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喜欢你。”
夜色寂静, 酒吧里喧嚣的人声一墙之隔,听不清晰。
软绵绵的顾凌似乎反应了几秒,接着抬起手臂, 向前伸了伸。
祁澈立即托住了他在虚空中乱抓的手, 轻轻一拉,就将人扯进了怀里。
顾凌顺势把脸埋进了他的胸口, 鼻子抽了抽,闻到淡淡的雪薄荷香气,顿时觉得浑身的燥热感都消散了大半, 哼哼唧唧地嘀咕:“你来接我吗?”
祁澈单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摸了一下他的后脑,低低应声道:“嗯。”
杨泽奕还保持着伸手抓着顾凌侧腰的姿势, 结果被他这么利落地甩开,脸色登时一阵阵发白。
“你……”他盯着祁澈的眼睛,却被那极淡的目光中所隐含的压迫和占有欲镇得说不出话来。
祁澈看着他,嗓音冷淡:“你叫什么。”
杨泽奕心里一慌, 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怂,立即挺直了腰板大声道:“我叫杨泽奕, 是凌哥的……”
“嗯。”祁澈打断他,明明只是极淡的一声而已, 杨泽奕却下意识地噤声了。
祁澈挪开目光不再看他, 又恢复到慵懒浅淡的眼神,看向在后面排排站的三张震惊脸。
“人我带走了。”他的语调平静, 颇有种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架势,“你们路上小心。”
说完, 他揽紧了顾凌, 半抱半哄地将人带走, 送上了车。
直到这辆车一骑绝尘地开走,那三双堪比铜铃一样大的眼睛一路追随,直到连车尾气都看不到。
张琛的下巴几乎掉到地上了,说话都不清不楚:“我草,我真是喝多了,产生幻觉了?”
洛愿呆呆地应道:“我好像也产生幻觉了。”
林亦文小脸煞白:“会不会是酒有问题?”
杨泽奕猛地转身,对他们大叫:“没问题!不是幻觉!你们他妈的之前都不知道吗?别告诉我你们都不知道!”
他脸色铁青,刚刚乖顺天真的样子完全不见,表情狰狞无比:“他们什么关系?是地下情,还是联姻对象就是这个姓祁的?”
张琛被他的怒吼给吼清醒了,酒都消了不少,闻言语无伦次了半晌:“他们……地下情?不可能,祁老师怎么会做小三,凌儿也不是那种人啊。”
杨泽奕立即暴怒:“所以他们……”
“我懂了。”洛愿压根不管杨泽奕的咆哮,思考的思绪完全没有被打断,“祁老师之前说在追求的那个,就是凌哥!”
杨泽奕怒道:“你们他妈的有没有听我……”
张琛啪得一下拍大腿,头顶闪现灯泡:“先婚后爱!!凌儿真得先婚后爱了!!”
杨泽奕:“草!!”
林亦文也终于得出了结论:“天啊!!他们在谈恋爱!!啊啊凌哥谈恋爱了!!”
杨泽奕:“……”
三个人没一个人注意到杨泽奕的怒火,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始复盘。
张琛:“所以凌儿说戒酒是因为祁老师?卧槽对上了!!”
洛愿:“凌哥说联姻对象是老年人作息,祁老师也的确是啊!”
林亦文:“怪不得凌哥不肯公开联姻对象是哪家的,原来是不方便,是大明星啊!!”
三人嗖得一下转头,各自对上视线,大眼瞪小眼半分钟,接着扑在一起:
“哈哈哈妈的死情侣!!”
“刚刚你们看到没?凌哥扑在祁老师怀里那样子,从来没见过!!”
“哈哈哈明天我非得嘲笑死凌儿不成,他明天就社死哈哈哈!”
“你嘲笑他干嘛,他有男朋友疼你有吗??”
