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兰花放在桌面, 汪林莞独坐办公室,无聊间,偏头看了眼走廊处的苏潮。
他正在跟一个中年男人攀谈。
这人个高腿长, 天生的衣架子,宽松的毛衣套在身上, 痞里透着慵懒, 荷尔蒙爆棚。
大约发现她在看他, 他隔着远远的距离, 咬着烟, 冲她笑了下。
汪林莞脸上一热, 忙不迭撇开脸颊。
她身上还裹着他的飞行夹克, 拢了拢夹克, 将自己埋在其中,她将注意力转移到那盆开得正浓的兰花。
听林周说, 他特地带了兰花是要送给一个姓李成仁的教导主任,这个挺严肃的主任据说也会是她的新班主任。
来之前,她对西分的了解仅限于——书呆子和学霸的聚集地。
来之后, 她才发现, 嗯, 比她想象的还要——朴素。
打小念惯了国际学校, 见多了富丽堂皇的建筑风格, 这种极简到甚至可以称之为破旧的地方。
还挺……与众不同。
陆染白把她丢到这个地方,真不是在让她参加“变形记”吗?
汪林莞胡思乱想间, 视线不由自主又落在苏潮身上。
见他懒洋洋地靠在栏杆, 递了根烟给李成仁, 被李成仁拒了后, 搁那儿笑得十分欠揍。
汪林莞:“……”
不是说这个教导主任严肃到学生们都怕他吗?
很明显, 在苏潮哥哥那里,压根儿不存在这种对“老师”的怂比之情。
办公室只有个年轻的女教师,汪林莞等了片刻,女教师忽然问她,“小姑娘你跟苏潮什么关系?”
她懵了懵,“啊?”
女教师给她倒了杯水,笑笑,“以前还没见过他会主动‘贿赂’校领导。”指了指她面前的兰花,女教师:“这花挺珍贵吧,钱都买不来的玩意儿。”
汪林莞眨眨眼,盯着那盆开得正浓的兰花发呆。
她对养花不擅长,她外公倒是个养花高手。
将集团丢给能干的女儿后,老人家退居二线,平时养养花种种菜,遛狗逗猫,顺便给人做媒拉郎配。
逢年过节去外公家小住,久了,她对名贵的花花草草也稍有印象。
这种品相的兰花极其难得,千金难求,养起来不容易,甚至不是花钱能买到的,一准是什么高手养的。
苏潮哥哥在哪里搞来的兰花?
“我刚毕业时在英才附中教英语,给他当过一年班主任,苏潮这人挺混的,不服管教,学校的领导都对他头疼的厉害。”
女教师呷了口茶,“后来去了十七中,人也没收敛,反而越发肆意妄为,跟十七中一路之隔的西分也被他闹得鸡犬不宁,李成仁主任时不时就拿他当反面教材。”
“没想到的是,这小子高考超常发挥,竟还考了A大,当时我们办公室一阵唏嘘。”
“他拿了这么一盆珍贵的兰花送我们李主任,又亲自过来,想必挺在乎你。”女教师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你跟他什么关系?亲戚吗?”
“不是。”
女教师挑挑眉:“小妹妹?”
汪林莞不想回答,或者说不想定义这段关系。
瞧小姑娘闷不吭声,女教师自讨没趣,也就没再问。
刚巧有学生过来,女教师带着学生出了办公室,临走,看了眼办公室的小姑娘,想了想,给徐婳发了条微信。
【婳婳,知道今天我瞧见谁了吗?】
【苏潮你还记得吗?他竟然带了一个小姑娘来西分。】
……
等待的时间很难捱,她趴在办公桌上昏昏欲睡,瞥了眼外头,发现苏潮跟李成仁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那地儿。
正是课间休息时间,走廊里学生络绎不绝,几个女孩儿手挽手路过,汪林莞听见女生议论——
“刚刚那个很帅的哥哥有点眼熟,你们不觉得吗?”
“十七中的苏潮啊,这你都不知道?”
