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14)

    薨星宫内。

    听了天元的防备, 长泽时礼饶有兴致地问道:“我被夺舍过?我有留下过遗体么?还是谁对我用过降灵术?”

    天元哭笑不得:“现在我倒是觉得你是我认识的那个菅原道真了。”

    可当天元再看向眼前这个飘忽不定的红色幽灵之后他又摇了摇头,不敢轻易撤掉结界,尽管他知道区区结界不一定能阻拦得住菅原道真。

    事情还要说回千年前的平安京。

    当年菅原道真死得突然, 导致的直接后果就是咒力暴涨,咒灵为祸人间, 为了镇守结界保护京都不被入侵, 天元没有离开过薨星宫半步,对后续的事情知道得都不多。

    他唯一清楚的就是那年在他手下学过结界术的羂索突然跑过来寻求庇护,在他拒绝之后三番两次潜入薨星宫结界内部借助结界掩藏行踪。

    天元看着面前的红色幽灵叹息。

    今天这个家伙贸然闯进薨星宫, 和千年前宿傩手撕薨星宫结界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少说这些没用的,天元。我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长泽时礼负手而立,踱步向前,阻拦他的结界仿若无物一样, 连抬手都不需要就能穿过。

    而周围白茫茫一片的景色也骤然变化成普通的家居小屋,室内的榻榻米上甚至放着一床被炉。

    这才是结界消失之后,薨星宫核心处真正的样子。

    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来天元恐怕要想尽办法抵挡, 但唯独眼前的这个人天元没有阻止。

    或者说压根阻止不了吧。

    此行菅原道真替换整个结界除了是要兼顾他带来地那个六眼小孩的安全之外,不就是为了威胁他么。

    果不其然, 下一句就是这个曾经划时代的最强咒术师满含威胁的问话:“说说,我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

    菅原道真死后,没有他压制的整个平安时代陷入咒灵与人类混乱的时代, 咒力暴涨, 咒灵侵蚀,所见之处一片生灵涂炭。

    要不是在菅原道真还活着的时候全国结界建立顺遂能够立刻投入使用,恐怕平安京就要沦陷在这份突如其来的混乱里了。

    因而, 他的学生宿傩因为清凉殿那件事而血洗藤原家叛出阴阳寮在大时代的变动下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

    因为没有了菅原道真之后, 诅咒师放肆入侵平安京, 世家咒术角逐争锋,守旧和革新派系争端不断,整个时代处于咒术百花齐放却无人领导的盛景之中。

    这个时候菅原道真的学生哪怕是叛逃了,也能被京都的术师们容忍下来。

    再加上禅师羂索突然背叛京都,利用咒力暴涨展开死灭回游结界,力图压制住阴阳寮带来的压力,完成他那不容于世的宏图伟业。

    相比之下宿傩带来的问题已经无限趋近于零,只要度过这段时间,他仍然还可以是菅家一系的继承人,继承菅原道真的所有名望和追随者。

    ——如果羂索没有打算为了扭转局势而选择复活菅原道真的话。

    平安末期,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率领众术师破解诅咒师的阴谋,于危难之际救京都于水火。

    在这个即将会输的可能性下,有人献祭生魂,想要复活统领过一个咒术世代的菅原道真。

    具体是什么情况天元不知道,他也不知道羂索是怎么做到把死于神明之手的菅原道真复活成咒灵的,他只知道后来羂索狼狈的潜逃到薨星宫内,然后被追过来的宿傩从结界里拽了出去。

    “羂索和你死后复活成的咒灵签署了契阔,那个契阔被宿傩硬生生从灵魂上撕下来了。”天元说着他看见过的事情。

    那个两面四手的樱发诅咒师暴戾的神情仿佛历历在目,不过更让他难忘的还是宿傩撕碎薨星宫结界进来的时候。

    那个少年悬浮于薨星宫结界上空睥睨一切,太像了,像极了曾经桀骜不驯的菅原道真。

    想起过去,天元定了定神,继续说道:“不过,羂索的术式你也知道,他很惜命,在被发现之后你的学生满世界追杀他,还有那个咒灵的你,当时是闹得满城风雨。”

    天元听说,那个被羂索复活的咒灵是咒怨的集合体,除了外貌、咒力、姓名之外和菅原道真没有半分相似,完全就是游荡在世间的一抹孤魂,是被羂索从地狱里拉起来的恶灵。

    他听说,这个咒灵为羂索提供了极大的帮助,平安京结界失守,死灭回游趋近成功。

    他还听说,后来宿傩选择亲自动手杀死那个咒灵。

    但这一点天元没有告诉他曾经的这位同僚,这个时代已经有一个六眼带来的压力了,不能再有第二个。

    天元只是说:“后来他没有苟活在你留下的庇护,你的学生是可以和你并肩而立的强者,虽然是个世人所不容的诅咒师,但几乎可以代表那个时代的咒术巅峰,你可以放心了,道真。”

    长泽时礼挑眉,他听出了老朋友语气里有所隐瞒,于是直接挑明了问:“他对你口中的‘我’动手了吧?”

    天元一愣,话到这里他已经明白了眼前的并非是千年前那个咒灵,没有了威胁,天元放心的到榻榻米上坐下,直问:“你都调查到了为什么还要来问我?”

    亏他还想瞒下去,生怕这个世代再一次迎来平安时代的那种混乱。

    那个恐怖的时代,若非是宿傩做到了让他的老师安眠,恐怕羂索的计划早就成功了。

    天元扯了扯嘴角,他在这件事上可笑不起来,混乱虽然是羂索挑起来的,但显然复活菅原道真这件事超出了羂索预想的后果。

    当咒术踊跃上了一个极高的点之后,过咒怨灵「菅原道真」带来的力量是恐怖的,就算他远在此处的薨星宫结界都能感受到京都那边震耳欲聋的暴动。

    羂索想要一个前所未有的最强咒灵,这一点他无疑成功了。

    但就像菅原道真没算到羂索一样,羂索也没算到宿傩。

    谁都是输家,谁都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文书上写的不一定是真的,我以为这一点你我都清楚。”长泽时礼耸了耸肩,他坐到天元对面,对大部分明面上的历史随手拈来:“他们把我供进天满宫不也是一种扭曲史书的手段么?”

    “害怕我死后被复活的咒灵动摇民心,为了平息民间对一个为祸人间的菅原公的恐惧,所以主动奉为天满大自在天神。”

    明明是被篡改的主角,长泽时礼却颇为赞赏这个做法:“这种事换我我也会这么做。所以我才来找你,至少我要知道的是最真实的过程。”

    “你呀。”天元摇了摇头,他也不再多说什么了,直接问道:“那你今天来做什么?”

    “问问羂索的下落。”那边的红色幽灵摊开手,“他发现我了,接下来他应该会想尽办法寻找我现世的理由,然后在我找到狱门疆把宿傩放出来之前——”

    天元轻轻接上一句他也不信的话:

    “杀了你?”

    这句话意料之中被否决,而且否决得很果断:“不,他做不到。”

    但还有一个转折:

    “但是他可以让我退场。”

    “是啊,你强拆我结界的时候差点没吓死我。”天元笑着摇摇头,心里难免后怕。

    “我还以为那个被羂索以咒怨之力复活的咒灵又活得了新生。一个六眼是这个时代咒术的荣幸,两个六眼,那只能是绝对又恐怖的灾难。”

    谁明白这一点呢?

    见识过六眼的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

    话题一转,又回到老朋友的来意上,天元对此的回答是:

    “不过很可惜,我虽然知道大部分故事,也知道羂索想做什么,但是我这里没有他的消息。”

    天元说:“自从江户时代他把封印宿傩的狱门疆藏起来之后,他就仅仅只在明治初期出现过那么一次了。”

    “意料之中。”

    “那你想做什么?”天元问。

    他知道菅原道真恶劣的性格,这个家伙必然不会放过羂索,千年前那个诅咒师在最风光的时候还不是踩进了菅原道真的圈套么。

    只不过是菅原道真自己都没想到,羂索采取的挽救方法这样打破陈规。

    “我想想,他是个很聪明也很谨慎的人,当时和基经老头合作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了,不必要他不会露面的——那就让他来找我吧。”

    长泽时礼敲定注意:“让他来找我就可以了。”

    “他会上当吗?”

    “不会。”

    “但是我就是要告诉他,我在这里,我知道全部,宿傩的封印我会解开,他的计划我也会一个不落的全部破坏——所以他会来的。”

    长泽时礼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对平安时期的历史目瞪口呆的系统,笑着对天元说:“这一回再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他了。”

    …

    “吉祥丸!”

    五条悟清脆的声音远远就传来,身处在小伙伴结界术里的五条悟一路畅通无阻,什么都拦不住他。

    他来接人了!

    白发小孩从入口跑进来,他头上还有一片树叶,不知道刚刚从哪钻出来。

    五条悟进来的时候还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明明他和吉祥丸进来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白茫茫的,现在就变成一个普通的房间了。

    哦,这里还是有很牢固的结界的。

    他很看气氛的左顾右盼了一下,确认没问题之后才问道:“你们聊完了吗?”

    没聊完他不介意再等会儿,不过他现在有很多问题想问吉祥丸,很多很多问题。

    吉祥丸向他伸出手,说:“聊完了。走吧,回家。”

    五条悟被回家两个字开心到了,欢欣鼓舞的握住吉祥丸的手。

    很好,他接到了他的好朋友。

    一向对这种幼稚行为不屑一顾的五条悟非常开心地拉着吉祥丸转身就要走。

    这时,那个疑似、应该肯定就是天元大人的千年老橘子突然喊道:

    “等等,我还有一句话。”

    五条悟停下来,抬头望了望吉祥丸,征询了一下意见。

    不过这可是天元耶,那个化身结界守护整个国家的天元大人耶。

    长泽时礼颔首,没有拒绝:“你说。”

    五条悟回头看了一眼,诧异地发现那位天元大人此时已经解开结界,没有再提防他们。

    “我不知道你今天来问羂索的下落到底是为了你的学生还是为了你手边的这个孩子,但是我还是想问问你。”

    天元顿了顿,作为历史的旁观者,他满眼复杂的看着这个曾经引领过一代咒术的咒术师,还有他手边那个也将会成为跨时代最强的孩子。

    他问道:

    “你这个对世人满眼冷漠的家伙努力地放下身段教会你的学生什么是人间烟火,而最后你却抛下这一切头也不回的选择抗争神明。”

    “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天元看向红色幽灵身边的那个六眼小孩,苍蓝色的眼睛清澈纯粹,就像那年被菅原道真带在身边的另一个孩子。

    他问道:

    “这个孩子也是一样吗?”

    这个摇摇欲坠的结界不能再被下一个人撕碎了。

    如果可以,天元希望有朝一日菅原道真找到了狱门疆,把他的学生接回人世的时候他还存在。

    而不是为了他在乎的孩子选择放弃自己,留给那些孩子他们的未来。

    可惜菅原道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带着他的后代径直离开了薨星宫。

    天元微微叹息一声。

    希望这个纯澈的孩子能够挽留住固执己见的菅原道真吧。

    …

    五条悟和他神奇的吉祥丸回到了家里,出去了大约是三四个小时,他的院子还是安安静静的,也没有人发现他偷偷溜走了。

    一回到卧室五条悟就迫不及待地扯住长泽时礼的袖子,要把一肚子的疑惑吐出来。

    五条悟在看见结界上面那个学校的名字他就意识到不对了,薨星宫在东京院校下面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

    吉祥丸能随手就覆盖天元大人的结界?

    一个付丧神能做到吗?显然不能吧?

    五条悟问出了第一个疑点:“你刚刚去见的那个人是不是叫天元?”

    被他质问的红色幽灵侧头想了想,用一种诙谐的语气回答道:“是,他的名字是叫天元。”

    这个回答让五条悟应证到了其中一个疑点,他要跳起来了:“所以你才不是什么灯笼付丧神吧!”

    “但你如果不是的话,那天和我说话的灯笼——”白发小孩的表情变得诧异又惊奇,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用六眼绕场一周分析了眼前的红色幽灵,可是他的六眼就像是卡了bug一样,时好时坏的,对吉祥丸始终不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好怪,但又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

    “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咒灵?

    千年前和天元大人认识的咒灵?

