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陷阱 百川入海,不复西归,山海之剑!
丝竹乐响乍开, 有凌波仙子从天而降,轻轻落入堂下水中高台之上,回首不见容貌, 一张由七彩稚鸟尾羽所构成的面具遮挡了半边脸,腰肢缠蔓,身上轻纱难蔽体, 隐约可见胸膛, 众人瞪大眼睛, 发出重重惊叹。
就是赵思洵都惊讶, 那居然是个少年。
没错,女子虽妖, 却不及少年之媚,女子轻柔, 但这少年却是柔中带刚,体态颀长, 舞姿更具视觉的冲击。
倾歌舞月,男女皆有, 单论美貌, 总归是女子更胜一筹, 然今晚,整个花楼却因这名少年哗然。
赵思洵看得津津有味, 从纯欣赏中来看,这舞才够辣够劲。
然而他身后的十九却蹙起眉,眼神转冷。
另一处包厢内, 有两人面对面坐着, 向来不对付的两兄弟这段时间时常坐在一起, 像极了大庆的安王和靖王。
“好戏还没开始, 且等着。”正武王端起酒轻轻抿了一口。
善平王环顾周围,笑道:“三弟真是大手笔,这日进斗金的地方也舍得放弃。”
“一旦离了京城,皇兄觉得这倾歌舞月还会属于弟弟吗?”
“此言有理。”善平王颔首,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莲花舞台上,微微皱眉,“不过这样做,若是让父皇知道,不管成不成,你我都没有好果子吃。”
正武王抬起眼睛,眼底带着一份嗤意,“赵思洵虽然看着没带多少人进来,可他的护卫全暗中在这花楼里,不想办法放松他的警惕,如何动手?既然都准备‘大逆不道’,皇兄还担心父皇的责罚,未免也太瞻前顾后了。”
善平王并不生气,抬手一拱,“三弟说的是,为兄受教,不过那位大宗师真的不在吗?”
“赵思洵回京之后,不管是进宫还是去其他地方,都没有他的身影,消息该是准确的。”正武王道,“但虎贲卫又岂是善善之辈,你我还是小心为上?”
正武王这么一说,善平王点头,两人抬起酒杯一碰,目光纷纷落在那厢房中,面露阴霾。
善平王赵嘉烨是皇长子,在望帝登基之前就出生,虽然母妃并非皇后,但他的外祖争气,如今已是当朝太师,手握重权,他从小被望帝寄予希望,较弟弟妹妹得到更多关注,一直觉得若非有正武王在,太子之位早已如囊中之物,没想到如今竟被一个夷妃所生的贱种给夺了去,怎能咽下这口气!
而正武王的母妃亦出自名门望族,可以说在后宫之中不管是地位还是宠爱皆无人能及。贵妃每每提起来,都悔恨不已,若是早在那贱人难产而死之后,就掐死了这对兄妹,也不会有这等事了。
正武王道:“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他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事以成定局,多说无用,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师祖愿意帮我们,也是一件好事。”
然而这话却让正武王更加轻蔑,“你当他是个好人?段平沙也不过是为了自己,为了清虚派罢了。杀了赵思洵,他才能坐稳护国仙师的位置,否则一代大宗师,还不是跟丧家之犬一样被父皇一脚踢开。”
善平王端起酒勾了勾唇,没有反驳。
没错,不过是互惠互利罢了。
也包括他们两兄弟。
若事败……
赵思洵开头还能看的津津有味,可当另一名穿着华丽的男子出现在舞台,两人眉来眼去,以无声舞蹈勾勒出一场巧取豪夺之后,就渐渐不对味了。
特别是隐蔽的角落还有一名和尚闭眸念经,啧,这是干啥呢?
高鼎这衰人,死了都这么阴魂不散的吗?
赵思洵眼里露出凶光,周围的纨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听到过某些传闻的大气都不敢出,放在姑娘大腿上,腰上甚至胸上的手都老老实实收回来,正襟危坐。
相隔千里,路途遥远,真实的消息难以探听,但是捕风捉影的风流韵事却极容易传播开去,特别是在有人心推动下。
楚岭立刻叫人来道:“究竟是谁让上的这种低俗之舞!污人眼睛!”
这简直就是在找死!
倾歌舞月的老板娘整个面如土色,瞬间跪下来直摇头道:“奴家也不知道,原本排演的不是这个舞,殿下……”
“还不快撤了!”
“是、是!”
然而老板娘还未跑下去,赵思洵却笑着摆手道:“别啊,来花楼不就是看这种低俗的淫舞?你难道还想看什么高雅的宫廷飞天?还早呢,按照发展,一会儿这和尚就该死了,也不知道杀他的人,长什么样?”
“太子殿下……”众人嘴巴发苦,眼睛都不敢往那妖娆的少年看去,就觉得那带着半边面具却跟指名道姓一样。
赵思洵当初既然该□□,就没在乎过自己的名声,他见众人冷汗津津,坐如针毡,摸了摸下巴,最终对十九勾了勾手。
十九俯身,“族长?”
只见赵思洵漫不经心道:“去,把那少年的面具给孤摘了,让我瞧瞧长相,希望他当得起这场舞。”
边上凑得最近的楚岭,咽了咽口水。
“是。”话落,十九的身影一晃,消失在原地,再看到她时,已经从厢房上的栏杆凌空起飞,轻轻一跃,便如鹞燕一般朝着三层楼下的舞台掠去,衣袂翻飞声中双手张开,落入两把匕首,瞬间一甩,便对着那少年的面具直刺而去。
舞姬或多或少有点轻功,毕竟要从高台上跳下来,否则跳不出好看的舞,可没想到莲月的功夫竟这么高!
少年似有所感,向后弯腰,将腰肢压低如同一弯新月,匕首从他的面前划过,没中!
但下一刻,十九的身影已经落到了少年背后,另一只手中匕首迅如闪电,划向他的脖子。
然而少年的功夫竟也不弱,腰肢一折一手撑地,从腰上摸出一把软剑,直接跟十九过起招来。
刹那间,匕首如寒光,软剑如缠蛇,双方你来我往打得难舍难分。
“这可比那软绵绵的舞好看多了,诸位觉得是不是?”赵思洵笑眯眯地问周围的纨绔。
舞台边上的恩客吓得大叫起来,顾不得怀里的姑娘一个劲地往后面退去。
“太子殿下,这……我等并不知情……”楚岭嘴巴泛苦道。
“跟你没关系,孤心里有数。”赵思洵拿起边上的一根筷子,点了点楚岭的胸口,示意他放宽心,但话锋一转又道,“但孤好奇,这背后安排之人会是谁。”
还能是谁,不是一就是三。
十九的武功虽然没到宗师,但在一流高手之中亦难逢敌手,特别是她不要命的杀招,一般人难以抵挡。
可惜,这个少年的路数竟与她有些相似,甚至是武功也在伯仲之间,十九拧眉,手中的匕首快如闪电,身影飘忽如鬼,越发凌厉,然而每一次都将碰触到那面具的时候,被躲开去。
边上传来尖叫声,再大胆的恩客也吓得放开怀里的姑娘远离舞台,姑娘们更是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地逃开。
再看舞台上,陪着一起跳舞,扮成高鼎和和尚的舞者躲得远远的,仿佛吓傻了一般,不敢动弹。
赵思洵放下酒杯,脸色不太好看,直接道:“聂冰,你去助她。”
聂冰皱眉,有些犹豫,“殿下,那您身边……”
“怕什么,不都在这里守着吗?”
聂冰闻言只能应是,吩咐手下道:“护好殿下!”
“是。”
那少年的武功再出色,在两人合力之下终究还是被擒住了。
十九将他的面具一摘,抓住下巴抬起脸来,对着赵思洵的厢房。
众人大着胆子瞪大眼睛望过去,心道果真是绝色,接着下意识的往赵思洵脸上看,不由一惊,长得居然还挺像,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又立刻低下头来,不敢多言。
赵思洵一见便挑起了眉,之前光看一个下巴,他就觉得轮廓挺像自己的,心说那两位为了引起他注意真是费尽心机,手底下的能人异士怕是都放出来了。
既然如此,总不能辜负他们的期待。
赵思洵的目光瞥了一眼高山,高山点头道:“您放心,都安排好了。”
于是赵思洵起身,出了厢房,一步步走下楼梯,到了舞台前。
赵思洵看着这少年,歪了歪头,面露好奇,“你这是天生长这样,还是易容的?”
少年低着头没说话,十九的手指毫不怜香惜玉地在他的脸上摩挲,作为其中翘楚,她很快发现了端倪,回答:“族长,是易容的。”
赵思洵双手一拍,“就说,孤这张脸,若非上辈子烧高香,老天爷眷顾,一般人长不出来。”
话虽这么说没错,不过如此自卖自夸,吹嘘自己的容貌,实在有些令人无言以对。
那少年见他毫无怒气,不由地抬起头问:“你不生气?”
“孤为什么生气?你这演得其实不错,长相也算走心了,勉强相似。”他顺手从身旁的高山腰下扯下钱袋子,从里面挑挑拣拣找出一块碎银子,丢在了少年面前,“赏你了,就是气质这一块儿没拿捏好。你想,高鼎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再漂亮也不过是一副皮相,孤要是像你那么勾引,早就被他弄死了。”
赵思洵朝身后一摆手,自有手下端来一把椅子,他施施然地坐下,很认真地继续传授,“下次扮演的时候得矜持一些,衣裳多穿点,孤就算是个可有可无的质子,那也是南望的亲王,你这样搞的跟秦楼楚馆的小倌似的,再好看的脸也白搭。”
众人:“……”请问这话是认真的吗?
少年愣了愣,看着那双明亮灿灿带笑的眼睛,脸上带着不可思议,“你真的不生气?”
“万事都生气,气不过来的。”赵思洵道:“幸好明都公主不在,不然非得将你锤成肉饼,还有我家那口子也不在,否则他一定会生气,他一生气就会削了你脑袋,你运气真不错。”
少年觉得他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你不杀我?”
“杀你做什么,只要你说出谁让你这么做的,我就放了你,好不好?都是替人卖命,身不由己,这感觉我懂。”赵思洵笑嫣嫣的,和善的不得了,“看在咱们交流愉快,还有相似的一张脸份上,就告诉我吧。你武功那么好,为两个缩头乌龟去死,也太不值得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好去处,怎么样?”
大概实在没想到会堂堂太子会是一个这样的画风,少年的眸光动了动,“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赵思洵说:“猜是猜到了,不得有证据才好动手吗?说不说?”
少年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点头,“好,我说。”
赵思洵瞬间笑起来,“乖孩子。”他双手背在身后,一根手指轻轻转了转。
少年看着他,慢慢开口道:“我的主人是……”
所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少年所吸引,全落在这舞台之上,想要听听那背后之人是谁。
而雅间中的两位则一同放下酒盏,目光充满了阴霾,眯起眼睛。
“正武……”
就是现在!
身后传来破空之响,赵思洵的眸光乍然锐利,一回头,就见到一左一右两个其貌不扬的楼中护卫对着他一刀一剑斩来!
来势汹汹,澎湃的内力仿佛将周围的空间都给扭曲了,竟是两个宗师!
在那一瞬间,凭赵思洵的武功是躲不过去的,而他仿佛被吓住了一般也没有躲。
跟着下来的纨绔公子们,包括周围看热闹的恩客姑娘都纷纷尖叫起来,似乎害怕看到赵思洵血溅当场的血腥画面。
然而此时,一柄雪白的浮尘划过众人眼前,在刀剑到来之际恰好挡在赵思洵的面前,浮尘碎裂,却露出里面的锋芒。
百川入海,不复西归,山海之剑!
见此,正武王和善平王瞬间起身,震惊,“曲怀!”
世人皆知,夷山族大宗师乌铎铸有两把名剑,青云和山海。
青云本是孟曾言佩剑,借于文书行者护韦太子入庆,乌铎杀了前者将剑拿了回来,又让赵思洵赐给了他的侍卫统领聂冰。
而另一把山海就在曲怀手中,可相比握剑,这老太监显然更喜欢挽着一柄浮尘,一副超脱于世的感觉,没想到山海就藏在浮尘里,名字大气,可剑却是细长婉约。
曲公公换下大监的补服,难得穿如一个平凡的下人,混在人群里不起眼,谁都没发现他。
此刻他闪身到赵思洵面前,一把握住山海,对着那一刀一剑,迎之而上。
曲怀是太监,他的内功依旧是偏阴偏柔,与磅礴大气相差极大,即使释放内力也好似涓涓细流一般似乎并不强,只需抽刀断水就能将其震开。
可一旦交上手,才发现错了,能被称为近大宗师,曲怀的内力看似柔弱,但细流汇聚一体,不成河,却变成韧性十足的激流,百股激流如丝线一般缠绕上敌手的寸劲之地,就变成了令人恐怖的绞杀。
山海之名,并非山,亦非海,而是从山中流下的川水,经过织网一般的河道汇入海中的过程,于曲怀的功法恰巧适应。
只一交手,曲怀便以一人之力击退了这两人。
先机已失!
正武王看着这个场景,拳头攥得紧紧,面露狰狞,“父皇竟将曲怀派过来保护赵思洵!”
善平王亦是满脸怒色,他自嘲道:“虎贲卫,明都公主,封地,太子之位,现在连曲怀……我猜之前的逢场作戏亦是假的,父皇的确是最喜欢他!”
“为什么?”正武王不解,难道之前皇帝对他们的宠爱是假的吗?
善平王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还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有何意义?我们还没输,曲怀来了,说明那个大宗师真的不在赵思洵身边,我们还有机会!”
说着善平王对身边之人点头示意,“请道长们出手吧。”
曲怀毕竟只有一个人,他并非大宗师,想要像叶霄那般以一当十是不可能的。
手下身影一晃,立刻下去。
“不要再保留了,到了此时此刻,我们只能豁出来,倾全力杀了赵思洵!”
正武王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一挥。
作为南望势力最强大的两位皇子,背后亦有强有力的母族,他们笼络的高手也不少,今晚早就埋伏在倾歌舞月之中。
花楼再宽敞,场地亦有限,赵思洵不可能让五百护卫全冲进里面。
是以在曲怀与两位宗师缠斗的时候,又有数十名高手从四面八方跳出来,齐齐扑向赵思洵,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
“找死。”
赵思洵嘴角一勾,看着头上雪亮的刀剑,他抬起手一挥。
“砰——砰——砰——”
作者有话要说:
赵思洵:来,我的神枪手们,亮个相!
第122章 威慑(二更) 上枪,瞄准。
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花楼中炸开, 仿若惊雷一般,楼内吵杂的喊杀声顿时消音。
接着,几具尸体直接砸在赵思洵的面前, 兵器哐当接连落地,众人定睛看去,只见那些张牙舞爪的刺客身体还在抽搐, 但殷红的血从他们身下流了出来。
这一场景, 令所有人震惊地张大嘴巴。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刺客怎么忽然间重伤了?