“闭嘴!哈哈哈……”
“你们知道凌儿为啥千杯不醉吗?”张琛笑着笑着,抹去了眼角的一点泪,“因为他怕喝醉了没人来接他……”
末夏的夜晚,三个喝多了的小学鸡在酒吧后门外又哭又笑蹦蹦跳跳,就为了庆祝某个从小没人疼的兄弟,在喝醉之后终于有人接。
杨泽奕脸色铁青,看着他们庆祝喜事一般的样子,眼中的狠厉越来越重,忽地冲上去,一把拆开三个人,用力拽住张琛的领口,贴上去怒吼:
“你他妈在扯什么淡!凌哥只是为了利益才会答应联姻的,什么先婚后爱!!你他妈脑子清醒一点!”
张琛被他吼得失神,好半天才回过味来,眼中的欣喜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警惕与怀疑:“你……”
他用力甩开了杨泽奕的手臂,反过来捏紧他的领子,低声警告:“你他妈才在扯淡!我劝你不要惹事,要是坏了凌儿的好姻缘,老子什么情分也不顾了,非得杀了你!!”
杨泽奕用力挣脱,脸色狰狞得完全没了本能的样子,他冷冷地对上张琛怒目圆睁的脸,极为难看地扯了扯嘴角:“行,咱们走着瞧。”
他闭紧了嘴,接着转身消失在了夜色里.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车厢内只有轻轻的制冷系统的声音,除此之外安静极了。
祁澈动了动上身,就惊动了靠在他肩膀上的顾凌。
“你别动……”
哼哼唧唧的声音响起,温热的吐息落在颈窝里,让祁澈顿时僵了一下。
坐在副驾驶的高临冷汗淋淋,恨不能自己当场石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跟旁边的司机一起进入了无物无我的化境。
祁澈略低下头,看向紧紧贴在自己身上的顾凌,见他的脸泛着淡红,睡得迷迷糊糊,眼睫轻微地颤动着。
看了半分钟,祁澈抬起头,薄唇抿得死紧,神色克制又淡漠。
高临的小眼睛转了转,从头顶的后视镜里看到他的神情,立即挪开视线,咕咚吞咽了一下。
太吓人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祁老师到了酒吧下了车,再回来身上就多了个挂件。
甚至在车上,顾凌都像个树袋熊一样扒在祁澈的身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恨不能整个人锁住他。
怎么说呢,对于他有限的想象力,这幅画面从来没在高临的脑海中出现过,在他的认知里,能靠祁老师这么近还活着的人应该是不存在的。
然而事实上,祁澈不仅没神色冷淡地把他推开,反而姿态和动作都很温柔。
原来祁老师双标起来,一般人根本想象不到啊……
还好一路上,顾凌还挺老实的一动不动,车厢内的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地沉默着回到了别墅内。
“祁老师,我帮您……”
车子停在车库,高临刚想下车帮祁澈把顾凌送回去,就看到祁澈打横抱起了顾凌,利落地下车,手肘粗暴地一撞,把车门关上。
高临:“……”
还从来没见过他用这种粗鲁方式关车门!!
这边震惊还没完,他就看到祁澈以极快的脚步速度抱着顾凌消失在了通向别墅内的电梯。
就好像……
很急切一样……
高临呆滞在原地,略微意识到某个问题。
接下来的内容就是他不配看的收费环节了。
正想颇有眼色地离开,手机响了起来。
高临一看来电,惊讶无比,颤颤巍巍地接起来:“祁,祁老师?”
这时候的电话不会是一不小心错按的吧?该不该接啊??
在他的设想里,电话那头应该已经是失控状态了,然而却听到祁澈的嗓音冷静地响起:“帮我查查那个人,姓杨,杨泽奕。”
高临听他语气,心想原来并没有失控,他听起来还是如此沉稳平淡,不愧是祁老师,果然不能用普通人的思维去衡量他……
高临满口答应下来:“好!马上就……”
“嘟——”电话挂了。
话还没说完的高临:“……”.