“他就是苏潮?咱们隔壁学校的那个大佬?”
“我说走廊怎么聚集了这么多人,这哥哥很有名吗?”
“呵呵,你一个高一的当然不知道,苏潮在整个高中圈,都是一扛把子选手。”
“因为什么?”
“打架呗。听说他最开始念的国际中学,英才附中知道吧?富二代集聚的地儿。我有个表姐就是那个学校的。”女孩儿提到苏潮,来了精神,“十二年一贯制的学校,苏潮幼稚园时期就读英才。”
“说真的,他那种二世祖后来去十七中,我表姐还挺意外。”
另一个女生取笑道:“这么久了你表姐还记这么清楚,该不是暗恋过他吧?”
“这有什么?你是不知道,苏潮以前在英才附中时,成绩好,家世好,有点痞,有点坏,这种男生是一堆女孩儿的青春,也还蛮正常?”
“成绩好??不对吧?我有认识的哥哥在十七中,说他是个超级学渣。”
女孩儿两手一摊,“那就不清楚了,或许从英才受到了什么打击,转学后就堕落了呗。”
“英才附中以前有个很出名的女神级人物,徐婳你们听过没?好像也是那时候转学了,不过徐婳是去了国外。”
“他们俩应该算是青梅竹马吧,反正两家很熟。”
“你们说,他会不会因为跟徐婳分手了,所以才一个转了学,一个出了国。”
“?他们俩在英才附中时关系就不好,怎么可能谈恋爱?徐婳非常讨厌他。”
“……不是说因为把人揍成了植物人,才转学的吗?”
“为什么我听到的版本是……飞机事故?”
一句“飞机事故”,让汪林莞的睡意陡然消弭,下意识往外头看去,想寻一下提到“飞机事故”的是哪个女生。
那个“飞机事故”跟他很怕坐飞机……是不是有关联呢?
上课铃骤然响起,走廊里很快安静下来。
又等了十多分钟,还不见两人回来,困意渐渐袭来,她半趴在书桌,明媚的眼睛没了神采,浓密的羽睫眨了眨的。
下一秒只听到“砰”的一声,办公桌被厚厚一沓卷子震得晃了晃。
淡淡的香皂味儿兜头而来,汪林莞骤然抬眸,瞧见始作俑者后,她满眼都是惊愕和不解。
蓝白校服出现在眼前那刻,汪林莞看着少年拉好拉链,低头看她,似笑非笑道:“你怎么在这儿?”
没得到回复,宋燕丞上下打量她,凑过去,“该不会想明白了,来找我了?”
汪林莞一早就知道宋燕丞在西分念书,遇上他一点不稀奇,只是没想到还挺快。
忽略他的口嗨,她又重新趴回去,恹恹道:“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吗?”
宋燕丞知道她指的是机场的事儿。
在机场那会儿,被苏潮摁在卫生间里警告,大概这人气场太足,宋燕丞那会儿有点被A到的感觉。
对方没动手,甚至轻描淡写地递了根烟给他。
烟雾缭绕中,年轻男人扣着他肩头,轻笑一声,“小朋友,劝你一句,少招我家姑娘。”
宋燕丞叛逆心起,“招了又怎样?”
他一直以为自己跟这女孩儿的白月光是一个类型,爱玩,口嗨,浪得一比。
结果发现,错的离谱。
那会儿,对方咬着烟,漫然看着他,没作声。
眉眼间犹带笑意,并没什么温度,甚至刹那间有种不可言明的危险。
让他意识到,自己看到的可能都是表象。
或许会被揍吧?