“上枪, 瞄准。”
站在中间的赵思洵一手背后,在细微的卡啦卡啦上膛的声音中, 一手抬起,悠悠指向和曲怀还在缠斗的两位宗师, 好心地提醒道:“曲公公,回来吧。”
话落, 曲怀身影一晃,落在赵思洵身边, 同时那震天响雷般的轰鸣再一次响起, 这次更重更密集。
是的, 曲怀终于看清了是什么东西。
只见夷山王府的侍卫手中各端着一把黑灰,长柄的奇怪武器, 单眼瞄准,不似弩.箭,却比弩.箭威力更强大, 那瞬间射出的子弹肉眼根本不见, 速度之快就连曲怀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
人说万箭齐发, 可穿宗师, 而此刻百枪齐射,还没意识到这些是什么暗器的两名宗师,即使匆忙内力外放形成护体之盾,也在爆发的密集子弹中瞬间碎裂,接着不出意外地被打成了筛子,步之前刺客的后尘,成为又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
砸落在地,震得周围万籁俱静,纨绔们跌坐在楼梯口,把着扶手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躲在角落的恩客和姑娘将尖叫封印在嘴里,死死捂住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这可是宗师……
曲怀站在赵思洵身边,紧紧地盯着地上两具尸体,又将目光移到了旁边依旧严阵以待,上膛并瞄准的侍卫手中,仔细地一寸一寸看着那把奇怪的兵器,暗暗倒抽一口凉气。
饶是见多识广,跟随望帝几经风雨的他,也不禁幻想,若方才赵思洵对着是他,会不会……再换成段平沙,梦曾言这些大宗师……
“我家舅公试过,这些子弹是突破不了大宗师具化象的。”一旁赵思洵弯了弯唇,往边上走了一步,躲开了刺客身下流淌出来的血,怕污了鞋底,接着平静地说,“但是宗师嘛,若是出其不意,数量叠加,这效果相当不错。”
侍卫们端着枪站在他身边,将他牢牢护在中间,保证连只苍蝇都别想靠近他们太子殿下。
赵思洵的目光一一扫过楼中所有人,所有角落,最后落在一处雅间厢房上,轻轻一笑,“还有要来试试的吗?清虚派不来帮个忙?”
此言一出,躲藏在角落中的人,暗暗后退,悄悄离去。
虽然隔了一个雅间,又有一楼和二楼之远,然而正武王和善平王却不由地往后退了一步,死死地盯着楼下的赵思洵。
他们的脚边是跌得粉碎的酒盏,还有酒液倾倒一地,是方才听到巨响之后惊吓所致。
他们咽了咽口水,额间和背后沁出了冷汗。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威力之大,生平未见。
霹雳门的炸.药吗?
但是炸.药需要引线,需要预先填埋,要点火,倾歌舞月是正武王的产业,根本不可能给赵思洵这个机会!
他们不得不联想到赵思洵回京之前特地去了一趟封地,原来竟带回来这种可怕的武器!
“夷山族……”
“赵思洵……”
这种东西显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造出来的,原来早在一年前这小子就在谋划了!
两人之前还心怀希望,踌躇满志,如今却心灰意冷,茫茫失措。
“清虚派呢?”忽然正武王一问。
然而清虚派与他们本就是互惠互利,如今曲怀出现了,那神秘武器的威力又足以震慑当下,除却段平沙,试问谁能抵挡地住?
可段平沙怎么可能露面?他们自然只能撤了。
意识到这点,恐惧和退缩油然而生,彼此对视一眼,从里面看了一个走字。
只是,来不及了。
曲怀的声音传了过来,“奉皇上口谕,宣善平王赵嘉烨,正武王赵永靖,即刻进宫觐见。”
这一道圣旨瞬间将他们钉在原地。
赵思洵啧了一声,斜眼一睨,“曲公公,您这就不厚道了吧?刺杀太子乃重罪。”
曲怀微微一笑,“您可以跟皇上商议此事,杂家只是奉命行事,包括保护您。”
“狡猾的老狐狸。”超思洵嗤声道。
至于这句话是在骂曲怀还是背后的皇帝,想必两人都不会反驳。
就说望帝怎么那么好心,让贴身大太监曲怀亲自出马,感情保护他的同时,还想保下这两个蠢儿子。
而且这俩蠢货到现在都不领情,躲在厢房里居然不肯出来。
他们难道不知道这会儿跟着曲怀走还有可能保下命来,自己偷偷溜走或者抵死不出,就只有死路一条吗?
赵思洵似笑非笑道:“看来曲公公猜错了,大皇兄和三皇兄不在这花楼里。”他的手慢慢抬起来,他身边侍卫也随着他的手势将枪口对准了过去。
曲怀下心感慨,又提了声音道:“两位殿下是要违抗皇命吗?”
“都说了,人不在里面,里面只有刺客,来人,瞄准……”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显然比曲怀的圣旨有用,正武王和善平王终于打开了门,两人一步一步走下去。
虽面色镇定,但步履看得出来有点艰难。
“好巧啊,两位皇兄。”
赵思洵笑吟吟地问候,仿佛聊家常一般。可周围黑洞洞的枪口却随着两位亲王的走动而移动,似乎只要赵思洵一个指示,就能将两人给当场射杀了。
“太子殿下。”曲怀提醒道。
赵思洵笑了笑,“放心,我的侍卫练了半个月的枪法,一般是不会擦枪走火的。”
那不一般呢?
曲怀对赵思洵的恶劣性子有了重新认识,不过此事望帝理亏,正武王和善平王刺杀在先,若赵思洵非要射杀两人,似乎也无可指摘。
两兄弟抖着脸皮走了下来,成王败寇,他俩不得不向赵思洵行礼,“太子。”
赵思洵没有回礼,只是深深地望着他俩,直到后两者头皮发麻,才悠悠道:“两位皇兄的运气不错,差点就步入大庆安王和靖王的后尘了。”
这轻轻淡淡的一句话,让两人额头冷汗津津。
“行了,既然不让杀,曲公公,那就赶紧把人带走吧,免得孤多看两眼生气,改变主意。”赵思洵脸上虽带笑,然笑意不达眼底,冰凉凉的刺骨寒冷。
哪怕早就有所预料,一切安排妥当,也打算拿这两个杀鸡儆猴,可他心中依旧恼火,目光落在舞台上的少年,眯了眯眼睛。
然下一刻,一把细长的剑划过那细嫩的脖子,那少年瞪着眼睛缓缓栽倒。
曲怀一甩袖子,轻声道:“倾歌舞月包藏祸心,谋害太子,全部拿下!”接着他看向正武王和善平王,“两位殿下,请吧。”说完,他冲着赵思洵抬了抬手,带着剑离去。
不远处,打成筛子的刺客尸体依旧躺在地上,染了一片血红,包括两名宗师,依旧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在赵思洵凉飕飕的目光下,正武王和善平王毫不犹豫地跟上了曲怀,恨不得走到他前面去,离这个可怕的弟弟远远的。
“殿下,就这么放走了?”聂冰问。
赵思洵回头,“那孤能怎么样,父皇亲自派人来了,还能不给面子吗?”
聂冰沉默下来。
“放心吧,孤为了他的父子情分如此委曲求全,他怎么着也得补偿我。走,收枪,回府。”
“是。”
赵思洵手一挥,在簇拥之下缓步离开倾歌舞月,不过他之前,回头对楚岭招了招手,“楚公子。”
“太,太子殿下……”楚岭及诸多纨绔胆战心惊地走到他的面前,赔笑。
“今日让你们受惊了,回头孤好好补偿你们。”赵思洵嘴角含笑,亲切地拍了拍楚岭的肩膀。
楚岭等人简直受宠若惊,欢喜道:“哪里,是我等招待不周,差点令殿下受伤,实在惭愧。”
赵思洵颔首,“都回去吧,别让家中父祖担心。”
“是。”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说我不厚道了哈,哈哈。
第123章 赔偿 但您儿子穷!
赵思洵回府之后开始拉清单, 对,虽然他没有任何阻拦,任何不满地让曲公公将人带走了, 可并不表示就这么算了。
所谓子债父偿,这份委屈和损失都得从望帝那儿要回来,他洋洋洒洒写了一本奏折之后, 就等着宫内召见, 他就不信望帝能挨到明日早朝。
果然, 临近子时之时, 宫里来了消息。
话说得很好听,若是太子殿下歇息了, 明日早朝之后觐见也是一样的。
那当然是不一样,赵思洵精神抖擞, 直接进宫。
他走进昭阳殿之时,太医正从里面走出来。
赵思洵一把拉住其中一个尚显年轻的小太医, 挑了挑眉,后者不动神色地笑了笑, 轻轻摇了摇头, 就脚步不停地走了。
这位小太医是辛太医的关门弟子, 这些年替赵思露治伤的时候,都是他在辛太医身边打下手, 自然跟赵思洵也比较熟悉。
如今辛太医年纪大了,一般疑难杂症他都懒得搭理,都是让小徒弟出面的, 而赵思洵高居太子之位, 彼此互利, 行个方便, 哥俩自然就更好了。
心中有底之后,赵思洵再看望帝这单手支着脑袋,一副心力憔悴的模样就觉得虚假。
啧,装模作样,孤家寡人给谁看呢?
“幸好,露露跟着舅公闭关了,不然,两位皇兄这样身上没让她锤出个窟窿来,都说不过去。”赵思洵声音随着脚步声传进去,接着站定行礼,“儿臣见过父皇,万岁圣安。”
圣安两个字就颇具讽刺了。
望帝放下手,看着这儿子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一副自作自受的模样,原本被那俩混账气得发疼的胸口又隐隐作痛,没好气道:“装都不装了?”
“谁遭到兄弟刺杀,差一点进鬼门关了,还有兴趣装下去,父皇,您对儿臣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吧?”赵思洵皮笑肉不笑道。
“有底气,说话都不一样了。”望帝冷冷地看着他。
“儿臣不是底气,是怒气。今夜,您要是不能给我一个说法,儿臣就赖在这儿不走了,您明日也别想上早朝。”赵思洵说着往周围看了看,“偌大的一间宫殿,怎么就连一把凳子都没有?”
曲怀在一旁听着,忍了忍笑,朝边上的小太监示意了一下,“给太子殿下搬把凳子。”
望帝听着看了曲怀一眼,似乎在问谁准许他坐了?
多年老伙计,也没什忌讳,曲怀回首一笑,似乎回答,您难道还能让苦主站着?这位怕是更不会善罢甘休了。
望帝于是撇开了眼睛,懒得多说。
椅子搬来,赵思洵没忙着坐,而是从怀里抽出一份奏折,放在了望帝的案桌上。
望帝看了一眼,皱眉问:“写了什么?”
“回父皇,儿臣想来想去,让您严惩两位皇兄似乎不现实,可让我随意放过我又不愿意,争执起来还影响咱们的父子之情,所以不如改为赔偿吧。”
这话有点意思,望帝拿过来看了看,接着安静的殿中传来一声冷笑,“洵儿,你觉得这不会影响你我的父子之情?”
赵思洵笑了笑,“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一不让您杀子,二不让您断绝父子关系,三免了朝堂后宫的诸多求情,有何不好?儿臣觉得自己真是太孝顺了,就见不得您为难。”
那张嘴啊,全天下都没有比他更伶牙俐齿的了!
望帝看着赵思洵那一脸真挚的模样,恨不得拿起这份奏折砸他脸上。
曲公公侧了侧脸,对那份折子有些好奇,“皇上……”
“你看看。”
折子飞了过来,曲公公一把捏住。
然后他惊讶了,也终于见识了什么叫做狮子大开口。
曲公公将折子放到望帝的桌前,站到一边,目光放空,表示自己一个太监,没资格置喙。
“两座铁矿,两座铜矿,一座银矿,一座金矿,你怎么不干脆把朕的国库税收一并也给要过去?”
赵思洵无辜道:“这话说的,儿臣哪儿敢?”
“不敢,金银两矿,国之财政,你不是开口了吗?”望帝怒道。
“这话您可别糊弄儿臣,两位皇兄的封地内不就是一座金,一座银吗?儿臣的封地内,屁都没有,要矿还得从妹妹的封地取,厚此薄彼了吧?”赵思洵埋怨道。
望帝这回听出味道来了,他端过桌边的茶,悠然喝了一口,笑骂道:“堂堂太子,就盯着这三瓜两枣,说出去岂不是笑话?”
赵思洵撇撇嘴,“三瓜俩枣?那您倒是给啊,儿臣手头上正缺钱呢。”
“霹雳门,这些年给你赚的不少吧?”
提起这个,望帝是既恼怒又骄傲!
恼怒,是因为赵思洵扮猪吃老虎到他头上来,作为南望皇子,他想买炸.药用于军事这小子都不肯搭理他!明明手里有势力,藏得严严实实,生怕让他知道一丁半被占了好处,如此没有信任,简直不孝!
而骄傲……那还用说,在他眼皮底下,小小年纪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创立那么大门派,这就不是普通的能耐,跟逆天差不多了!放眼天下,能做到这份上的,也就只有赵思洵,作为老子,他相当自豪。
当然,望帝在知道之后,一直忍到现在才提起来,也是因为赵思洵翅膀硬了,底气足的缘故,否则以望帝的行事作风,早就从赵思洵手里接管霹雳门了。
虽是天家第一父子,但信任比纸都薄。
赵思洵随意敷衍道:“小打小闹而已,全投在这些枪支弹药上了,也就勉勉强强地造出一千支而已,恰好装备我手上的一千名府兵。”
总之一句话,想打主意,没门。
此言一出,望帝的目光看了过来,“你哪来的一千府兵?”
赵思洵惊讶道:“那五百虎贲,您不打算给儿臣吗?金口玉言……”
“朕只是说先考虑考虑。”
赵思洵见他卖着关子,笑了,“原来您觉得不值啊,行吧,今个儿头一次亮相,震慑效果不错,总有江湖人士慧眼识人,愿择良木而栖,凑个五百不困难,儿臣自己培养便是,就是……”他拖着长音,看着望帝幽幽道:“若是想要匀出来,给旁人配置的话,短时间内就不太可能了。”
望帝气笑了,“朕可是你爹!”
“但您儿子穷!”赵思洵理直气壮地顶回去。
望帝顿住。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钱我怎么打造兵器?”赵思洵哼哼两声,满脸为难,“您当儿臣为什么创立霹雳门,还不是因为夷山族有这一群嗷嗷待哺的老弱病残,光靠宫里头那常常被克扣的份例,一年都见不到几次影子的赏赐,别说要养活夷山族了,就是让我妹妹好好练武都够呛,伤药都是我东求西求,求来的!”
赵思洵其实不太愿意说这些,可看望帝这副跟他斤斤计较的模样,顿时来气了。
“过往这没爹没娘的艰苦日子,儿臣本想随风过去,可如今想来,明明我是有爹的!您还记得一年前您第一次想起我来的时候,问我心中有没有怨气,那当然是有的,只是那时候胳膊拧不过大腿,不敢说而已,怨气老大了!”
忽然间听到这话,让望帝愣了愣,接着他的眼神意味不明起来,语气微妙道:“如今你倒是敢说了?”
若是一般人,这会儿该心中发颤,知道自己口无遮拦杨引起帝王猜忌,但是赵思洵却大胆地反问:“那您想听吗?”
曲公公垂下头,抚摸着自己新得的浮尘。
望帝没有回答,他思索片刻之后,淡淡道:“你说。”
赵思洵点了点头,“遵旨。”他深吸了一口气,正待开口之时,又问:“要不要让太医待命?”
曲公公垂下的脸上,嘴角勾了勾。
望帝冷冷地说:“不必,朕龙体康健。”
赵思洵却疑惑道:“可刚还传了太医呢。”
望帝脸一黑,“你到底说不说?”虽然不高兴,单被之前的科插打诨之后,倒也消了那股君臣父子之间的微妙感。
“说说说,生什么气,听着啊!”赵思洵清了清嗓子,起身在殿中转了一圈,然后道,“人都说十根手指有长短,但毕竟十指连心,总会心疼。可儿臣见过偏心的,就没见过您这么偏心的,好吃好喝轮不上,背井离乡去送死的时候倒是记起我来了,您扪心自问,这是人干的事?若非长得跟您有那么点相像,儿臣都怀疑不是您亲生的!”
“放肆,你这是骂朕还是骂你娘?”望帝怒道。
“那换位思考一下,您若处在儿臣的境地难道不会有这种猜测?还是您觉得您演技特别好,一点都没露馅?”
望帝一听到这里,怒气翻涌起来,提高音量道:“所以,那时候就在看朕的笑话了,你能耐?”