别墅客厅,漆黑一片,一盏灯都没开。
祁澈单膝支在沙发上,顾凌正躺在他身前,小腿勾着他的腰,不肯放他走。
匆匆挂了电话,祁澈把手机随手一抛,扣了一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顾凌勾得他太紧,只得弯下身来,手臂撑在顾凌身侧,才勉强没被他勾得压下去。
“先放开。”祁澈凑近了些,在黑暗中摸了摸身下人的头发,“我去开灯。”
顾凌一把抓住支在身边的手臂,小声说道:“不要开灯。”
他的嗓音黏糊糊的,跟平时的明亮清朗完全不同,尾音九转十八弯,带着令人心痒的撒娇感。
祁澈下意识地滑动着喉结,也放低了声音哄他:“为什么?”
“太亮了,”顾凌哼唧道,“晃得眼睛疼。”
祁澈没再说什么,轻轻拍了拍他的侧脸:“喝了多少?”
顾凌沉默了半晌,像是在计算,接着似乎因为算出的数量太大而小声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喝这么多的。”
祁澈极轻地笑了一声,接着安抚般地摸了摸他的脸:“没关系。”
喝得比较多是一个原因,但是祁澈知道顾凌的酒量很好,上次喝多还是因为被人算计喝下了不对劲的酒。
这次他也怀疑是有人故技重施。
他顿时想起了杨泽奕紧紧揽着顾凌侧腰的画面,眉心立即微微皱起,眼神冰凉。
顾凌在黑暗中睁开眼,感觉自己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轻微的呼吸声和熟悉的雪薄荷香味,下意识地抬手去勾祁澈的脖子,轻声道:“你怎么不亲我?”
这句话让祁澈神色中的克制倏然动摇了些许。
他没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在顾凌的唇上点了两下。
“不够。”顾凌舌尖舔了一下唇,“你干嘛?还小气巴巴的……”
在黑暗中久了,适应了光线,视野中的画面也清晰了一些,祁澈的目光便落在顾凌的下唇,那里还有个刚刚恢复了些的小伤口。
“伤还没好。”祁澈微凉的指尖触碰着他的唇,察觉到身下人一阵轻微的战栗,“怕你疼。”
顾凌没说什么,只是张了张口,轻轻含住了祁澈的指尖。
保持着距离压在上面的男人顿时呼吸粗重了些许,阴影落下来,唇间的手指抽离,温热的吐息交错在一起。
寂静黑暗的客厅,只有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和或难耐或粗粝的呼吸声,钟表一点点走着,像水滴落下一样啪嗒啪嗒地响,时间都仿佛慢了下来。
顾凌仰了仰头,上身轻微地抬了抬,被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后脑,继而吻得更深。
刚开始的时候祁澈的动作还有些粗暴,但是很快就温和了下来,多了几分小心翼翼,像是辗转试探般地缓缓深入。
顾凌感觉有些窒息,于是轻轻推了推他的胸口,他就立即抽离开。
“怎么了?”祁澈亲了一下他的鼻尖,低声问,“不舒服吗?”
顾凌小幅度地摇了摇头,眼睛迷蒙地泛着水光:“你是不是背着我练习了?”
祁澈抬了抬眉,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顾凌嘀咕道:“吻技进步了……你跟谁练了?”
祁澈:“……”
虽然这人语气听起来像是清醒了不少,但是祁澈还是确信他是真醉着,说的话都糊里糊涂的。
“没有。”祁澈无奈答道,“这是第二次。”
顾凌眨了眨迷茫的眼睛:“也是,你也没人可以练……难不成是跟凌凌漆?”