    五条悟沉默了一下,他不想猜吉祥丸是两面宿傩的可能性。

    “猜一猜?”长泽时礼暂且放下心事,笑意吟吟地引导道。

    他到桌边坐下,抬起手用固定术式撕开空间距离,从上次去的藏书室找了一本书来。

    新的术式让五条悟推测的几个新想法又被熄灭了。

    绝对不可能是安倍晴明,晴明公虽然能驱使灯笼式神,但绝对做不到教他怎么用六眼,也不会那么多种完全不同的术式。

    那就只有唯一一个,也是五条悟最开始就怀疑过,但被他下意识否定过的答案了。

    小孩跑到桌对面,双手撑在桌子上半个身体探过来,对着长泽时礼的脸看来看去。

    五条悟知道平安时代的绘画技术可能和实际有些出入,但是眼前这个外表如同青壮年一样恣意从容的吉祥丸,和天满宫里五条家先祖菅原道真长相上完全是八竿子打不着,连神似都没有。

    而且术式也不是无下限,稀奇古怪的什么都会。

    但是这个时候猜两面宿傩也不对了,因为历史上两面宿傩就是从破坏过薨星宫结界开始被京都咒术师们认为是诅咒之王的。

    如果吉祥丸是两面宿傩那天元大人对他的态度应该不止刚才那样仅仅是防备才对。

    划去贺茂忠行、安倍晴明等等平安盛世著名术师,五条悟试探性地问:“你是菅原道真吗?”

    说完五条悟沉吟两秒,脸颊微微发烫。

    如果吉祥丸真的是菅原道真,那他岂不是错过了第一时间回答正确答案的机会而且还在自家先祖面前做出过很多称得上黑历史的事情……

    可恶的吉祥丸!都是这个名字——

    红色幽灵笑眯眯地翻开他刚刚拿过来的历史书,指着其中一页上的一行字给五条悟看,“吉祥丸是我的小名啦,你看,在这里。”

    好胜心极强的白发小孩瞬间气急败坏地扑上去,拉着调子大喊:“我不管我不管,反正我猜对了!而且先骗人的是你!”

    白发小孩像河豚一样鼓了起来。

    他那么信任吉祥丸,可是却从最开始就被骗到了——不对,吉祥丸就是真名只是他不记得了而已。

    小孩气呼呼得扑在书上拱来拱去,一瞬间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有了。

    他也会是和家族的那些烂橘子一样,为了这双眼睛和无下限术式而来的吗?

    但在他把童稚却尖锐的不安、困惑还有恼羞成怒问出口之前,他的吉祥丸把他从桌上抱着提起来,好好的放在了榻榻米上。

    五条悟还没开口,就听见吉祥丸诚恳地说:“我为我对你的隐瞒向你道歉,悟。”

    本来还气呼呼的白发小孩愣在原地,一时间所有气愤的火焰都熄灭了。

    他看见吉祥丸眼里藏有的柔软色彩,意识到了自己是因为猜错了谜底而在恼羞成怒,突然脖子‘腾’地一下红了起来。

    “又、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嚷了一句,嘟囔着‘这么正式做什么’扭过头,心里其实已经悄悄原谅了小伙伴,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主动说出来。

    “那么为了得到你的原谅,我可以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吗?”他的吉祥丸笑着摸摸他的发顶,温和的语气让小小幼童找到了台阶。

    “你说!”五条悟气势汹汹地大喊,转过头又心虚且不理直气壮地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而且,这本来就没什么嘛。

    长泽时礼低声笑了笑,他看着面前的小孩,终于向五条悟正式地自我介绍。

    “我叫菅原道真,在这个时代既不是天皇亲授首席称号的特级咒术师,也不是官至正三位大纳言的革新派之首。”

    “我为了我面前的小孩而现世,理由里既没有他的六眼,也没有他的无下限术式。”

    “只是一个独属于五条悟,可以完成他一切心愿的神奇的吉祥丸哦。”

    第82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15)

    自从正式的自我介绍之后, 长泽时礼明显发现五条悟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了。

    明明以前还会偶尔像个小孩子一样任性地要求一点什么,但现在完全就是非常的……尊老爱幼?

    突然被当成老祖宗级别的长泽时礼摸摸下巴,莫名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而上尊老下爱幼逮着中间使劲揍的五条悟心情复杂, 小小年纪就有了自己的烦恼。

    这下好了,一直以来‘如果吉祥丸被发现了会不会被祓除’的苦恼迎刃而解,随之而来的是新的困扰。

    五条悟, 一个被娇纵到上敢九天揽月,下敢五洋捉鳖的熊孩子, 现在正在踌躇该怎么和前不久还是能互相打趣的小伙伴, 现在却成了自己老祖宗的吉祥丸,括号, 菅原道真, 说话。

    尤其是五条悟的童年目标还是历史上那位赫赫有名的菅原公的时候, 这种微妙的既视感就更奇怪了。

    明明吉祥丸、菅原公的模样也不是天满宫里供奉的画像那样垂垂老矣,反而因为他恣意的性格非常受到五条悟喜欢, 但五条悟就是感觉很奇怪。

    尤其是在听见五条家仆从们因为上次他胡编乱造的‘菅原公在梦里教授自己无下限术式’而私下里窃窃私语的时候就更加不知从何而来一股社死感。

    当着本人的面胡编乱造——这怎是一句社死可以形容的。

    于是,化悲愤为努力, 五条悟抱回了一大堆历史书, 翻开了曾经他觉得最最无聊的咒术史。

    因此,当长泽时礼从外面溜达回来的时候, 意外的发现不怎么学习文科的小孩居然在看书了。

    他当即凑过去一看,第一眼就能看见自己的名字。

    菅原道真,小名吉祥丸。

    “生于承和十二年六月二十五日……”五条悟念着念着突然大叫一声,一头撞在书本上。

    “原来线索就在这里, 我居然没有发现!”白发小孩像只幼猫一样在桌上拱来拱去, 时而把自己拉成长条, 以试图掩盖自己曾经的社死经历。

    “不过, 那些术式……”

    五条悟又精神起来,作为目标是成为菅原道真那样划时代最强咒术师的小天才,社死过后他果然还是对小伙伴——老祖宗强大的方面更感兴趣。

    五条悟翻到下一页。

    手指划过散发着微微陈旧香气的纸张,白色的人类幼崽几乎是半个人趴在这本厚重的书上,目不转睛地扫视感兴趣的部分,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长辈在饶有兴致地和他一起看书。

    排在最前面的大多是个人获得的荣誉和权益,五条悟看了看,里面也就‘特级咒术师’这一点最吸引他。

    不过又想到自己已经是一级咒术师了,五条悟神气地昂起头,觉得自己追上小伙伴——啧,怎么还是改不过来。

    脑子里对长泽时礼的定位一直是童年的秘密小伙伴的五条悟把脸埋进书里,鸵鸟似的装了一会儿死。

    然后无事发生地继续看。

    五条悟觉得自己追上老祖宗成为特级咒术师指日可待。至少在他翻开下一页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五条悟坐起来,一只手撑着脸颊认真地扫过每一行,保证不会再出现线索都到眼前了还是不知道的情况之后,他翻开了下一页。

    上面写着菅原道真年轻时候的履历。

    不是很精彩,前几年基本上都是在熬资历,抛开官场上的那些成就之后和咒术师搭不上一点边,不在五条悟感兴趣的范围内。

    五条悟耐着性子继续看。

    然后他看见了一些在现在看来很离谱的东西。

    “有趣吗?那个时代的妖怪遍及名山大川,比起现在的咒灵要厉害一点,你好奇的话我可以给你讲点睡前小故事。”

    脸侧骤然垂下来一绺红发,五条悟下意识一个抬头,额头直接撞上长泽时礼的下巴。

    动作之迅猛如同相撞时发出的那声沉闷的声响,已经和人类这个词绝缘的长泽时礼倒是没什么事,但细皮嫩肉的小孩子额头瞬间红了一小块。

    五条悟吃痛,惊讶劲还没上来就双手捂着额头趴下去了。

    “疼疼疼——你怎么总是悄无声息地出现啊!”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白毛小孩快活的抱怨声。

    “因为我是幽灵嘛,幽灵走路是没有声音的。”长泽时礼绕到五条悟对面,他摸摸小孩的额头,明知故问:“撞疼了?”

    五条悟擒住眼角的生理性泪花,他高高抬起双手,交叠地捂在额头上,倔强地不要展现自己软弱的一面。

    但还是忍不住抱怨着:“疼死啦!”

    吉祥丸到底是什么做的,他都听见‘咚’的一下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好吧好吧是我不对,来,让我看看。”长泽时礼蹲下来握着小孩的手,五条悟顺力挪开手,果然,小孩子细皮嫩肉的,磕磕碰碰了最明显。

    观察了一会儿,长泽时礼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五条悟的额头上,五条悟作势就要退开,却发现对方的动作极其轻柔。

    凉凉的触感带着微弱的咒力划过肌肤,一点一点抚平了皮肤上异样的红色,撞击带来的疼痛感一点点被冰凉的手指触感替代,直到完全消失。

    五条悟兴奋地意识到了这是什么:“这是不是反转术式?是不是是不是?”

    “是,不过不太熟练……怎么样,还疼吗?”长泽时礼问道。

    五条悟摸了摸额头。

    刚才还好像小指撞上旮旯角一样的剧痛一下子就消失了。

    不过这回五条悟没有急着要求想学,他有一件比这更好奇的事情想问。

    “吉祥、菅原公。”五条悟努力地改口,他问道:“你是特级咒术师吗?”

    长泽时礼眨眨眼睛,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我记得我那天的自我介绍里面有这一段,这么快就忘了么?我会伤心的。”

    “我没有忘!我问的是这个——”五条悟拉着他的手,按在翻开页面的其中一行上,气势如虹地说道:“这个!”

    “是真的吗?”

    长泽时礼把脑袋转动个角度,才能看清面朝着五条悟的书本上的字体,看清了之后他恍然大悟:“——是真的。”

    他说:“这应该算得上是我那一生中为数不多可以拿来载入历史的趣闻,怎么,有兴趣挑战一下吗?”

    “当然!”

    “我成为特级咒术师只是时间问题,但是这个——”五条悟眼里神采奕奕,他没见过不代表他不知道平安时代神鬼共行的恐怖之处,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把菅原道真视为偶像。

    咒术等级通常以咒灵的等级为准,咒术师的实力要高过同等级的咒灵才能称之为那个等级的术师。

    历史上有不少特级咒术师是特级的原因是因为咒术师的上限只有特级,诸如诅咒之王两面宿傩、江户时期那位五条家主。

    而历史记录,菅原道真是特级咒术师,是因为他划分了整个咒术等级。

    这对于一个正处于叛逆期的小孩子来说,“这个超酷的!”

    前不久还不知道怎么和老祖宗相处的五条悟振奋起来,忸怩的作态一扫而空。

    好!他有新的目标了!

    长泽时礼摸摸振奋得发丝都要飞扬起来的小孩的脑袋,笑着说道:“那么我答应你的愿望永远都有效。你可以跟着我学,然后再自己钻研——迟早有一天,你就会超过我,获得比这更高的成就。”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长泽时礼笑着问道:“难道你会对自己不自信吗?”

    “哈,那才不会!”

    五条悟站起来,他站起来可以俯视到蹲下来的长泽时礼,小小男孩气宇轩昂地抬起头:“从今天开始,你教我,我要学成世界上最厉害的咒术,然后成为比这个——”

    他的手指划到那本记录了菅原道真一生荣耀的史书上。

    “更强的咒术师!”

    长泽时礼忍俊不禁,被连婴儿肥都还没褪去的小孩这番豪言壮语逗到了,可他却从来不会打击五条悟要强的一面,只需要好好引导就好了。

    “好啊。”这个同样没什么大人形象的长辈也跟着说起来:“那就定一个小目标,在十五岁之前就当上特级咒术师好了。”

    “这个目标不错,我喜欢。”五条悟认可地点点头,豪情壮志抒发完了,他也可以继续坐下来看他想看的东西了。

    这个时候五条悟倒是没有急着问菅原道真一生中学会了多少中术式,而是对着这本祖上流传下来对特级咒术师菅原道真的记载,准备先把他能学到的上限弄清楚。

    他很喜欢里面的那句‘咒术不应该拘泥于术式,术式不应该成为咒术的唯一。’

    如果已经有了源源不绝的‘电’,为什么不去创造‘电’能驱动的其他任何电器呢?

    这个理论很狂,但五条悟喜欢。

    “对了,你今天又出去做什么了?”

    小孩随口问道。

    他察觉老祖宗似乎从和天元大人长谈回来之后就变得偶尔会有点危险。

    加上最近咒术高层之间五条悟之前为了糊弄人编造的话突然流传开来,更让五条悟怀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难道是擅闯薨星宫被发现了?