赵思洵半点不憷,也跟着提高声音道:“我还不如傻一点呢!明明漏洞百出,我还得装作感动的样子,一边伤心难过爹不喜欢我,爹让我去送死,一边配合您演戏,照顾您的脸面,您知道我有多累吗?那时候我站在夷山王府的高楼上,想着干脆跳下去一了百了!可谁让我还有妹妹,还有母族要养,身后扒拉着一大家子,我不能这么一死了之,否则他们怎么办……”
说到这里,赵思洵的声音弱下来,眼睛也跟着湿红,他转过头,抬手抹了一把脸,最后闷闷地控诉着,“有您这么当爹的吗?”
最后的这一句反问,明明声音最弱,却直撞望帝的心肺,撞得生疼而酸涩。
再多的怒火,看到那强忍着眼泪又倔强的侧脸,也消弭了,望帝不得不承认,十八岁的少年,承担太多了。
这件事,只要他还有心,就永远愧疚。
他从鼻腔里哼出长长的重气,最终理亏道:“好了,朕知道了,你委屈,可太子之位朕不是封给你了吗?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事实证明,朕也没选错人。”
“那都是我用命挣来的!”赵思洵红着鼻子强调。
“是,我儿能干。”望帝最终还是安抚了他。
“那我要的矿,您都给吗?不要嘴里说着愧疚,结果就嘴巴上讲讲,真要补偿的话,早就变着花样给这给那了,还要儿臣可怜兮兮地求。”
望帝显然不想再被控诉一番,直接道:“给!”
赵思洵勾了勾唇,似有高兴,又似乎还想以此拿娇,便问:“包括金矿银矿?”
“银矿,朕可以给你一座,算是朕对你的补偿,但是金矿……”眼看着赵思洵又要发作,便头疼道,“也给你。”
瞬间,赵思洵露出了笑容,嘀咕了一句,“这还差不多,多谢父皇。”
被眼泪润湿的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特别好看,谁见了都得跟着愉悦。
望帝摇头,便问:“那兵器……”
赵思洵道:“儿臣让人带来了,就在门外,曲公公。”
曲怀走出大殿,带着高山进来,高山背后就背着这把长长的奇形怪状的武器,听说称之为枪。
赵思洵让高山卸下来放在桌案上,自己替望帝演示。
“这武器分为两部分,其一主体名枪,就是这个大件,其二,便是子弹。”他从高山手里接过一匣子子弹放在枪旁边,“用法很简单,将枪上的弹匣卸下来装入这一枚一枚的子弹,然后上膛,拉动上面的枪栓,使之处于待发射状态,犹如弓箭拉满……”
赵思洵端起枪,周围看了看,似乎在寻找可射击目标,最终曲怀一甩浮尘,往前一步点了点头。
赵思洵嘴角一抽,“怎么一个个这么喜欢用身体挡枪?曲公公,不怕受伤啊?”
“若不知其威力,今后如何保护皇上?”曲怀道。
“行吧,往你的右手三寸之距,您可要接住了,我数到三。”说着,赵思洵后退到十米之远,一直在墙根之下才停下,“一、二、三……”
“砰——”
一声巨响,惊得望帝差点摔了手边的茶盏,整个人处于紧绷之中,护驾两个字已经到了嘴边,又生生给咽了下去。
在一股硝烟味中,几人的目光不由地看向曲公公。
时间太短了,距离太近,即使曲公公早有准备,也差点握不住这枚子弹,强劲的内力凝聚在他的手上,那是瞬间爆发出来的力量,子弹还在旋转带动空气的气流,似乎试图穿过这层内力屏障,但最终释放完动能被曲怀一把握在手里。
门口响起了一阵骚动,有禁军跑动之声传来。
“皇上!”张昊的声音中带着着急。
“朕无事。”望帝胸口起伏,强自镇定道,“张昊,你进来。”
“是。”
张昊进门就看到曲怀收敛内力,将一枚椭圆形的东西放在桌上,结合随赵思露前往夷山迎接赵思洵的手下所言,他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忍不住问:“公公,怎么样?”
曲公公凝重道:“六层的内力。”
张昊暗暗心惊,果然。
望帝看着那枚子弹,重重吐出一口气,然后道:“洵儿。”
“儿臣在。”
“你还想要什么?”
赵思洵唇角一扬,“那儿臣就不客气了,除了五百虎贲之外,我还要三千府兵!”
对于善平王赵嘉烨和正武王赵永靖的处置,赵思洵没置喙过一句。
不过望帝不是个拎不清的皇帝,他很清楚,刺杀太子未遂,若是不加严惩,底下的儿子有样学样,必然会给南望带来层出不穷的麻烦。
是以,第二日朝堂,善平王和正武王身上的爵位被撸了个干净,连同封地一起尽数收回,并贬去西南,东南边界,非大赦不归。
其中金银两矿赏赐了太子,用作补偿,又添了数座矿脉,确保夷山武器的打造。
同时,后宫中贵妃受儿子牵连遭贬为嫔,朝堂上,太师一样因为外孙罢免了官职,可以说,望帝为了巩固赵思洵的地位,掀起了京城最大的一浪,打翻了数条大船。
一时间,南望京城人人自危,只有赵思洵稳稳地坐在太子的宝座上。
他一千虎贲卫到手,各个配上了一套枪支弹药,遥看北方,如今只差一把天问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思洵:大猪蹄子,这大实话我想说很久了,麻烦心里头有点B数。
第124章 俱备(二更) 只要我在,他不能也得能!
此刻, 清虚派大殿,灯火通明,所有的长老包括弟子皆站在其中。
玉书真人听着段平沙的宣布, 整个人踉跄了一步,他缓缓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段平沙, 似乎想从师尊的眼里看到玩笑二字。
他想不明白, 明明几天前, 段平沙还在欣慰他的成长, 赞成他所主张的急流勇退,道衣钵可承, 怎么今日……
他张了张嘴,不敢相信。
然而, 大殿之前,所有弟子瞩目之下, 这又如何不让人当真?
玉书脑中一片空白,最终噗通一声跪下来, 恳求道:“请师尊收回成命, 弟子知道错了, 莫要将弟子逐出师门!”他双手伏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玉书是段平沙最看重的弟子, 倾囊相授,谁都知道他对玉书的厚望,后者而立之年成就宗师, 亦是门派的希望。
所有弟子见此面面相觑, 满头疑惑, 皆以为自己听错了。
逐出师门者, 素来是犯了不可饶恕大罪,可他们实在不明白玉书做了什么让掌教如此恼火,不仅断了师徒情谊,甚至连门内都不让呆了!
而且更让人惊讶的事,这么多长老竟没一个帮忙求情!
这就意味着此事已成定局,无可更改了。
玉书呆呆地望着段平沙,接着看向自己的几位年长师兄,面露恳求。
段平沙的弟子,论年纪也已经过了半百,甚至比段平沙都要老态,对于玉书这个小师弟,向来宽容宠溺,予求予于,从无二话。
可今日,一个个纷纷别开脸,不敢看小师弟崩溃的神情,只能摇着头,面露叹息。
只听段平沙道:“不必多言,贫道心意已决,既然你我志向背道而驰,就不必再做师徒,耗光情分。玉书,你没错,只是此刻清虚派与你格格不入,那便自请下山去吧。”
玉书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他愣住了。
段平沙再道:“清虚派历经磨难,传承数百,不仅有大舟破浪的勇气,更该有随波逐流的坦然,行至岔路,各走一方,并无错误。若门内亦有此想法,自可跟着玉书离去,贫道绝无阻拦。”
此言一出,弟子们窃窃私语,惊讶之声不绝入耳。
而玉书也终于渐渐明白段平沙的打算,这位掌教虽一意孤行,决定赌一赌那未来无需缥缈的无极之途,却也害怕无功而返,将百年清虚毁在自己手里,是以壮士断腕,逐出玉书,给清虚派留下一点星火传承。
若他成功,自可再有师徒相会之时。
玉书听出弦外之音,怔怔地望着师尊,只见后者对他浅浅而笑,其中期许之意不言自明。
“师尊……”他的眼眶瞬间湿红,落下泪来,他跪在地上,悲哀如浪潮淹没,肩上则扛起了无形的沉重压力。
他无法再任性,也不再乞求段平沙收回成命,最终只能再一次深深磕头,“弟子遵命,望师尊保重!”
“唉……”段平沙闭上眼睛。
接着玉书向自己的师兄师叔叩首,“诸位保重!”
几位头发见白的师兄们不舍道:“小师弟……你也保重。”
玉书最后一个磕头面朝殿外,对着清虚山无声一叩,接着他站起来,拿起剑默默地走出了大殿。
第二日,清虚派掌教将关门弟子逐出师门的消息,不胫而走,同时亦以祈福之名关闭山门。
赵思洵看着赵思露缓步走出密室,目光不由地落在她双手捧握之中,一张黑色的厚布上躺着一把剑。
黑黝的剑身,映照着火光,让锋利的剑刃染上一片红痕,仿若擦拭不去的血迹。
明明此刻的天气已经转暖,但看到这把剑,只觉得又处在寒冷的冬季,站在雪山上,被雪花的冰寒激出了鸡皮疙瘩。
赵思洵仿佛听到了微弱的颤动,一下一下,富有韵律,如同的脉搏跳动,不是他的,不是赵思露的,而是……这把剑。
天底下唯一拥有剑心的剑——天问重铸了。
赵思洵终于明白,夷山族残存的典籍没有骗人,世上的确存在仿佛活着的剑。
赵思露将天问捧到了赵思洵的面前,轻声道:“哥,幸不辱使命。”
赵思洵缓缓地伸出手,洁白的手指想要抚摸剑身,然而指尖刚一碰触,一股阴寒幽寂便透过薄薄的皮肤顺着血管瞬间传递到了他的心脏,猛然一缩,他瞳孔震动,下意识地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这剑怎么这么可怕?”赵思洵惊讶地搓着手指,缓解那股麻冷和刺痛。
龙吟低颤在密室的通道中隐约传来,赵思露用手中的厚布盖上天问,解释道:“天外玄铁本就极寒,通过千锤百炼之后,更是将寒意发挥到极致,内力不深厚本就容易被它冻伤,哥,你还直接碰。”
“我咋知道这剑这么古怪,之前他断裂的时候我还把玩过呢,那时候多老实。”赵思洵心有余悸地看着这剑。
“断了的天问如同高手陷入沉睡,五感尽失,自然没什么反应,可重铸之后算是苏醒过来,脾气正爆着,为了抓紧时间,都没来得及安抚好剑性,舅公说不要轻易动它。”
赵思洵明白了,“敢情还是一把凶剑。”
“肯定的呀,天问历经三百年,在历代云霄宫宫主手里不知杀了多少人,饮了多少血,秉性肯定凶,所以也就嫂子这种境界才能制服,为他所用。”赵思露一边说,一边将天问用黑布包裹起来,一层又一层,足足裹了十层,成了一个大粽子,这才放心地往赵思洵怀里放,笑道,“好啦,我们可以去找嫂子了!”
赵思洵搂着剑,心情很是激动,恨不得转瞬间就到叶霄身边,不过他疑惑地看向赵思露身后,“舅公呢?”
赵思露道:“舅公在闭关。”
“天问不是已经铸好了吗……”说到一半,赵思洵顿住了,他忽然意识到,天问是三百年前倾全族之力才打造而成,三百年后断裂,却只有乌铎一个人来重铸,哪怕他是大宗师,哪怕还有一个赵思露帮忙,可终究太过吃力,更何况时间又紧。
“严重吗?”赵思洵抱紧剑,目光中带着担忧。
赵思露道:“内力枯竭,怕是赶不到云霄宫了,哥,我们得自己走。”
赵思洵点点头,“好,我们即可进宫。”
昭阳殿
望帝看着赵思洵,眉头深皱,“朕不明白,天问既然已经重铸,那即可派人送去便是,是生是死,是云霄宫自己的事,为何南望的太子要亲自走一趟?”
那是因为嫂子在那儿,赵思露在心里默默地说。
当然,这个时候若说出来,望帝别说放人,赵思洵的储君地位都得动摇。
“自然是因为儿臣的太子妃在那儿。”
赵思露:“……”她震惊地抬起头,看看父皇,又看看哥哥,眼中露出茫然,请问在她闭关的时间里,他哥除了让大皇子和三皇子被贬去西南酷热之地吃蚊虫以外,还干了什么?
怎么她爹这都不震怒,就……皱了个眉?
她惊疑的目光最终落在眼观鼻鼻观心的曲公公身上,满脸写着:师父,您给个提示?
曲公公把玩着胳膊上的新浮尘,当做没看见。
于是赵思露也乖乖地垂下头,也让自己不存在。
那头,望帝疑惑道:“你就这么肯定,云霄宫在四大门派围剿之下还能存活下来?”
“当然。”赵思洵道。
“何以见得?”
赵思洵眉眼弯起,欢快又轻松道:“因为早在夷山的时候,儿臣便送了云霄宫八船炸.药。”
望帝:“……”
昭阳殿内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赵思露最终还是往旁边挪了挪,一直挪到了曲公公身边,师徒俩凑一块儿沉默,生怕遭受池鱼之殃,得龙涎洗礼。
她觉得她哥真的是太得意忘形了,这都敢说。
“呵。”一声冷笑。
“呵。”两声冷笑。
最后望帝抬起手指,指着赵思洵道:“你最好给朕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你这太子也别当了!”气到极致,声音不高反而降,充满了危险。
他要点武器,要点炸.药,这小子推三阻四,翻陈年旧账,非得从他手里要到足够的好处才肯,结果到了云霄宫这里,二话不说就八船炸.药!
八船!
不是没钱吗?
这不挺大方的,嗯?
凭什么?就因为媳妇在那里,胳膊肘有这么拐的吗?
简直是混账东西!
赵思露听着这冷酷的声音,心下戚戚,很替她哥担心。
然而赵思洵却道:“不过是回礼而已,连聘礼都不算。”
望帝嗤笑,“回礼?”
“难道不是?您不会到现在还想不到,当初陪着儿臣出使大庆的那位大宗师,是叶霄吧?”赵思洵好以整暇地看着望帝,见人一愣,稍有不自在,便又将视线投给了曲怀,扬眉道,“曲公公,你给说句公道话?”
所谓池鱼之灾,赵思露还没殃及,他倒是先左右为难起来。不过曲怀毕竟是一代宗师,虽未回答,但一笑颔首也足够了。
望帝清咳了一声,埋怨道:“你也是,故弄玄虚,欺瞒朕,该当何罪?”
“您也没问过呀。”
“朕问了,你会老实回答?”
赵思洵想也不想地回答:“当然不会。”
望帝又是一声冷笑,“呵。”
赵思洵却幽幽看过去,“至于为什么瞒着您,还需要儿臣解释吗?”
“你闭嘴就好。”
赵思洵双手一摊,瞧,很有自知之明嘛。
望帝一簇怒火从心下烧起来,他忽然后悔立太子了,不对,一年前就不该选这臭小子,否则哪儿来的那么多憋屈!
他对赵思洵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之前是漠视暂且不谈,可当这个儿子开始崭露头角,露出野心和相匹配的能力之后,即使嘴上不承认,他也知道自己非常欣赏,目光不由自主地凝聚在赵思洵的身上。
他想弥补赵思洵缺失的十七年父爱,想笼络这个儿子,是以册封为太子之后便多有纵容,便是希望这个儿子能对自己坦诚一些,少些虚伪敷衍。
但没想到,给鼻子上脸,臭小子是真诚了,但说话也越来越没个忌讳,都没考虑过他爹的脸面!
“父皇消气,都是过去的事了,哥,你也不提了,好不好?”赵思露试着安抚一下。
望帝袖子一甩,哼了一声。
赵思洵眯了眯眼睛,心说大猪蹄子,没理就甩脸色,惯得你!
“行吧,回礼不回礼的不说了。可叶霄一路护儿臣安危,帮我斩了浪白帆,顺势让王天崇吞了水鬼道,又替我杀了高鼎,让天下大乱,接着阻挡三花,让宁娥上位称帝,这一系列……虽然您不知情,但儿臣却跟他息息相关,南望有今日也离不开他,所以,父皇,咱们想置身之外已是不可能了,儿臣给了这八船炸.药,便是希望云霄宫度过这次难关,将关系更紧密一些,只要叶霄挺过来,于情于理,他就得站在南望这边!想想释无天,想想前朝开国皇帝,父皇,这样的人物您不心动吗?”
