,但是他们如临大敌,身心都在恐惧。

    这位大宗师既然是赵思洵那边的,一出手就杀了骨魔女,想必也不会放过他们。

    “能走吗?”韦太子低声问文书行者。

    文书行者苦笑地看了周围,那具化象的雷电虽穿梭在空中,但是无形的屏障依旧笼罩在方圆,他们根本出不去,所以这位老人才会不慌不及跟他们废话。

    除非乌铎放人,要么三花回来。

    但此刻,显然哪一条路都不太可能。

    韦太子的眼神中露出了绝望,姜太子这边连骨魔女都死了,更是心灰意冷。

    “小笙!”

    既然这位大宗师是夷山族的,司空灵自不再多言,她落到闻笛笙身边,二话不说扶起徒弟,盘腿坐下便要替他运功疗伤。

    “等等,先吃这个。”

    赵思洵从随身的荷包里翻出两颗药,递了过来,见司空灵犹豫,便急切道:“南望皇宫辛春生太医炼制的护心丹,你家宫主内力受损之时吃过,有用的!”

    宫主啥时候吃过?司空灵愣了一下。

    “快啊!”

    “好。”料想赵思洵也不会在这个时候骗人,司空灵立刻给闻笛笙服下,接着替他疗伤。

    武功的事,赵思洵不懂,他唯一的能做的便是灭口了。

    第097章 相好 我心上人跟那老秃驴在打呢,你说我去干什么?

    “舅公。”赵思洵缓缓地走向乌铎, 唤了一声。

    乌铎回头,看着那张酷似外甥女的脸,神情顿时有些恍惚, 相比起赵思露,显然赵思洵更像那位圣女。

    “老夫来晚了吗?”他的脸上露出歉意,神情更是羞愧, 跟方才高高在上的姿态全然不同。

    这些年, 夷山族遭受了什么, 他已经从三水长老和赵思露口中知道, 想起他的姐姐姐夫,亲切的族人一一惨死, 他可爱的外甥女不得不沦为南望皇帝的后妃,却依旧早早地消香玉陨……无尽的悔恨充斥在他的心间。

    而这却发生在最需要他的时候, 他竟不在!

    是以面对这个年纪轻轻就支撑起全族的外孙子,他又是愧疚又是敬佩, 因为这本该是他担起的责任。

    当赵思露请他北上助赵思洵一臂之力的时候,他便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下来。这是他唯二的亲人, 族中的希望, 他必须得护住。

    “您去哪儿了, 露露说,你本该到了。”赵思洵拿着红彤彤的眼睛瞪他, 一张脸雪白,可见方才濒死之际将他吓住了,至今还未缓过来。

    乌铎老脸一红, 他飘开视线, 不敢看少年的眼睛, 嗫嗫道:“老夫, 老夫迷路了……”

    这个原因……赵思洵露出一个又哭又笑的表情,竟被他猜到了。

    这究竟是有多不靠谱!

    “再晚一步,您就见不到我了。”

    “来得及时,来得及时,你幸好没事!”乌铎连忙回答,他他想拍拍赵思洵的脑袋表示安慰,可实在心虚,便道,“接下来你想怎么办,你说,老夫都听你的。”

    赵思洵没有客气,他的目光看向姜太子和韦太子,扯了扯嘴角,冰冷冷地说:“都杀了,一个活口都不能留下。”

    “赵思洵!”姜太子眦眼欲裂。

    赵思洵笑了笑,“怎么,现在怕了,不是口口声声要弄死我吗?”

    “你别忘了,我是西越太子,你若杀了我,南望和西越不死不休!”姜太子色厉内荏道。

    赵思洵笑起来,“南望大军已经集结了,就压在西越和东楚的边境。”

    韦太子一听,怔然,“所以,高鼎的确是你杀的!你让叶霄杀的!”

    赵思洵扯了扯嘴角,“现在意识到是不是太晚了,舅公,马上杀了他们,我跟云霄宫的秘密,不能暴露。”

    “行,都听族长的。”乌铎没有异议。

    “劳烦了。”赵思洵说完,便朝护卫走去。

    韦太子怔然,突然大声喊道:“思洵,孤愿割舍十座城池给你,你放我一马!”见赵思洵脚步未停,最终一番抉择,他又噗通一声跪下,狼狈地喊道,“孤随你开条件,求你,给我一条生路!”

    他不想死,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可以。

    他是东楚的太子,他注定要成为帝王之人,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而这话让赵思洵终于停下脚步,韦太子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可是赵思洵却冷冰冰地说:“他在拖延时间,舅公。”

    这般大动静,宁皇后那头早已经惊动。

    乌铎朝宫门的方向看了看,果然有几道气息急速赶来。

    既然如此,那就都杀了吧。

    当宁家的宗师达到现场的时候,只有千锤百炼的惊雷云卷慢慢退散,中间穿着斗笠的魁梧老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那一眼,让他们立刻恭敬起来,“前辈。”

    大宗师,每一个都是令人仰望的存在,也耳熟能详,只有这位,竟看不出是谁。

    但凭刚才的那一手,绝对不是段平沙。

    满地的尸体,多是巫神教和上陵学宫的弟子,里面竟还包含了骨魔女和文书行者,他们心神一颤,更加不敢造次。

    乌铎摆摆手,然后走到了赵思洵的身边,以一副守护者的姿态站着。

    此刻,司空灵已经带着闻笛笙走了,只有受伤的护卫互相搀扶着,簇拥在赵思洵的身边。

    赵思洵走上前,笑道:“先恭喜皇后娘娘大获全胜。”

    宁家为首的宗师,便是那位嬷嬷,她欠了欠身道:“也是多亏了夷山王鼎力相助。”

    “客气了。”他看了一眼骨魔女的尸体,“皇后娘娘之前答应我,要替我将缠绵之毒解开。”

    嬷嬷闻言笑起来,“夷山王说笑了,这位前辈连骨魔女都杀的,从她身上搜出解药再容易不过了,您请便。”

    赵思洵点了点头,“舅公,劳烦您帮我取来。”

    舅公?

    来人神色一动,忍不住问:“敢问这位前辈是……”

    “三十年前,我夷山族铸造青云山海的铸剑大师,恰好从东海赶回来。”

    夷山族在三十年前有多辉煌,众所周知,来人彼此看了一眼,顿时恍然。

    “那得恭喜夷山王了!”

    有这样一个大宗师在身边,夷山族崛起指日可待,就是放在南望诸多皇子之中,赵思洵的地位也不可同日而语,望帝必然重视,说不定连太子之位都能争上一争。

    想到这里,他们收起了所有轻视,言语之中也恭敬起来。

    赵思洵扯了扯嘴角,“多谢。”

    乌铎不顾尸体的脏污,手掌不动声色地拂过骨魔女的伤口,将里面的子弹用内力给逼出来,又搜刮了所有的小瓶子,这才回到赵思洵身边。

    “这几日皇后娘娘会比较忙碌,还请夷山王回别院歇息,我已经宣了太医,替诸位兄弟疗伤。等娘娘安顿妥当,再与夷山王商议联盟之事。”

    “好。”

    所谓联盟,便是要开战了。

    宁皇后派来士兵将西越和东楚的两国太子尸体,包括巫神教和上陵学宫弟子一起带走了。而南望这边则回到别院安顿,不少护卫受了伤,都得好好歇息治疗。

    乌铎看了看十九,对赵思洵道:“放心吧,这丫头死不了,就是得卧床多日,暂时不能动武。”

    赵思洵顿时放下心来,“多谢舅公。”

    “跟老夫客气什么?”乌铎摆了摆手,又问,“你还有什么事要我去做的吗?”