    这个想法仅仅让五条悟担心了一秒钟,一秒钟之后他就对这个担忧嗤之以鼻。

    以咒术界现在的术师状况,怕是加起来都未必能打得过。

    不过这个想法在长泽时礼的话下烟消云散了,因为他出去的原因和这关系不大。

    “出去想想给你的生日礼物——我看见这个时代的小孩过生日都喜欢去游乐园玩?”长泽时礼迟疑了一下,以他的直男审美他觉得这种童心旺盛且俗套的地方很适合给小孩过生日。

    不过身为一个平安时代老古董,他说:“或者你也可以考虑一下冬日祭,我回来的时候收到传单了,里面有很多有趣的节目。”

    御三家这种古板家族出身的五条悟听见祭典就头疼。

    “不去,祭典有什么好玩的,每年去天满宫祭拜菅原——你的时候都是这种活动。”他一巴掌拍在书上,嚷嚷道:“我要去游乐园!我还没去过!”

    “咦?你没去过?我听那里买门票的售货员说小孩子都喜欢这种地方……”

    五条悟打断他:“我要你陪我去。”

    以五条家对五条悟的纵容他哪里去不得,但再好玩的娱乐场所一个人玩又有什么意思。

    小孩哼唧唧地加重要求:“而且不能不算在你给我的生日礼物里面!”

    “那就是出游么,小寿星当然拥有这项权力。”长泽时礼点点头,他笑着说道:“我会在那天给你准备一场盛大的表演,作为我和你相遇的第一个生日礼物。”

    五条悟好奇地问道:“是什么是什么?”

    而他的老祖宗却学着他以前耍赖的语气,拉长尾音:

    “秘——密——”

    第83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16)

    从夏末到初冬, 经历了各式各样有趣的事情,五条悟也在和随身老祖宗的相处之下逐渐迎来了第一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大日子。

    尽管五条家照往年惯例,依旧给继承人准备了盛大且祖制繁杂的生日,但五条悟却决定一大早就跑出去。

    也许是和自由散漫惯了的老祖宗相处时间长了, 小孩身上也逐渐染上了那种恣意妄为的张狂。

    可在对其他人的态度上却不再那么恶劣, 也是会道谢偶尔还会助人为乐的好孩子了。

    当然, 如果五条悟知道别人这么评价他的话, 他一定要插一句:此处的好孩子行为不包括对咒术高层那些迂腐的家伙们。然后用‘那些烂橘子就像刚从坟地里爬出来似的, 怎么看怎么别扭’的话狠狠地吐槽。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一整天五条悟都决定不要在乎这些烦心的事情, 此时他已经从本家宅院里翻了出去, 搭上了通往城市中心的新干线, 就等抵达终点了。

    今年的冬雪来得很早。

    外面的世界已经在昨晚的夜雪里铺上了一层银白色,出门的时候还在下毛毛细雪, 现在雪已经停了。

    车厢内暖融融的, 也许是因为天气,今天搭乘新干线的人不多, 但也许是因为下一站附近就是远近闻名的游乐园的原因, 车厢里有不少小孩, 叽叽喳喳地诉说着童稚的欢乐。

    车厢随着列车行驶微微晃动。

    五条悟跪坐在列车内的长椅上, 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他今天穿得很严实,两三件衣服外面还裹了一层白色的外衣,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蓝眼睛和被冷风吹得通红的耳尖。

    整个人圆实得像蓄满幻想的云朵, 只需要一点夸奖就能快乐得飘到蓝天上去。

    他往窗户上哈了一口气, 雾气后掠过城市高楼大厦, 又伸出手指在雾气上画了个大火柴人。

    现在他只有一个人。

    吉祥丸说他要去做点准备,所以从家里到游乐园这段距离只好五条悟一个人出来。

    也不是没有一个人出来过啦,但是看见其他座位上的小孩都有人陪着,手上或系着颜色鲜艳的气球,或拿着长辈送的玩具,五条悟突然就有些气馁。

    一方面想着吉祥丸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伙伴,而且疑似咒灵的身份终归不太合适出现在明面上;一方面又想可以有一个超级棒的长辈被别人羡慕,想要炫耀的心思始终压不下去。

    五条悟郁闷地在雾气上画下了第二个小火柴人,一面把它的手连到大火柴人的手上去。

    一面又在画火柴人的空隙间透过玻璃窗,看见外面的景色渐渐缓慢下来。

    列车到站了。

    下车前五条悟观摩了一下自己画的画,大火柴人牵着小火柴人,心情一下子又好起来,欢快地从座位上跳下去,扑通扑通往车站外跑。

    也没什么关系嘛。

    五条悟想。

    不是谁都能有一个强大到无所不能、温柔又恶劣、可以带着你满世界撒欢,能承载整个童年秘密的小伙伴的。

    别人有吗?

    五条悟心情雀跃地小跑起来,白发白衣像朵在人来人往车站里横冲直撞的小白云。

    不过五条悟在冲出车站之后突然惊觉,吉祥丸似乎没有告诉他到站之后碰面的位置在哪。

    一种对老古董会不会在现代社会迷路的担忧油然而生。

    不过很快五条悟就不需要思考怎么和他的吉祥丸取得联系了。

    从车站出来,往外走出几米的距离,就能看见不远处等候公交车的站台上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候多时。

    车站下,那名面容俊秀的青年穿着件高领深色毛衣,外面套着一件宽松的浅色长款外套,袖口处松散地挽起一截,露出手腕,另一只手侧插在兜里;整个人慵懒地靠在车站的立牌边,随意披散肩头的红发在银白世界里格外引人注目。

    明明是没什么花哨细节的简洁打扮,却仍然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平安贵族的颓靡和风雅,眉眼间哪怕是最温柔地笑意也会带上曾经驰骋于咒术之巅的桀骜来。

    而他正在和路人搭话的人交谈。

    也许是对现代社会缺少熟悉,又或者是根本没去过游乐园这种童心未泯的地方,他十分认真的向路边举着伞的女孩询问游玩的整套流程,并且在少女脸色微红地一一举例哪些经典游乐项目时还会相当认真地点头表示自己全都记下了。

    “游乐园的最后一站基本上都是摩天轮吧,那是个浪漫、啊不,是能看见整个游乐园风景的地方!”路人少女把流传在少年少女之间的浪漫故事咽下去。

    她试探性地问道:“菅原先生是要和您的朋友去吗?”

    “嗯?不,是带家里的小孩去。”长泽时礼回答道,一面用便签记下了问来的游玩攻略。

    数了数各种项目之后,他把东西收进口袋,向路人少女道谢:“家里的孩子今天要过生日了,我没怎么去过这种地方,多亏你推荐,不然我恐怕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项目呢。”

    “不会不会!能帮上忙真是太好了!”

    路人少女连忙摆手,她悄悄地打量着,看见青年面容这样年轻,刚打算追问一句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就看见面前的人一声呼喊吸引了注意力。

    “吉祥丸!”

    青年闻声转过头,红发拂动肩膀上残留的雪花,他的金眸温柔地弯下来,伸出双手,让那只圆实又梦幻的小白云撞进自己怀里。

    世间一切不知为何不再穿过他的躯体,而是停留在他身旁。

    五条悟感受到了在这一刻感受到了温度,非人,但却温暖的怀抱。环抱着他的大手捂住小孩被冷风吹红的耳尖,又把他掖进围巾里。

    那种温暖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刚刚许下的愿望立刻就被完成了一样,顺遂又惊喜的幸福感一下子充满小孩内心。

    五条悟埋在长泽时礼怀里扬起脑袋,眼里的郁闷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满满的快乐。

    “生日小惊喜感觉怎么样?”

    长泽时礼低头问道。

    五条悟被这份糖果一样突如其来的惊喜填满,半天没想到怎么描述自己的快乐,最后只好大声地喊了一句:“好!”

    简单直接的回答让人忍俊不禁,长泽时礼又问道:“那还要去看看其他的吗?”

    五条悟想都不想,直接一口答应:“要去!”

    “那就出发吧,路上我们可以买一杯热饮,或者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小零食,今天可是要玩一整天的,做好准备了吗?”

    “我准备好了!”五条悟从怀抱里跳出来,一把牵起长泽时礼的手高高举过头顶。

    “出发!”

    今年早到的冬雪给五条悟的世界带来了与众不同的快乐。

    不过简单的快乐一直持续到了进入今天的目的地,游乐园近在眼前,但还没进去五条悟就颓了。

    游乐园里儿童直白到浓郁的恶意简直和医院、学校这类地方不相上下,作为拥有可以看见一切咒力流传的六眼术师,还没进去五条悟就能看见几乎要逸散出来的负面情绪。

    更何况因为六眼的诞生,继而诞生的咒灵都是一个比一个强大,这种人流量多的地方已经是因为被重点关注过的。

    还没等五条悟抱怨,长泽时礼就说:

    “要试着今天一口气学会怎么暂时不用六眼吗?”

    仿佛读懂人心的魔神,今天又为自己契约的小王子解决了一件小小烦恼。

    如此,还是头一次视线里没有咒术咒力,仅仅作为一个普通小孩的五条悟比以往出来玩的时候更开心了。

    他依旧跑在前面,穿梭在雪后初晴的道路上,游乐园里有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对颜值极高的组合。

    大的那个从路边的小贩手里买下了一只可达鸭的氢气球,然后在小孩对着路边的摊子思考究竟买点什么好的时候,偷偷地用气球绳在头顶上扎了一个冲天小辫。

    等小孩想好了,准备回头告诉大人的时候,脑袋一转就发现自己头顶上多了一个东西。

    伸手一摸就发现自己的白发被扎起一个小揪揪,气得他跳起来,一定要解开然后绑到大人头发上去。

    不过也许是气球绳子不够紧实,小孩伸手去够的时候绳子直接松开了,氢气球飘飘忽忽地就要飞走——然后被大人轻轻一跳就重新抓回手里。

    可爱的可达鸭双手抱着脑袋,被递过去。

    小孩重新接过失而复得的气球,冲着大人做了个鬼脸,跑到气球摊边上也买了一个胖丁。

    他一手拽着两只氢气球,风似的跑回来,然后神气地抓住大人的手,把新买的那只胖丁绑在了大人手腕上,自己的则也缠在手上。

    这样也就和其他的孩子一样,有着一个绑在手上,和亲人一起外出玩乐的证明了。

    这样平淡而温馨的相处令旁边的路人们会心一笑。

    但为了体会生日当天快乐而学会停用六眼的五条悟或许没有看见,一些强度不属于会出现在咒术师们重点关注地区的咒灵逐渐靠近这里。

    而普通人眼里热闹非凡的游乐园在观测一切咒灵危害的「窗」眼中,已经成为了高级中甚至包含特级咒灵的乐园。

    「窗」观测到了咒灵的出现,与此同时,他们也观察到了那个五条家的六眼继承人,霎时间消息直达御三家。

    虽然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游乐园为什么会短时间出现这么多咒灵,但让他们最为关注的只有一个问题。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那个以稚龄展开领域,小小年纪就成为一级咒术师的六眼无下限术师五条悟会还未成长就夭折吗?

    第84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17)

    黄昏, 逢魔之时。

    兴许是天气还不错,今天一天下来都天气都很晴朗, 路边的积雪也融化了很多。

    但是客流量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慢慢变少, 如果五条悟能够集中注意力看一看四周的话,他也许会发现人群里似乎混进来几个咒术师,能看见他们在估测这次危机的等级。

    不过小孩眼里现在只有移动小车上的冰淇淋, 还美其名曰‘冬天就要吃冰淇淋才能体会冰淇淋的真谛’。

    倒也不是关上六眼五条悟就察觉不到咒灵了,只是说以五条悟为中心的几米距离之内别说有咒灵出没,就连一丝咒力晦气都不曾残留。

    因此注意力全都在娱乐项目上, 五条悟根本就没有精力去注意旁边发生了什么。

    而圈出这么个移动领域的某人却看都不看一眼不远处足以被记录为特级的咒灵,依旧在和小孩子嬉戏。

    “石头剪刀布——啊。”五条悟旁边飘着的氢气球晃了晃,小孩不甘心地咂舌, “输了。不行再来,我要三局两胜!”