他已经想到了这茬,哪知,对方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笑了下,没威胁他,也没再多说。
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大抵如此。
宋燕丞瞬间觉得没什么意思。
毕竟,他对汪林莞那个小姑娘顶多算好奇,谈不上有恋爱的感觉,只是觉得新奇,好玩,想逗。
而这人对汪林莞那个小姑娘,说是占有欲并不贴切。
宋燕丞起初想不明白,回去后仔细一想,悟了。
跟他游戏人间不同,这人对恋爱压根儿没兴趣,对这小姑娘所谓的“占有欲”很可能就只是基于——保护。
想到这儿,宋燕丞其实还有点可怜这姑娘了。
难怪当初那姑娘在北海道时,跟她提她的白月光,小姑娘会是那个反应。
自欺欺人,是因为觉得这段感情无望。
不管怎么努力,也得不到的回应。
索性就骗自己,根本不在乎,以此来维护那层薄弱的自尊。
盯着小姑娘失神片刻,直到听到李成仁中气十足的声音,宋燕丞挥挥手,坏坏地跟他打招呼,“李哥好。”
李成仁没好气地冷哼:“叫谁李哥呢?”
宋燕丞:“叫您李叔不是不合适?”
李成仁懒得搭理他,瞥了眼快睡着的小姑娘,李成仁好脾气地说,“汪林莞是吧?”
汪林莞嗯了声,忙起身,“李老师好。”
“没事儿,坐吧。”
汪林莞打量了下门外,没见到苏潮的影子,李成仁像是知道她的疑窦,主动解释,“姓苏的那小子接了个电话,有事先走了,他说打电话给你了,你手机关机。”
汪林莞拿了手机看了下,果然没电了。
是什么事情,让他着急到连面儿都没跟她见就急匆匆地走了呢?
“我让班长带你先去班里安排,下午去领新书和校服。”
汪林莞回神,忙说:“谢谢。”
宋燕丞自告奋勇:“叫什么班长?我去不就成了。”
说着,敲了敲桌面,他促狭地看着小姑娘,“新同学,走了。”
汪林莞不理,这时门口传来江雾里的声音,“李老师您找我?”
李成仁招招手:“雾里你来的正好,这是汪林莞,咱们班新来的转学生,你帮着安排一下。”
江雾里没想到李成仁前几天跟自己提的转学生,竟然是这小姑娘,她愣了愣神,视线从汪林莞身上徐徐转移至宋燕丞。
半晌,才点点头,“好。汪林同学,我先带你去班里吧。”
汪林莞:“麻烦了。”
她们俩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关门前,听到李成仁慢悠悠地问宋燕丞,“想清楚了?真打算出国念书?”
江雾里脊背一僵,脚步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回头,发现汪林莞正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
江雾里勉强地挤出一丝笑容,回笼了心神后,江雾里故作轻松地笑笑,“下堂课是体育,被改成了自习课,我看这样,不如我们先去领新书和校服吧。”
“你决定。”
“对了,学校要求不能散发,不能带手机。”江雾里指了指她散落在腰间的长发,好心提醒,“最好扎起来,不然要被通报。”
“好。”
领完书,去了仓库领校服,江雾里尽职尽职地帮忙领了,带她试了尺寸,又提前告知在学校的注意事项。
两人路过学校的人工湖,冬日里,湖面结了冰,旁边的柳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条,垂在冰面。
江雾里抱着书本,心底很沉,身后的小姑娘忽然开口,“我跟宋燕丞不是那种关系。”
江雾里脚步一顿,回头看她。
小姑娘身上还披着飞行夹克,这么冷的天,她依旧穿着短裙,跟上次在机场时一般无二,仿佛丝毫不畏惧严寒。
江雾里从宋燕丞口中得知,这姑娘是个富二代,以前在东分上学,后来出了国。
似乎还跟裴三是朋友,所谓的青梅竹马。
能跟裴三那样的超级豪门公子哥儿是朋友,并且还能被那人定义为“朋友”,想必这姑娘家世显赫。
没想到这姑娘没回东分,反而转学到了西分。
是因为谁?
宋燕丞吗?