    赵思洵想了想,“暂时没有,您是有要事要办?”

    “也没什么,就是来的时候看到有两大宗师对决,看武功路数,一个佛门的,一个天山的,一前一后打出城去,我想去观望观望。”乌铎年岁不小了,却刚成就大宗师,还没来得及跟人交手,正心痒痒着,若非急着跑来保护赵思洵,否则早就追着那两人去了。

    赵思洵一听,连忙道:“那我跟您一起去。”

    乌铎纳闷了,“那里多危险,你这么点武功去做什么?”

    赵思洵理直气壮道:“我心上人跟那老秃驴在打呢,你说我去干什么?”

    此言一出,床上的十九差点笑出声,然而扯动伤口,一张脸又扭曲起来,只能嘶嘶抽气,心道简直是无妄之灾。

    “心上人?”乌铎一听面露古怪,“你相好?”

    赵思洵脱口而出的时候觉得没啥,可被这么一反问,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但是说都说了,他也不打算吃回去,便坚定道:“没错,好着呢。”

    乌铎惊讶,“她那么厉害,能跟三花对打,大宗师?”

    赵思洵一挺胸,骄傲道:“那是,天下无敌!”

    乌铎砸了咂舌,面露佩服,心道这小东西行啊,自己跟个弱鸡似的,居然敢追求大宗师,志向真高远,真不愧是夷山族最年轻的族长。

    但他又挠了挠脑袋,疑惑云霄宫什么时候出了那么厉害的女弟子,年纪轻轻的就是大宗师实力?

    这比当年天之骄子叶雪山还出色啊!果然他在东海徘徊太久,中原武林早已变了个样,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了。

    “那是得去看看。”然而他又不解道,“可这丫头又跟你啥关系?”

    乌铎一指十九。

    “明面上侍妾,实则是护卫。”赵思洵道。

    “所以你俩没关系。”

    十九赶紧点头,真没关系,她哪儿敢跟云霄宫宫主抢人!

    赵思洵抽了抽嘴角道:“咱俩清白的,我又不是那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花心萝卜,咱夷山族的美好品质,全在我身上。”

    乌铎点点头,“那就好,老夫不是指责你,是怕你挨那位的打。”

    一般媳妇厉害的,男人都不敢造次,更何况那还是位大宗师,就赵思洵这小身板,一掌就能送归西,而且为这个理由,乌铎都不好意思插手。

    赵思洵:“……”他敢揍我下试试?

    人都说绝世武功是在不断对决中磨炼而出,所谓打遍天下,方成就无敌。

    然而叶霄却不一样,他的对手除了天山的风和雪之外,几乎只有一个——叶雪山。

    当人人都在为跟武林至尊对战一场而努力拼杀之时,叶霄却从小到大在这位的剑下度过,直到他成为大宗师,父子俩约战天山之巅,决斗了三天三夜,把山顶上的千年寒冰生生削薄一层才结束。

    那一场战斗,比跟呼延默之间激烈太多,叶霄全身是伤,内力枯竭,站都站不起来,而叶雪山则直接坐地上一边笑话他,一边扯着伤口龇牙咧嘴,无尽的风雪在那晚为他们停驻。

    之后,他从叶雪山手里接过了天问。

    是以若这世上还有谁知道叶雪山的武功有多强,只有他。

    而面前的三花,具象化出宝相,森严如佛降临,隐隐给了他如叶雪山般难以逾越的感觉,但……似乎还差一些。

    风啸乱耳,白雪压境,哪怕天问不在手,叶霄手中之剑,亦有过青山起重浪的浩浩气势。

    旷野之上,原本簌簌飘落的无边飞雪忽然反向飞上天空,化为重重剑意凝聚于寒雪之剑,寒潭深幽的剑刃,引动脉搏般的震颤,接着一道巨大的剑影出现在叶霄的手中。

    天地之间,叶霄目光中只剩远处的佛光中,那悲悯世人的佛相。

    试问世间疾苦不见,万般恶念不渡,又如何称为慈悲为怀?

    不过是骗人骗己,扰乱心智的惑人之功罢了。

    此间幻想,在他的剑下,都需破!

    叶霄大喝一声,“去!”

    仙人问路,剑指即往。

    他化为一道残影,只听尖啸起龙吟,剑影如白虹贯日,洞穿佛像一切虚妄。

    铛——

    剑刺在金钵之中,激颤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回荡旷野。

    金钵在剑气之下裂开,三花被叶霄的强大剑意逼得后退数丈,不得不用九环锡杖钝地,方才停驻脚步。

    佛像虚影不见了,叶霄的剑意也收敛入寒雪之中。

    一方交战,并未分出胜负。

    “叶宫主,以你的功力,大宗师之中亦难逢敌手,然而想要打败老衲,若不使出全力,怕是不能。”三花脸上那惯有的无悲无喜悄然消失,那双看起来悲悯佛性的目光染上了世俗的激动,望着叶霄,眼底多了一份热切,“将无极功使出来吧!”

    叶霄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握着寒雪的手渐渐收紧。

    “霄儿,对你来说,寒吟九章就够了。无极功呢,慢慢练,有事没事别瞎用,要是像老子一样,了无牵挂,想去碰碰成仙得道的那扇门,那就随便你,不然,还是步步稳妥地来吧。毕竟,你还没娶媳妇儿。”

    这是叶雪山闭关前,将天问托付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时候叶霄不懂,他追寻的就是武道的极致境界,若早日能够触碰到尽头,打破禁锢,成为世间第一人,岂不更好?

    然而他如今已有牵挂。

    大宗师的瓶颈,他不敢碰。

    “既然叶宫主不肯赐教,那只好让老衲来讨教了!”