    “三局两胜你也是赢不了我的,来就来。”

    在一比一平之后, 一生要强的老祖宗以他对他人精确的观察力猜到了小孩要出什么,微妙的通过作弊赢得了猜拳游戏。

    痛失今天小游戏的第三场胜利的五条悟只好负责跑腿,去买了自己提议说想吃的冰淇淋。

    完全没有看见在他转身之后,视野盲区里的世界有一瞬间扭曲起来,天空之下的土地之上此刻如海浪一样涤荡出一圈圈波纹,每一个靠近这里的咒灵都被打上印记。

    一股隐隐约约的危险气息传递向外。

    此时,远处飞来一只折纸的鸟雀, 它扑扇着翅膀落到长泽时礼面前, 停在了他的掌心里。

    也许是这段时间长泽时礼背着五条悟在外面做的事情引起了天元的注意,在意识到自己的老朋友恐怕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之前, 天元还是忍不住派出信使来告诫他了。

    “但是我想做的可不只是仅仅打算震慑一个羂索呀, 天元。”

    长泽时礼低声笑着将掌心的纸式神攒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抬眼,瞳孔的金色之中倒映出数个体型庞大的咒灵,它们一个接一个的往这边蠕动,连绵如山峦。

    从夏末到初冬,整个日本咒术界都陷入了一种即将面对大量咒灵诞生的忙碌和恐慌中。

    特别是最近两个月,大量高级咒灵从世界各地迁过来,不惜远渡重洋,总之短短半年日本境内就聚集了大量高级咒灵,几乎能占全世界高级咒灵的三分之一。

    它们好像在朝圣,又好像被什么具有极大诱惑力的东西吸引,但在今天之前这些咒灵还很散乱的弥留在其他地方,还没有这么集中的想做什么。

    而今天,今天是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我去晚了,只有柠檬和香草味……你在看什么呢。”五条悟抱着两支冰淇淋回来,经过一下午的疯玩,他已经把围巾摘下来了,刚刚才从碰碰车里出来的小孩脸蛋红扑扑的,哪怕是排了一个长长的冰淇淋队伍也还很有精神气。

    他一回来就看见长泽时礼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在想下一个项目是什么……”长泽时礼从口袋里拿出那份顺路问的攻略,:“要去玩云霄飞车吗?”

    “这好像是最后一个项目了吧。”五条悟把脑袋伸过去,绕到旁边去看长泽时礼手里的小纸条。

    写在上面的游戏项目按顺序已经划去了大部分,五条悟还记得他们第一个去的就是鬼屋。

    “最后一个是摩天轮,云霄飞车是倒数第二个。”长泽时礼摇了摇头,然后把东西折起来收进口袋里。

    “为什么要把摩天轮排在最末尾啦。”

    五条悟挑头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巨大的圆盘项目,他咬了一口冰淇淋,被冰得牙尖都是冰凉凉的。

    这个一点没有一点刺激性的项目并不在今天过生日的小寿星想去的选项里面。

    他最喜欢的是那种刺激的,有乐子的东西,这个东西慢悠悠的,算什么有趣的东西。

    “那个位置视野不错,想要看见演出全貌的话那里比较合适,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换到音乐喷泉那边,那里地方也很宽敞。”

    早就对五条悟的性格有预料的长泽时礼拿出了第二个方案。

    说起即将收到的生日礼物五条悟就不抗拒了,他转头就问:“是惊喜吗?”

    长泽时礼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他的额头:“猜猜看?”

    然后被小孩一张嘴咬住。

    “不猜。”五条悟转身就要去下一个项目,他已经足够了解到吉祥丸的性格了,完全是个比自己还要恶劣,而且非常会吊人胃口的大号版自己。

    和五条悟之间颇有种返祖性遗传的感觉。

    成功完成了攻略上倒数第二个娱乐项目之后,五条悟满意的跟着老祖宗前往了远处慢悠悠上升旋转的摩天轮。

    也许是到了一天的末尾,冬雪也陆陆续续的飘下结束一天欢乐的雪花。

    因为太阳快要完全落山了,路边的灯也早早的就亮了起来,白发白衣的小孩在跑到灯下接住一片细雪,然后看着它在掌心融化。

    明明是件往年一个人过生日的时候在本家重复过无数次的事情,但在一转头就能看见有人笑着看着自己的时候,这样无聊至极的小事也变得乐趣无穷起来。

    五条悟眨眨眼睛,小跑过去牵住了长泽时礼的手,然后扭头去看系在他们手上的氢气球撞到一起的样子。

    他多么希望以后每一天都能是这样的。

    吉祥丸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他身边,然后他可以拥有一个无所不能又真正喜爱他的长辈。

    不过五条悟明明是个娇纵出来的孩子,却很明白事理,像他的小伙伴这样存在的咒灵,如果是出现在人们面前也一定会……

    五条悟甩了甩脑袋,感觉到一点冰冰凉凉落到了鼻尖。

    等他长大了,成为像菅原公那样举世无双的咒术师了,他再说自己身边有个咒灵就不会再有人敢做什么了。

    要保护好自己珍惜的东西才行。

    五条悟想。

    走到摩天轮附近也不需要多长时间,他们走到的时候五条悟已经在精力旺盛的末尾有了点困倦,还是长泽时礼说了一句‘到了’,五条悟才把他大大的哈欠咽下去。

    “开始了吗!”五条悟第一个冲上摩天轮的座舱,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表演。

    “开始是开始了,但是为了保持神秘,你需要闭上眼睛。”长泽时礼跟在他后面上来,要求五条悟闭上眼睛,并且自己监督自己不要偷看。

    这样的监督方式对五条悟这样正处于好奇心旺盛年纪的孩子来说简直是折磨,五条悟两只手捂着眼睛,三番两次地想眯开一条缝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

    但想到礼物提前拆开的话就会损失惊喜,五条悟忍住了。

    座舱缓缓上升。

    期间,小孩动了动耳朵能听见外面风雪呼啸的声音。

    然后,座舱‘哐当’一下停住,代表着摩天轮顶端抵达了,五条悟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不停地催促道:“好了吗?——好了吗!”

    “好了。”

    他听见老祖宗说:“睁开六眼吧。”

    五条悟这才放下手——

    第一眼就和扒在摩天轮中转轴上的咒灵对视。

    本来还有点困倦的小孩立刻就清醒了。

    那只咒灵盘缩在摩天轮转轴上,身形庞大,目光死死地盯住最近座舱里的人类,但它却迟迟没有动弹,只是不停的低吼。

    从咒力量判断,那至少是个一级咒灵。

    五条悟的视线从它身上挪开,刚刚看向窗户另一边的那一瞬间,他退了半步。

    雪下大了。

    黄昏即将落尽的时候,绵绵细雪突然变大,盘旋飞舞得伴着狂风怒吼。

    但冬雪挡不住黄昏的逢魔之时,远眺天际线,远处的天空是一层深邃的蓝勾芡着浓郁的黄昏,将天边晕染成橘红之上已经有群星璀璨的暮光之蓝。

    而近处,庞大的咒灵身影沉粹在背光的黑暗里,高大如山的,瘦长却振翅巡游在上空的,又或者丑得千奇百怪的,面容好若女子的。

    各式各样的咒灵几乎填满了五条悟对这方面的信息量,他新奇地看着这一切,多到一眼看去都不能估出大概数量的咒灵让六眼的测算都慢了半拍。

    “这是什么?”

    他问,看见窗外飞雪连天。

    “百鬼夜行。”

    长泽时礼说,五条悟下意识转头看向他,眼里透着惊喜和意外。

    自从千年前平安京结界落成之后这个国家就再没出过下一次百鬼夜行了。

    五条悟感叹着一边看向外面万般壮阔的百鬼夜行,他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咒灵?百鬼夜行,太酷了!”

    这个位置视角极好。

    五条悟能清晰的看见地面上街道间徘徊的咒灵们,这里面除了有很多都是让咒术师来都很难祓除的一级咒灵之外,还有就是特级。

    他们就像是故事里那些会在逢魔之时聚集在朱雀大街上的鬼怪一样,陆陆续续地向这边挪动,像是场千年前那个咒术鼎盛时代里万般壮阔的游行。

    五条悟已经在幸灾乐祸「窗」看见这一幕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了。

    “咒灵追逐散发着大量咒力的东西是本性——话是这么说,但这个时代的咒术师差就算了,咒灵也不太行,特级咒灵少了点,能到场的已经是全世界范围内我能找见的全部特级了。”

    长泽时礼用直接敲打座舱的玻璃,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而聚集的咒灵,察觉到危机向这里赶来的咒术师也越来越多。

    他本来是想选个能更直观感受到咒术风景的地方的,但今天早上看见五条悟冻得通红的耳尖之后改变了注意。

    “但再怎么吐槽,演员已经到场了,再不表演就有些对不起它们大老远赶过来了。”

    长泽时礼笑着说道。

    五条悟抬头看去,他看见那双和他一样是六眼的眼眸里沉粹的鎏金色显化出逸散的金色粒子,随着其咒术展开变得更加耀眼。

    史书记载,菅原道真的六眼被挖掘到了极致,其所拥有的全知全能之力宛若神明,因此对咒术的操纵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奉其为学问之神不仅仅是他曾经的功绩,更是因为他真正给那个时代的咒术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精进和延续。

    五条悟就在这个位置,以近到仿佛可以透析到菅原道真一切咒术行为的距离观摩着其他术师一辈子都未必能参透的咒术盛典。

    “术式。”

    小孩瞳孔盛着的苍蓝弧光仿佛要跃出眼眶之外,只有六眼能看见的庞大咒力环绕在五条悟身边,向上抵御着什么截然不同的压力。

    这是一种联系,仅限于六眼之间。

    就好像天元说过的,一个六眼是一个时代咒术的荣幸,两个六眼就只会是灾难了。

    但五条悟不知道,他只是在期待这场表演。

    “「无下限」。”

    话音一落,霎时间,风雪暴动。

    视野里全部的风向都被无形的大手驱使,无尽的吸力席卷整片区域,就似一场暴风雪突然爆发一样,又由其转变的假想质量填充空间,连口鼻吐出的气息都是危险。

    寂寥之中完全不似五条悟第一次学会虚式那么声势浩大。

    但这令人两股战战,哪怕只是远远感受到就控制不住膝盖被直接掼到地上的压力从头顶渗透全身,碾着对强者恐惧的心脏,让呼吸变得极为困难。

    明明是赶往这里对付咒灵的咒术师们此刻就像是来朝圣的一样,全都被压得起不了身,不由自主地膝盖砸向地面俯首称臣。

    他们拼劲全力抬起头探知危险从何处来。

    但风雪交加之下,他们能看见的只有那些需要他们赌上性命才有可能祓除的咒灵在这样咒力的碾压下一点点被蚕食。

    弱小的咒灵连嘶吼都没来得及喊出就被咒力边角刮碎,略微高级一点的咒灵还有求生的欲望想要逃走,而那些特级,那些体型庞大到遮天蔽日实力也与之相称的咒灵们却被这股咒力吸引。

    它们蠕动着身躯,垂涎三尺地向前攀爬,被冷风撕扯的声带喊着一个名字。

    “菅原——菅原道真——!!”

    丑陋得宛如弄臣,在曾经那个世间最强咒术师放弃成为神明转而堕化成咒灵的仪式上高声呼喊王的尊名。

    然后被狂风与暴雪吞噬咒力,威慑一方的特级咒灵就这样消失在更为恐怖的存在手里。

    全球顶尖的特级咒灵在此刻——全军覆没。

    而这才仅仅只是一个起式,更不是什么领域和极之番,只是一个曾经屹立于咒术之巅的最强咒术师随手掷出连名字都没有的术式用法之一。

    “我想了很久怎么才算是正式出现在你身边,然后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红发金眸的幽灵在与外界风雪隔绝的温暖座舱里对身边的小孩笑着说道。

    同样拥有「六眼」这个咒术特性的眼睛蓦然对视,五条悟看见的不再是以往的相性,而是一整个咒术时代。

    “这场表演也许平平无奇,但我想给你的,是这个世代的平衡。”

    他说着,菅原道真说着。

    他说,从此以后五条悟不会因为他携带六眼诞生拉高了整个世界咒术而需要频繁的处理那些因他而增强的咒灵。

    五条悟或许未来会成为无可比拟的强者,但在那之前,他会是他的先祖眼里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不需要因为六眼天生的代价而苦恼。

    菅原道真现世震慑的不仅是一个羂索。

    而是整个咒术界。

    当你足够强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在意你究竟是咒灵还是人类了,他们只会臣服你,恐惧你的威严——就像此刻狼狈俯首在地,听着耳边逐渐消弭的嘶喊里那个名字而瑟瑟发抖的御三家和咒术高层们。

    菅原道真降世,庇佑其后代五条悟成长。

    这条认知将会与今天的恐惧一起刻入每一个咒术师的脑子里,伴随至死。

    而菅原道真今天所做的一切的核心却只是为了一件事:

    “生日快乐,五条悟。”

    第85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18)