江雾里跟宋燕丞一样,出身书香世家,宋燕丞又有个极度偏执,对豪门公子哥儿大小姐厌恶到极点的妈妈。
所以宋燕丞再怎么浪荡,找女朋友,也没碰过这种千金大小姐。
然而,不止一次从宋燕丞口中听到这姑娘的名字,上次又在机场发生那样的事儿。
江雾里难免猜测,这会儿听人这么直白说出来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江雾里脸上一红,转而又变得煞白。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小姑娘又开口了,语调平静,“我跟他在北海道就只有一面之缘,连朋友都算不上。”
“你不要听他一口一个‘替身文学’,没有的事儿。”
江雾里愣了下,咀嚼出她的言外之意,江雾里耳尖发烫,“他说你有白月光,是真的吗?”
可能出于同病相怜,亦或是对这种温柔姐姐实在没抵抗力,汪林莞难得没瞒着她,开诚布公地跟她交心,“是啊,你见过的。”
“告白了吗?”
汪林莞轻笑,“没有,可能以后也不会吧。”
江雾里好奇,“为什么?”
“他不喜欢我这种类型。”小姑娘折了树枝,蹲下来,在雪地里画圈圈,“我想,就算有一天我主动钓他,脱光躺他床上,他都没什么感觉。”
万万没想到小姑娘这么直白的江雾里:“……”
汪林莞:“而且,我身体不舒服。”
江雾里想起她在机场的那个状态,其实多少猜到了,听她毫不避讳讲出来,她还挺意外。
“是得了什么不太好医治的病吗?”
“不算,但也挺棘手。”汪林莞目视远方,仿佛压抑久了,好不容易可以找到一个释放出口,“我不想耽误他。”
雪地里被她勾勒出一只狗狗的形状,小姑娘声音清清脆脆,“有时候我很想坏一点,借着自己生病的机会,让他怜惜我,说不定哪天就喜欢我了呢?”
“但其实,我还是挺骄傲的。”她声如蚊蚋,“我想他喜欢我,又怕他是因为可怜我才喜欢我。”
江雾里心潮翻涌地看着她,原来她这样的女孩子,也会有这种烦恼吗?
她认真聆听着,发现这姑娘沉默了许久,转而问她,“你呢?不告白吗?”
江雾里没吱声,好久,才低声说,“有时候开口了,可能就连现在的关系都无法维持了吧。”
晚上回家,汪林莞难得失眠,想起江雾里那句“开口了,可能就连现在的关系都无法维持了吧。”
那她跟苏潮哥哥呢?
如果她开口了,告白了,他会怎么做?
其实,他都清楚的,是吗?
她对他的那点小心思,他怎么可能不懂?
是不是借着林周的嘴巴,用“女儿”这种变相的拒绝,来定义他们的关系,也断绝了她的念头?
所以,她不敢告白,怕告白了,连这种关系都无法维持。
说到底,她是一个自私的小姑娘。
明明知道,却假装什么都不清楚,惦念着他的那点温柔。
床头的星黛露兔兔静静地望着她,汪林莞抱着兔兔,将脸颊埋在其中,内心突然有种疯狂的冲动。
想要不管不顾地跑过去,告诉他。
她不想要什么“爸爸”。
她喜欢他。
女孩儿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能不能给她一点时间。
能不能等等她。
等她病好了,等她变得熠熠夺目了。
等她能配的上他。
就——
划开手机的刹那,汪林莞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闷而隆隆,寻了通讯录,点到那个名字。
屏幕上显示正在接听中。
她的心跳也跟着曲折的线路忽上忽下。
“叮——”
手机接通了。
她握着手机,压抑着紊乱的心跳,低低喊他,“苏潮哥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手机那头是很轻地一声“诶”,她微微一怔。
女孩子声音很甜,带了些许娇憨,软软地回她,“你要找潮潮吗?他现在正洗澡哦,要不我把电话拿给他?”
……
电话挂断后,苏绾绾迷茫地盯着手机,客厅铺了地毯,她没穿鞋,赤着脚踩在松软的地毯上。
刚洗了澡,及腰长发湿漉漉,发梢还淌着水,她本人却犹然不觉。
门被推开,苏绾绾下意识回头。
男人脱了大衣递给助理,视线落在地毯上那双洁白如玉的小脚,他轻蹙了下眉头,沉声道:“绾绾。”
苏绾绾缩了缩肩头,拎着睡裙僵着没动,只是回他,“好像有一个小姑娘给潮潮打电话哦。”
他沉静地注视着她,轻笑,“潮潮?”