    话音刚落,三花的九环锡杖顿时如落雷当头而来,叶霄抬起寒雪相迎。

    铮——

    摩擦之声刺耳,令叶霄锁眉深皱。

    三花的容颜似乎不过半百,然他的岁数甚至比段平沙都要大一些,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内力,如浩瀚之海,深不可测。

    一番过招,叶霄脸上未显,但心中震动。

    他就算天赋再高,内力终究需要脚踏实地练过来,当然有武林至尊陪练,加上天山之巅恶劣的环境磨炼,已经较常人走了捷径。

    不过,与三花相比还是有所差距,这得需要踏实的年月来弥补,当然,也可用无极功。

    “老衲曾与令尊交手过。”

    三花舍了九环锡杖,以佛掌相对。

    他出掌之快犹如千手,再加上金刚不坏附体,坚硬程度能与金玉相比,叶霄的剑一时之间竟刺不穿,劈不破。

    “这若是天问,老衲不敢徒手相接。”

    叶霄眼神一暗,不退反进,冰雪之剑,以锐利著称,就算金刚不坏,若一直刺在同一个地方,也有破体之危,所谓水滴石穿。

    叶霄的身法顿时飘忽如鬼魅,浮虚步踏入缥缈,虚实不清,每一剑都在三花的掌心之中。

    三花很快明白了叶霄的意图,然他的内力虽深厚,但想要与叶霄比速度,就算脚踏神通,依旧差了一截。

    “果然天赋卓越。”

    三花一声低喝,一连拍出三掌,逼着叶霄回剑以对,接着浩瀚的佛光在梵音金钟之中荡漾,垂直封住了叶霄的去路,与此同时,内力聚于掌中,当空对着叶霄拍下。

    这一掌凝聚了三花几乎十成的内力,叶霄想要接下,非得动用无极功不可。

    可金钟照在他身上,犹如千百倍的压力,令叶霄的脚下好似深陷泥潭,唯有一战方有生路。

    寒雪震颤,剑意涌动,风雪自脚下而起,顷刻形成风雷,化为成千上百道凌虚剑意。

    寒吟九章,万剑归一,撞击在金钟之上,一声声重响如惊雷一般响彻旷野。

    然金钟好破,佛掌难敌,叶霄抬起头,眼睛好似凝上冰雪。

    既然非得要他动用无极功,那就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乌铎:厉害了我的外孙,那么厉害的仙子都追得到!

    第098章 内伤 我不知道他住哪儿。

    波澜壮阔的海面好似扬起百丈风浪, 无极功之下,叶霄的内力层层增长,仿若冲破云霄, 触摸到天之际……

    乌铎施展轻功带着赵思洵,寻着这股力量到达城外旷野之时,见到的便是这般恐怖的异象, 天地仿佛在那对峙的一掌中变得扭曲, 谁若进去皆会被绞成碎片。

    老远, 他的脚步便停下来, 不敢再往里面靠近。

    “这还是人吗?”

    这话不是赵思洵的感慨,而是出自乌铎。

    赵思洵用惊奇的眼神看他, 作为同样拥有具化象能力的大宗师,是不是说错了?

    在他眼里, 这些能徒手对抗子弹的都不是人。

    乌铎见此,苦笑道:“我可没有这种可怕的内力。”

    赵思洵武功太低, 分辨不出,但是他却清晰的感觉到这两股内力在不断得冲击, 若非彼此制约, 彼此消耗, 此地又是在旷野,不然毁掉半个城池都是轻的。

    “那您觉得谁更厉害一些?”赵思洵问。

    乌铎摇头, “不知,就看谁先坚持不住吧。”他说完又不可思议地问,“洵儿, 那真是你相好?”

    “如假包换!”赵思洵紧紧盯着叶霄, 哪怕他根本看不清, 却也跟着心跳加速, 紧张不已。

    距离太远了,乌铎只看到云霄宫那位一身白衣,手握寒剑,恍若谪仙一般。他看看那边,又望望自家此刻只能干瞪眼的外孙,忍不住问道:“那她看上你啥了?”

    赵思洵一听,转过头,“您这是什么意思?”

    “咳……随便说说。”乌铎心道,仙女也有眼瘸的时候吧。

    赵思洵眯了眯眼睛,接着冷笑一声道:“凭我这张脸!”

    这话实在太有说服力了,乌铎瞬间闭上了嘴巴。心中咂舌,女人强悍到这种地步,的确可以看脸,找个他家外孙子一样的绝色没毛病。

    以赵思洵稀薄的内力衡量,他觉得这场内力的对拼得持续很久。

    但没想到,不过半个时辰,便听到三花哈哈大笑之声传来,“无极功果然名不虚传,叶宫主,多谢赐教!那边的老友,可愿助我二人一臂之力?”

    嗯?

    “这是在叫您吗?”赵思洵问。

    乌铎点头,“看来这老和尚不打算分出胜负了,准备收手。”

    赵思洵啧了一声,“那还需要您帮忙?”

    “两人内力不相上下,已是全力以赴,想要收手谈何容易。”乌铎说着从腰间解下路边铁匠铺随手买的铁锤,注入内力。

    “原来如此。”赵思洵眼珠子一转,忽然问,“如果这个时候您跟我家叶宫主联手,是不是能将这老和尚……哎哟!”

    赵思洵脑门上挨了一下,顿时怒道:“做什么打我?”

    只见乌铎正色道:“洵儿,既是堂堂正正比武,就不要乘人之危,老夫若插手,成什么了?云霄宫百年清誉,岂不是也跟着毁了,你要如何跟你家那位交代?”

    赵思洵闻言微微一滞,但转头又撇了撇嘴道:“跟他们讲什么武德,当日九个宗师围攻,还暗中下毒,怎么就不见堂堂正正了?”

    “还有这事?”乌铎皱眉,摇头道,“老夫许久未回中原,武林竟弄得这般乌烟瘴气,这些大门大派实在越活越回去了。”

    但话虽这么说着,乌铎却也不肯偷袭,赵思洵便不好再开口。

    他睚眦必报,没有光明磊落一说,但想想叶霄素来风光月霁,怕也不屑这小人行径。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那就够了。

    乌铎的铁锤凝聚着他六成内力,千锤百炼不断流转,随着铁锤一同飞向两人双手交汇之处,“两位,准备好,来了!”

    “叶宫主?”三花唤了一声。

    叶霄回答:“好。”

    话音落下,不管是三花还是叶霄,眼神一凌,低喝一声一同移掌,将内力注入到那铁锤之上。

    佛门纯正内功加上天山寒吟之力共同作用下,那铁锤也并非神兵利器,表面快速地爬满裂痕,立刻就要支撑不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乌铎一把将赵思洵拉至身后,只听到一声震天巨响,无尽的气浪如千丈海潮翻涌朝四面八方汹涌排开。

    一时间尘土如云如雾,旷野飞沙走石,若非赵思洵有乌铎护着,此刻已经随着烈风被吹上天了!

    他死死地抓住乌铎的手臂,眼睛睁也睁不开,心道这也太猛了!

    一直过了许久,方才尘埃落定。

    他抬眼望去,只见叶霄一身白衣猎猎,青丝长发飞扬,手握寒剑,抬头望着天际,那背影简直帅掉渣!

    “三花呢?”

    “走了。”乌铎问,“你要过去吗?”

    似有所感,叶霄微微侧目,眼神往赵思洵的方向瞥了一眼,轻轻颔首之后,身影一晃,也消失不见了。

    “唉,怎么就走了,不来跟你说两句?”乌铎纳闷道,他还没看清长相呢!

    赵思洵悠悠回答:“我跟他又不认识,说啥?”

    这两大宗师之间的决战,可不只有乌铎感兴趣,那些宗师哪一个不想亲眼一睹,全藏在附近。

    赵思洵杀光了上陵学宫和巫神教的人,就是为了灭口,不叫人知道自己与云霄宫的关系,哪还会递上把柄?

    “走啦,您看完了,我们也赶紧回去吧!”等到晚上,他家霄哥哥就会来了,到时候再好好说说小话也来得及。

    乌铎挠了挠头,发现这小东西心眼还挺多的。

    “对了,舅公,您看他有没有受伤?”