    菅原道真降世, 庇佑其后代五条悟成长。

    那件事羂索有没有被震慑到天元不知道,但远在薨星宫内部的天元觉得,整个现代咒术界是有被震慑到了的。

    不愧是曾经打破过时代界限的菅原道真, 在做出能让咒术高层们做一辈子噩梦的事情之后仍然强势入主咒术界, 咒灵的身份完全没有给他带来一丝困扰。

    毕竟对于咒术界来说,首先他是菅原道真, 其次他到底是天满大自在天神还是三大怨灵之一就没那么多意义了。

    但让天元这个从平安时代就熟悉菅原道真性格的人来说,这几年这位老朋友的作为也未免太出格了。

    御三家的五条家几乎在菅原道真降世当天就宣布了先祖庇护的消息,第一个选择了向菅原道真投诚, 其他咒术世家对此喜忧参半。

    然后,很快他们就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因为神奇的吉祥丸完成了他的小王子的第一个愿望。

    没有昔时和他对擂的藤原家, 也没有天皇旨意束缚的菅原道真简直像是脱缰的野马,区区御三家根本拦不住他要做的事情, 短短几年下来, 效忠菅原公的咒术师越来越多,大有平安时代那个能打压世家的菅家一系那种势头。

    而且菅原道真本来就是在朝为官惯了的人, 他太了解怎么和政治体系相处了,不久前甚至借和国家机构的合作压了负隅顽抗的守旧派一头。

    拥有名望和实力,三大怨灵之一的那个菅原道真毁灭世界绝对比羂索要容易千百倍。

    幸而菅原道真一如既往地爱护身边的幼崽, 不然天元就要以为那天老朋友是在骗他的了。

    天元叹气,庆幸五条悟足够作为让菅原道真收敛的理由, 否则整个时代的咒术师加起来怕是都打不过菅原道真。

    想起五条悟, 天元又头疼起来。

    昔年菅原道真收养宿傩的时候也是的, 那个时候是短短几年之内从一个咒术外行直接一跃而成一级咒术师, 那还是在平安时代神鬼共行的压力下。

    现在到了这个时代, 五条悟又是个有六眼的天纵奇才, 无下限术式算什么, 那不过是菅原道真众多术式中的一种。

    明明教的只是咒术的基础概念,但对于六眼来说,就好比学会把咒术比作橡皮泥,只要能够短时间构造出一个术式的精妙结构,即创造术式即用都未尝不可。

    只能说菅原道真以咒灵之身降世是他考虑到位,否则以五条悟现在的实力,现在全球范围内不知道会为了平衡而出现多少特级咒灵。

    天元已经在头疼如果菅原道真消失之后咒力平衡乍一下失衡时他的结界将会承受多大的压力了。

    不过说起五条悟的实力这件事……

    天元倒是听说那些仍然坚持守旧的咒术高层们坚持传统,不顾五条悟御三家出身也要要求五条悟进入咒术高专毕业之后才同意通过五条悟的特级咒术师评定,而且奇异的是这件事菅原道真也表示赞同。

    只是菅原道真的赞同里还包括对咒术界对咒术新人的教育改革,给京都和东京的两个咒术学校从高专在国家那里改成了正经高中的名号不说,还引入了一些正常高中的课程。

    据说是为了即使成为咒术师也不能脱离时代的轨迹,哪怕是出去之后不当咒术师也能有个文凭找工作或者继续念大学?

    天元不知道昔日的老朋友在做什么,他看了看今天的时间,推测最近这段时间那个被菅原道真教出来的六眼小子大概已经开始在咒术学校就读了。

    如果是东京院校,天元希望五条悟还没到宿傩那种能一击轰碎结界的程度。

    不然薨星宫结界恐怕不够这位菅原后代造的。

    …

    今天是咒术学校开学第一天。

    夏油杰是被招募录取的非正式咒术师,这一届一年级只有三个人,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性格臭屁的白毛和一个似乎也有点叛逆的女生。

    据说为了让新加入的咒术师们更好的了解咒术,第一节 课都会由班主任亲自讲述一些咒术史。

    所以夏油杰听课听得很认真。

    听着听着,他似乎从班主任夜蛾正道嘴里听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名字,熟悉到普通国中的课本上都有。

    春日阳光照进室内,班主任正在为这一届的学生们讲述咒术界基础概况,说完简单的信息之后,夏油杰注意到班主任停顿了几秒,略带深意地瞥了一眼自己右边座位上的那个白毛。

    “最近咒术界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就是那位日本传说三大怨灵之一,活跃在平安早期至中期的着名咒术师菅原道真于五六年前赫然降世。”

    夜蛾老师这么说的时候夏油杰清楚地听见了旁边白毛发出不屑声的鼻音。

    “据传,在平安盛世之前,菅原道真是最强的咒术师,一生勤劳为民,作为革命派为后世的咒术师留下了不少珍贵的咒术指导,因而被奉为天满大自在天神。”

    夏油杰看见旁边的白毛推开课桌,用一种离谱的角度让椅子倾斜,百无聊赖地拿出手机,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划水摸鱼样。

    而班主任额头青筋暴起,勉强忍耐下来了没有一拳头砸到学生头上去。

    “当时菅原公现身于五条家,据传是为了庇护自己的后代而现身现世,虽然是以咒灵的姿态,但他依旧心系现代咒术发展,在他的引导下如今的咒术界欣欣向荣。”

    夏油杰默然。

    他右手边那个白毛叫什么来着?

    对,好像就姓五条。

    真巧。

    爽文小说主角竟是我同学,直接导致了夏油杰的校园生活不能说枯燥,只能说惊天动地。

    前有叛逆女孩抽烟喝酒,后有嚣张白毛怼天怼地,他一个普通家庭教育下出来的优等生就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还没安分几天,这个留着奇怪刘海的高中生最终还是被带入坑里,成为了让班主任夜蛾正道头疼的问题学生。

    之二。

    头号刺头是五条悟。

    家入硝子除了一点个人爱好之外比起这两位简直是小天使一般的存在,即使这个小天使会给那两个打掩护助纣为虐。

    再讲五条悟和夏油杰。

    两个人的性子都不是什么好拿捏的,挑起事来但凡没人劝就是直接大打出手,都说男孩子的情谊是打出来的,这点非常适用在这两个问题学生上。

    比如这次校外实践的时候,不知道出了什么小冲突,两位少年迅速开吵,火药一点就燃直接升级为开打。

    术式最多作为辅助的家入硝子迅速拍照传给夜蛾正道寻求外援,把自己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

    什么,你说任务目标的咒灵?

    大概在DK打架的时候被顺手人道毁灭了吧。

    家入硝子叼着烟,想了想还是没有点燃,给揣进了兜里。

    她站在「帐」外面,一边看手机一边等班主任过来。

    劝架会让他们俩收手的可能性为零,等着夜蛾老师来物理修正一下效果更好。

    就算夜蛾老师劝架失败,没能压制住那个其实已经拥有特级实力只是进学校镀金的白毛,那不还有另一个‘人’嘛。

    菅原道真庇护五条悟这件事早就随着那年全世界咒术压力骤减而广为流传了。

    果然被匆匆赶来的班主任收拾一顿之后,两个叛逆DK老实的安分了一点。

    但只有一点,再多不了了。

    两人一人一嘴从述说事件始末再一次变成了斗嘴。

    然后就演变了现在的情况。

    夜蛾正道一边打电话,一边面色青黑地冷笑着同意了两名问题学生不服气地提出的正式切磋的请求。

    自从菅原道真入主咒术界之后,威名大于身份的菅原公迅速吸收到了一批年轻咒术师追随,教书育人的夜蛾正道也在其中。

    同时,因为有幸成为五条悟的班主任,他也因此拿到了这个咒术界着名刺头的六眼天才的监护人的联系方式。

    “要我让你一只手吗?”

    这边,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被叫家长的白毛少年还在锲而不舍地挑衅。

    五条悟说着,周身汇聚的咒力吹得柔软的白发飞舞,推起圆框墨镜时露出的神情恣意又张扬。

    “别太嚣张了。”那边,扎着丸子头的黑发咒术新人毫不畏惧地回敬道,“还不知道谁会输呢。”

    夏油杰笑着,召唤出的咒灵如小山般投下阴影,完全不小看即将和自己‘切磋’的同窗,上挑的眼尾全然是自信与认真。

    少年人心性,简单地就互相挑起好胜心,而结果就是互相祭出手里的底牌以示友好。

    两股截然不同又同样年轻气盛的咒术撞击在一起,咒力相冲爆发的强烈气流和爆炸瞬间就在这片刚刚进行了祓除咒灵任务的场地里又产生了第二次破坏。

    在夜蛾正道准备上前阻拦的时候,有不属于学生和老师的声音出现在烟尘之中。

    “你们年轻人真实有活力啊——落。”

    随着话音落下,扬起的灰尘也一并被无形的咒力压下来,显露出场上的情况。

    刚刚还打得不可开交的两名DK少年像提着小鸡仔一样,被人一手一个拎着后衣领提起来,而无下限术式范围内的少年人被保护得十分安全,别说灰尘,连头发都没有乱一根。

    夏油杰发现,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某位白毛突然就拉着一张脸,变得安生了不少。

    而比这更让他惊讶的却是突然出现的这个‘人’。

    ——或者说咒灵更为合适。

    咒灵饶有兴致地把他们俩放下来,环视四周,对着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年轻人们笑着拱火:“有兴趣再打一架吗,也许我还能做个裁判什么的。”

    第86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19)

    “有我当年的风范。”

    听完两个人的打架理由, 自带大家长气势的咒灵点点头居然认可了。

    “我那个新学的术式用得怎么样!有没有达到你的要求?”

    而和自己打起来的白毛半点没看见班主任的忧虑,他凑到红发咒灵身边,唯恐天下不乱地兴奋道, 态度完全不像是在对一个咒灵。

    “还不错,比之前熟练多了。”咒灵也一副很熟稔的夸赞口吻。

    他话题一转, 像个长辈一样问起五条悟的生活:“上学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比在家里有趣一点?”

    被问到这个,五条悟发出大大的不屑声:“很没有意思!”

    “他们能教我什么, 我可是马上就要成为特级的咒术师!区区一级评级的教师——”

    咒灵提醒了一句:“再说下去你的班主任就要生气了哦。”

    “嘁。”

    夏油杰惊讶的发现,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提醒, 那个拽得二八五万的白毛居然真的安分下来了。

    “好了, 多大的人了。”咒灵哭笑不得, 但他却并不是个无条件纵容孩子的长辈:“特级咒术师是咒术实力又不是荣誉,你要是真的想早点拿到这个评级就给我好好的上课。”

    “在上了在上了,咒术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学国文啦。”

    五条悟终于逮到机会, 开始抱怨。

    从来都是第一名的五条悟在学校里吃了个大亏, 原因就在于两座咒术院校引入了正常高中的学科项目,从语数外到物理化无一不有,很大程度上让很少学习这些的五条悟在与夏油杰的无形比拼中落了下风。

    “咒术发展脱离不了时代因素,每一个咒灵的诞生都与人文有关——话虽是如此,不过我还是觉得你们年轻人多学点打开眼界的东西比较好。”咒灵笑着说道:“多看看朝起日落, 聆听山川林野之音, 年轻术师总不能天天陷在家族和咒灵里面吧?”

    才十多岁的少年人哪里懂得这些事情, 五条悟依旧抱怨道:“天天忙这些有什么用,还不如陪陪我呢。”

    就入学为止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看见老祖宗了!

    更何况这家伙还没有手机, 每次五条悟想找他说点什么都要先找上五条家的人才能把一肚子话传过去, 这对于从小开始就没怎么离开过老祖宗, 连菅原道真偶尔去处理咒术事务的时候都是跟在身边的五条悟来说就好像突然被丢下了一样。

    可是菅原道真又就站在那里, 只要他伸伸手就能重新牵住那只手。

    五条悟对此气得牙痒痒,他知道恶劣的老祖宗就是要他学会自己独立成长,要不然就不会故意卡着他的特级咒术师评级了。

    所以趁着这个机会,五条悟张口就从宠爱他的老祖宗那里要来了一大堆条件,也就只有会在这个时候,这位早早就成为当代年轻咒术师之首的六眼无下限术师才会露出如此幼稚的表情了。

    夜蛾正道扶额,本来他是想请菅原公来管束一下五条悟的,现在看来作用有是有,但不是很多。

    家入硝子叼着支糖,选择一边围观。

    而面对这个其乐融融的场景,夏油杰看了看左边的家入硝子,又看了看右边的夜蛾正道,老师和同学们对此的表现都很正常,让夏油杰陷入了一种到底是我疯了还是他们疯了的疑惑之中。

    从小就能看见咒灵,并深受其害的夏油杰对咒灵的印象一直都是许多悲伤与罪恶的源头,认为只有消灭了咒灵才能保护其他人。

    但是眼前这个。

    红发,金瞳,穿着仿佛古代画卷中走出来的公卿制服,一言一行都是儒雅的贵族做派,如果不是那身咒力,完全可以看做是个普通的咒术师。

    哪哪都不像是咒灵。

    但他身上的咒术气息又实打实的表明了他的存在与人类绝缘,能被咒术学校承认的咒灵……

    夏油杰灵光一闪,他蓦然看向和五条悟有说有笑的咒灵,意识到了这有可能是谁。

    正巧此时咒灵的目光也投过来,发现夏油杰在看他的时候也是温和地朝他笑笑:“这就是你的同学吗?”