苏绾绾顺势改了称呼:“呃……那……苏潮?”
他不搭腔,眉目间深沉得可怕。
良久,苏绾绾眼睁睁看着男人解了腕表,单手扯了领带,丢在一旁的沙发。
苏绾绾心里迷迷糊糊想着:可能又要被“惩罚”了吧?
苏淮走近她,单手扣着她脑后,在她澄净的眼神下,低头吻她,声线喑哑得有些病态,“我不喜欢你叫别人的名字。”
苏绾绾眨眨眼:可那是你最亲的弟弟呀!
恍惚间,被他咬开唇瓣。
男人吻得深,像是要夺走她所有的呼吸似的。
苏绾绾揪着他的衬衫,双腿发软,几乎要站立不住,手机也跟着“吧嗒”一声,砸在地毯上。
被他打横抱上楼时,苏绾绾意识逐渐变得迷糊:诶?刚刚她要告诉潮潮什么来着?
隔天一早,汪林莞接到了林舒的通知,他要去伦敦述职,少则半个月,多则待到年底。
汪林莞本想借此机会跟林舒提一下去酒店住的事儿,酝酿了一堆没开口,被林舒一句,“舅舅会安排人照顾你,家里比较安全,你一个女孩儿在外面舅舅实在不放心。”
末了,林舒又说,“不然,伦敦舅舅就不去了。”
汪林莞:“……”
耽误人家工作这事儿,她真做不出来。
她攒了一箩筐的话,只好劝咽了下去。
林舒去英国后,家里就一个司机,一个保姆,没过几天,保姆说儿媳妇生了孙子,可能要回家一趟。
汪林莞心里清楚,这不过是个托词。
舅妈不喜欢她,是显而易见的,在林染不在了以后,这种不喜欢甚至演变成了厌恶。
这事儿她也懒得计较,自己一个人也乐得自在。
接着两周,都没在见到苏潮,偶尔他会打电话给她,问她情况。
每次通电话,他的声音都挺疲惫,时间不长。
他没提过那晚的事儿,她也没有再问他的勇气。
期末也如期而至,各种各样的考试纷沓而至。
进了西分后,汪林莞才惊觉以往他们开玩笑时,说的“考试机器”是怎么回事。
可能上次跟江雾里谈心,两个女孩子迅速建立了革命友谊。一块上课,吃饭,去图书馆自习。
午饭在西分餐厅吃的,打了餐,江雾里瞧着汪林莞餐盘里的饭菜,笑着说,“我以为你们这些富二代,吃饭都贼挑剔。”
小姑娘叉了一颗西蓝花填嘴里,没明白,“怎么说?”
“听说你跟裴三是青梅竹马?”
汪林莞点头,“勉强算是。”
“他那人吃饭不就贼挑剔,我从来没见他在外头吃过东西。”江雾里说,“但你还挺接地气。”
汪林莞不在意地回她,“可能吃过苦,就不怎么矫情了。”
她以前在国外,有段时间别说山珍海味,每天能吃饱饭就不错了。
跟她关在一起的那个倒霉蛋,从一开始的大少爷脾气,到后来也入乡随俗地吃着糟糠剩饭。
人吧,在命都快没了的时候,一切矫情就都销声匿迹。
说起来,那个倒霉蛋好像也姓徐……
叫什么来着?
徐——
小姑娘眯起眼睛想了想,对了,徐从烨。
江雾里疑惑:“吃过苦?”
小姑娘似笑非笑看着她,“很意外?”
“确实挺意外的。”江雾里低头咬了口面包,“对了,晚上咱们班级有个聚餐,你去不去?”
“聚餐?”