    乌铎回忆道:“打得这么激烈,或多或少总有点,不过不打紧,调理下内息就差不多了吧。”

    “那这么说来,今晚我见不到他了。”

    乌铎斜睨了他一眼,忽然坏笑道:“着急啊?老夫带你去见啊!”

    赵思洵头也不回道:“不要。”

    “为什么?”

    “我不知道他住哪儿。”

    乌铎:“……”外孙子,你确定你跟她在处对象?

    叶霄回到别院,司空灵看到他立刻迎上来,打量他的脸色,“有没有受伤?”

    “我动了无极功。”

    司空灵神色一变,立刻抓住他的手腕,按住他的脉搏,“脉象紊乱,气息乱窜,内力反噬了的结果,你动了几层?”

    叶霄的脸色有些苍白,他不是逞强之人,“八层。”

    司空灵倒吸了一口冷气,连忙催促道:“那你还在这里云淡风轻,赶紧去调息,可要我帮忙?”

    叶霄摇头,“你帮不了我。”

    哪怕司空灵是近大宗师,可境界的差距在那里,对叶霄来说依旧不够。

    “以前都是小师兄帮你,现在他不在了,怎么办……”司空灵面露焦急,她想不明白,“怎么会这么严重,竟把你逼到这个份上!”

    叶霄道:“三花的实力,与爹已经不逞多让了。”

    司空灵睁了睁眼睛,诧异道:“那岂不是比呼延默还强!”

    “嗯。”

    司空灵怒道:“好啊,那老秃驴竟藏拙!”

    叶霄捂了捂胸口,气血翻腾,令他不由地面露痛楚,甚至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了,于是交给司空灵,“小笙怎么样?”

    “跟你一样,内力反噬,他实力弱,差点跟骨魔女同归于尽,那老前辈若是再晚来一步,就没了。”

    “我去看看……”

    “哎,小笙那里有我,你管好你自己就行。”司空灵一把拦住他,将人拖进房门,按在床上,“我已经去信回云霄宫,让千灵手赶紧过来,宫主,你可不能倒下。”

    叶霄微微一哂,“其实也没那么严重,爹为了追求无极,连第九层都试过好几回……”

    “所以他把自己玩死了,难道你也想试试?”

    司空灵的话让叶霄噎了一下。

    “你看看你的脸色,鬼见了都怕!这种赌命的事,以后不许再做了,想想你那未过门的夫人,随着夷山王的地位水涨船高,追求者必然更多,你大费周章才将人追到手,舍得让给别人吗?”

    此言一出,叶霄顿时不说话了,乖乖盘腿而坐。

    司空灵见此,哼了一声,果然赤鸿说的不错,英雄难过美人关,还得搬出老婆才能治得住。

    “凝神静心,我替你护法。”

    叶霄于是闭上眼睛,怀守丹田,可刚一运功,他又睁开眼睛道:“还有一事……”

    司空灵皱眉,“什么事比你现在的内伤更重要?”

    叶霄微微侧了侧脸,低声说:“南望那边,你晚些时候去一趟,别让人发现。”

    “南望?”司空灵想了想,恍然,“夷山王吗?对了,我忘记跟你说,有那位夷山族三十年前去东海的前辈回来,不管是骨魔女,还是文书行者,包括那两个太子和手下,全杀了,他一点事都没有。”

    叶霄浅笑,“我知道。”

    司空灵纳闷道:“那还去干什么?有这位前辈在,从今往后,夷山王在南望的地位,已是无人撼动,再加上与大庆皇后联盟,南望皇帝必然会放权给他,咱们根本无需担心,一切都很顺利。”

    叶霄今日见到赵思洵无恙,就已经了却心中大事,“我今晚不能去找他了,让他这几天好好歇息,无需等我。”

    “哦……”司空灵虽然应着,可这话听着怎么觉得怪怪的,夷山王等他做什么?

    还有今晚为啥要去找他,有什么重要事吗?

    不过毕竟是大舅哥跟妹夫的关系,亲密些也正常。

    “另外别让他知道我受伤的事。”

    这是为何?虽然叶雪山不在了,但那位前辈正好也是大宗师,云霄宫暗中助夷山王那么多,借个两天调理内伤,怎么着都不算过分的要求吧?

    难道是怕夫人担心?对了,这位小公主不是也在大庆!

    司空灵顿时想通了。

    南望别院,聂冰等几位副统领看着乌铎,忍不住问:“所以殿下,之前那位长老是假的?”

    赵思洵点头,“对啊,糊弄那帮傻子的。”

    “可,可那具象化力做不了假。”

    “对,我们都看到了。”

    话音落下,聂冰几人仿佛如梦初醒,晁光伸出两根手指头,有些不确定道:“所以,您身边有两位大宗师?”

    此言一出,兄弟几个眼睛都亮了,热切地看向赵思洵,后者咬着一块点心,囫囵点头道:“那可不,等以后有机会让你们瞻仰瞻仰。”

    “殿下,您真是太厉害了!”

    赵思洵心中得意,嘴角含笑道:“都说了,只要跟着我,虎贲军中有的,你们会有,他们没有的,你们也会有。对了,舅公。”

    乌铎看他,“嗯?”

    “这个剑,您要不要收回?”高山手里捧着一把三尺寒锋,剑格之处乃是青山缭云的浮雕,又有夷山族特有的纹路,名曰青云。

    本是孟曾言的佩剑,借于文书行者,被乌铎杀了之后,这把剑就归赵思洵所有了。

    乌铎拿起来看了一眼,“保存倒是完好,不过三十年前之作,也就那样,你自己看着办吧。”说完,他又放回高山手里,一点可惜的意思都没有。

    赵思洵生怕他反悔似的,提醒了一句,“那我就送人了。”

    乌铎摆了摆手,示意随意。

    “行,聂冰。”

    “在。”

    “你拿着。”

    饶是聂冰素来沉稳,也被赵思洵这轻飘飘的一句话也懵在原地,“啊?”

    “啊什么啊,大哥,殿下将青云赐给你了!”边上的童天成赶紧推了他一把,几个兄弟也是催促着,“快接啊!”

    青云可是能跟山海相比的宝剑,大宗师孟曾言的佩剑,就这么给他了?

    聂冰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相信,迎着赵思洵笑吟吟的目光,他忍不住问:“殿下,真赐给属下?”

    “你若是不要,给晁光也行。”

    晁光还未说话,聂冰赶紧抱在怀里,眼冒金光,“不不不,我当然要!多谢殿下!”他激动地抚摸这把剑,觉得受伤再重都值了。

    边上的几人羡慕地看着他,都是用剑的,谁不想要一把绝世好剑?

    赵思洵说:“这次多亏了诸位,还有底下的弟兄们,接下来有受伤的便好好养伤,没有的,原地修整,相信再过不久,我们便能回南望去,届时再为其他人论功行赏!如今我夷山族大宗师回归,夷山族必将重新崛起,别的不敢保证,一人一把好武器,绝对少不了你们!”

