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里的插曲,小打小闹也就过去了,如今顾家到底是有些底子在的,纵然顾连清新婚夜被人换了,可这肃王妃却实实在在还是顾家人。不看僧面看佛面,除了奚落一顿顾连清,许灵荷倒也没叫别人做什么。
其他人也就各自赏景去了。
不过许灵荷临走的时候倒是和顾连清说了好几句话。
“我原以为你和我一样,是真的喜欢肃王殿下的,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变心,爱上别人了,顾连清,我还真是错看你了。”
这话听着还带了一丝愤恨和屈辱,叫顾连清听了都想笑,她要是知道新婚之夜,肃王殿下身边的司南亲自带着兵围了裴府的新房,不知道还说不说得出这样义正言辞的话来。
只可惜在外人看来这场错嫁也只是一场阴差阳错罢了。而在许灵荷眼里更是如此,她没能做一个为爱痴狂的女子更是辱没了她心中至高的爱情。
呵。
顾连清微微一笑,“出嫁从夫,我爱自己的夫君又什么不对,倒是许小姐,若真想嫁给三皇子,该去找他才是,又或者找肃王妃,求她让你进府做妾。”
“你!”许灵荷气急,想打她。
顾连清瞧着那高高扬起的巴掌,气定神闲地瞧着,丝毫不惧。
到底这顾家也是大户,许灵荷放下手,冷哼一声,“那你便看着你妹妹是怎么被我收拾的吧。我告诉你,肃王妃这个位置只能是我的。”
话落,她甩袖离去。
顾连清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往常这些麻烦都是冲着她来的,如今都冲着溶月去了。肃王妃这个位置从来都不好坐,她如此,溶月亦会如此。
各人有各人的命,溶月自己选的路她只能愿她平安了。
至于她自己,顾连清回头望着那湖里的一叶扁舟,唇角微勾。
她与罗如梅,贺秋云二人还闲谈了几句便散了,如今年岁大了,规矩和顾虑也越来越多。各回各家,贺秋云忙着备新婚,罗如梅忙着和她父亲斗法。
姐妹们都离开后,顾连清便一个人走在园子里的小道上,看着这繁花盛开的景象,不由得想往后的日子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这大半个月来,身边的人多少都把错嫁一事问了个遍,如今这事儿终于能算是过去了吧。
她寻了个凉亭坐下,歇了口气。
许灵荷虽跋扈,但这南安湖还是美的。尤其是英国公家还在南安湖附近围了好大一块地盘,这山水园林湖泊,竟是一个不少,怕是比皇家还要气派,真是会享受啊。她笑了笑,英国公家气派是几百年的老基业,而且这么多年来竟从未有过一次压错宝,多少也有些祖宗保佑了。
他家这代嫡出的孩子只有一儿一女,女儿便是方才的许灵荷,虽有些骄纵,但也聪明,从前她可没少在她手上吃苦头,她上头还有一个哥哥,名唤许灵舒,颇有些才名,但二人至今都未婚配,许灵荷她倒是清楚,都是因着肃王,她哥哥便不知道了,只是听说也曾有过一个红颜知己,不过无疾而终了。
顾连清坐在亭子里扇着风,这天还是有些热的,好在靠近湖边,湖风一吹,带着水的凉气,还有荷叶的清香,让人舒服得想睡觉,这样一想,她便枕在美人靠上小憩了片刻。
偶尔间还会有阳光穿过树叶,稀稀落落地洒在她脸上,顾连清便忍不住思绪遨游,还小梦了一场。
梦里有父亲还有母亲,母亲在房中休息,她在桌前做功课。
窗外下着大雪,沸沸扬扬的,整个世界都如一座冰雪之城,父亲办完公务从外头回来,左手朝她勾了勾手指,右手背在身后,道:“猜猜爹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顾连清一脸好奇地摇摇头,缺了牙,漏风道:“不知道。”
顾姜山把手伸出来,空空荡荡的一只手什么都没有,“骗你的。”
顾连清满怀欣喜又失望,难过得哇哇大哭。
可顾父却哈哈大笑,还用透着冷气的手来冰她的脸,哭声便更大了。
顾母从房间里出来,一看便知道是顾姜山又捉弄小孩子里,便把人抱起来,直接从外边抓了一把雪,塞进了顾姜山的领子里,冻得他直呼凉。顾连清破涕为笑,然后一家三口便开始打起了雪仗。
她想报一骗之仇,便总往父亲身上扔雪球,父亲想回击,可是母亲总会护着她,父亲不愿意把雪扔在母亲身上,便寻不到机会反击,只能被她们欺负。
梦境总是美好的,可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也像是丢了魂一样,这几年话也少了,诗文都写得少了,总是捧着几本书,可也没见他看下去几本,不过是在捧着书发呆罢了。
突然顾连清脸上也一冰,她猛地睁开眼,只见一片阴影落在自己眼前,挡住了从树叶间透过来的所有光亮。他手里还握着一块冰,正是那罪魁祸首才叫顾连清一哆嗦的。
她立马站起身,瞪着裴恒之,“你这是做什么?”
