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无意间交错,禾望舒尚且来不及琢磨禾毓景眼中令她发慌的神情。
禾毓景似乎懒得和众人寒暄,径直调转马头,挥鞭策马离去,很快留给众人一个模糊的背影。
这时候才赶过来的三皇子禾政昊翻身下马,行云流水的身影潇洒非凡。
与禾毓景的疏冷漠然不同,他更是平易近人的温和。所以,有时候比起俊美非凡的太子禾毓景,三皇子禾政昊私底下也颇得少女芳心。
禾政昊嘴角一直噙着笑,温文尔雅,对任何人都彬彬有礼。
幼时禾望舒偶尔受到禾绾刁难,还有二皇子禾仲显捉弄的时候,有几次是三皇子挺身而出,帮她解围,所以禾望舒心里对禾政昊并不排斥。
所以禾望舒对禾政昊印象不错,见他下来走来,主动上前行礼,“见过秦王殿下。”
见到禾政昊,禾颜连忙凑上去,追问刚才怎么回事。
禾政昊听到她提二王子李徽,脸色沉下来,隐隐漏出不悦,语气凉飕飕的,“刚才那人是高昌国二王子李徽,本王与大皇兄正和他赛马之际,他突然调转马头,直接往这边横冲过来。”
又停顿一下,是对禾望舒说的,“以后宫中皇苑见到他,要让道而行,此人心性深沉,举止狠辣,极其危险。”
三女当中,禾拂晓已定亲,禾颜年纪最小,还没长开,不提这些。
禾望舒站在这儿,哪怕是远远一瞥,总能轻而易举吸引到别人眼神。
何况此地还是林苑,待在这赛马的还是血气方刚的男人。有的人冲动起来,有些失常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抱着什么心思,心里各有打量不说。
但是在外人面前,就算维护皇家尊严,不可能让其他人平白无故横冲直撞来冒犯皇宫女眷。
所以方才几人心思意外地一致,行动同样意外地配合。
禾望舒看三皇子禾政昊的意思,刚才事情竟然是因她而起,思虑到这,眉眼沉凝,郑重其事地拜一礼致谢,“多谢秦王殿下。”
禾政昊无奈地摇头,叹道,“舒表妹过于多礼,也过于拘谨了些。父皇都说,让我们对你亲近些,本王看你对常鸿态度亲近,对着本王未免太生疏了。什么时候才不会这么客气。”
禾望舒愣了一下,回头看一眼禾呈旭,见他点头,明白禾政昊话点到此。
她不得不顺势而为,便改了称呼,“三表兄严重了,我离开太久,又刚回来,与诸位表兄不熟悉,一时称呼就生疏些。三表兄不要见怪,”
虽然知道禾望舒是借口,但是理由太过圆滑,没承认是故意的,禾政昊微微挑动眉梢,意趣盎然,心知不能逼太紧,“罢了,以后日子还长,可以慢慢来,舒表妹别忘记今日的话就好了。”
听到禾政昊意有所指的话,禾呈旭敛眸沉思不语。
禾望舒装作没听懂其中含义,但是还点点头,“三表兄放心,我自当谨记。”
禾政昊上马扯住缰绳,带着剩下的禁军去追太子禾毓景。
***
刚才那一段颇为惊心动魄的追逐,让几个姑娘心有余悸,禾颜觉得受到冒犯,便找个借口回去了。
抚远候世子明潜冷着脸强行拽住满脸写着不情愿的禾拂晓,抱她上马,甩鞭离去。
无视禾拂晓求救的眼神,禾呈旭心虚瞥过头,不敢看一眼亲妹妹,讪笑问禾望舒:“皎皎吓到了吗,待会要不要去看马?”
禾望舒一脸不忍地扭头,接着绕开禾拂晓指责她是叛徒的目光,觉得要躲开点,遂附和道,“哥哥说的马儿在哪里?不是说带我去试试吗?”