    此言一出,几人顿时激动地望着赵思洵。

    “殿下威武!”

    “我等誓死永远追随殿下!”

    到这个时候,赵思洵才算将这五百名虎贲卫正式收服,想到族里正热火朝天地打造枪.支,霹雳门制作弹.药,他端起茶微微一笑,今后看看谁还敢惹他?

    毕竟还在大庆,终究不能放松警惕,赵思洵让人下去,他得给望帝写奏折。

    而乌铎也随着他走进书房,赵思洵纳闷道:“您还有事儿?”

    “那把青云……”

    “这会儿您难道想要收回了?”赵思洵无语地看着乌铎,不高兴道,“刚我可是提醒过您的,现在都送给属下了,我是没脸去要回来。”

    “老夫说随你处置就随你处置,从无食言。”

    “那您干嘛?”

    乌铎面露奇怪,“我是说,你不留给你相好吗?虽然差点火候,不过还算过得去。”

    “他有绝世神兵,这剑他看不上。”赵思洵理所当然道。

    “绝世神兵,那是什么剑?今天看他手里那把,可不算好剑。”

    赵思洵稀奇道:“这您都看得出来?”

    “那可不,老夫从小铸剑,什么样的剑好,什么样的剑差了一些,看人一挥就知道了。要说你家那位,就得拿天问,有剑心的剑,才能发挥剑客真正的实力,对上那老秃驴才不虚。”乌铎说得头头是道。

    赵思洵觉得非常有道理,但也无奈道:“可天问不是断了嘛,露露没跟您说?”

    “说了,我也见了,云霄宫那几个真是乱来,断的如此彻底,想要重铸得好好花上些功夫。”

    赵思洵一听,来劲了,“您可以重铸吧?”

    乌铎扬了扬眉,“当然,普天之下,除了老夫,还有谁能?指望露露那丫头,还得再来个十年功力。”

    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第099章 男女 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小爷喜欢就成!

    晚些时候, 罗之鸣以往常的大夫打扮带着属下走进十九的卧房,替这姑娘查看伤势,之后从赵思洵手里接过密函。

    “你应当知道了, 西越和东楚太子也死在本王手里,所以尽快告诉父皇,让他做好准备。”

    罗之鸣闻言, 嘴角一抽。

    这天下四国, 凡是有太子全被这位给解决了, 想必若是望帝也立下太子, 依旧逃不过他的毒手。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凌, 恭敬道:“是,属下立刻去办。”

    赵思洵颔首。

    罗之鸣正要退下, 又忍不住问道:“王爷,那您看如今这大庆局势, 该是谁登帝?”

    “自是宁皇后。”

    罗之鸣心中一惊,“可她是女子。”

    “女子又如何?她的身边光宗师就有五位, 宁家所有人都听从她的号令, 包括朝堂上的勋贵, 四方边境的军队,皆在她的掌控之下, 若不是她,谁有资格?”

    “可是大庆皇帝还有几位年幼的小皇子尚在……”

    “今晚之后,必会暴毙。”赵思洵淡淡道。

    罗之鸣心中一颤。

    “高鼎之死, 让这位皇后娘娘意识到, 与其等着旁人让权, 不如自己握在手里。区区一个太后, 怎有女帝来得威武?”

    赵思洵这漫不经心的话令罗之鸣咋舌,却又显得如此理所当然,他说:“只是这样一来,必有反对之人,这样朝堂岂不是不稳了?”

    赵思洵闻言笑起来,“怕什么,反对的文官网罗罪名送进大牢,反对的武将就送上战场去,西越和东楚死了太子,已经与大庆不死不休,不是正好?”

    迎着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罗之鸣久久难言,最终道:“殿下说的是。”

    “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办。”

    “殿下请吩咐。”

    “皇宫里有你的人吧?”

    罗之鸣心下思量,回答:“有几个,殿下是想……”

    “帮我盯着万佛寺和尚的动向。”

    “是,下官明白。”

    “去吧。”

    夜深了,别院还热热闹闹的,乌铎虽是个大宗师,但是这老头没什么架子,见聂冰拿着刚到手的青云剑熟悉剑法,便手痒着指点了几招。

    夷山族虽以锤法闻名,可天生铸剑,对剑招亦是有所了解,乌铎这境界指导聂冰他们简直绰绰有余。

    这年头,大宗师都好似云端的神仙,可望不可即,就是亲切都透露着疏离。

    叶霄更是其中典型,清高孤傲,好似天山的雪,看一眼都得冻僵,谁碰上都发憷,也就赵思洵仗着没脸没皮敢贴上去。

    原本他们还本着对乌铎的敬畏不敢造次,可见如此亲和,这哪儿能错过。

    不只是聂冰和晁光他们,就是其他侍卫见到了都想过来观摩,跟前辈高人过两招,即使被打个狗啃屎,都觉得莫大荣幸,前仆后继地去找虐。

    赵思洵捧着脸,坐在窗边,看着远处的动作,撇了撇嘴。

    今晚月明,万事顺遂,最适合谈情说爱了,可惜,他的大宗师,他的霄哥哥,今夜不来了。

    想了想,他掏出那只古埙,抚摸着上面云霄二字,虽不知道叶霄住哪儿,可万一,就在这附近呢?

    听到这埙乐,会不会跑过来?

    赵思洵眯着眼睛凑到嘴边,那来首想念吧。

    司空灵正想着赵思洵住哪间屋子,正好听到这悠扬的埙声,于是脚步一转,轻功一跃,就跳进了窗子。

    赵思洵眨眨眼睛,脸上一喜,转过身就高兴道:“霄哥哥,你果然来了!”

    霄哥哥?

    司空灵被这肉麻的语气弄懵了,顿时一回头。而赵思洵看清来人,笑容僵在嘴角,瞪大了眼睛。

    四目相对,彼此只剩尴尬。

    赵思洵:“司空长老……”刚才的称呼,当没听见行吗?

    司空灵:“夷山王……”行。

    彼此一个眼神,心领神会。

    “什么人擅闯?”乌铎忽然打开门闯进来,“洵儿,你没事吧!”

    别以为他跟护卫们过招就失了警惕心,作为大宗师,只要不是三花,这个别院谁来他都知道,特别是宗师的气息!

    然而屋内的情形让他觉得有些莫名。

    “云霄宫的人?”

    司空灵与文书行者交手,保护赵思洵这事,乌铎还记得。

    “乌前辈。”司空灵站起来朝乌铎抱了一拳,“都是误会,晚辈是奉宫主之命来找夷山王。”

    原来如此,乌铎看了看明显有些失望的赵思洵,提醒了一句,“洵儿,找你的。”

    说着他又关了门出去。

    尴尬过后,赵思洵笑着请司空灵坐下,作为晚辈,他为司空灵斟了一盏茶,递到她的面前,笑嫣嫣的,很有礼貌,“司空长老请。”

    “夷山王客气了,我自己来就好。”面前可是宫主的大舅子,又是一国亲王,司空灵不敢托大。

    赵思洵也随她,只是问道:“长老怎么来了,叶宫主呢?”

    “宫主有要事在身,便让我来告知王爷,接下来几日,他应当是来不了了,夷山王若有他事,与我说也一样。”

    司空灵说完,就见赵思洵惊讶道:“要事在身?”