云霄宫若真能度过这次危机,叶霄毫无疑问便又是一个至尊无敌。
他出现之地,所向睥睨,根本无人能挡,传闻中,第一个能成就无极的人便是释无天。
望帝被赵思洵说得有些心热,忍不住问道:“他能吗?”
“能!”
望帝眯了眯眼睛,看向赵思洵,后者挺起胸膛道:“只要我在,他不能也得能!”他说,“父皇,儿臣跟您打个赌,此行若他败了,儿臣这个太子不做也罢,若他胜了,这天下我便尽握掌中!”
作者有话要说:
赵思洵:集合,列队,上马,走,救太子妃!
第125章 厨房 先烧了,再被劈了,接着被淹了,最后……不能用了。
云霄城, 素有天山脚下聚宝盆一说,虽人口比不上任何一个大城池,但边境商贸往来却是格外繁荣。
在这里, 可以看到形形色色各种长相的人,甚至连遥远的克罗巴人都能带着货品穿越沙漠高原到达天山,与中原交易往来。
云霄城独立于各国之外, 前朝尚在的时候, 还会有官员驻守在这里, 可一旦分崩离析, 便再无宫门之人出入,此城彻底依托于云霄宫的庇护, 自然所有税收和额外进项也归其所有。
月于珠虽然身体不好,但是脑子灵活, 聪明能干,将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之外, 甚至组建自己的商队,将产业遍布整个中原, 听说连西域那边都有商脉。
所以, 论财富, 比起常年打仗的各国,云霄宫是盆满钵满, 富得流油,以至于叶霄挥金如土,对钱财毫无概念也没什么人说他, 因为实在太有钱了。
除此之外, 云霄宫在设立之初, 便有前朝开国皇帝所赠的各类功法典籍, 再加上三百年间收集而来,以及本门大宗师和宗师留下的感悟手札,自创或修复的秘笈,可谓比上陵学宫的书阁还要包罗万象,令天下武者向往。
云霄宫如同一颗璀璨明珠屹立在天山上,至今还未被啃食殆尽,完全是因为历代宫主太强大,拥有非一般的震慑力。
不过,即使如此,当无极功进入江湖,叶雪山试探突破无极的消息传开,终究还是抵挡不住旁人野心,走到了这一步。
四大门派齐聚云霄城,江湖掀起风浪。
谁都想知道,云霄宫面对此次危机,可否依旧屹立天山不倒,而叶霄又能否在四大宗师的围攻下,活下来!
云霄宫和云霄城虽只有一字之差,但并未在城中,而是在天山山麓之上,最高峰之下,与云霄城遥遥而望,背对着茫茫寒山。
对于云霄宫正式弟子来说,武功终究是第一位,他们所学的寒吟九章功法注定要在风雪中磨砺而出。
司空灵从外头急匆匆回来,大喊了一声,“宫主!”
赤鸿啃着羊腿吓得顿时一个哆嗦,没拿稳,就掉在了地上,他赶紧捡起来,一把藏在身后,然后左瞧右瞧地问:“宫主人呢?”
司空灵道:“我问你啊!”
赤鸿嘴角一抽,将身后的烤羊腿给拿出来,轻轻吹掉上面的灰尘,反问道:“他怎么可能在这儿,这是灶房!”
哪怕掌厨打扫得再干净,那也是油烟重地,以叶霄的讲究,打死他都不会踏进来。
司空灵木然道:“这两天他就在这里。”
“干啥?下厨?”
“嗯。”
赤鸿的眼睛瞬间瞪大,心说小师姐,你莫不是在诓我?
司空灵心累道:“他想学小师兄照顾月师姐,所以……”你懂的。
叶雪山为了老婆,练就了十八般技艺,赤鸿和司空灵一想到那副画面放在叶霄身上重演,顿时浑身一个哆嗦。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让大宗师不拿剑,改拿菜刀?
“这情情爱爱的威力有那么大吗,小师姐?”赤鸿心有戚戚问。
司空灵冷笑道:“我怎么知道。”
两个光棍,彼此对视之后,只剩沉默。
“那成功了吗?”赤鸿很好奇,做出来的东西能吃不?
司空灵道:“你今天来偷吃,没觉得这厨房不太对劲?”
“没啊,挺干净的,跟新的一样……”说完,赤鸿视线一扫,顿时默然,“重修过了?”
司空灵点头,“嗯,先烧了,再被劈了,接着被淹了,最后……不能用了。”
赤鸿嘴角一抽,这个结局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司空灵心累地不想多谈,“他人不在这儿?”
“不在。”
“行,我去别处找找。”
正说着,只见一抹白从远处翩然走来,司空灵一愣,“宫主?”
“嗯。”叶霄施施然走近,赤鸿赶紧把自己的羊腿丢进边上的菜篮子里,一时之间找不到擦手的,干脆背在身后,问,“你上哪儿去了?”
司空灵看他一手握剑,另一手还提了一个小酒壶,肩上落了雪,跟着问:“你去探望小师兄和月师姐了?”
“嗯。”
司空灵和赤鸿互相看了一眼,心里纳闷,平白无故的,怎么跑山巅上?
叶雪山和月于珠的墓碑在天山之巅,月于珠爱看云巅白雪,叶雪山便亲自在最高处挖了墓穴,等他死后,叶霄为他俩合葬。
若在有天灵,这夫妻俩就天天能看到日出雪景,而且天山之巅也无人打搅,实在是因为太高了,风雪肆虐,若没有宗师以上的功力,根本上不去。
叶霄也不是留恋父母之人,除了每年清明上去祭拜一次,平时里也不会去拜会。
今日……
司空灵忽然道:“这次云霄宫劫难,的确要让小师兄和月师姐知道,他们若在天有灵,也能保佑云霄宫。宫主不必紧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等弟子一定誓死追随,众志成城,不信云霄宫挺不过这次劫难!”
之前看叶霄下厨学音律,还以为胸有成竹,镇定自若,原来却是为了稳定人心装的,大敌当前,就算是叶霄武功再超群,终究压力极大。
这般想来,毁了厨房,扰宫内弟子清修,倒也能谅解了。
明明年岁不大,却要挑起如此重担,司空灵看在眼里,不由心疼。
“若真要怪,也怪我们不争气。”
怨叶雪山心无留恋,一走了之,留下年轻的儿子应对这虎狼之局,又怨自己不够努力,一直徘徊在近大宗师的境界,却始终无法突破。
叶霄顿了顿,道:“无妨,师叔不必自责。”
其实他忽然提着酒壶见叶雪山,倒不是为了四大门派围攻之事,而是在下了两天厨房之后,第一次产生了无法超越他爹的挫败感。
没错,叶雪山武功再高,叶霄都没觉得高不可攀,但这生活技能……他竟完全不开窍!他拿出比练武更认真的态度,但依旧学不会,甚至毁了灶房!
他不得不承认有些嫉妒他爹的天赋,这才上了山巅。
之前不懂珍惜,只觉得叶雪山嘴里的情啊爱啊,全是无用的废话,讨他娘欢心,琴瑟和谐的心计窍门,皆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没想到,当爹娘不再,可恨再想听这番真知灼见和人生经验,却是无从询问,只能在风雪中敬上一杯酒,以作后悔之意。
怪自己当年年少,太过自负,以至于做不到跟爹一样,让另一半完全离不开自己了。
赤鸿见叶霄微微蹙眉,露出一丝惆怅来,不禁也安慰道:“没那么糟糕,南望太子送了咱们八船炸.药,小笙正带着弟子在山下掩埋,谁敢来,就炸死他们!”
“你让他小心一些,这里是天山,动静若是太大,万一引起雪崩,云霄城就毁了!”司空灵道。
赤鸿点头道:“放心,这点小笙还是有数的,如今正好是夏季,天山脚下冰雪消融,咱就埋伏在必经之路上,来一个炸一个,炸得他们人仰马翻,哭爹喊娘,让他们想起天山就哆嗦!”
这个时候,就不得不赞叹一下智慧超群的南望太子了,面对咄咄逼人的四大门派,炸.药对人单力微的云霄宫来说简直是解燃眉之急。
而提起赵思洵,两人便下意识地看向叶霄,只见他眸光放柔,望向了南面,扬了扬唇角。
分开都好几个月了,叶霄虽然嘴巴上不说,但是冲他开始向叶雪山看齐,义无反顾地走宠妻之道就明白,他有多想念那位太子殿下。
“南望太子会来吗?”司空灵轻声问赤鸿。
赤鸿回答:“说让我们先走一步,那应该就是会来的。”
司空灵轻轻一叹,神情复杂,“其实这个局面,他不来更好。”
天山在大盛以北,南望在中原以南,赵思洵若来,得穿越三个国家,路途遥远不说,堂堂太子贸然离国,实在太危险了。
这时,叶霄收回视线道:“方才,师叔寻我?”
司空灵点头,“云霄城里汇入了许多江湖人,四大门派应该都已经到了。”
这并不意外,算着时间也差不多,叶霄颔首。
赤鸿纳闷道:“就这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还兴匆匆地来找宫主。”
司空灵冷笑道:“当然不是,云霄城里出现了怪相。”
“什么?”
“有人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赤鸿隐隐有一个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问:“练功练岔了?”
这时,叶霄道:“无极功。”
“什么!”
司空灵道:“没错,就是练了无极功,应该说是只练了下半部,还是最凶险的那部!”
赤鸿顿时恍然,“那姑娘没死吗?”
司空灵看了这俩,“你们当初既然没杀了她,就应该把她带回来看押。”
但如此说这个已经毫无意义,那时候对秀儿的厌恶,又不忍心下手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这才留有后患。
不过赤鸿纳闷道:“可满打满算不过才一年的功夫,怎么就走火入魔了呢?”甄长川和傅虹渺好歹坚持了二十年,要发作也没那么快,“对了,是哪家门下的?”
司空灵道:“还在查。”
而这时,有个笑嘻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阿弥陀佛,“两个是巫神教的弟子,余下的一个是凤凰教的。”
三人抬头,远远的见一个胖乎乎的老和尚跟个球似的弹跳过来,瞬间落在了赤鸿身边,鼻子嗅了嗅,接着跟胖狗儿似的凑向了菜篮子,从里面拎出了一根咬了半截的羊腿。
他顿时喜笑颜开,抹了一把嘴角,对着赤鸿合了一个十,“阿弥陀佛,多谢施主款待,贫僧就不客气了。”
说完,一口咬下,满嘴流油。
“大圆你个秃驴,那是我的!”赤鸿怒地扑过去就抢。
和尚别看胖,身材横向的比纵向长,但是灵活极了,一手拿羊腿悠闲啃,一手跟赤鸿过招,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直接激起了赤鸿的怒火,内力一放,气势如虹。
司空灵就看到这俩宗师为了一根羊腿开始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而那根可怜的羊腿飞了天,差点碰了地,被和尚脏兮兮的鞋面挑了一下,四只手轮番捏了一把,甚至还像蹴鞠一样在胸前被撞了几回……隐约中,羊腿儿的油腻味和香气似乎在运动中弥漫开来,更显入味。
司空灵抽了抽嘴角,回头看向叶霄。
只见叶霄眼神看似波澜不惊,但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目光落在那跟马上就要散架的羊腿上,幽暗深深。
终于,只见寒光一闪,雪亮的剑锋瞬间出鞘,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那引得两男争相抢夺的诱人羊腿顿时化为天边流星,香消玉殒,不知所踪。
那是用了强劲内力的!
司空灵暗暗一叹,果然。
没了羊腿,两人顿时消停下来。
赤鸿讪笑道:“宫主……”
大圆也摸了摸光头,“霄儿,咋还是这个脾气……”
叶霄深吸一口气道:“你俩更衣之后再来见我。”说完头也不回地收剑转向了屋内。
大圆是个酒肉和尚,跟叶雪山同辈,三天两头跑云霄宫蹭肉蹭酒,除此之外,他不杀人不亲自杀生,但很乐意为人分担杀孽,算是变相的洁身自好,勉强够得上得道高僧。
赤鸿和大圆和尚进屋的时候,叶霄正在擦拭他的剑,那雪白的剑刃,擦得锃锃亮。
显然,虽以剑气挑飞了羊腿,但叶霄总觉得沾染了一点羊腥味,不干净。
大圆和尚仔细一瞧,“这好像不是天问。”
赤鸿回答:“不是,这是夫人赠的剑。”
大圆恍然,云霄宫的掌门人一个个都是情圣,月冷桥没了夫人,独自拉扯月于珠也没再续弦,叶雪山就更不用说了,整一个妻奴,要不是因为想娶月于珠,武功都是三天两头地打鱼晒网,说不定还没赤鸿来得高。
轮到叶霄,瞧着这细心呵护的架势,显然也逃不开这个命运。
“所以,天问真断了?”
司空灵点头,“小师兄在的时候就裂了,跟呼延默打一架引起雪崩,宫主强行改道后,就断了。”
大圆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阿弥陀佛,雪山那家伙真是不靠谱,这不坑儿子嘛。”
赤鸿跟着说:“可不是,无极功那下半部早叫他拿回来,销毁也行,放外头万一惹事了咋办,他就懒得去,不肯下天山,你看现在,闹大了。”
说来说去,都是老一辈留下的债,祸及子孙。
叶霄将剑缓缓插入剑鞘,放在桌上,便问:“云霄城中之事,还请大圆大师详说。”
提起这个,大圆也是眉头一皱,胖乎乎的脸成了一团,他叹道:“贫僧也是在江湖上听到了消息才赶回云霄城,跟众多武林豪杰一样,看看能不能帮云霄宫劝住四大门派。江湖虽然强者为尊,可也要讲道理,讲正义,他们这般以寻仇为借口,名人眼里都看得出来为了什么。不过,如今却是麻烦了。”
“怎么?”
“贫僧有些私事,所以较温杜山掌门,波峰谷主,千童寺住持等几位德高望重的掌门人晚到了几日,等再去寻他们的时候,却发现他们犹豫起来。”大圆和尚说到这里,亦是头疼,“你们可知,四大门派曾言,无极功本不该归一门一派所有,该武林天下共得。”
“凭什么!”赤鸿顿时道。
“别吵,大圆,你继续说。”司空灵道。
大圆收敛了那副笑呵呵的模样,凝重道:“虽不知释无天究竟如何创立这门功法,但前朝开国皇帝将各门各派所相助的秘籍赠与云霄宫却是事实。四大门派的意思,就因为释无天集百家之长,融百家之精,这才创下此等神功,共享武林,也是应该。”
“放屁!”司空灵不等赤鸿说话,先自己骂起来,“就那些烂大街的所谓秘籍,也好意思拿出来说?怎么垂天问星,九重太玄这种心法就不肯拿出来了呢?这会儿来问无极功,简直不要脸!”
“所以,这几位被收买了?”赤鸿问。
大圆重重一叹,“说实话,若非贫僧在云霄宫蹭吃蹭喝好几年,说不准也两不相帮了。更何况,半部无极功流于江湖,有人练岔自爆……虽多是魔教分支,可终究还有名门正派弟子受不了诱惑练了。暂时无碍,可不稳的内力犹如危卵,见到这般残相,思及自身,如何不着急?贫僧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做选择。”
叶霄道:“多谢大圆大师,不过不管是否有人相帮,无极功我绝不会给。”
“对,就是不给!”
“一帮子强盗,做梦!”
赤鸿和司空灵一起附和着。
就知道会是这样,大圆和叶雪山交好,自然也了解点这门功法的利弊。
况且的确也没有给的道理,人家祖师爷自创的功法,后代弟子要练要舍也轮不到别人置喙。
不过……
“天问断裂的事,差不多已人尽皆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叶霄:可恶,居然无法超越!