禾呈旭嘱咐道,“此马性烈,堪称神骏,日行千里,可是好不容易寻到的。”
禾望舒满怀期待,刚才那一遭完全没影响到她的心情,莞尔笑着,顾盼生辉,“好,那带我去看看。”
禾呈旭微微愣神儿,反应过来握拳虚咳一声,将马匹交给侍卫牵走,领着禾望舒去看马。
二人经过一处绿茵浓密的树林,一双肆无忌惮眼睛正紧紧盯着禾望舒。
禾呈旭察觉到有人往这边窥探,等禾望舒先走远后,又不露声色给旁边侍卫使个眼神,让他把弓箭递过来。
禾呈旭把弓拉满到极致,搭上三只箭,齐齐放出,势不可挡,听到一声闷哼的痛吟,眼中闪过一抹寒光。
禾望舒径直走着,并不知道后面发生何事。
很快,禾呈旭追上她,解释刚才听到林中动静,以为藏着猛兽,所以停下看了一下。
***
东边就是饲马的马厩,禾呈旭吩咐人将马儿牵出来,禾呈旭费尽心思找来的乌云踏雪一看便不同凡响。
马身高大异常,鬃毛油亮光滑,四蹄踏雪,鼻头那块也是雪白色,眼神桀骜不驯,似乎不服气勒住自己的缰绳,偶尔不耐烦跺下脚,或者鼻间喷两下鼻息。
禾望舒看到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不知不觉就想凑近马儿。
禾呈旭刚要出声阻止,看到突然安静下来的马儿,又停住了。
禾望舒伸手轻轻触碰马儿鼻子,鼻头湿润,轻轻喷出的鼻息吹到手心,痒痒的。
禾呈旭颇为惊奇,“看来跟你缘分不浅,其他人想摸它还要掂量一下。”
禾望舒正拿起一把干草,细心喂着马儿,“一看到它也喜欢得不行,我想试试。”
禾望舒今日情绪高涨,半年没骑马,早就想跃跃欲试。
望着少女明亮期待的双眼,禾呈旭不忍心拒绝,小心翼翼扶她上马,“那跑慢些。别太快。”
禾望舒提着手中的缰绳,扬起唇,“你看,它愿意。”
“看来确实跟你有天生的缘分。若真有缘,以后给你做坐骑也不错。”见马儿不排斥禾望舒,禾呈旭感慨道。
良禽择木而栖,马儿也不例外,万物有灵,某些时候确实需要缘分。
禾望舒扬鞭轻拍马儿,眨眼间,马儿已经驮着禾望舒跑出去了。
还是不放心,禾呈旭让人牵马,跃身上马去追禾望舒。
***
耳边风声呼啸不止,她个子比一般女子都高,骑在这么高大的马上,没有一丝担惊受怕。
掠过的景色快速划成一道绿色弧线,甚至吹乱了头发,禾望舒才知道禾呈旭说此马日行千里不是虚话。
她轻吁一声停马,眼光瞅到前面一处小湖泊,跳下马来,牵着马儿去喝水。
“怎么又是你一个人?你身边伺候的人又哪去了?”说话的人声调冷淡,目光不落痕迹落在少女窈窕婀娜的身姿,深不可测,引得人不敢跟他轻易对视。
被突然出现声音吓到的禾望舒猛地转头,见是太子禾毓景,她反应过来,不由攥紧手中缰绳,眸中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排斥以及害怕,半响后,“马儿跑得太快了,来不及追上我。”
见禾望舒垂下眼眸,“怎么,这么不想见到孤?”禾毓景嘴勾起冷淡的笑意,“还是想起了什么?”又道,“亦或是觉得孤见到你最丢人的样子?”
禾望舒默不作声撇过头,她之后确实想起来了。
她醉酒失控,好像当着太子禾毓景的面,在他眼皮底下,踩他的衣服,还喊他的名字。
禾望舒不敢笃定太子禾毓景会不会觉得丢面,虽然平日也敢用眼神挑衅太子,但是酒醉后那种事情,给她一千个胆子她也不敢做的。
禾望舒总觉得太子禾毓景不是表面这个样子,而且对于他淡漠的眸光下,藏着什么未知的暗流。
她有些忌惮和害怕的,就像刚才她来不及捕捉的禾毓景的眼神。
三皇子禾政昊或许对她有些心思,他以前就帮过她。
但是禾望舒笃定太子禾毓景绝对不会有这样的心思。
她没离开的时候,太子已经十七,是闺秀中瞩目的俊美少年,多少香包帕子偷偷扔到文昌殿,全是送给太子的。
而且,她对太子厌恶不是没有原因的,比如被其他人戏弄哭的时候,太子往往袖手旁观,看她哭得一脸泪水,像个花猫儿,然后不忍直视皱皱眉,就一声不吭走开。
再比如那次落水的时候——
禾望舒声调微冷,如溪水潺潺撞击玉石的悦耳动听,“给太子殿下赔罪。当时我喝醉了。”
少女的意思是不知者不罪。
少女眸光渐冷,禾毓景望在眼中,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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