    “是。”

    之前没听叶霄提及啊!赵思洵心下疑惑,不由地问:“是云霄宫内部之事吗?”

    司空灵颔首,“对。”所以你别问了。

    但赵思洵显然不罢休,“回天山去了?”

    “没错。”

    “要紧吗?”

    “宫主能应付。”

    “莫不是云霄宫有人造反?”

    司空灵嘴角一抽,疑惑道:“有宫主在,谁敢造次。”

    “那外敌来犯了?”

    “您说笑了。”

    “他要离开几天?”

    若非对面坐着的是叶霄的未来大舅子,南望亲王,司空灵这火爆脾气,就得掀桌了。

    只见她皮笑肉不笑道:“这怕是不好说,短则七八日,多则半月。”

    然而赵思洵却仿佛没看见一样,又问:“能冒昧问一下,究竟何事?”

    司空灵拒绝,“区区小事,请夷山王见谅。”

    “小事……”赵思洵笑着,眼底却掠上了一层阴霾和冷意,然口吻依旧随意,“听闻叶宫主素来只知练武,不问俗世,一身神仙讲究,视金钱犹如粪土。老夫人去世之后,内务便由司空长老打理,云霄宫上下谁都不敢让他沾上分毫,怎么今日长老您还在这里,叶宫主却回去处理了?”

    司空灵:“……”这种事情夷山王怎么知道?

    这不是败坏他家宫主的名声吗?

    试问谁会将妹妹嫁给一个这么难伺候的男人?是不是有人也看上小公主了,准备横刀夺爱?

    刹那间,各种念头在司空灵脑海中闪过。

    思及此,司空灵紧张了,正襟危坐,“其实,宫主他是……”

    “受伤了?”

    “对,就是受伤了!”司空灵松了口气,心道这可不是她说的,而是赵思洵自己猜出来的,不算违命。

    既然如此,她就干脆全盘托出,“是受了严重的内伤!”

    赵思洵眼眸骤缩,握着杯子的手一紧,心道果然。

    只见司空灵正色道:“不瞒夷山王,三花那老秃驴的实力已经能与师兄相提并论,就是宫主打娘胎里练武也比不上他深厚内力,是以不得不动用无极功强行提升,如今遭到反噬,内息混乱,只能闭关运功疗伤。”

    “原来如此。”赵思洵端起茶,抿了一口,眼睛垂下,看不清表情。

    司空灵不疑有他,未免有人败坏叶霄的名声,说:“夷山王,我家宫主重情重诺,答应之事从无反悔,就算有这样那样的毛病,那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无损他的品行,若非如此,王爷您也不会选择与他合作,是不是?”

    赵思洵点了点头,轻声道:“是的,他这个人很好,我很清楚。”

    司空灵顿时放下心来,再接再厉,“所以他是值得托付终身的,夷山王,您可答应?”

    赵思洵瘪了瘪唇,又嗔又怨道:“可我已经答应了呀,而且给了他那么明显的表示,是他自己呆,把握不住机会,锯嘴葫芦似的,没个表态。”

    什么?

    司空灵当场就惊了,差点捶胸顿足,心道连大舅哥都已经同意了,宫主,你还在磨叽个什么!

    若非叶霄此刻不在这里,她非得摇着他的肩膀逼着他上门提亲去!

    “司空长老,那他现在怎么样,可有办法治愈内伤,反噬会不会走火入魔,能恢复吗?”赵思洵不知司空灵所想,他满脑子都是傅虹渺临死前那可怕的模样,“不是说无极功已经经过数代云霄宫宫主改善,填补了缺陷,怎么还会反噬?”

    “夷山王倒是对无极功颇为了解,没错,相比释无天所创,无极功的确已经脱离了魔功范畴,但它依旧是禁术。无极功有九层,七层之下只要内力雄厚,便可压制,七层之上,便有反噬的危险。”

    “他对上三花动用几层?”

    “八层!”

    赵思洵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要命了!”说到这里,他眼中隐隐带着一丝怒气。

    “为了拦住三花,试探出其实力,宫主不得不这么做。”司空灵说着看了赵思洵一眼,“与夷山王合作,宫主向来全力以赴。”

    所以未来妹夫这么拼命,大舅哥你是不是得感动一下,早点把妹妹嫁过来,变成一家人?

    赵思洵自然也知道,心下又是自责,又是恼怒,五味杂陈,便问:“这么严重,光他自己闭关运功能行吗?云霄宫中就没有人能帮他?有没有药能压制?”

    司空灵叹息一声,“到宫主这个境界,药的作用微乎其微,以前倒是有师兄帮忙疗伤,可他已经仙逝,我的境界距离大宗师毕竟还差了一些,所以也帮不上什么忙,是以……”

    但是您身边不是恰好有位大宗师吗?司空灵虽没点名,但是已经说得相当明显了。

    果然,就见赵思洵蓦地站起来,一把冲向门口,打开门大喊一声:“舅公!”

    那着急的模样,失态的声音,乌铎一点也不敢耽搁就出现在他的面前,忙问:“怎么了?”

    “快,我家宫主受伤了,您帮个忙!”赵思洵快速地说了一遍。

    那仙女受伤了?

    乌铎惊讶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想想也是,如此年轻拥有这种恐怖的实力,这哪儿还像个人,原来是动用了禁术,那难怪了。

    不过能跟三花打成平手也已经非常厉害,乌铎看赵思洵都快哭了的模样,一口答应,“行,那就走吧。”

    没想到赵思洵如此爽快,司空灵高兴极了,“我来带路。”

    “好……等一下。”赵思洵说着冲进了内室,一阵翻箱倒柜,将辛太医送来的各种救命丹都一股脑儿带上,瓶瓶罐罐捧了一堆,才道,“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小年轻慌了神。

    乌铎心说就冲这小子一脸紧张的模样,花再多的内力也得将那位宫主仙女给治好喽!

    只是……

    到达云霄宫的别院后,乌铎看着一身白衣,盘腿运功之人,震惊地瞪大眼睛,半晌未语。

    他看了一眼又一眼,目光在脖子和胸前来回逡巡,终于忍不住看向司空灵,“那长老……”

    司空灵赶紧上前,“前辈有何吩咐?”

    “这就是你家宫主?”

    司空灵点头,“是。”

    “男的?”

    司空灵面露疑惑,“是啊。”

    乌铎倒吸一口凉气,回头就望向想接近又不敢接近,一双眼睛紧张盯着叶霄的赵思洵,只见他满眼的担忧和心疼,一副恨不得以身代之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弄错了人。

    于是他一把将外孙子给拉出门。

    赵思洵正揪心着呢。

    想白日离开旷野的时候,叶霄还气宇轩昂地握着剑,面对三花一点也不惧。那仰头望天唯我独尊的模样,充满天下第一的霸气,没想到这人竟是强撑的!

    他是头一回看到叶霄这般虚弱,脸色苍白,额头层层冷汗,眉头紧皱充满了痛楚,饶是他们三走进屋内,都没有睁眼看看。

    赵思洵都后悔让叶霄去跟三花决斗了。

    “舅公,您干嘛?”他挣脱乌铎的手,不高兴道。

    见赵思洵又要往里面走,乌铎一把拉回来问:“里头是你相好?”