叶雪山:笑死,当初我手把手教,你不屑一顾,如今悔恨当年了吧?
叶霄:爹,你可以托梦。
叶雪山:谢邀,人鬼殊途,勿CUE。
第126章 北上 热.兵器的残酷,比之冷.兵器更加无情。
天问作为镇派之宝, 从云霄宫诞生之初便存在,陪伴三百多年,就好比一个象征, 已经不单单只是增强剑客的神兵,更意味着气数。
这个时候断裂,又怎能不让人联想到云霄宫气数已尽?
前朝覆灭, 云霄宫是不是也该消散了?
叶霄即使天纵英才, 但面对四位大宗师, 他连天问都没有, 怎会有胜算?
世人歌颂称赞为正义献身之人,便是因为太少数, 更多的还是考虑到自己利益,能旁观不落井下石已是难得。
大圆想来想去都替云霄宫为难。
司空灵安慰道:“别急, 天问已经在重铸了。”
夷山族大宗师回归的消息,大圆也听说了, 只是他不看好,“那怕是赶不上。”
夷山族背靠南望, 有太子支持, 它便已经不单单只是江湖中人, 跟四大门派一样,背后都有宫门的影子。
对于南望来说, 云霄宫覆灭,北寒入侵并非是一件坏事,甚至是鹬蚌相争从中牟利的好事。
西越和东楚本就指望着北寒牵制大盛, 至于三花, 高燮一死, 他一直没有接受宁娥给予的国师之位, 铁了心要无极功。
牵扯到宫门,战争,朝廷,江湖人讳莫如深,更不愿牵扯其中。
“无妨。”叶霄勾了勾唇,“多谢大圆大师告知,不过我心意已决,不必再说。”
“唉,贫僧也不是来劝,就是……”大圆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局面显然他也插手不了。
最终他道:“老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霄儿,大宗师亦有不敌的时候,望你好好斟酌,三日后,他们就上山了。”
叶霄颔首。
赤鸿和司空灵也点头。
但显然,云霄宫的人就没有怕的时候,不然怎么阻挡北寒三百余年?
大圆能过来劝一句,也算是一份情。
“对了,贫僧还住老地方?”突然,大圆和尚问。
赤鸿惊讶道:“你不走吗?”
大圆莫名,“贫僧走哪儿去?”
“大敌当前,你好话也说尽了,消息也告诉我们了,不赶紧走,难不成还要跟我们同舟共济?”司空灵疑惑地问。
大圆闻言摸了摸光头,“这不废话嘛,贫僧就一个人,一条命,没那么多牵挂,白吃白喝蹭了那么多年,怎么着也得帮一把,虽然可能也帮不了什么……”
赤鸿一听,顿时喜笑颜开,一把搂着和尚的粗脖子,夸赞道:“谦虚了,绝对谦虚了,大和尚你好歹也是个宗师,比我弱那么一点点。”
大圆看向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赤施主,就算不是出家人也不得打诳语,上次比试,你把羊腿输给贫僧了。”
赤鸿不高兴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要不,再比一场?”
“三个羊腿儿。”
“行,就三个!”
“好,那现在去?”
“现在去!”
俩年岁加起来一百的宗师为了三个鸡腿气势汹汹地跑出屋子,实在令人看得有些无语。
不过这次司空灵懒得管他们,反而对叶霄道:“有大圆在这里,云霄宫的战力也算多了一分。”
然而叶霄却道:“你知道那半部无极功最吸引谁吗?”
“谁?”
“那些徘徊在宗师之下数年,却始终无法突破之人。”
此言一出,司空灵怔了怔,“那岂不是……”
叶霄冷笑道:“传我命令,明日起,关闭云霄城,凡是寒吟九章未突破第六层的弟子尽数前往城内,帮助疏散,转移安顿城中百姓,让他们暂时远离天山,躲避危险。”
这个命令并无不妥,然司空灵却沉默了,她说:“他们怕是不会走。”
“违逆者,逐出云霄宫。”
司空灵深吸一口气,“是。”
“驾——”
“驾——”
风从耳边呼啸,割得脸颊生疼,双腿骑在马背上,从最初被磨得破皮到现在麻木毫无知觉,赵思洵可以说这辈子再艰难,也没有这么辛苦赶路过。
但即使如此,他的目光依旧坚定,牵着缰绳的手握得紧紧,他遥遥地望着远处白雪盖顶的山脉,已经是视线所及之处,再遥远也有到的时候了。
一旁的赵思露紧跟着哥哥,第一次离开南望的激动心情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担忧。
两个月的路程,被赵思洵水路兼施,硬生生地缩短到一个半月,下了博洋湖,立刻马不停蹄地横穿大盛境内,一路赶往天山。
一千名护卫,每一个武功都比赵思洵高,在这样高强度之下,也已经露出疲态。
赵思露想劝赵思洵休整一下,可看哥哥的目光一直望着天山,一瞬不瞬,到嘴的劝说便咽了回去。
在船上,他们已经知道,各大门派已经齐聚云霄城,马上就要围上云霄宫了。
“驾——”
然而一千名骑兵进入他国国界,即使是盟国,处在战争之中,那也相当明显。
等绕过一个缓坡,看到前面高原之间断裂的峡谷通道时,赵思露忽然唤道:“哥……”
只见大盛军队正列阵等在了前面,卡住了通道。
这不停也得停。
“吁——”
马蹄高高地扬起,赵思洵抬起手,尘土如雾之中,一千名骑兵纷纷停止马蹄。
“收拢,保护太子殿下,明都公主!”聂冰大喝下,骑兵也同样列阵,将背后的武器端到面前,遥指对面军队。
大盛将领遥遥喊道:“南望太子,既然到了大盛,为何不拜见吾皇陛下,反而偷偷摸摸地带兵横穿我国,这不是做客之道吧?”
“孤自知失了礼数,深感歉意,不过事有轻重缓急,孤为中原之难而来,贵国陛下必能谅解,等到事情了结,孤自当负荆请罪,还请将军禀告贵国陛下,先行让道。”赵思洵跟着喊道。
然而很快对方喊了回来,“吾皇陛下交代,如此大事,还请前往粱都商议,届时你我两国共同出兵,岂不是更好?”
话说到这里,赵思洵沉下脸色。
赵思露皱眉道:“好歹是盟友,也是为了大盛,女帝怎如此不近人情?”
“这跟不近人情没关系,宁娥是知道我杀高鼎的事了。”
赵思露一惊,“怎么会?”
“没什么不可能,云霄宫被围,本该大盛最着急,可恰恰是我不远千里带兵来支援,你说为什么?”
“您跟叶宫主关系匪浅。”
“没错。”
之前宁娥不信是叶霄所为,因为高鼎之死,最得利的是高燮的两个庶子,最可能的是东楚和西越联手,结合利益牵扯,悲伤过度,她根本无法好好调查。
可如今东楚和西越被打得抬不起头,只能寄希望于北寒,这样看结果,这两国也没有得利,相反损失惨重。
宁娥当了皇帝,可动用一切力量查儿子的死因,有些细节,不明之处随着时间慢慢浮现出来,结合赵思洵风光成为太子,望帝甚至为了他将两个儿子都贬了出去,这份架势让宁娥心中生疑。
当赵思洵带兵偷偷进入大盛境内,企图赶往天山解云霄宫之围后,宁娥最后一点疑惑也消失了,她可以肯定,叶霄就是那个替赵思洵将惠明引走杀害之人!
没有这过命的交情,如何能让赵思洵冒这个险?
赵思洵扯了扯嘴角,“她现在,怕是恨不得活刮了我吧。”
“那现在怎么办?”赵思露问。
“没有办法,只能打。”赵思洵低声道,“聂冰,传令下去,备上手.雷,趁乱,我们冲过去!”
“是!”聂冰说着抬起了手势。
“露露,挡得住宗师吗?”
赵思露将背后的锤子给拎到手上,扬眉,“没突破之前我都不怕,更何况如今我也是宗师呢?”
没错,在见证了天问重铸,亲眼见识了千锤百炼第九层和几乎失传的铸心之术后,赵思露便迈出了宗师的那一步,突破了。
“好,冲了!”
大盛将军见此,回头道:“对方是不会束手就擒了,备战,以防他们孤注一掷突围!”
“是!”
话落,南望上千骑兵重新策马狂奔起来。
“架盾,架枪,上拒马!”
狭路相逢,勇者胜。
大盛将军选择的地方正好是一个卡口通道,再加上拒马阵,可谓死死地克制了骑兵。
他相信断了这一千骑兵的马腿,一定能够擒住南望太子,交给皇帝处置!
然而可惜,赵思洵这一千并非骑兵,而是由高手组成,装备了新式武器的护卫,看着距离在马蹄奔驰下快速拉近,不管是赵思露还是赵思洵,手心皆开始渗汗,但他们的目光却无比坚定。
忽然,聂冰喊道:“扔——”
天空中刹那间多了数不清的黑点,这并非箭矢,速度不快,仿佛扔石子一般,丢向了大盛军队。
有的被盾牌架住,然后滚落到了脚边。
“这是什么……”
有士兵疑惑地看过去,只见这如同小儿拳头大小,黑黝黝的石头上冒着一缕缕白烟,一股奇怪的味道弥漫开来。
明明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依旧产生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赶紧丢出去!”
然而大盛将军还未说完,“轰——轰——轰——”
接二连三爆破,在这山谷中炸响,回声震荡,地动山摇。
手.雷不大,威力不及后世手榴弹,但是如此密集,却依旧炸得大盛军人仰马翻,特别是,他们还堵在卡口处,高耸的岩壁受到爆.炸的冲击,终于不堪重负,岩石碎裂,纷纷从头顶掉落……
哀嚎声不断响起,那样的地形就是逃命都没处逃,很快烟尘四起,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中,大盛军损失惨重。
这等威力,实在令人心惊。
饶是早知道威力,可成千上百的手.雷放在一起爆炸,效果依旧令人心神剧颤。
“殿下……”聂冰内心火热,手心冰凉,不由地看向赵思洵。
“走!”
热.兵器的残酷,比之冷.兵器更加无情。
赵思洵上辈子就是在研发这些东西,比谁都清楚。
峡谷通道碎石满地,还有诸多残肢断臂,以及呻.吟之人,那位大将军不知在何处,一眼望去,阵型冲散,早已无力阻挡着千名骑兵通过。
赵思洵带着骑兵不费一兵一卒,很轻松地绕过巨石,重新奔驰起来。
然而,忽然耳后风声起。
“哥,小心!”话毕,赵思露飞身一跃,从马背上跳起来,扬起精铁锤,千锤百炼的力量发挥极致,对着来人猛然挥出。
赵思洵马蹄未停,回首望去,只见那灰头土脸的大盛将军的长.枪与赵思露的铁锤迎面相击,一声巨响,气浪在空中震开。
天底下的武功,能与夷山族硬碰硬的极少,同境界也就只有佛门金刚不坏才能堪堪抵挡,锤风所过,可谓摧拉枯朽。
曾经赵思露的全力一锤,便是号称宗师都无法轻易接下,而如今她已经突破了千锤百炼第八层,又在天问重铸中,亲身感受到了第九层的威力。她在武学的天赋和悟性,就是乌铎也自愧不如,面对这位大盛将军,毫无任何惧意,直接一锤砸下去,砸断了他的长.枪。
大盛将军落地,手腕垂下颤抖,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小姑娘。
他之前为了抵挡手.雷和巨石,动用了不少内力,方才对赵思洵的偷袭,已经用上了全部力量,却没想到被赵思露随意地挡下!
甚至,若果这个小姑娘愿意,还能杀了他。
“露露,不要恋战,回来!”
赵思洵的喊声中,赵思露将锤子一收,踏起轻功就飞回了自己的马上,马蹄一扬,便追上了兄长。
“哥……”
赵思洵的神情不见任何轻松,反而凝重地望着雪山方向道:“这一次,若是叶霄败了,我也别想回南望了。”
赵思露心中一凌,立刻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经此一战,南望与大盛便不再是盟友,而是敌人,除非……赵思洵死!
“嫂子一定能挺过去的!”
“嗯,我信他。”
作者有话要说:
呻.吟除了床上,就没有别的地方了吗?口口
长.枪这种兵器,哪里不对劲,为什么也得口口
第127章 天山 姑奶奶把铜板给你们准备好了,每人一个,出来放个屁,就赏给你们!
皑皑白雪覆盖连绵高耸的天山, 一望无际,入目苍茫。
只有远处依稀有座宫殿的影子,矗立在灰白之中。
“那里是不是云霄宫?”
此时节已是入夏, 天山山脉之下,难得没有落雪,反而天清云淡, 绿茵铺展, 视线可以拉的极远。
“对, 那就是云霄宫!”有人道。
云霄宫在中原边界, 又在高原之上,人烟罕至, 离武林太远,即使年轻人闯荡江湖也不会选择这个地方。
然而这里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宗师, 武林至尊,于是变得越发神秘, 犹如圣地一般令人向往,如今亲眼所见, 终有几分激动。
解下这座天下第一宫的面纱, 对于年轻弟子来说, 兴奋中亦带着忐忑不安,因为他们知道上山的目的。
当然, 若只是一门一派或许没有这份勇气,但四大门派,包括哪些被无极功吸引过来, 企图分上一羹之人一起走, 那份怯意自然也会跟着消失, 甚至变得理直气壮起来。
然而刚到云霄宫所处的山麓之下不久, 众人便停下了脚步。
一道深深的剑痕从碑界之中延伸,一路横断了上山之路,凌凌剑意凝聚于上,深深不消,警告着不请自来之人。
这并非是叶霄的剑意,而是云霄宫每一代宫主接任之时不断叠加留下的,上面已无任何威力,就算是稚嫩小儿触摸也不能伤其一分,但见之望而生畏,让人不敢造次。
“走。”
当然,这区区一道剑痕是阻止不了四大门派的,未曾犹豫,他们迈了过去。
天山的山是真的很高,哪怕山谷亦在高原之上,高地起伏的山脉相连,山顶沁着白雪,从这块界碑到达云霄宫大殿依旧还需要走很远,一路往上。
然而很快,他们碰到了一个山谷,不深,亦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尽头,微微凹陷如盆地的形状,镶嵌着一块好似巨大镜面的水潭。
天山的雪在夏日融化涓涓流入这片山谷,形成短暂的一片水镜,有水草嵌在水底,染上碧色,又有顽强的野花摇曳舒展在边沿,平静的水面映照的蓝天白云,若是踏上去,荡出涟漪,应当美如画卷。
天高地阔,这个地方本该用来欣赏的,可是此刻,没人有这个心情,因为对面——司空灵握着银枪星魄,赤鸿扛着重剑烈日,带着云霄宫弟子对峙在水镜的另一头。
每一个云霄宫弟子手里握着剑,冷冷地看着这一群不速之客。
司空灵的目光扫过对面的四大门派,讥嘲道:“人似乎不齐啊,孟大伪善,心虚臭道士,三花老秃驴,还有一个孤魂野鬼呢,不是说上门来讨饭吗?”她的声音运用上了内力,在水镜上空回响,“姑奶奶把铜板给你们准备好了,每人一个,出来放个屁,就赏给你们,缩在后面,算个什么东西!”
“哈哈……”身后的云霄宫弟子大笑,其中以赤鸿笑声最响。
“司空灵!”忽然一道剑光掠过湖面,带起水波直冲司空灵门面而来,后者不慌不忙地架起银.枪,内力一荡,往上一挑,轻松化解这道剑气。
“哪只狗在叫?”司空灵冷笑道。
只见对面走出一位老者,身穿儒衫文雅,手中拿着的却是一把戒尺,仿若私塾中的教书先生,他道:“司空长老稍安勿躁,莫要口出恶言,我等前来并非挑衅,而是想请与云霄宫商议。”
显然方才的剑气并非出自于他,不过这张脸让司空灵怎么看怎么不舒服。
“商议?带着一群人拿着武器要求商议?”司空灵气笑了,“我是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与人商量,态度要好,姿态要低,礼节要足,怎的,都说规诫行者一言一行恪守礼仪,你莫不是冒充的?刚是哪个孙子,到了我家门前还敢撒泼,滚出来!”