“欢送会吧。”江雾里的表情淡淡的,“宋燕丞要出国了。”
汪林莞盯着她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感情这事儿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更别说旁人的。
像是怕她担心,江雾里笑了下,“没事儿,我其实还好,他真出国了,我也就不用每天看着他身边跟着各种各样的女孩子,自我折磨。”
“而且——”江雾里垂下头,声音有些缥缈,“最近他挺不开心的。”
汪林莞:“他那种乐天派还会不开心?”
这两周,这人天天来蹭饭,她们俩泡图书馆时,这人也不学习,趴她们旁边睡觉,十分碍眼。
要不是碍于江雾里的少女情怀,她早就对宋燕丞动手了。
江雾里嗯了声,“他爸妈要离婚了,他可能要跟着他爸爸去米国。”
“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于心,她不是很想去,于私,她心里清楚江雾里告诉她的原因。
一个爱你在心口难开的女孩子,无法面对的分离,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由着“朋友”的名义,去隐藏自个儿的真心。
自己不敢去,仿佛只有被人陪着,才能生出那么丁点儿勇气。
汪林莞放下刀叉,叹了口气,“晚上几点。”
江雾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说是聚会,不如说狂欢,一群人去了KTV,点了果盘和啤酒,男生们鬼哭狼嚎,女生们忙着八卦。
大概是这种悲伤的气氛使然,汪林莞心里的那点小悲剧也被无限延伸。
开了啤酒,小口小口啜饮。
她从来没喝过酒,啤酒滋味儿说不出的怪异,很苦又很涩,一如她的心情。
两罐下去,小姑娘脸上已然染了红晕,明媚的水眸雾蒙蒙的,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宋燕丞盯着她瞧了许久,抽了瓶矿泉水,往她身边一歪,递过去,“矿泉水,喝不喝?”
她没开口,只是双手托腮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大约喝了酒,没有平时对他冷冰冰的态度,这会儿瞧上去格外的乖巧。
冰凉的矿泉水挨着她脸颊,小姑娘缩瑟了下,迷茫地望着他,宋燕丞笑了声,嗓音很哑,“喝醉了倒还挺乖。”
拧开矿泉水,递过去,“喝吧,小醉鬼。”
她没接,依旧目不转睛注视着他。
不是没被女孩儿用这种眼神瞧,但对象是她,这感觉还挺奇妙。
宋燕丞凑近她,故意逗人,“喂,想不想谈恋——?”
小姑娘突然打断他,声音听着有些委屈,“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
小姑娘一副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模样,可怜得要命,“你知不知道,我只有那么一次勇气——”
她双手遮住脸颊,讷讷道:“只有那么一次勇气——”
“喜欢你。”
宋燕丞:“……”
小姑娘垂下一颗小脑袋,明明很伤心,面上却平静无波,不知道是装的,还是做不出伤心的表情。
宋燕丞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知道这些话不是跟他讲。
这姑娘原来一直都很伤心,是吗?
搁在长条茶几上的手机震了震,屏幕亮起,又暗下去。
宋燕丞瞥了眼,瞧见上头那个“苏杰克”,他愣了下,明白过来这个“苏杰克”很可能是苏潮。
不多时,手机再度震起来,宋燕丞看着半趴在茶几上昏昏欲睡的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拿过手机,接了电话。
呼啸的空间里传来年轻男人懒洋洋的声音。
风大,他的嗓音带着些许不着调的沙哑,攻气十足。
“怎么回事儿?电话不接?微信不回?”
手机那头乱糟糟,隐约能听到男生们的鬼叫声。
意识到不对,苏潮的声音瞬间沉了下去,“汪林莞?”
手机那头不吭声。
男人敛起玩世不恭的笑意,掐了烟,深黑的眼睛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你谁?”
“宋燕丞。”
作者有话说:
水仙第一次真正生气。
宋二狗:危。
小莞莞:危。
不过,下章就要把小朋友带回家啦,嘿嘿!感谢在2022-06-27 00:32:48~2022-06-28 00:3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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