    他自我介绍道:“我是悟小子的监护人,菅原道真。他以后要是捅了什么娄子都可以告诉我,我替你们教训他。”

    本来听着前面两句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附和的五条悟在听见后面那句的时候直接跳起来:“喂!”

    因为对方咒灵身份持有待定态度的夏油杰本来还有些犹疑,现在彻底确定对方的名字之后略微就显得拘谨起来:“我叫夏油杰,东京院校这一届的一年级生。”

    多少对咒术界有点了解的家入硝子看了看,也主动说道:“您好,我叫家入硝子,和他们同一届的学生。”

    “初次见面没带什么见面礼,我请你们去吃顿饭怎么样?对了,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以后发生了今天这样的事情可以直接喊我。”

    咒灵的态度相当温和,完全不像是能教出五条悟这样无法无天的类型,夏油杰心存犹疑地和家入硝子对视一眼,上前和这位传说中的菅原道真交换了联系方式。

    很奇怪。

    太奇怪了。

    同学的长辈是个咒灵也就算了,是传说中的菅原道真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在这里交换现代设备的联系方式。

    然后就听见他们的同学大叫一声:“你什么时候买的手机!怎么没告诉我!”

    五条悟还以为他的这位老祖宗是个电子设备苦手,一直都拿古人的角度在‘照顾’菅原道真的!

    “前段时间忙了点,没时间经常陪着你。然后我听说要和晚辈聊得有话题就要从他的爱好入手?唔,我还买了你喜欢的游戏,不过还没试过,有时间你可以教我玩玩。”

    夏油杰拿出手机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了一眼五条悟。

    他可能知道五条悟这个虽然恶劣但是偶尔不失礼貌的性子是怎么养出来的了。

    家里有这样一个愿意沉下心来了解孩子爱好的长辈,五条悟和长辈的关系绝对不会差到哪里去——但是不对啊,被这样一个温和有礼的长辈带大的五条悟性格怎么呈现了完全不同的张狂?

    “我不管,我要当你的第一个联系人!至少也要排在第一个!”白毛猫猫冲过来抢在夏油杰前面一把夺过咒灵手里的手机,两下就跳到旁边对着按键输出。

    开机密码不用猜就知道是自己的生日,这一点五条悟十分满意,然后将自己设置为特别关心之后才把手机还回去。

    咒灵笑笑不语,接回来之后也没说什么,照常和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交换联系方式。

    和晚辈们交换之后,菅原道真环视一周,对着废墟啧啧称奇,问道:“如果今天我没来你们是不是打算把这里炸了?”

    五条悟对此十分不服气,虽然没有反驳,但非常死鸭子嘴硬道:“炸了就炸了,这个建筑我等会儿就去买下来。反正等我学会你那种程度的咒言你就再也别想说我活像个自然天灾。”

    “你还有得学。”那名菅原公——夏油杰还是很不习惯眼前的情况——菅原道真说着,他挥了挥手,连术式都没有起一个,而那些被咒术毁坏的建筑却随着他的动作如同时光倒流一般,飞溅出去的石砖碎屑都远路回退,直到眼前的一切恢复如初。

    就好像这里连他们需要祓除的咒灵都没有来过一样,整个任务区域都变得焕然一新。

    其实力可见一斑。

    五条悟气馁了,仿佛一只没有得到小鱼干的猫猫一样耷拉着耳朵问道:“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刚才在准备去北野天满宫准备一点事宜,不过接到了你班主任的电话。”

    被询问的咒灵摸了摸下巴,哄小孩似的:“现在嘛……来见见你的新朋友,不欢迎么。”

    “他们——”五条悟张嘴就要反驳,但是扭头一看,明明刚才还是一副和夏油杰谁都不服谁的样子,现在却在长辈面前承认道:“好吧,他们是我的朋友。”

    十分明白五条悟性格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一物降一物啊。两位五条悟的同窗这样想着。

    “那么,我现在想请你和你的新朋友们去吃顿饭,然后认识一下。愿意向我分享你的新朋友们吗?悟?”

    和老祖宗相处了这么多年仍然吃这一套请求的五条悟磨了磨牙,不忍心拒绝,干脆一扭头问道:“你们要去吗?”

    从来没见过五条悟这么讲礼貌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震惊。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答:“去。”

    有乐子那当然要去啊!

    说不定还能从这位监护人嘴里听见点他们冤种同窗的童年趣闻呢。

    一顿饭下来,夏油杰对这位菅原道真的感官还不错。

    虽然说是位不知道隔了多少辈的长辈,但是为人,啊不,为咒灵非常和善,给夏油杰的印象是温柔、宠爱晚辈、目测至少是特级咒灵——但这一点似乎在菅原道真这个名字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倒也不是夏油杰被外表蛊惑了,而是实在是对于这个名字来说,咒灵这个身份显得那么无力和苍白,完全撼动不了菅原道真本人带来的威慑力。

    咒术史记载,菅原道真划分整个时代的咒术规则。

    不过给夏油杰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一点还是菅原道真的温和态度,好像五条悟做什么他都不会生气一样,永远都是笑着把嗨过头的五条悟摁下来,或者接住话题给五条悟捧场,让夏油杰不禁感叹有这样的长辈五条悟的童年一定无比幸福。

    谁不想要这样一个长辈呢。

    然后,在不久后的一个任务里夏油杰就发现他当时应该是想太多了。

    他的同窗,听说还是咒术界年轻一代咒术师代表的五条悟,为人性格张狂,唯恐天下不乱,一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做派。

    而能教出五条悟的长辈你说他温柔?

    ——笑死,怎么说也得是个五条悟Plus。

    第87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20)

    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夏油杰所就读的前·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开始说起。

    在夏油杰入学的两个月前这里还是一所如字面意思所表达的专业技能培训学校, 虽然主攻方向是一般人所接触不到的咒术,但依旧遭到了如今掌权咒术界的菅原道真的嫌弃。

    于是在月前菅原道真通过与咒术界以外的沟通,顺利为东京和京都两边的咒术院校挂上了正经高中的门牌, 作为私立学校存在,并招收历史、政治等方面学科的老师。

    但是这方面遭到了本来对菅原道真心存忌惮,还不敢说些什么的咒术高层一致抵触——因为哪怕是迂腐到入土的烂橘子也明白维持咒术世家的根本就是教育,家系术师是维护高层利益的最基本保障, 要是都被菅原道真教成五条悟那样视野开阔过头的咒术师, 谁来为他们做牛做马?谁来保证世家利益?

    然后产生了两方这么多年以来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正是在这个前提下长泽时礼接到了五条悟班主任的电话,大老远从京都地区用传送类术式过来, 然后又传送回去。

    在长泽时礼的策划中, 和原本咒术高层不能轻易交锋, 他从来不低估世家底蕴,但是如果做好准备了, 真的要争锋,那就势必要发起一场大清洗, 不仅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 告诉有脱离世家想法的家系术师们,他们还能有其他的出路, 从而获得更多的拥簇。

    五条悟不知道这件事, 他只知道就近几年他的这位老祖宗在咒术界嗨得飞起, 完美的告诉了所有人他在一千年前是怎么年纪轻轻就位列太政官之首的。

    因此当他和同班同学在前往京都地区通勤的路上听说菅原公于北野天满宫召开咒术会议的时候还颇为有兴趣的想要去凑个热闹。

    幸而夏油杰及时与新认识的京都方面的学姐庵歌姬拉住了五条悟, 不然这次任务就要半道崩殂了。

    “区区一个一级咒灵, 先去看看又不会跑了。”回来的路上五条悟还在抱怨。

    走在他身边的夏油杰摇摇头:“早些去普通人的安全会更快得到保障, 咒术师是为了保护弱者而存在的, 不能让他们陷入危险, 悟。”

    本来还只是闲着没事耍嘴皮子的五条悟不屑地嗤笑一声,“这是你总结出来的正论?”

    “弱者生存,扶弱抑强,理所当然。”夏油杰也不甘示弱地回视过去。

    和往常一样,年轻人们之间理念不同的争吵随着火药味逐渐浓郁而将爆发。

    家入硝子都已经准备拿出手机寻求外援了。

    谁知五条悟突然笑了一声,他高声说道:“错啦,谁说强者一定要保护弱者。”

    “是引导,杰。”

    这下反倒是夏油杰愣住了:“……什么?”

    五条悟却不打算和他详说,继承了老祖宗遗传下来的谜语人属性的白毛一把将手臂压在好朋友肩膀上,连蒙带骗地拉着他:“所以说不要总是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走,跟我去听听老祖宗的讲座,听听千年前老古董的先进理念。”

    “我家吉祥丸说了,多看看朝起日落,聆听山川林野之音,识遍人生百态再给自己想要的做决定也不迟。”

    夏油杰惊讶地扭头去看五条悟,却见白发少年展目于蓝天,明明眉眼间总会是少年人的恣意和轻狂,在这些沉重的事情上却有与众不同的独特见解。

    长泽时礼养出来的孩子,总是不会拘泥于一隅之地的。

    所以最后一行人还是被想要炫耀长辈的五条悟拉去了天满宫。

    夏油杰以前也来过这里,京都的北野天满宫和太宰府天满宫同为日本全国天满宫总本社,供奉的是千年前的学问之神菅原道真。记得上一次来这里还是为了……

    啊。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想着。为了祈求学业顺利,国中来这里求学问之神保佑的御守还在他的卧室里放着呢。

    “到了!”五条悟的声音把他从那种扭曲的诡异感中拉出来,几人再次前进。

    还没靠近神社正门,夏油杰骤然感觉一股沉重的咒力从身上一扫而过,如同穿越一道风墙一般,而那道风墙径直向外扩散到了看不见的地方去。

    而穿过风墙的那一瞬间,整个人寒毛瞬起,本能的感觉到有危险逼近。

    “怎么回事?”庵歌姬警惕地转过头。

    感觉这股咒力气息有点熟悉的夏油杰和家入硝子看向五条悟,无声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五条悟咂舌,很是嫌弃的说了句:“没有打起来,啧。”

    他摆摆手:“没事,一种震慑的手段,我见过比这更有趣的。”

    夏油杰若有所思:“是那位菅原公吗?”

    五条悟点点头,一向警惕咒灵的夏油杰居然没有再问第二句就直接跟上去了。

    穿过天满宫神社大门,面对着一进去就是一大片的梅花树,五条悟脚步一顿,幽幽地转头对夏油杰说道:“我想起了一件高兴的事情。”

    夏油杰也面色奇怪的点点头:“我也想起来了。”

    庵歌姬:“?”

    她转头问好学妹家入硝子:“他们俩走了一路怎么总是打哑谜?”

    家入硝子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可能是因为有一个谜语人长辈吧。”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五条悟就是个最合适的例子。

    “正好趁这次机会,我要好好问问他那句诗到底是什么意思,居然让我的国文扣了五分。”五条悟摩拳擦掌,准备杀进去给大家伙一个惊喜。

    “虽然我比你少扣一分,但是我也很好奇当事人的想法。”夏油杰深以为然。

    俩高中生达成共识,上去就推开了关闭的第二道门——

    暴烈的冷风从门内唿啸而出,席卷着门内那位红发金眸咒灵不同以往温柔神色的威胁:

    “臣服,或者死。”

    而在咒力压迫之下,是前来参与所谓‘咒术会议’的世家代表们。

    没人敢拿咒灵的身份去指责菅原道真什么,因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只要他想,‘菅原道真’亦可以成为更加有号召力的‘天满大自在天神’。

    第一场正式交锋,以菅原道真胜出为结束。

    在旁边围观了一整场尔虞我诈的夏油杰恍惚了一会儿,完全认不出来那个将咒术架在别人脖子上的是之前会温柔地笑着和他们交换五条悟黑历史的那位长辈。

    不,感觉一切都有迹可循。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很适合五条悟。

    等一切都结束了,天满宫里该走的人都走光了,长泽时礼才到几个还没有参与进咒术界的少年少女身边去。

    他早就注意到这几个小孩子躲在旁边窃窃私语了,不过他没有打搅,而是我行我素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过他没想到,五条悟上来的第一句话不是问他在做什么,咒术高层以后的风向是什么,而是问了一句很奇怪的问题。

    “什么?”听见五条悟的问题,长泽时礼疑惑地眨眨眼。

    白发少年幽幽地重复道:“你写的诗,东风唤来梅花香,无主不能忘春来*。”

    国文卷子,他扣了五分,夏油杰扣了四分,家入硝子还好只扣了两分,但那题阅读理解总共也就五分。

    “看见院子里梅花开了,感觉花很好看,所以写的。”虽然学识过人,但实在没有体会过现代教育的长泽时礼摸不着头脑,如实回答道。

    “杰!杰!”五条悟要气得跳起来了,“我的答案是对的,判卷的家伙居然给我判了零分!”