“司空灵,你出恶言在先,辱我师尊,怎不能出剑?”这时,一个中年男子站了出来,手中握剑,气势十足。
司空灵看见他,眉头深深皱起,半晌之后回头看赤鸿,“这人谁?谁是他师尊?”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会知道?”赤鸿理直气壮道,“无名小卒罢了。”
“你们呢?”司空灵只能问身后的弟子,几排的脑袋齐齐摇头。
“先报上名,你师尊是谁?”司空灵喊道,“别阿猫阿狗的什么都出来叫唤!”
“你……”那男子气得要死,这时,边上的一名女子唤道,“大师兄,别与她一般见识,这个女人,只会胡搅蛮缠。”
此言一出,司空灵望过去,眉头皱得更深,“楚江雪……不对,你是楚江清!”
“难为你还记得我。”那女子笑道,眼底可没有任何的笑意。
“当然记得,楚家双胞胎嘛,不过姐姐似乎资质更好一些,怎么,她死了,终于轮到你出人头地,特地来谢我家宫主替你扫清障碍?”司空灵讽刺道。
楚江清的脸色顿时沉下,恶狠狠地道:“叶霄杀我姐姐,此仇不共戴天,让他出来,今日我要为她报仇!”
“哈哈,天下谁不知道你们两姐妹跟个仇人似的,如今要报仇,报哪门子的仇?”司空灵可笑道,“再说,就凭你?”
“就凭我!”楚江清目光一凝,身上气势骤开,连同方才那名男子一起,有了一股令人心惊的气息。
赤鸿一见,脱口而出:“宗师……”接着他忽然意识道,“小师姐,我知道他是谁了,孟曾言的大弟子洪明,资质最差,年纪不小,始终突破不了宗师,所以籍籍无名,没想到他居然也突破了!”
司空灵面色已经凝重,“楚江清也是。”
“这……”
司空灵的目光一一凝视过去,不只上陵学宫,连同清虚派,万佛寺为首的几个,也细细探查,终于,她明白了,嗤笑起来,“竟被宫主言中了,一个个的,原来都这么不要命!”
“少废话,让叶霄出来,当初杀我师兄师姐的仇,今日四大门派皆在此地,让他给个交代!”
“没错,算我一个,我要给师伯报仇!”
上陵学宫,清虚派一个个站出来。
司空灵将枪往地上一杵,冷笑道:“交代?自不量力群起而围,以九对一还被反杀,不怪自己武功不精,心思歹毒,倒是怪旁人没束手就擒,杀得太干脆!啧,这副嘴脸,赶紧往前面镜子照一照,看看自己有多尖酸刻薄,丑陋吓人!想干什么直说,都到这个时候,还扯什么犊子,虚不虚伪!”
“阿弥陀佛,江湖规则,不过快意恩仇,若我等寻仇不过,亦被反杀,也无话可说。”万佛寺的和尚淡淡道。
“那就来!”赤鸿往前一步,将重剑盾在地上,气劲随着内力震荡开,水镜波纹漾漾,无风自成浪,“就凭一些境界不稳定的虚假宗师,也配见我家宫主,有本事就上,老子一个打十个不带眨眼的!”
实打实地靠自己练出来的内力和境界,厚实稳重,扎实不虚。
而靠无极功强行提拔的内力冲破的境界,好比这水镜,稍微丢块石子进去都能破坏了平衡。
众人彼此互相看了看,赤鸿的武功虽然不敌司空灵,却也是成名已久的宗师,一手灼雪裂日,可谓打遍天下。
“看什么看,说你俩呢,不是来报仇吗,老子当日就在现场,有本事来!”赤鸿举起重剑,剑尖对准了楚江清和洪明。
这对师兄妹是新晋宗师,苦练多年,却怎么也过不了这个天堑,是以当有无极功下部放在眼前的时候,他们只是一番犹豫,最终还是咬牙练了。
没想到无极功当真是武林第一神功,内力增长之快,不过半年就突破了桎梏已久的境界,成为梦寐以求的宗师。
见赤鸿如此挑衅,他们顿时眼神发暗,握剑的手指节泛白。
然而练武多年,早已过了天真的年纪,就算已成宗师,却也知道单独对战赤鸿,毫无胜算。是以面露犹豫,未曾应答,反而一同看向了规诫行者。
这位老人是既文书行者之后,上陵学宫最强的供奉,亦是近大宗师的实力,今日上陵学宫除却孟曾言,显然他说了算。
这一场比试,若是输了,必然对四大门派的气势有所打击。
“还是让老朽……”
“一个不敢,那就两个一起上!”赤鸿嚣张的话忽然传来,他轻蔑道,“这要是也不敢,赶紧滚下山,找个沙坑将自己埋了,银样镴枪头,混个屁的江湖!”
此言一出,这对师兄妹脸色瞬变,二话不说,纷纷拔出剑,轻功一起,轻点碧池水镜,遥遥对着赤鸿刺过来。
“还算有点骨气。”
赤鸿大笑一声,拿脚尖一踢烈日剑尖,顺手抡出一轮圆日,脚下重重一踏,凌空飞起,粗暴又蛮横地对着两人劈下去!
“铮——”
剑颤长鸣,平静无波的水面受气劲影响排出浪花,露出浅浅的池底和一道深深的剑痕。
赤鸿的重剑与夷山族的千锤百炼类似,皆以举重若轻的力量来压制,最不怕的便是硬碰硬,明明是两人,洪明和楚江清见到赤鸿的那一剑便立刻一触既开,不敢与之硬抗。
赤鸿一脚踩在水中间,任由水面没过他的小腿,洪明和楚江清分立两边,蜻蜓点水,死死地盯着他。
“两个人还怕?”赤鸿嗤笑,“这宗师也未免太虚了吧,接好喽!”
话落,他迈开脚步,淌水奔跑起来,重剑烈日剑尖垂下触水底,划拉出一道深深痕迹,对着洪明就冲了过去。
灼雪裂日,看似热烈,却也是寒吟九章的演变。
天山的太阳总是朦朦胧胧,被风雪遮掩,而赤鸿的剑,将周围的风雪寒气尽数抽取消融,凝聚于重剑之上,让太阳有短暂的明亮,而当他劈下来的时候,剑上的寒气瞬间自剑尖流泻,与它相触,不管是人还是兵器,立刻被寒气所冻伤,而冷到极致,生出冰凌,将天空的太阳一分为二,故而得名。
他的剑,一般没人敢碰!
“大师兄!”楚江清见此,立刻脚踏星辰,与空中回旋,流星倒挂,凝聚出三道剑影,只听剑鸣低吟,“去!”
上陵学宫的垂天问星直冲赤鸿脑后而去,逼着他回挡。
然而赤鸿根本不管身后的剑影,大开大合的重剑砸在洪明面前,潭水飞溅,瞬间成冰,将洪明困在其中,接着抡起烈日,重重地砸在匆忙抵挡的洪明身上。
这股蛮横的力量根本不是洪明所能挡,冰碎人飞,剑落地,被拍飞的洪明正好对上楚江清的垂天问星剑影之上,三道剑气入体,于空中一顿,接着直直砸入水潭中,溅起浪花。
“大师兄!”
楚江清二话不说跳到洪明身边,慌忙将人从水中捞起。
洪明被楚江清穿了三个窟窿,血水晕开在水面,污了一池碧波,不过好在,皆不是要害,尚有一息存在,只是脸色青白,有冻伤之势,而嘴角渗血,被赤鸿重剑一砸,又有内伤。
总之,挺惨。
“赤鸿!”楚江清眼中冒火,怒瞪过去。
赤鸿将重剑抗在肩上,“怎的,你还要打?有骨气,那就来!”
“你……”
“师侄,回来!”这时规诫行者唤道。
楚江清狠狠地瞪了赤鸿一眼,立刻带着洪明回到了己方阵营,规诫行者看见洪明的模样,眼神一冷,便道:“先带他下去运功疗伤,这里有老朽。”
“是,师叔。”
那头,司空灵给赤鸿使了一个眼色,怎么样?
赤鸿低声回答:“内力挺深,但境界不稳,受此重伤,洪明算是废了。”
“好对付吗?”
“几个还可以对付,若是多了,麻烦。”赤鸿道。
这个时候,他显然不会夸大。
司空灵点了点头,心中有数,能上天山来,各大门派显然带出的都是精锐,小喽啰除了送死没别的用处。
云霄宫的小弟子被尽数打发到了云霄宫,留下的也是精锐,但人数相差太多了。
就如现在,楚江清一走,清虚派中自觉走出一名道士,“看来轮到贫道来请教了。”
赤鸿抬起手掏了掏耳朵,“哪个,自己爽快点报上名。”
“贫道玉秋,乃玉昭,玉诚师弟。”
玉昭和玉城亦是死在叶霄剑下的宗师。
赤鸿抬眼过去,“你不会也练了无极功下部吧?”
“未曾。”
“那还差不多,行,让我讨教讨教清虚山的九重太玄剑!”
话落,不等司空灵发话,赤鸿便扬剑杀了过去。
玉秋的实力显然不是那两个靠无极功强行提升境界的伪宗师能比拟,一交手,赤鸿就感觉到了,对方的内力似乎比自己深。
“傻子,他是近大宗师!”
作者有话要说:
老规矩,先叫阵。
第128章 混战 儒门不治国,佛门不修心,道门皆私欲,魔门起妖心。
玉秋的名字在江湖上很少听见, 是因为他不下山,也不闯荡江湖,听说在清虚派比玉书还要痴迷于练武, 一心奔着大宗师而去。
这样的人,司空灵很清楚,赤鸿对付不了。
清虚山的九重太玄剑, 顾名思义, 一在九重之境, 二在玄奥之上, 以破虚妄而立剑道著称。
他出剑,不为敌人, 只为自己,胜我而为胜, 所以一重强过一重,一山高过一山, 待九重而至,便可破万敌之相。
众人在一旁只觉得赤鸿的剑钝了, 慢了, 沉了, 重了,好似陷入虚晃泥潭。
那蛮横的力量无处发泄, 最终烈日遁地,赤鸿不耐烦之下,横扫千军, 内力大开, 逼迫着玉秋化虚成实。
“他娘的, 找到你了, 有本事硬碰硬!”
司空灵面露着急,“赤鸿,慢着!”
只见磅礴的力量带起强烈的气流,锁定玉秋的气息,烈日开山分海之势,对着他当头而下,“给老子去死!”
玉秋抬头,目光一凌,手中剑瞬间一分为八,形成莲花剑影,一剑划过流星,对着赤鸿的烈日锋芒而去。
剑尖抵在锋芒之上,微微一顿,却无法抵挡烈日的力量,接着第二剑跟上,与第一剑重合,然烈日之势,依旧不可挡,可玉秋不慌不忙,接着第三剑,第四剑……
这样一点一点消弭,哪怕是排山倒海之力,也在一顿又一顿之下,变缓变弱。
直到最后一剑,九重太玄成八,烈日的力量被定在空中,玉秋的身影出现在赤鸿的身侧,眼神中充满了杀气。
此刻,赤鸿一剑去,十成的功力,难以收回,而玉秋则抬起手对准了他的后心,这一掌下去,赤鸿后门大开,不死既伤!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银光自远方射来,玉秋眼神微凝,最终不得不撤掌回身,躲了过去。
赤鸿的重剑砸在水中,浪花和水草齐飞,他蓦地回头,只见司空灵飞跃于空中,一把握住了她的银光星魄,冷冷地与玉秋对峙。
“赤师叔,快来!”
云霄宫弟子赶紧对赤鸿招手。
赤鸿甩了甩身上的水珠,心有不甘,“混账!”也不知道这话是对着自己,还是对着别人。
下一瞬,星魄与太玄剑相接,两个近大宗师于空中开始交手。
虽不如大宗师毁天灭地的具象化力,然而作为近大宗师,其威能已经具有摧城拔寨的恐怖力量,星魄一击,如撼海排浪,比之赤鸿的裂日灼雪,更有一股窒息闷重之感。
玉秋不得不全力以赴,将九重太玄剑发挥极致。
旁人看得简直心惊肉跳,实力不够的,甚至直接后退找掩体,以防池鱼之灾。
那面如画的水镜早已经在一次又一次的破坏下变得面目全非,泥泞脏乱。
“司空长老,你可有练无极功?”玉秋在交手之中,忽然问道。
司空灵银枪破空,横握身前,挡住了太玄一剑,接着顺势刺去一枪,“没有。”
只听到“铮”鸣之声,玉华回剑,挡开枪尖寒芒,“为何不练,以你的境界,只要练有无极功,必能突破大宗师!”
“关你屁事!”
“云霄宫看似大义,然这门神功却只有宫主能练,未免不近人情,难道这样才能奠定宫主的地位?叶霄年纪轻轻,司空长老为其卖命,不觉得不值吗?”
司空灵面寒如霜,骂道:“你懂个屁!”
云霄宫上下对无极功并非全然陌生,然而只练了一两招,就知道这门功法有多邪门,没有谁比云霄宫更明白内力暴涨,而境界跟不上的痛苦。
闻笛笙前不久才刚体会过,濒临死亡,痛不欲生。
其实历任云霄宫宫主都活不了太久,天赋卓越者,百年已是极限,多是在五六十岁便要面对无极功带来的反噬。
其实叶雪山就算自己不去突破无极,再过十几二十年,无极功也会逼迫他去。
这门功法只是云霄宫宫主推脱不掉的责任!
那头司空灵跟玉秋打得难舍难分。
而这边,一声阿弥陀佛,却是万佛寺的和尚走出来。
“贫僧惠恩,亦有师兄师弟死在叶霄手上。”他的目光落在赤鸿身上,“看来也得请赤施主指教了。”
“要不要脸,赤师叔已经打了两场了!”闻笛笙撸起袖子,拿起自己霜降就要冲出去,却被赤鸿一把拉回来,他不解地回头道,“师叔!”
赤鸿喘了口气,横了他一眼,“我又得念叨你了,让你当初不好好练武,不然不是能替老子分担了?现在,边儿去!”
“可是……”闻笛笙看着赤鸿扛起重剑,担忧的问,“您还能行吗?”
赤鸿拖着自己的重剑,“男人没什么不行,不行也得行。”
“阿弥陀佛,不行还是退下吧。”一个胖和尚球一样地弹到他们面前,大圆一脚踩在赤鸿的脑袋上,脚下一用力,直接将他踩在地上,啧啧两声,“受伤了吧,贫僧的一脚都接不住,乖乖去千圣手那里吃药。”
见到他,云霄宫弟子眼睛一亮,闻笛笙立刻道:“和尚,你终于来了!”
“来了,来了,幸好赶上了。”大圆一脸富态,笑眯眯地跟弟子们问了个好。
“和尚,赢了,咱给你烤羊腿!”
“做烧鸡!”
“炙小排!”
“闷火烧!”
“撒点葱花和孜然。”
“放点辣子和椒盐。”
“还有酒,随你喝个够!”
……
吸溜……大圆抬起手抹了一把嘴角,含笑点头,“那可都说好了。”
“一言为定!”云霄宫弟子大喊。
大圆心满意足,于是转身一脚一脚地走进浑浊的水池,水面微微在他脚下荡出圈圈涟漪,却不曾湿了他的鞋。
惠恩看着这圆胖似球的和尚,不禁疑惑道:“你又是何人,于何处修行?”
“阿弥陀佛,居无定所,随处化缘,正好途径云霄宫,结此善缘,佛曰知恩图报,不可不管。”
大圆身上就一件陈旧的黄衣,手上连串佛珠都没有,更别说袈裟和法杖了,作为宗师级别的大师,他实在寒酸过头。
甚至,惠恩还能隐隐闻到一股肉味和酒味,忽然他意识道:“你是酒肉和尚大圆!”
