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大亮,姜云珠等人已经到了隔壁的临沧县。
他们没有路引,不敢进县城,就只在各个村镇边穿行。
早晨的曦光照耀在每个人的身上。
姜城推着推车,车上放着他们的家当,姜武就坐在一堆包袱上,小脸上满是兴奋,不停催姜城快点。
陈氏扶着陈老爷子走在左边。
姜云珠则带着姜霖、姜云雪走在右边。
一家人在一起,似乎脚下的路也没那么难走。
此时姜云秀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那妇人也就是张婆子正带着她四处奔走,像兜售货物一般的售卖她。
是的,货物,根本不像人,就像牛马羊一般。
“瞧瞧这长相,这身段。”张婆子涎着脸向对面的富商介绍姜云秀。
姜云秀则心中嫌恶,这男人都快能当她爹了。再说,小小的一个富商,怎么跟安平侯府比。
“啊!”一声惊呼,如新莺初啼。原来是张婆子不满姜云秀木着个脸,好像谁欠她钱一样,掐了一把她的腰。
姜云秀惊恼的看向张婆子。
忽然,她又觉得脚上有什么东西,扭头一看,却见那富商正抬起她的裙摆,捏她的脚。
古代脚这种地方可是私密部位,哪怕姜云秀梦里嫁过人,也没被这么轻薄过,她当即羞愤欲死,惊慌的向后退去。
“脚有点大啊!”富商却挺着肚子不满道,眼睛不时往姜云秀身上瞟。
刚才她那受惊的样子,还是挺勾人的。
姜云秀顿时红了眼圈,又是委屈,又是愤怒。他,他竟然还嫌她的脚大。
张婆子赶紧跟富商低声说起了话,一边说,还一边朝姜云秀看。
姜云秀又气又急,她不是该被卖到安平侯府吗,怎么回事?
最后,这笔交易因为价钱的关系没谈成。
出了富商的家,姜云秀刚松了一口气,张婆子却将她好一顿骂,骂她是赔钱货,都到了这地步还拿乔,刚才人家不就摸她的脚一下,她就大惊小怪的,以后被男人弄舒服了,说不定人家不摸她,她还得上赶着给人摸呢。
张婆子惯在下九流的地方混,骂起人来,专骂人下三路,污言秽语难听得很。
姜云秀哪里经过这个,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直想自我了断,再也不受这屈辱。
可是想到安平侯府,想到那个如明月般的男人,她又告诉自己,必须坚持下去。
挤出点笑容,她对张婆子道,“婶子,长丰府受灾严重,大家都没钱,不如咱们去潞州,那里一向富裕。”潞州,安平侯府就在潞州,她已经迫不及待的去那里了。
“去潞州?去潞州不要钱吗?小浪蹄子,你一翻眼皮,我就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别想忽悠老娘。”张婆子叉着腰,又把姜云秀一顿骂。
骂够了,她又带着她继续去各处。
有妓馆,有富户,也有官家。
那些买主会肆意评论姜云秀的长相、身材,以及身上任何一点小毛病,她就像被人剥光了一样任人挑挑拣拣,毫无尊严。
好几次,她都差点崩溃。
幸而她心中一直有个信念支撑着她。等着吧,等她当了侯府少夫人,她一定要让所有曾经为难过她的人好看!她默默发誓。
当然有时她也想,姜云珠以前也经历过这些吗?
面试?这个姜云珠熟,在现代她就经历过很多次,只是古代版的更加残酷罢了。
她其实都不记得当时的具体情形了,只记得那妇人常买的烧饼还挺好吃的。
烧饼?姜云秀从没吃过什么烧饼,那妇人对她非打即骂,哪里会给她烧饼吃。倒是那妇人自己经常吃烧饼。
姜云珠想吃烧饼了,外酥里嫩的烧饼啊,对了,还有水煮鱼、啤酒鸭、糖醋排骨、腰果虾仁……她记得她穿越前跟朋友聚餐,桌上摆的就是这些。
那时她减肥,只吃了很少一点就放下了筷子。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发誓,她再也不会辜负它们了。
这两天,姜云珠有关现代的记忆越发清晰,恍若就在昨日一般。
“抢劫啦,救命,来人,有人抢东西。”姜云珠正脑补着各种美食,忽听前面有人喊。
她抬头,发现他们正经过一个村子,就在前面的一条路上,有一辆驴车,驴车旁,两个男人正在拉扯一个袋子。
其中一个老汉四五十岁的样子,喊叫的人就是他。
他对面的则是个三十多岁的黝黑汉子。
老汉力气明显比不过对面那人,眼看着手里的袋子就要被枪走了。
姜城也看见了这一幕,他是热心肠,立刻大喊道,“放开!”