这么大人了,居然还小孩子把戏,拿这些东西来戏弄人。
裴恒之将手里的冰块随手扔在一旁,表情倒没有多大变化,就是眼底藏着一抹逗趣,“不是某些人说一瞧见我的眼睛便忍不住浑身发热吗?”
此言一出,顾连清瞬间耳廓便红了。
裴恒之续道:“既如此,往后还有长长久久的几十年,我当然是得帮夫人想想法子了。”
顾连清抿着唇看着他,“你都听见了?”
“我与英国公家的大公子游湖,不幸得东风眷顾,将夫人的肺腑之言皆吹入了我耳中。”
“英国公家的大公子?许灵舒?他也听见了?”
裴恒之摆弄着手里的那朵残荷,微微一笑,故意道:“他夸你好生厉害呢。”
顾连清捂脸高呼,“这下见不得人了。”
裴恒之见状,也是无奈一笑,眼底又带着些宠溺。原以为是换了个无趣的女人在身边,只需要供着便是,可没想到也有几分趣味。
他用荷花在顾连清脑袋上敲了一下,道:“还装,是你唤春芽来叫我的,怕是早就知道我与许灵舒会去游湖吧?”
顾连清分开手指,从指缝的间隙中露出眼睛,小心又带着一丝狡黠地望着裴恒之,娇嗔道:“谁叫你一直躲着我,那见不到自己夫君,我便只好自己想办法咯。更何况,我是应邀来参加许灵荷的花会的,也不曾刻意打听你的行踪,但既然撞上了又是夫妻,一起回个家总是要的吧?”
她的眼睛灵动得就像是一条小狐狸,明知道她在这其中推波助澜,动了些小心思,也让人难以狠下心责备。
裴恒之摇摇头,这顾家大小姐是越了解越有趣啊。
他道:“也没有躲着你、”可话说了一半,又忍不住问:“旁人知道你这般不守规矩吗?”
顾连清抬头还真的故作沉思,然后一本正经道:“不知道。”
往常她可都是很乖巧很端庄的,因为肃王喜欢娇弱温柔的女子,又需要一个端庄大气的王妃,她便会学着那般行事。而裴恒之……上回那晚莲子羹的事情,她发现裴恒之似乎格外喜欢女子会撒娇诱哄有些自己的小脾气,他吃这一套,而她恰巧也可以放松放松不那么累,就顺其自然了。
裴恒之淡笑了一声,啧,还真是……理直气壮啊。
他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顾连清的脸,这一掐叫两个人都愣住了。
裴恒之轻咳一声,收回手,敛去眼底所有的情绪。
顾连清这下是真脸蛋通红一片。
他转身道:“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顾连清瞧着还算是亮堂的天色,唇角高高扬起,然后跟在他身后,截过他手里的那朵粉白的荷花,笑道:“这花倒是不错,配我刚刚好。”
裴恒之瞄她一眼,颇为无奈又好奇道:“顾连清,你这脸皮是猪肉做的吧?”
她把脸凑上去,“那你摸摸看,是什么做的?”然后便哈哈大笑,举着荷花,跑着跳着走在了他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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