“阿弥陀佛,正是正是。”
惠恩皱眉,“佛门中人,怎可吃肉喝酒?”
大圆摸了摸肚子,打了个嗝,“酒肉穿肠过,佛祖不计较。倒是你们啊,贪念红尘,俗世妄欲,以致蒙尘佛心,却是不可饶,不可饶,犯重戒啦!”
惠恩脸色一重,呵斥道:“胡言乱语!”说完,法杖当锤而下。
“唉……”大圆一叹,双手一合,撑住法杖,嘴里还念叨着,“和尚懒得打,懒得打,不能打,不能打,然不能不打,那就打,那就打……”
话落,背后一震,浮现出金刚佛怒之大像,虚像抬手成印便对惠恩拍下来。
佛像虚影这已是近具象化了,惠恩心中诧异,再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与大圆认真交手起来。
佛法无边,金钟梵音,星魄破海,太玄入华,就在这一方小小的山谷里,倾尽全力,你来我往,不可开交,看得底下弟子如痴如醉!
赤鸿的目光从那四人收回,不由地看向对面,唯恐天下不乱的巫神教竟没人站出来挑战?
有点不对劲。
收到赤鸿的视线,丹华圣女笑吟吟地抛了一个媚眼过来,“赤长老,许久不见,可是想念妾身了?”
赤鸿没理会她的暧.昧,只问:“你们不打?”
丹华圣女娇滴滴地笑着,“姚家寿宴上,多谢叶宫主怜香惜玉,我教才没死人,所以哪儿来的仇哪儿来的怨呢?不过若是赤长老手痒想要过两招,妾身也愿奉陪,就是妾身武功低微,还请赤长老手下留情。”
赤鸿跟玉秋动手至今气血还不稳,闻言便喝道:“那就赶紧滚!”
丹华圣女咯咯一笑,“其实啊,报不报仇都是借口,想要的无非是云霄宫的无极功,若是叶宫主愿意共享天下,别说打了,还能坐下来把酒言欢呢,如赤长老这般伟岸男子,妾身自当好好服侍,千依百顺,如何?”
“离老子远点!”
丹华圣女眉尾轻轻上挑,回首看向教中长老,几人微微颔首,面露冷漠。
魔教素来不喜欢这种叽叽歪歪的吵来骂去,不过若她们未曾动手,反而看好戏似的津津有味,还时不时地拱个火,说着娇娇痴缠的话,那么便是在拖延时间,暗中使坏。
天山的夏日虽然依旧清凉,但是没有下雪成冰,草木丰茂对魔教来说便是一件好事,小东西们便能窸窸窣窣出来活动了。
这里用毒不方便,但驱使毒物还是能够的。
只需再等一会儿,届时也不必刀剑相戈。
然而……
“与魔教同流合污,怎可能光明正大行事,唉……堕落了。”
一声叹息传来,便是几声嘹亮的公鸡啼鸣,只见一个穿着短打背着药篓的老者缓步走来。
他虽看着步子缓慢,但由远及近却是转瞬之间,他身边的那几只大公鸡个头比一般人家里的大多了,鲜红的肉冠,红黑的羽毛,各个雄赳赳气昂昂。接着一阵咕咕咕咕地扑腾,大公鸡们仿佛闻到了食物的香味,毫不犹豫地展开翅膀,爪子刨地便猛冲下来。
他呵呵一笑,慈爱地看着身边的大公鸡,唤道:“别急别急,今日难得换个口味,随便吃!”
见到来人,众人一愣,而巫神教众脸色却是陡然一变。
“千圣手。”
要说巫神教最头疼的人物,并非大宗师叶霄,而是这位跟月老宫主同辈的师弟,号称毒物克星的千圣手。
他身旁的大公鸡也并非普通的公鸡,而叫五彩稚凤,最喜毒蛇虫蚁,吃的越多,长得越好,战斗力也对得起它们的名字,扛扛的。
不过按理来说,天山寒气重,毒物难以生存,就算养公鸡也不该在这里养,可谁能想到公鸡除了吃毒物,还喜欢吃那长得跟地里大白菜似的天山雪莲。
天山别的植物稀少,雪莲还是能找到的,这不,每只公鸡养得油光水滑,眼睛炯炯有神,特别是那喙,尖锐如鹰,带着弯勾,若是被啄一下,必然皮开肉绽。
公鸡一冲进山谷盆地,便开始撒欢地到处埋头啃食,不一会儿,一条条长虫就从地里被勾出来,咕叽咕叽两声,一口吞下肚里。
每天吃天山雪莲也会腻味,突然多了美味肉食,大公鸡们兴奋不已。
然而云霄宫其他弟子见到那些长虫却是倒抽一口凉气,甭管认不认得,光看那艳丽的色彩和奇形怪状的身体,都知道若被不小心被咬一口,比中上一剑还要命。
闻笛笙毛骨悚然地问:“长老,鸡师兄们能把虫子都吃干净吗?可别留下一条啊!”
话落,一只五彩稚凤就溜达地过来,在他的脚跟前猛地往地下一啄,一条红色黑环长满触脚的长虫便扭曲挣扎地被刁了出来,威武大公鸡甩头往空中一抛,接着张开铁喙,一口精准吞进。
咕咚——
所有的弟子跟着咽了咽口水,接着一同看向那耀武扬威的大公鸡,热泪盈眶地恨不得去亲一口。
“没事,没事,天山冷,虫子不爱活动,吃的完,呵呵。”千圣手安慰道。
暗中布置的毒物被公鸡一条一条找出来,巫神教的脸色亦不好看,养这些小东西花费了多少心血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比直接损失一名宗师更让人心疼。
见此,巫神教当即便要杀了这些公鸡,可五彩稚凤也不是普通的公鸡,大鹏展翅,铁喙追击,利爪抓脸,一套下来,没点功力还对付不了。
而云霄宫弟子别的能忍,动了他们救命的鸡兄,那怎么能忍?
闻笛笙当场亮出霜降,喊道:“师弟师妹们,上,保卫鸡师兄!”
“混账!”赤鸿更气得当场举起重剑,一招灼雪烈日就对着巫神教劈了过去!
丹华圣女一见那一剑慌忙躲到了长老背后,接着巫神教亦出来一名宗师,与赤鸿对打在一起。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水镜被踩踏地支离破碎。
规诫行者看向千圣手,不由一笑,“看来老朽得跟圣手过招了。”
“可我记得方才上陵学宫已经输了。”千圣手的目光在云霄宫弟子身上划过,目光淡淡道。
“那便算是切磋,圣手可愿指教。”
千圣手目光放远,看向山下,见到了一个黄衣和尚,一个青衣儒士,一个长袍道士,以及一袭黑衣遮面的鬼,四个人,四条路,如履平地般一步一步走向云霄宫。
他慢慢地从背篓里抽出一把短剑,轻叹:“儒门不治国,佛门不修心,道门皆私欲,魔门起妖心。恰逢乱世,人心不古,倒也无需意外。既然我到这里了,你们也不会放我回去帮助宫主,那就打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将最佳战斗奖颁给……鸡师兄!
第129章 大战 风雪飒飒,寒吟九章,求问仙者,万剑归一!
云霄宫内, 月山明捧着一套云锦白衣站在一旁,屋内无风,袅袅烟香渲染朦胧。
叶霄盘腿而坐, 挺直如松,双手扶剑,卧与膝上, 闭眸静心, 仿若入定。
接着他睁开眼睛, 道了一声, “来了。”
顿时月山明手里的白衣一空,衣袂翻飞, 叶霄披身穿上,从后领带出长发, 整理好仪表之后,他便提起了剑。
剑眉星目, 俊美无俦,世间少有的俊俏郎。
“少爷。”月山明忍不住唤了一声。
叶霄侧目看向他, 眸光温柔道:“明叔, 我很想他。”
叶霄和叶雪山不同, 他是克制内敛之人,即使分别这么长时间, 也不曾将思念如此明了地告知旁人。
月山明一顿,动容道:“南望太子,怕是来不了了。”
叶霄的目光望向南方, 轻声说:“无妨, 若我能站到最后, 自会去找他。若不能, 也无需让他看到我惨败的模样……”
“少爷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月山明不高兴道。
叶霄笑了笑,把话说完,“届时,便请明叔从我手上将这枚指环取下,想必这个面子,他们还是会给的。”
“少爷!”
“等你见到他……”叶霄抿了抿唇,眸光暗下,“便告诉他,叶某辜负了。”
月山明听着这话,心中酸楚无限蔓延,眼睛顿时红起来,鼻腔泛起酸意,却只能点头道:“属下明白了,少爷放心。”
叶霄轻轻一点头,便开门而去,今日天晴,阳光正好,光晕照在他的身上,仿佛洒下一层金辉。
所有的仆役不是随着武功低微的弟子前往云霄城,便是跟着下山阻拦各大门派,本就清冷的云霄宫更是寒冷孤寂,不见人影。
不过却留下了师祖长辈,除了千圣手赶鸡下山吃虫子,被迫留在山路上,其余的都在了。
当然,心无旁骛练到这个年纪,也有近大宗师的实力,这就是云霄宫的底蕴。
其中风韵犹存的妇人笑眯眯地颔首:“师叔,您瞧瞧咱们这一代的宫主多俊美,冰着个脸更有味道,这风姿,每日不眨眼睛地看着他我都不嫌腻。”
“都已经是老仙子,还喜欢鲜嫩的小伙子,害不害臊?”
那是一个头发彻底雪白的老婆婆,穿着一身粗布衣裙,头上缠着抹额,看着好似寻常人家的老祖宗,正嗔怼着悲月。
能被悲月仙子称为师叔的,这辈分,叶霄得恭敬地叫一声:“太师祖。”
她拄着拐杖,看叶霄的神情很是和蔼可亲,“听悲月说,是南望的小太子,一个男娃娃。”
“嗯。”叶霄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想了想又道,“他比我好看。”
“啊哟,您瞧瞧,这臭脾气都变了,果然有对象的人就是不一样。”悲月仙子捂着嘴笑。
太师祖拍了拍叶霄的手问:“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这老家伙看看?”
“我们也想看看。”悲月道。
叶霄回答:“今日过后,我便去找他。”
太师祖含笑点头,“好,有牵挂就好,霄儿。”
“太师祖。”
“云霄宫已经屹立三百多年,该做的都做到了,你问心无愧,可懂老身的意思?”太师祖望着叶霄问。
叶霄点头。
“那便去吧,就为了你自己,也得活下来。”
赵思洵马不停蹄,带着一千名骑兵一路到达天山脚下。
“哥,前面有好多人!”
赵思露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穿着形形色色制服之人,手里还拿着刀剑。
听到身后马蹄声,他们跟着回头,见到赵思洵这边整齐的铁骑,瞬间紧张起,抽出刀剑,严阵以待。
“是江湖人。”赵思洵抬起手,在百步之远处叫停,接着眼神一横,聂冰一个手势,只听到一阵上膛声,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他们,临近天山,万事都得小心谨慎。
赵思露手里握着精铁锤,凝重道:“他们不是上山了吗,难道被我们赶上了?”
赵思洵仔细地观察,忽然脸色一变,“不对,他们不是四大门派的!”
大门大派皆有统一的制服,赵思洵都见过,但这里没一个对得上号,而且一眼望去,五花八门,得有十多个门派。
两方对峙之中,终于前面的江湖人中也走出了三个人,看服饰和年纪应当是门派中的主事。
“哥,都是高手,气息很稳,距离宗师境已经不远了。”赵思露暗暗提醒道。
他们走到赵思洵面前十步之远处,抬手带着江湖之礼道:“在下是青鸾峰掌门熊良平,这两位是方河寨寨主柴让和东方镖局东方烨,敢问……”
赵思洵见他们态度良好,于是挑了挑眉道:“霹雳门,赵六。”
赵思露跟着说:“赵七。”
霹雳门一出,对面三人恍然之中又带着一分狐疑,目光下意识地往那一千名骑兵看去,总觉得这般训练有素的军队,可不像是一个武林门派。
但霹雳门素来神秘,与宫门有所联系也未可知,两方毕竟不熟,也不好多问。
只是此刻出现在天山脚下,结合四大门派围攻云霄宫之事,不免令人多想,彼此琢磨着来此的用意。
赵思洵心中急切,也懒得与他们多机锋,他似笑非笑,模棱两可地问:“三位掌门人来天山做什么,莫不是……也想来凑个热闹?”
这个也字用得相当微妙,云霄宫的财富和秘籍,无极功成仙的诱惑,引得四大门派不顾礼义廉耻,行强盗之为,虽被江湖唾弃,但就看无人站出来,就知道其中的摇摆。
而面前这帮人,莫不是也打着分一羹的主意?
若是如此,赵思洵虽微笑着,但眼底的凶光若隐若现,而聂冰张开的手缓缓捏紧,他很清楚他家殿下的意思。
凡是对云霄宫不利者,尽可射杀!
而对面听到赵思洵这话,脸色顿时一变,神情戒备起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手下意识地按在剑柄上。
只见青鸾峰熊掌教道:“怕是让阁下失望了,我等是不忿四大门派不顾江湖道义,行悖逆之事,特来相助云霄宫!阁下想必是大盛宫门之人,应当更知道,若云霄宫覆灭,北寒铁骑毫无阻隔的南下,只会让大盛腹背受敌。”
“女帝雄韬武略,应当不会做这自毁长城之事吧?”边上的柴让补充道。
话音刚落,赵思露就感觉到自家哥哥几乎抑制不住的杀意顿时消散了,变得温和起来,却还是又问了一句,“我若是不赞同呢?”
此言一出,这三人脸色顿时沉下来,刀剑出鞘,“那就只能得罪了!”
“哈哈……好,你们说服我了!”忽然,赵思洵大笑起来,他的目光落在天山屋脊之下的那座宫殿,仿佛能透过这遥远的距离看到心心念念的那人,手指下意识地摩挲戒指,说:“既是同道中人,皆为了天下大义,那就请上山吧,但愿我们能赶得上。”
他说着手一扬,聂冰喊了一声,“收枪,上天山,助云霄宫!”
“是!”
话落,一千铁骑重新策马狂奔,在呼啸的风中,绕过这些江湖人,直冲山脊而去。
天下有传言,登泰山之巅,遇神龙宣威,可听皇天诏命。
登天山之巅,可摘天象星辰,神游幻虚之境,无极仙人。
所以,大一统皇帝必于泰山封禅,而陆地神仙必于天山诞生。
四位大宗师,四个方向,但殊途同归,最终迈上云上之宫,天山之门。
在那里,年轻的大宗师正等着他们。
云霄宫虽不在天山峰上,但地势极高,夏季即使无雪,风也依旧极大,呼啸于耳旁,带起叶霄的长发和白衣,萧萧瑟瑟。
“叶宫主。”三花看到叶霄,阿弥陀佛一声,面容依旧无悲无喜,仿若好友寒暄道,“别来无恙。”
继他之后,段平沙,孟曾言,以及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山鬼也踩在了云霄宫的青玉砖石上。
当世大宗师差不多便聚集于此了。
云霄宫的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叶霄站在下面,目光从未所有的冷,他说:“云霄宫历代祖师爷的手札中从无成仙之例,我爹死前也说过,这世上没有仙人,他冲向无极,只想要个了结,想必这些话,你们都不想听。”
孟曾言接口道:“多谢叶宫主提点,然我等心意已决,也想要个了结,还请叶宫主成全。”
叶霄淡淡道:“凭你们资质,练了也不过死得快一些。”
“呵,叶霄,虽然得承认你的确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但未免也太目中无人了吧?”山鬼嘶哑的声音,好似裂帛被利刃割开,难听刺耳。
而他的话,显然得到了其余三人的认同。
不管几岁成就大宗师,能迈上这个境界,论资质绝对是天底下数一数二,说他们资质不够,简直可笑。
叶霄没有笑,他的目光落在山鬼身上,“尤其是你,投机取巧一身邪功。”
“叶霄!既然本座到了这里,也懒得多说废话,无极功,你不交也得交!”山鬼眼中含戾,阴森森地看着他,“否则落到我们手里,可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这话令叶霄的脸上露出讽刺的笑,他的目光一一看过去,孟曾言丢了佩剑青云,又换了一把,看起来亦是好剑,而向来浮尘不离手的段平沙,此刻也拿上了镇派之宝,玄阿剑。
三花的九环锡杖叶霄体会过,是不可多得的宝器,而山鬼用的双钩摄魂,阴铁铸造,饮血无数,带毒带煞,传闻便是鬼魅被钩到也得伤了魂魄。
风越来越大了,叶霄问:“所以,你们要一起上?”