黝黑汉子见有人来,十分慌张,却没放开手里的袋子。
两人用力过大,布袋被扯破,一堆粗饼子掉落在地上。
黝黑汉子抓起一个饼子就往嘴里塞。
这时姜城已经跑了过去。
黝黑汉子赶紧捡了几个饼子,匆忙跑进村里,消失不见。
姜城要追。
“爹!”姜云珠赶紧喊住他。她刚才看见,那粗饼子掉在地上后,旁边几户人家里都有人影晃动。刚才那黝黑汉子公然抢劫,却没人出来制止,这已经说明一些问题了。
灾荒年,人们为了活命,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还是小心的好。
姜城也不放心陈氏等人,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
姜云珠赶紧帮老汉捡饼子。
不一时,就把饼子捡了干净。
“谢谢,谢谢。”老汉不住的道谢,这些饼子也是他的命。
“不用。”姜城帮他把饼子放到驴车上。
正在这时,一个青年拎着个水桶匆忙从村里走了出来,他看见姜城,立刻喝道,“你做什么!”他是老汉的儿子,刚才进村买水去了,听见老汉喊叫,赶紧往回跑,看见姜城拿着他家的饼袋子,还以为他要抢他们家的饼子呢。
“青山,不是他,他是帮忙的。”许老爹赶紧叫住青年。
青年过来,几句话问明原委,才知自己错把恩人当成了贼人,赶紧跟姜城道歉。
“不用,赶紧离开这里吧。”姜城也看见了旁边的人影,警惕道。
众人立刻启程,离开了这个村子。
等到了一个镇子边缘,后面没人跟上来,众人才放下心来,也有心情交谈了。
许老爹跟许青山,他们是隔壁县的人,也是往南边逃荒去的,不过他们有目标,他们要去潞州武陵县长石村,那里有许老爹一个远房表弟,他们去那里投亲。
不过据许老爹说,已经四五年没联系了,他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只怕不怎么样,姜云珠在旁边听着,心里想。刚才许青山从村里冲出来,她就觉得他有点眼熟,只是不敢认,现在差不多能确定,就是他。
许青山,梦里他是姜云秀的丈夫,也就是她的妹夫,没想到他们竟然在这里遇见了,看来缘分这东西还真是奇妙。
她记得梦里他跟姜家都住在潞州六安县清河村,不是什么武陵县长石村,这说明他们这次投亲可能不顺利。
当然,也可能是别的原因。这世上的事,差一点,就会南辕北辙,姜云珠梦里七年后才找到姜家人,也就见过许青山两三次,对他以前的事不甚了解。
不过竟然在这里提前遇见了他,可见命运有时就是很奇妙。
姜云珠胡思乱想,许老爹听说姜城他们也要往南边去,立刻邀请他们一起赶路,也好有个照应。
跟许老爹他们一起,姜城他们是占了便宜的。他们两个男人,还有驴车。姜城他们这边老的老,小的小,就只有一辆小推车。
开始姜城不想拖累他们,后来许老爹执意如此,两家人便凑在一起走。
姜城继续推着小推车,他年轻力壮,驴车走的慢点,他跟上完全不是问题。
陈氏等人也能轮流坐一会儿驴车了,这让他们轻松不少。
两家人不时聊两句,互相了解更深。
在姜云珠印象里,许青山个子很高,却好像经常佝偻着背。他沉默寡言,似乎一切都听姜云秀的。
可是现在看他,修长的身体,粗狂的面容,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很想想象,他七年后怎么会变成那副模样。
姜云珠一直盯着许青山看,许青山似有所感,扭头看向她。
两人视线相碰,姜云珠也不闪避,朝他友好的笑笑。
姜家的孩子都好看,可是最好看的,还是姜云珠、姜云秀姐妹,都是白净的面皮,柳叶长眉杏核眼,一点红唇好似雪中梅。
只不过姜云珠的长相偏柔,就像春日的杏花,姜云秀的长相则偏媚,像丝丝朱槿。
她这一笑,香娇玉嫩,水光潋滟,说不出的动人。
许青山登时红了脸,慌忙收回眼神。他再没见过比她更好看的姑娘了,尤其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好像有星光一般。
姜云珠也没在意,她并不想因为梦中的事去评断一个人。
两天后,他们一行人到了朱定县边缘,再往前就是昌源县,这中间有一大片没有人烟的荒地,没法补充饮水,所以他们在路旁一个小店处停下,一是歇歇脚,二,买点水带着路上喝。
以前没闹旱灾的时候,都是去各家讨点水喝,现在不行了,一桶水要十文钱,还不得不买。
付完钱,店里拎出一桶水给他们。那水也是浑黄的不成样子。
姜云珠拿出她的简陋过滤瓶,不一时,点点清澈的水流从罐子中流下。
不管看几次,许青山甚至姜城等人都觉得她这过滤瓶新奇的很,怎么就这么一个普通的花瓶,那么脏的水进去,就流出清水来了。
他们坐在路边的桌子上,一边喝茶吃饼子,一边等水过滤完好上路。
就在这时,西边忽然来了一队人马,如雷霆一般。
十几个人的队伍,全是高头大马,马上坐着的人都穿一身黑色劲装,绣着金色麒麟纹。
腰间佩刀,每个人都满身的肃杀之气。
尤其为首的一人,一双微挑的丹凤眼,如寒川冰河一般。
小店里的人虽不知这些人的来历,也都知道,这些人不是他们能惹的,都不自觉噤了声,小心的往那边瞧着。
姜云珠看到那人,忍不住心嘭嘭直跳,怎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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