祁澈:“……”
正在后院睡大觉的凌凌漆动了动耳朵,睿智的眼睛睁了睁。
眼见着顾凌确实醉得不轻,祁澈半哄半抱得把他弄上去洗漱,只是让他漱口洗脸的功夫就把自己弄得湿了一片。
把人弄到了床上躺好,他才去洗手间换了衣服,简单洗漱了一下,由于担心那个喝醉了的小猫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动作难得快速又粗糙。
勉强洗漱完毕,他又快步回到了卧室。
然而只是短短五分钟,走之前还在床上躺得四仰八叉的人却不见了,鞋也没穿,是光脚跑的。
祁澈按了按隐痛的眉心,转身到处去找,最后在顾凌没怎么用过的书房里找到了他。
书桌上铺了不少纸,杂乱无章的,地上有一副拆开的裱画,画框和画纸都稳妥地放好,连拆下来的螺丝钉都被整齐地摞成一摞,放在一边。
顾凌就跪坐在那张水彩画面前,低头出神。
祁澈的脚步放轻了些。
他的目光落在画纸上,看到上面的男孩,眼下有一颗殷红的痣,笑得可爱又明亮。
是母亲眼中的孩子。
祁澈走近了些,像是害怕自己的脚步惊扰到什么,最后在顾凌的身后单膝跪下来,抬手轻轻扶住他的肩。
顾凌眼神失去了焦点,思绪迟钝而缓慢。
“你同情我吗?”
顾凌忽然开口,声音哑而低。
祁澈微微皱眉,手上轻轻用力,让顾凌向后蜷进自己怀里:“不会。”
“为什么?”顾凌停顿了半晌,反问道。
很多人都会同情他,只要知道他经历了什么。
所以他不想说出来。
难过的时候,不告诉别人自己是因为什么难过,他们觉得你矫情。
告诉别人你在因为什么难过,他们觉得你可怜。
接着就露出顾凌最不想看到的那种,同情一般的眼神,就算都是好意,他也不想看到,不想被提醒自己到底有多可怜。
祁澈低了低头,侧脸靠在顾凌柔软的黑发边,轻声道:
“有时候,同情是带着优越感的词。”
“而我喜欢你。”
两句话似乎没什么逻辑关系,他也没有再多作解释。
清冷温柔的嗓音落下,触碰到地面,然后消失,沉默蔓延了许久,顾凌的肩膀忽然颤动了一下,呼吸乱而轻。
祁澈安静地从身后抱了他一会,半晌后再动作轻柔地摸了摸他的脸,把湿漉漉的脸给擦干净,“睡觉吧。”顾凌偏头蹭了蹭他的手心,“我好困啊……”
他的语音逐渐模糊起来,像是醉意又涌了上来。
顾凌摇摇晃晃站起来想自己走回去,祁澈看了一眼他光着的双脚,不容反抗地抱住他的腰,再次打横抱起来。
还是太瘦了,几乎不需要用多少力气,哪怕怀中的人不是很配合,也没什么影响。
送回卧室,祁澈单膝支在床边,将人放下,再把自己的手臂抽出来。
关上灯,在床的另一边躺下,祁澈偏过头,在黯淡的夜色中看着那人的睡颜。
平日里张扬放纵的眉眼,此时看起来乖顺又脆弱。
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注视似的,顾凌忽然睁开了眼,迷迷糊糊地往他这边挪了挪,一条腿蹭上来搭在他身上,整个人贴了上来,把脸埋在他颈间。
祁澈的身体微微僵了僵,接着脸颊被顾凌双手捧住,被他迫使着偏过脸接吻。
漫长的深吻结束,顾凌在他耳边蹭了蹭,忽然小声道:“你硬了。”
祁澈的呼吸忽地一乱,嗓音低哑,周身散发着隐忍的侵略感:
“嗯。”
顾凌再次蹭了蹭他的耳朵,哼唧了一声,语气半是遗憾半是坚定:
“现在过了十点了,到了睡觉的时间。”
“所以不准硬,快下去。”
祁澈:“……”
作者有话说:
挂档小汽车:死去的日程表突然攻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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