这四人本就是来强取豪夺,可被他这么一问,却也犹豫起来。
他们中每一个的年岁至少是叶霄的三倍,如段平沙和三花,甚至是四倍,堂堂大宗师,以大欺小先不说了,以多欺少那真是的将不要脸贯彻到底。
可若从他们当中选出一人,以叶霄的实力,这里也只有三花能压上一筹。
甚至,当叶霄动用无极功,三花也全无必胜把握。
呼延默竟败给了这小子,实在是众人始料未及。
“犹豫什么,都到这份上了,难道还要讲究江湖道义?一起上,把这小子拿下,直接占了云霄宫!胜者为王,等我们成就无极,这天下还有谁敢不服?就是皇帝,也得恭恭敬敬!”山鬼眼中冒着凶光,对其余三个婆婆妈妈的道貌岸然,感到万分不满和不屑。
脚都踩在人家地盘上,这会儿还舍不下脸皮,能成什么大事?
明明最先提议的是这臭和尚,帮着召集四方的是那老道士,让门下弟子修炼无极功下部的是修仁善治国的儒生,还装什么宗师气度。
山鬼这么一说,其余三人各自一叹,仿若无奈地颔首。
山鬼见此在心里呸了一声,骂道虚伪至极。
可这一晃神的功夫,一道威凌剑气却忽然至眼前,雪亮的剑锋裹挟着冰寒之气,直刺门面而来。
却是叶霄不打一声招呼率先出剑,直指山鬼。
“叶霄!”
山鬼作为大宗师,虽被一惊,却毫无慌乱,双钩眼前一架,瞬间格挡住了寒雪,剑尖的微芒离鼻尖只有一寸,但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小子,你未免太嚣张了!”
双钩摄魂,就算比不上天问,在兵器谱上亦是靠前,一股阴寒凶煞之气从双钩弥漫开来,形成森冷鬼毒,黑黝黝地反而接着相触之处缠绕上了寒雪,雪白的剑刃瞬间染上黑色。
“天问果然断了,你凭这把破剑就想打败我,简直痴人做梦!还不如将无极功乖乖交出来,自觉地躺在本座床上,我还能留你一条命!”他粘腻如毒蛇般的视线从叶霄的脸上滑过,露出淫.邪瘆人的笑,言语更是污秽不堪。
山鬼仗着大宗师,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年轻俊杰,如叶霄这般天纵英才,他早就想尝尝了!
这次围攻云霄宫,他答应的那么快,未尝不是因为这份垂涎。
将天下第一收为禁脔,夺他内力,废他武功,为所欲为地践踏,岂不比成仙更令人激动?
想到这里,山鬼整个人都兴奋地颤动。
叶霄目光寒冷如冰,带着浓浓的厌恶,寒雪鸣响,可他不退反进,内力从剑尖流泻,雪白的剑刃发出幽蓝的光,冰雪霜冻,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冰并反向蔓延,从交汇之处攀爬将双钩,将阴毒冻上幽蓝。
论内功心法,寒吟九章可谓最阴寒至极的功法,天山的风雪无处不在的寒冷,区区鬼毒岂能相提并论。
山鬼见势不妙,立刻暴起一喝,浑厚的内力震荡,将寒雪逼退,双钩瞬间冰碎,他的眼睛红如血,血煞之气从自身弥漫,使人恍惚中仿佛进入修罗地狱。
骨魔女的幻想是千重万重的妖魅,让人迷醉色.欲情香,沉浸欢愉,失了神志,只需消了战意,白骨爪当自天灵盖下,便可断人生机。
而山鬼的具化象则是勾起人最深的恐惧,内力摄魂夺魄,不敢生出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只有无尽的绝望,一般死在他手中的人,剖开苦胆皆是破的。
人的一生除了无知无觉的婴童,没有不恐惧的时候,哪怕是三花心底也藏着一个魔。
山鬼的具化象在某一程度上堪称无敌,他只需要让叶霄产生一丝惧意,便可立刻绝地反杀。
然而比他更快的却是无形的风,不知何时,在他的身后烈风已形成龙卷,瞬间缠上他的四肢,定住了他的身形。
天山上永远不缺风,雪有停的时候,但猎猎风响无处不在,这就让人忽略了叶霄的具化象力,在他们四人踏上云霄宫之时,叶霄的内力已经散入了风中,当能察觉之时,便形成了威势。
雪花簌簌飘落下来,在风中化为无形的剑意,叶霄的眼眸浮现蓝色,那是无极功动用的迹象。
具化象终究是大宗师内力的体现,而叶霄即使不突破七层,他此刻的内力也足以将山鬼压制一瞬。
而这一瞬,足够了!
风雪飒飒,寒吟九章,求问仙者,万剑归一!
重重剑意如寒夜流星,带着无尽杀意,叶霄的身法如闪电疾风,以击苍穹之势刺向山鬼……他要杀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团圆!
……
第130章 故人(二更) 仙人指路,一剑去,鬼魅皆散,万障破!
在今日之前, 叶霄研究过这四个大宗师的武功,三花最强,佛门正统传承, 本就是一力降十会的功法,想要打败他,自己也得付出巨大的代价。
段平沙和孟曾言不分伯仲, 但作为儒门和道门的掌舵人, 叶霄若没有把握瞬间击退, 便有可能遭受四方围剿。
这不是姚家九个宗师, 叶霄再厉害也无法一对四。
只有山鬼不同,巫神教的功法除了阴损以外, 多是以采补交合为主,强行将旁人的内力转化为自己, 功力进展快速,比之无极功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同样也造成了巨大的缺陷。
冗杂的力量混为一体,必然有相冲的时候, 一旦掌控不住, 就会形成反噬。
这也是山鬼频频闭关的原因, 他需要时间巩固境界,也需要时间融合体内乱七八糟的力量, 将无法利用的部分剔除,慢慢消化。
论实力,山鬼能成大宗师, 绝不是泛泛之辈, 他有太多阴毒下作的手段能让名门正派吃亏, 但是论破绽, 也是他最多。
最重要的是,魔门与其他三门不是一路人。
三花,段平沙,孟曾言再怎么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终究还要点名门正派的脸,不会无所顾忌地作恶。
叶霄若对付其他人,必然会立刻遭到其余三人的阻止,但是对付山鬼,儒释道还得想想值不值得!
而这一点犹豫,恰是叶霄的机会!
“你们还在等什么!”山鬼的怒吼声响彻整个云霄宫。
直到这时,其余三人才意识到叶霄是不予余力地想要杀了山鬼!
“住手!”
清虚九重太玄起,道法自然,万物由一始,自三生,只见玄阿剑如莲瓣展开,玄妙中化为九重,朝叶霄后心而去。
“平沙。”
忽然,一声威严肃重的声音自段平沙一侧响起,只见一把斩.马刀如惊云落雷般射了过来。
段平沙不得不撤回九剑挡于身前,只听到铮鸣数响,斩.马刀盾于地上,入地半尺。
他立刻回头,看到遥遥走来一个银发雍容老夫人,头戴抹额,一身福寿庄重的衣裙,只差手里拄上一根拐杖。
段平沙一看到她,顿时一怔,“余师姐……”
另一边,孟曾言脚踏北斗,星子光芒暗下逐一点亮他手中之剑,只见他垂天而下,以一剑摘星辰之势,试图从侧翼阻挡叶霄击苍穹。
若叶霄去势不绝,不肯撤剑回挡,这一剑足以令他重创。
然而,千里天山,白雪茫茫,鸟雀无迹,却有人固守等头雁,只为练那过山一剑。
一身灰衣的老者好似那穿越天山之巅的斑头雁,从长空之上,烈日之中掠下,风雪破空,人剑合一,恰如其分地以剑抵剑,挡下孟曾言的垂天问星。
孟曾言一惊,“什么人!”
雁过无声,收翅回剑,灰衣老者回道:“云霄宫之人。”
最后却是三花,他似有所感,不曾动手,只轻轻一叹:“阿弥陀佛,悲月仙子,许久不见。”
悲月提着剑,一步步走来,笑吟吟道:“还是和尚最贴心,知道是我就不出手,倒是免了我拼上一命,挡你一下。”
三花看着已经七十多岁,依旧风韵绰约的女子,依稀仿佛回到了从前,他轻声道:“老衲只是不忍残月凋零,世间再无寂寥可叹,仙子可愿看在老衲此次收手之下,下山去?”
悲月微笑着回答:“好啊,那和尚可愿跟我一起下山,再续当年之约?放心,这次我不嫌弃你年纪大。”
三花顿时哭笑不得。
一二三,三个大宗师齐齐被挡下,眼看着叶霄的剑充满杀意地到达自己的面前,山鬼顿时朝天一吼,身上内力瞬间暴涨,额头青筋直蹦,面容诡异而扭曲,但同时也挣脱了飓风的束缚。
千钧一发之际,黑红的摄魂双钩划出交叉之刃,远处似乎有蛰伏的野兽嘶吼声传来,山鬼面露残忍,趁着内力暴涨之际,旋身像叶霄绞杀而去。
区区小儿,安敢肖想他的命!
四大宗师联手,叶霄毫无胜算,但是光一个山鬼,他并无任何惧意。
白衣似仙练,身法无踪迹,幽蓝冰凌的万千剑影重新化为了漫天飞雪,而无尽的剑意则尽数回归于寒雪,这把剑在此刻可谓无坚不摧,于叶霄融为一体,已达真正的万剑归一。
仙人指路,一剑去,鬼魅皆散,万障破!
双钩自叶霄的身侧寸毫而过,划破白衣,鲜血溢染,撩过长发,青丝落,可一往直前的寒雪剑划出一道明亮的虚影,久久不散,最终却是从山鬼的胸腹穿过。
哪怕再阴毒之人,他的血也是红的。
山鬼双目暴凸,摄魂回勾,而叶霄趁其气血凝滞的刹那,一脚千钧,直接踏在他的胸口上,顺势抽出寒雪,随即旋身如鹄雁展翅拉开距离。
山鬼在那不留余力的一脚下,如断线的风筝跌落山下。
这发生的一切不过几个呼吸,但是太快了,山鬼竟已经生死不明。
四个大宗师,一下子就只剩下三个!
然而叶霄再想用方才的那出其不意的一招,却是不能,接下来便是云霄宫的苦战。
段平沙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的老夫人,多少年没有见了,年轻时候,他们天南地北一群志同道合之人仗剑天涯,马首是瞻的便是这位拿着斩.马刀的大师姐。
那时候热血青春,轰轰烈烈,只知快意恩仇,把酒天下,但终究遗憾不散之宴席,一个个回归师门,难以相见。
看见她,看见这把斩.马刀,瞬间就让段平沙封尘的记忆翻涌起来,那应该是无需肩负宗门命运,最美好也最无忧的日子了。
“难为你还记得老身。”太师祖面容不怒自威,依旧是当年一刀在手,谁能挡我的大师姐,她看着段平沙道,“你人老去,功力大增,已是难逢敌手,可惜,那颗驰骋之心却不比当年,你终究活成了你最厌恶之人!”
随着她一步一步走来,身上的气势也越发凌厉,隐隐有大宗师的威压。
这话令段平沙有些羞愧,他微微后退一步,但很快又不可置信道:“余师姐……你也突破了?”下一刻,他忽然明白过来,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不,你不是大宗师,是因为无极功!”他不由地眼睛一亮,“你果然练了无极功!”
太师祖握住那把斩.马刀,一把从地上拔起来,顿时,走几步路都得让悲月扶着的老夫人拥有一夫莫开之霸气。
“段掌教一试便知,请赐教!”
段平沙颔首,玄阿剑顿时化为九重莲瓣,口称:“余师姐,得罪了!”
曾经的三尺青锋与七尺□□并肩作战,无往不胜,如今却要刀剑相向,你死我活,可谓天意弄人,讽刺至极。
那头悲月看到叶霄胸口的伤痕,顿时舍了三花紧张道:“霄儿,你没事吧?”
叶霄摇头,“无事。”接着,他走到三花的面前,一甩手中剑,对悲月道,“悲月师祖,你与灰雁师祖一起牵制孟曾言,三花交给我。”
悲月很有自知之明,三花的实力,就算她强行提升境界到大宗师,也不是她所能对付的,而同样,灰雁坐看天山数十年,也不过练出了头雁过山一剑,只能堪堪抵挡住孟曾言一招,想要牵制,也非灰雁一人之力能及。
于是悲月最后看向三花,“和尚,再问你一句,你真的不跟我一起下山吗?以你我的岁数,大概还能相伴一二十年。”
“阿弥陀佛,多谢悲月仙子厚爱,红尘万丈,老衲已经看破。”
悲月低低笑起来,“真的看破,你就不会出现在这里……罢了,和尚,你若想死,我也拦不住,但愿我能替你收尸。”
她说完,便走向灰衣老者,笑问:“孟宫主,不介意我们一对二吧?”
孟曾言儒雅一笑,“请。”
忽然天山之下传来一阵轰鸣之声,隆隆隆不绝入耳。
几人微微惊讶,不由望去,发生了什么?
“这是……”
“炸.药!”
孟曾言微微皱眉,“看来,云霄宫与霹雳门亦是关系匪浅,早有准备。”
“废话,你们练着那要命的无极功,弄出些不人不鬼的东西,难道不准我们提前做准备?”悲月冷笑道。
“要打便打!”叶霄说完,剑起,踏浮虚,风卷雪落,化为凌然剑意,一扫而去。
“阿弥陀佛,叶宫主,请见真章!”
暮鼓晨钟,梵音在佛钟之中,形成密密麻麻的梵文屏障,抵消着无尽剑意。
巨大的莲花座在三花脚下层层展开,九环锡杖重重杵在地上,如同山脉搏动,内力铺展之下,风雪于他,只是风,只是雪,却无法撼动那莲花宝座一分。
与此同时,悲悯世人,又冷漠至极的巨大佛像自三花的背后幻化而出,对着叶霄一掌拍来。
叶霄的眼睛更显幽蓝,内力如海浪一重高过一重,无极功一直到达第七层边界,接着直接突破上去,第八层!
雪下得更大,更密,仿佛将天山的冰与寒,利和锋全融于剑中。
他没有太多的时间,不管是太师祖还是悲月灰雁,她们的力量哪怕在极限之中拉到大宗师的境界,终究如昙花一现,转瞬即逝,若不想她们死在反噬之下,他只能尽快将三花打败。
若是不能,他将面临三个大宗师的合围!
他不能落到那样的绝境!
叶霄的眼前浮现赵思洵的身影,少年坐在曲龙洞牙的悬崖上,精致的脸庞被灿烂的旭日渲染上一层淡淡的金辉,蝉翼般的眼睫轻颤,回首看向他,“霄哥哥,我想看天山的日出。”
雪漫天而下,叶霄握紧手中剑,挥出一剑又一剑的残影,浮现于空中,凝上白雪,化为冰蓝的剑光,向着那轮金日,那尊佛像,以身化剑,直刺三花眉心!
“神佛不挡!”
作者有话要说:
也不知道斩.马刀也得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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