    “嗯。”

    “男的?”

    “当然,难不成还是女的?”赵思洵反问道。

    乌铎:“……”女的不是应该的,男的才奇怪!

    “为什么是男人?”乌铎百思不得其解。

    赵思洵疑惑,“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乌铎震惊,“老夫怎么可能知道?”

    “白日里,您见了!”

    “太远了,老夫没看清!穿得那么白,那么飘逸,怎么看都像个仙子啊!”

    赵思洵神奇地看着他,“云霄宫宫主叶霄,天下皆知的年轻俊杰!”

    “老夫二十多年没踏进中原武林了!”

    “那沿路过来,大名鼎鼎就没听过?怒斩浪白帆,剑杀九名宗师?”

    乌铎理直气壮道:“没人提是男是女!”

    赵思洵:“……”这难道还怪他吗?

    “不对,我听说他有夫人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什么的,如此薄情寡义,你也喜欢?”

    赵思洵眨了眨眼睛,乌铎不悦地瞪他。

    最终赵思洵勾了勾手指,让他凑过来,悄声道:“那红颜就是我。”说着别开脸颊,有些害羞。

    乌铎:“……”他上下打量了这外孙子一眼,默默地抬起手托住下巴,这玩的可真够乱的。

    终于一番大眼瞪小眼下,赵思洵气沉丹田,不耐烦地推着乌铎进门道:“行啦,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小爷喜欢就成!反正这辈子,我就认定他了!赶紧的,您快进去替他疗伤!”

    司空灵原本不想冒犯偷听,但心系叶霄,便悄悄走到门边,才竖起耳朵,结果就听到这一句。

    她懵了。

    咋的,夷山王也喜欢她家宫主?

    兄妹俩看上同一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乌铎:我大为震惊!

    司空灵:我大为震惊!

    第100章 误解 大好男儿,为何断袖?

    司空灵僵硬着脖子转向叶霄, 为自己的猜测感到难以置信,话说她家宫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了?

    但她毕竟是见过世面,经历风雨的代宫主, 饶是被这混乱的关系给绕晕了,脸上依旧镇定。

    乌铎被赵思洵推进屋内,再看叶霄, 内心复杂真是难以言表。

    大好男儿, 为何断袖?

    “快啊!我都要急死了!”赵思洵锤了他一下, 若非他武功不行, 恨不得亲自上手。

    “行吧,你们都出去, 老夫替他梳理内息,无事别进来打搅。”乌铎挥一挥手, 心累。

    算了,救人要紧, 反正他也管不了。

    “是。”司空灵抬手抱拳,“拜托前辈了。”

    乌铎颔首, 不管跟赵思洵什么关系, 就冲对方云霄宫之人, 他也不会坐视不管。

    乌铎看着挪着小步子,依依不舍的赵思洵, 瞪了一眼,“还不快出去。”

    “那您仔细一点,小心一点, 轻一点, 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守寡啊!”赵思洵嘱咐道。

    乌铎:“……”你守的哪门子寡?

    这小子!

    就算乌铎心下对赵思洵有愧疚, 也手痒得想教训一下这口无遮拦的毛病。

    “关门!”

    司空灵关上了门, 而赵思洵站在门口望眼欲穿,漂亮的眸子里满是牵挂,咬着唇,整一个心系情郎的小媳妇。

    司空灵见此,她觉得有必要弄清一下这理不断剪还乱的关系,生怕叶霄恢复过来,就得面临难以抉择的人生大事。

    “夷山王……”

    “这样就行了吗,无极功会不会留下隐患?”赵思洵问。

    司空灵一愣,回答:“我没练过,不过云霄宫中弟子或多或少都会其中一两招,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动用。”

    “因为经脉破损吗?”

    司空灵听着奇怪道:“王爷怎么知道?”

    “因为这招我也会。”

    司空灵试探道:“宫主教的?”

    “嗯。”

    宫主连这都教,那究竟喜欢的是哪一个?据闻笛笙所言,浮虚步也传给了那姑娘。

    司空灵内心咂舌,一时之间竟估摸不准了。

    她看赵思洵情绪低落,眼含忧虑,忍不住劝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宫主就是不小心冲上了第八层,我家小师兄作死的时候那是三天两头冲第九层。”

    “所以叶雪山英年早逝。”

    司空灵:“……”这话貌似是她用来噎叶霄用的。

    她讪笑一声。

    “算了,武功的事我也不懂。”赵思洵又看了一眼门板,然后转身在台阶上坐下来,轻声说,“他总该知道,我会伤心的。”

    这话让司空灵心中一紧,浑身有点不对劲的同时又心疼起这个少年亲王来。

    天底下什么样的女子不喜欢,就吊在自家宫主这个棵树上,真是……

    她在赵思洵身边坐下,忍不住问:“王爷,能问一个问题吗?”

    “恩。”

    “听闻你有个妹妹,从小相依为命,感情一定很好吧?”

    “那当然。”提起赵思露,赵思洵眉眼弯起来,很是骄傲地说,“她啊,是世上最好的妹妹,又懂事又听话,贴心的不行,从小到大就没让我操心过。而且天赋过人,聪明伶俐,小小年纪,就比旁人强多了,我这个哥哥还得靠她罩着呢。”

    的确强悍,能将霹雳门发扬光大,那能不聪明伶俐,天赋过人吗?

    司空灵有些犯愁,“那,若是她和你喜欢同一个……东西。”

    “自是让给她。”

    “若我说的是人呢?”

    “什么人?”

    当然是男人,里头的那个!

    司空灵简直为难死了,最终心一横道:“王爷,今日宫主受伤,令妹可知?”

    “自是不知道。”那么远,飞鸽传书都到不了,况且,“为何要让她知道?”

    见赵思洵反问,司空灵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万一回头兄妹反目成仇咋办?自家宫主竟然还有成为祸水的潜质,难以置信。

    “对了,小笙怎么样了,他也伤得不轻吧?”赵思洵突然想起来。

    司空灵道:“福大命大还活着,就是床上得躺一个月,至少三月不能动武,筋脉得慢慢修养,宫内长老千灵手已经在路上了,回头会好好医治他,王爷不必担心。”

    “好,需要什么,尽管跟我说,都是因为我托大,才让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实在过意不去。”赵思洵说着,对司空灵一笑,“长老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

    司空灵干笑了一声,“多谢王爷。”

    接下来乌铎留下替叶霄运功疗伤,而赵思洵则没有久留,司空灵送他回南望别馆。

    赵思洵睡不着了,既然提起赵思露,他就干脆坐在桌前给自家妹妹回信。

    除了将大庆局势和天下之势快速地交代之外,其余整个篇幅就围绕中心一个思想——妹子,你有嫂嫂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种!