    夏油杰提议:“回去找他理论一顿怎么样?”

    家入硝子点头:“同意。”

    几位未出茅庐的少年吵吵闹闹,说着要一举攻占国文课的事情,长泽时礼听着微微叹了口气,嘴角却扬起一个笑容来,他也加入进去。

    夺走年轻人的青春是天理不容的,哪怕是他也一样。

    这些烦恼就交给他和以后吧,现在这些孩子们只用享受他们的青春就好了。

    这场争锋结束已经是午后的时间,因为也不急着回去,长泽时礼干脆向夜蛾正道请假,带着三名学生去附近城市的大坂玩会儿,京都院校的那名女生倒是因为急着回去交任务提前离开了。

    “吉祥丸!来来来,我看见了一个搞笑的东西。”五条悟在前面不知道看见了什么,远远地就招唿道。

    他身边的夏油杰听了:“什么吉祥丸?”

    终于找到能炫耀机会的五条悟立刻就耀武扬威地说道:“哈!这是特许的称唿,怎么样?我一个人的!”

    夏油杰:“……”

    坚定完毕,这家伙最多三岁。

    三名高中生站在栏杆旁边围成一个圈,下面是一条临河流的走道,三个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搞笑的东西’,正暗搓搓的讨论着。

    家入硝子首先问道:“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个意外收获?”

    五条悟左一句:“杰怎么想?那看起来至少也是个一级咒灵。”

    家入硝子右一句:“我看着像是都市传说里的裂口女吧,她会不会问那个问题?”

    “什么?”五条悟问。

    就在五条悟问题出口的下一瞬间,下面的咒灵几乎是唿吸间就出现在了三位高中生面前,双手攀住栏杆,她穿着白色长裙,有着如海藻一般漂亮的黑发,只是脸上绑着绷带让人看不清模样。

    她发出如同笔尖划在黑板上的刺耳声音,从最近的距离突脸而来恫吓人类:「我……美吗?喂、我美吗……!」

    内定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她好丑啊。”

    咒灵操术使夏油杰:“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最终是这届新生中唯一正常的家入硝子说道:“杰还是直接收服了吧。”

    三人对沿路的意外收获表达了一致的嫌弃之情。

    不过在夏油杰将裂口女化为咒灵球即将吞入口中的时候,五条悟突然神秘兮兮地拦住了他,说道:“对了!杰,这个时候要不要咨询一下神奇的吉祥丸?”

    刚刚像个养生的老年人一样慢慢悠悠晃过来,准备看看年轻人们在闹腾什么的长泽时礼:“?”

    是有关咒灵操术的烦恼,五条悟像向愿望信箱投放信件一样如实说给了长泽时礼。

    那么得到的答案一如既往。

    “当然可以。”神奇的吉祥丸说:“一切烦恼我都会为你们给出最好的解决方法。”

    第88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21)

    于是夏油杰学会了用咒灵操术制作新口味点心。

    包括但不限于毛豆生奶油喜久福口味。

    家入硝子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夏油杰的学习成果, 五条悟则唯恐天下不乱地握掌成拳当做话筒递过去,采访当事人的感受:“什么味道?”

    夏油杰一拳头砸到了同窗的白毛上,“边儿去。”

    “恩将仇报。”五条悟不和他计较,他两步跳到长泽时礼身边去, 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快和长辈差不多高了, 浑身洋溢着轻松与年少气息。

    他问道:“接下来你还和以前一样忙吗?”

    “不会,御三家已经换代了, 下一次和咒术界有矛盾还要在你能主持五条家之后。”长泽时礼语气轻松地回答道, 此刻也许是因为刚刚从天满宫出来, 让他找回了当年的感觉, 这般看去似乎依稀能从他穿着那身公卿制服的模样中看见千年前纵横京都的菅原公。

    然后菅原公轻而易举就猜中了少年人的想法, 他问道:“想要什么?”

    “来学校继续教我咒术怎么样?顺便也要教教杰和硝子——哈!我超级期待他们上你第一堂课的样子!”

    五条悟说。

    遥想当年,他一个虚式差点把五条家炸了,然后又用领域展开一跃成为最年轻的一级咒术师, 这个福气当然也要传给自己的朋友们。

    “不说学会领域展开,怎么说也要会用用极之番之类的咒术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长泽时礼回忆了一下接下来的安排,他想了想,决定道:“也可以,正好这段时间搜索工作也迟滞了, 我比较闲。不过我不去和你的班主任抢事做,只算个兼职的怎么样?”

    “也不错。”五条悟摸了摸下巴。

    他已经从学习各项术式的阶段中过渡到下一个了, 学习大量术式对于六眼来说的作用并非是将其据为己有,而是学会各类咒术的术式构成, 以方便钻研术式本身。

    因此单论实力来说,五条悟确实有特级的实力, 只不过他的老祖宗认为他还差点儿, 于是把他扔到学校里去了, 五条悟当然也要把老祖宗拉过来互相伤害。

    他回头冲夏油杰喊道:“杰!”

    夏油杰收服咒灵之后走过来,问道:“什么事?”

    “想变强吗?”白发少年问道。

    “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就不必问得这么正式了吧。”夏油杰不知道五条悟又作什么幺蛾子,他回答道:“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谁不渴望成为强者。

    五条悟又说道:“那我们定一个小目标怎么样?”

    夏油杰感觉不对劲:“什么?”

    “定个小目标,打败他!”五条悟的手指划过晴空,指向在夏油杰印象中应该是平安京咒术最强,如今也是当代咒术巅峰的红色咒灵。

    夏油杰垂眸思考了两秒,正当五条悟都要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这个一直在追求正论和强大的少年却笑着回答道:“好啊。”

    少年人的青春啊,恣意得是连风都有形状的,仿佛可以挑战世界上的一切不可能。

    …

    长泽时礼说他闲,那是真的没事做。

    并且一直持续到了五条悟升入二年级。

    对羂索的事项因为某些原因暂时转为暗中谋划,搜寻狱门疆的工作也进展不大,在御三家两家投诚一家臣服的情况下,咒术界基本上已经没人能给他带来麻烦。

    于是这位千年前的最强咒术师只能闲来无事,左手无下限右手咒灵操术的,时不时还能给家入硝子提点意见的混迹在咒术学校里。

    偏偏菅原道真的咒术无可指摘,就算是在咒术上一直弱于五条悟的夏油杰也在这段时间的教学里能追赶上来,几乎能和五条悟打个平手。

    两方互不服输的情况就是造成了高质量内卷。

    这么一段时间下来,夜蛾正道的班主任作用更多的是成为了查堂工具人。

    他每天去逮这两人一咒灵总能看见他们整点新花样,五条悟之前和夏油杰翻新过小半个校区的战绩都不能满足他们了。

    比如今天。

    “隆隆!!”

    正准备绕过去看看情况的的夜蛾正道翻开随身携带的课表。

    很好,他没记错,这节课被菅原公要去了,说着是要给小家伙上一场别开生面的课程。

    这里特指五条悟和夏油杰扬言要挑战打败菅原道真。

    打够了就会停的。

    夜蛾正道想着,他看了看手表,思考今天他的这两个学生能撑几分钟。

    不过当他去的时候却发现红发咒灵正站在一边熘风筝似的躲开咒术,而训练操场上那两个打起架来仿佛自然天灾一样的刺头自己却快是要一致对内了。

    其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和夏油杰配合稀碎,夏油杰的咒灵被误杀几只,时不时五条悟还会被夏油杰的咒灵打到,作为他们携手对战目标的红发咒灵反而一身轻松。

    家入硝子作为唯一的非战斗人员坐在旁边欣赏这场毫无合作可言的战斗。

    她严重怀疑打败菅原公之前这两个会先自己打起来。

    夜蛾正道去的时候正好能看见他的爱徒们互掐导致旁边的对手坐收渔翁之利的样子。

    “喂!你的咒灵挡到我了!”白发少年高喝一声,毫不客气的一脚踢开瘦小的低级咒灵,“会打架吗你!”

    “你才是吧!”黑发丸子头少年咬牙切齿的还了一拳头,“别站在我面前挡我视线好吗!”

    短发女生扶额,她完全能预想接下来的进展。

    “找茬是吧?”

    “想打架吗?”

    第一步是吵架,不知道为什么在莫名地方其实很默契的DK很容易因为意见不和等原因大打出手。

    家入硝子慢悠悠地起身,往操场旁边的阶梯走去,看见班主任的时候还礼貌地打了声招唿,并在身后发生爆炸般的响动时还能淡定的掏出打火机点烟。

    第二步是动手,基本上以两个人的近战肉搏为主,这一点是菅原公提议的,说是这样方便她后续用反转术式治疗。

    ‘也是一种让反转术式得心应手的训练呢。’这样说着。

    家入硝子唿出一口烟雾,挑头看了一眼训练操场上的情况。

    比较离谱的是第三步。

    “对!进攻的时候要戳悟小子的软肋,他今天没戴墨镜,往他脸上招唿!”

    “好!下盘要稳,杰小子体格不错,所以别硬碰硬,悟你换个地方,他背后防守弱!”

    大抵就是这样。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冷漠抽烟。

    一般这个时候起哄最大声的就数菅原道真,可偏偏他又能准确挑出两人的弱点,提供最佳的殴打同窗思路。

    不过今天比较特别。

    “咒灵别往人脸上扔,我教过你新的方法,根据咒灵的个体特别针对悟小子,别总是想着锤人。”

    今天打得比较嗨。

    “我上回告诉你的无下限特别的性质呢,顺转与逆转的配合可以不完全融成虚式用。”

    家入硝子又退了几步,叼着烟看着满操场的夏油杰丢出来的咒灵,和被包围战况胶着的五条悟,又看了看还在一无所知起哄教两个同窗内卷的菅原公。

    只能说祝她的好同学今天圆梦吧。

    操场上的局势一瞬间转变了。

    大批量的咒灵叠加在一起,冲向了操场旁边的菅原道真,五条悟手里停滞很久的术式「苍」也阻拦了红发咒灵退后的步伐。

    一白一黑两个DK互相对视一眼,又嫌弃的瞥开。

    “我绕后。”夏油杰沉声说道。

    “哈!今天我必拿下老头子的首杀!”五条悟大笑着,六眼熠熠生辉。

    咒灵都是夏油杰挑出来的类型,专门针对着菅原道真最着名的术式「无下限」找的,为此他还在臭屁少年五条悟身上实验过。

    虽然可能打不穿菅原道真的其他术式,但有一定作用。

    当然做辅助是不可能一直做辅助的,他们两个还没打赢过老祖宗,这个首杀夏油杰拒绝输给五条悟。

    「苍」凝滞住了同有无下限的菅原道真,五条悟一咧嘴角,六眼的全视角中整个操场上都停滞着大量咒力,就等蓄势待发的一下。

    今天不戴墨镜纯属蓄谋已久。

    什么得到先祖的认可,老子要当比菅原道真更强的咒术师!

    “……真是的。”被绊住脚步的长泽时礼笑骂一声,“没大没小。”

    他向接住小时候的白发男孩一样抓住了五条悟袭击过来的手臂,稳健的翻手擒住少年手腕,左脚踏地使劲,一扭身把人甩出去。

    白发少年空中翻身,被惯性带出去的同时定向了「苍」的目标。

    而在背后袭击他的夏油杰被直接有目的性的误伤,好在及时调整自己,用咒灵接住了。

    但随即被锁住。

    那是夏油杰自己的咒灵。

    但是被菅原公的术式短暂的控制了。

    三两下解决DK们的老祖宗负手而立,一身洁白的公卿狩衣仍然纤尘不染:“计划无法应用到实战是要扣分的。”

    行动是挺默契的,个人能力也很突出,就是提前计算好的作战方法因为两人的稀烂配合导致效果不大。

    “杰!”白发少年高唿一声。

    本应该被压制的黑发少年应声而动。

    长泽时礼收回前言,微微勾起嘴角。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配合比之前还是好了不少,至少嘴上说着要各自做各自的,实际行动却还是冲着合作拿下他为目标。

    之前定向的「苍」没有击中目标,五条悟和夏油杰撤离操场范围,仅剩下夏油杰挑出的几个咒灵还停留在那里。

    白发少年手里是刚完成的术式,他咧嘴大笑道。

    “这可是你教我的,吉祥丸!”