    你家嫂嫂天纵英才,天下无敌,神仙似的英雄人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将叶霄从头到尾,连根头发丝都夸了三遍,才心满意足将信交给高山,嘱咐一定小心送回去。

    “殿下放心,一定送到公主手里。”

    三天后,大庆的局势明朗了起来,如赵思洵所预料,庆帝留下的几个垂髫小儿,包括才牙牙学语的孩子也一夜之间暴毙。

    宁皇后做的很绝,高氏宗亲连女孩子都没有留下,直接诛灭了。

    接着登基为帝,改国号为盛,开创宁家天下。

    据赵思洵所知,这个时空,宁娥是历史上第一位女帝。

    当然,她也受到了极大的诟病和阻力,这个皇位并不稳固。然而宁家一力支持,又把控着粱都守卫,血洗了所有庆帝留下的势力,坐稳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正好,两国太子的死讯也接连传入各自国家,东楚和西越的皇帝自是震怒非常,昭告天下痛斥其狼子野心,强权欺辱,下令大军开拔,压境大庆,同时要求女帝交出杀人凶手。

    消息传到大盛,朝堂内外顿时议论纷纷,闭门不出的赵思洵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谁都知道是他杀了两国太子,还灭了一同前往的上陵学宫文书行者和巫神教教主!

    有为了平息两国怒火,提议将赵思洵交出去,以求短暂的安稳,巩固朝堂的;也有干脆趁此机会集结大军,与南望联手吞并西越和东楚,分而治之的呼声。

    不过女帝一直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吵吵嚷嚷的,直到庆功宴的请帖送进了南望别院。

    而此时,赵思洵也终于收到了望帝的答复。

    他看着上面简单的一句话,笑了。

    “回京之后,本王就是太子了。”望帝什么都没说,只是告诉赵思洵,他金口玉言,决不食言。

    而这就够了。

    “那下官先恭喜太子殿下。”罗之鸣恭敬而欣喜地行礼。

    “等我回去,必给你记上一功,你有什么心愿吗?”赵思洵笑问。

    罗之鸣听此不禁动了动唇,眼神亮起了一道光,但很快又淡下来,微笑道:“但求殿下今后发达,别忘了微臣便好。”

    “是想回南望吧。”

    赵思洵一句话,让罗之鸣怔住了。

    “不想吗?”

    “臣……”罗之鸣觉得自己该拒绝了,可是话到嘴边,却无法说出口,他怎么会不想回家?

    赵思洵一边喝茶,一边闲聊道:“人之常情,有什么说不出口的,你在大庆也有近十年,虽然刚开始对本王不太友善,不过细作嘛,谨慎为上,冷血一点倒也能理解,不然不知死多少次了。我说过,之前戏耍你一次,咱俩就扯平了,既往不咎。”

    罗之鸣听完这翻话,不禁跪了下来,“多谢殿下宽宏大量。”

    “唉……”赵思洵轻轻一叹,起身弯腰将这老头给扶起来,“我离开南望到了大庆,才知道背井离乡,从无到有,得付出多少心血。这种举目无亲,无人相助,每过一天都提心吊胆的感觉,罗大人,我懂你。”

    罗之鸣心下震颤,不管这话赵思洵有没有作秀的嫌疑,但同为异乡之客,为母国鞠躬尽瘁,能得到共鸣和肯定,也令他感动不已。

    “殿下,来到大庆,老臣便没想过能活着归国,可是,若有机会……老臣还是想见见妻儿,见见子孙……”他说到这里,竟哽咽起来,无法言语。

    赵思洵点头,“好,我给你一个承诺,三年内,我招你回南望,让你跟家人团聚。”

    罗之鸣的眼眶瞬间红起来,再一次跪下磕了一个头,“微臣誓死追随殿下!”

    赵思洵笑了笑,“所以,罗大人,好好活着,等归故土,替我鞠躬尽瘁吧。”

    “是!”罗之鸣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但三年依旧等得起。

    他用袖子擦了擦眼睛,接着从袖中拿出一份诏书,递给赵思洵,“殿下,此乃与大庆盟约诏书,请交于女帝,我国水军已封锁博洋湖水域,以防东楚和西越两军汇合,另派兵压境鹿城和旗山,与两国对峙,皇上下令,我等听从殿下号令。”

    鹿城是东楚和南望的边境之城,而西越和南望则以旗山为界。

    之前赵思洵杀了高鼎,望帝随之暗中布置,但明面上却一步未动,照旧与其他两国亲亲热热,一兵一卒都没支援给赵思洵,一副随时随地就能舍弃他的样子,如今总算摆明立场力挺了。

    高山接过诏书,赵思洵问:“万佛寺可有消息?”

    罗之鸣摇头,“并无,女帝对万佛寺并不如高燮那般重视,没有和尚受招进出宫闱。而且为抓高氏余孽,甚至还封了好几座寺庙,连城南那家香火最鼎盛的浮光寺都没能幸免。”

    “万佛寺之前站在高燮那边,女帝上位自然要清算,不过只是封了几座寺庙而已,并非驱逐,迟早这位国师还是得回来的。”赵思洵淡淡道,“若要算起来,各国皆有一位大宗师坐镇,南望如今甚至有两个,三花在大盛的地位还是无人撼动。”

    罗之鸣斟酌着道:“王爷是不是将一个人忘了?”

    “谁?”

    “叶霄,这位亦是国师之选。”

    然而赵思洵毫不犹豫地摇头,“他不会答应。”

    罗之鸣惊讶,“为何,此事云霄宫肯出手相助,便是有受招揽之意。”

    赵思洵心说,那也得看看是谁的招揽,除了他,叶霄敢答应别人试试?

    “你想多了,西越和东楚联合高燮将高鼎之死栽赃给云霄宫,人又不是软柿子随便捏,不得找回场子震慑一番?”

    “可是……”

    “相信本王,叶霄是看不上宁娥的,虽后者也算是女中豪杰,但能养出高鼎这种儿子,也是个嚣张跋扈不把人当人看的主,不算什么好东西。”

    这话让罗之鸣信服了,“殿下说的是。”

    “所以你说,这老和尚去哪儿了呢?”

    罗之鸣疑惑:“殿下找他,可有深意?”

    “我想杀了他。”

    罗之鸣:“……”他就不懂了,小小年纪,怎么杀气那么重,见谁杀谁呢?连大宗师都敢想!

    正当他准备劝一劝的时候,只见赵思洵撇了撇嘴道:“算了,怕是舅公也没这个实力。”

    他心有不甘,心道啥时候造出个狙击来,秒了那臭和尚,给自家宫主报仇!

    而罗之鸣听此却松了口气,说实话,他有点怕了这位,每一个大动作都在考验他这条老命。

    罗之鸣一走,赵思洵看着手里的庆功宴帖子,皱了皱眉。

    高山道:“殿下,最好让乌前辈跟您一起去。”有大宗师坐镇,便更有底气,就算那些主张将赵思洵送出去求和的,也不敢随意说话。

    赵思洵自然也清楚,可是……叶霄那里怎么办,快十天了,还没醒呢。

    他想去看看,又怕泄露踪迹,只能按耐住思念,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最终他睡不着,那别人也别想睡了,半夜三更拿着埙跳上屋顶,呜呜直吹。

    一处相思两处闲愁,我的情郎啊,什么时候出现在我面前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也不说,等下一章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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