    高低不等的咒灵溢散的咒力与「苍」的吸引力融合,以红发咒灵为中心凝聚停滞。

    数秒后,爆炸应声而起。

    这次的维修费用可能会比之前要高一点,不过五条悟不差这点钱。

    家入硝子叼着烟,扇了扇弥漫过来的灰尘,她扭头看了一眼班主任,被夜蛾正道的脸色吓了一跳。

    哦豁,完蛋。

    灰尘慢慢散去,五条悟站在操场旁边探头探脑,“你说我们赢了吗?”

    “概率不高。”夏油杰统计了一下自己的咒灵,“咒灵的咒力都耗进去了,差不多相当一个特级的咒力量,但是那是菅原公,所以……”

    这是考虑到了堪比坦克般的无下限防御才想出来的招数,夏油杰和五条悟尝试构解掉菅原道真可能会使用的各种咒力,然后配合亿点损招,只单纯的以击败单个术式为目的,DK俩还没想过完全打败老祖宗。

    “要是赢了谁请客?”五条悟又问,跃跃欲试的想从好友那里坑一顿饭来。

    但是在这之前,他们首先要面对来自班主任的铁拳。

    “也许你们当中有一个之前向我承诺过再也不会拆学校。”夜蛾正道对着已经被整个炸毁的操场,努力地让自己冷静问道:“我不记得是谁了,谁来提醒我一下?”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一拍即合作鸟兽散。

    对不起了老祖宗,但是面对班主任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第89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22)

    长泽时礼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一边驱使咒力修复爆炸现场,夜蛾正道没去追那两个被老祖宗宠坏的高中生,而是恭敬地等在原地。

    他对长泽时礼说:“菅原公, 天元大人找您。”

    长泽时礼颔首:“找我?什么事。”

    夜蛾正道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理由,只知道:“来传话的薨星宫术师请您前往薨星宫本殿……似乎是星浆体的事情。”

    “星浆体?”

    长泽时礼皱起眉头:“我知道了。”

    …

    教室里,两名潜逃成功的高中生正在闲来无事讨论乐子, 远在外面的走廊上都能五条悟一声怪叫, 嚷嚷着:

    “也就是说,你们找乐子不叫我?”

    白毛和黑毛刚刚从破坏现场逃逸出来,气喘吁吁地拉过椅子坐在窗口吹风, 夏天的风拂过时也是热燥的,五条悟拧开瓶盖,吞咽着顺路买的橘子味冰汽水。

    他一边喝水还要一边催促:“快说,你们找了什么乐子?”

    他的冤种挚友夏油杰心情愉快地将快乐分享给他:“我和菅原公前几天出去给皿屋敷塞了第十个盘子*;”

    “不小心削断了贞子的头发, 被她追了四条街;”

    “在讲百物语的最后一个故事的时候故意烂尾,看见出现了一半的青行灯原地消失;”

    “去给半夜自动弹奏的钢琴来了一首完整的命运交响曲, 很可惜,这个咒灵还没听完就跑了;”

    “还看见了开启的罗生门, 不过菅原公说最好不要进去……”

    “等等等等!”五条悟连声打断,他往前扑整个椅子都倾斜过去打断夏油杰的炫耀行为:“越说越过分了,有这种乐子你居然不叫我?”

    夏油杰往后仰了一点:“是你说那几天你要抱着物理书闭关修炼, 我去你宿舍喊你还被你用无下限挡了回来。”

    “那你就不叫我了?”

    “我敲你窗户了。”

    五条悟扼腕:“大意了。”

    分享完自己的乐子, 夏油杰又转过来问五条悟:“那你自己研究咒术又研究出来了点什么?”

    这两年夏油杰从那位菅原公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不只是咒术, 还有除此之外的其他方面, 菅原道真并不是传统的咒术师, 他教出来的五条悟也总是有很多奇思妙想,这种对一切都抱有无限可能的心态也深深影响到了夏油杰。

    他似乎明白五条悟为什么如此张狂却从来不会有着对弱者的睥睨了。

    没有谁理应保护谁,强者与弱者的关系也不应该是保护和被保护,正如五条悟所说,应该是引导。

    使弱者成长为足以保护自己,这才是强者应该做的。

    菅原道真为之努力了一辈子,将整个平安时代推至咒术巅峰,哪怕是如今的咒术世家也曾经多受到过他的荫蔽。

    为万世开太平,完全称得上是位当之无愧的强者。

    “……科学版咒术特别有趣,杰?你想什么呢?”说到兴头上的五条悟突然发现和自己聊天的人不知道神游到哪去了,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才让夏油杰回过神来。

    “想什么这么入神?”五条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顿挚友,作恍然大悟状:“难道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白毛一下子凑过去,瓜心渐起:“是谁?难道是硝子?京都那边的庵歌姬还是冥冥?”

    “你想哪里去了。”夏油杰没好气地拍开他,把椅子拉得远远的,势要远离这个被长辈惯坏到无法无天的家伙。

    “那在想什么?和我说说,我好无聊,——他怎么还没来,不会真的被夜蛾训了吧?”五条悟说着扭过身从窗户探头往外看去,但操场安安静静,连之前两个高中生搞的破坏也被复原了。

    有菅原公偶尔来学校之后,东京院校的建筑修缮费用不知道为什么就变少了很多呢。

    可能是夜蛾找吉祥丸有事。

    五条悟遗憾的收回目光。

    “我在想,以前的菅原公是个什么样的人。”夏油杰垂眸,他笑了笑,眼里却多少有些迷惘,他问眼前继承了六眼和无下限,几乎是被菅原道真抚养长大的好友:“你知道吗?”

    五条悟不解,他把椅子转了个方向坐下,这个姿势正合适翘起二郎腿:“想这些做什么?”

    “我有些问题想问菅原公。”夏油杰说。

    他想到了前不久的事情。

    那天菅原公很开化地和五条悟分享了一些现代科学与咒术的使用,于是他的白毛挚友抱着一本物理书决定闭关修炼,说着绝对不会在创新这方面输给老古董。

    留下被关在门外的夏油杰和菅原道真面面相觑,平常有五条悟在还好说,但突然单独见面就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

    夏油杰对菅原道真的感觉很微妙。

    如果以‘恶’的思维去判别菅原道真那无异是愚蠢的,但菅原道真偏偏就是不掩藏身上那股咒灵气息,光明正大的在咒术师的地盘上游荡,后来他也听说了,这个五条悟plus的性格和五条悟一样恶劣,就是爱看有人拿着这点指责他的样子。

    那副毫不掩饰自己锋芒的模样,要不说五条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

    因为这种微妙,夏油杰没有拒绝菅原道真说要带他出去找咒灵的提议,而在单独和菅原公相处的一小段时间里夏油杰才是真正直面到了这位菅原公的强大。

    咒灵,一级咒灵,特级咒灵在菅原道真的咒术压力下连狼狈逃窜的勇气都没有。

    那么,从来都站在咒术顶峰的菅原公会对‘扶弱抑强,弱者生存’有什么想法呢?

    “又是你那些正论?快放弃那些想法啦,杰,咒术是诞生于负面情绪的力量,你再这样想下去指不定就要变成……”

    五条悟顿了顿,居然还认真思考了起来:“我想想你更适合哪本漫画里的反派角色。”

    夏油杰的坐姿端正起来,他说道:“我是认真的,悟。”

    “……”五条悟撇了撇嘴,嘟囔起‘这还没毕业呢你就开始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的话。

    “这就是我的理想,而且我不现在为将来打算,毕业之后去喝西北风吗?即将继承家产的五条家主?”夏油杰露出友好的微笑。

    “少拐着弯损我。”

    五条悟踩着地板,将椅子倾斜后椅脚作为支点着地,椅背一下子靠到后面的课桌上去,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抗拒的状态:“但是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这下轮到夏油杰诧异了。

    “为什么?”

    按理说五条悟应该是最了解菅原道真的人才对,菅原道真自他幼时就出现在他身边,按理说不应该好奇一下对方的身份吗?

    “菅原公的为人不论是咒术史还是历史书上都写了,除了那些之外就没什么好知道的了。”五条悟反手从课桌里掏出上节课的小抄,然后攒成一团,用术式用力丢出去击中外面垂下的树叶枝条。

    裹挟着咒术的纸团连叶片都没有惊动,而是直接将叶子中间击穿了一个洞,但即使是这样也不能让五条悟的语气变得好点。

    “吉祥丸就是吉祥丸,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菅原公,至于之前的那些——啧。”

    提起之前的事情五条悟多少就不太愉快。

    虽然还没见过那名享誉古今咒术界的诅咒之王,但五条悟已经讨厌上了,并且觉得对方消失在了千年前真的是件令人高兴的大好事。

    他要是见到了这个欺师灭祖的家伙,保不齐会一套无下限直接怼到两面宿傩脸上去,额外还能多赠送一个领域展开。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不行,越想越气。

    五条悟一下子站起来,他说:“不行,我得去问问。”

    夏油杰缓缓打出一个问号,不知道触动了好友哪根神经,“问谁?”

    “想知道菅原公是个什么样的人,最简单的方法当然是问和他一个时代的人。”五条悟理所当然的说,他一把推开椅子,从窗口眺望学校的内部情况。

    作为全国结界的核心部分,薨星宫之上的覆盖着整个东京院校的结界更是复杂到了一般人都很难进来的地步,有些山路都会随着咒力变化使人迷路,因此如果没有人指引想强行闯入薨星宫办法——

    有很多种。

    这里的很多种特指对菅原道真和五条悟来说。

    作为被手把手教过怎么破结界的人,五条悟怎么可能连区区天元的结界术都解不开,如果要说世界上还有什么结界能困住他的,大概就只剩下狱门疆那种内部无咒力的特殊情况了。

    但就算是这种情况老祖宗也早就给出过解决方案:狱门疆即咒具,任何依附咒力驱使的咒具在开启至关闭的时间内都是存在咒力流动的,而只要有咒力流动,反过来构解咒具就不是问题。

    对此五条悟的评价是六眼真好用。

    夏油杰乍一听感觉没什么问题,于是点头:“嗯,有道理……嗯嗯?”

    他反应过来了,“不、等等,你指的是……”

    只是想找其他人简单的咨询一下自己的理想方向的夏油杰震惊地看向五条悟:“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去下面问那位天元大人?”

    那可是天元大人。

    “当然了,难不成你还想去问菅原公本人他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理念?”五条悟比他还惊讶。

    深知老祖宗靠谱,但是不完全靠谱的五条悟上下打量了一番夏油杰,认真地说道:“你要是能从吉祥丸嘴里问出一句正经话我算你厉害。”

    本来心里还有很多惆怅想法的夏油杰脑海里顿时浮现了那个不着调的红色咒灵起哄的模样,不由得表示赞同:“确实。”

    “而且只是去找老前辈聊聊天而已,我们又不对他做什么。”

    五条悟已经挑中了一条合适的路线,他对夏油杰说道:“走,我们去问问那个时代的故事。”

    然后再来考虑如果他有一天见到两面宿傩,是先领域展开还是来一发虚式。

    第90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23)

    薨星宫位于东京院校地下。

    绵延的山麓为这片区域作下了良好的基本结界构型, 山峰与峡谷,树林密布,长泽时礼还记得这里是天元当初拉着他一起来选的, 美其名曰这么重要的结界不应该放在京都那种是非多的地方。

    掠过层层叠叠的咒术结界,无形的咒力依次排开, 这次进去就和上次不一样了,走正门且提前向老朋友递去拜帖的长泽时礼没有被拒绝在外面。

    他进去的时候看了一眼, 这次的结界还是很针对六眼,而且还非常针对无下限术式。

    可能是前不久五条悟和夏油杰拆学校的时候发生的动静让天元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过往吧,比如菅原道真和宿傩师生俩经常拆阴阳寮之类的。

    “这些结界是为了以后准备的,要不你帮我看看能不能挡得住你的学生和现任六眼?”天元从薨星宫内部走出来, 他没好气地看着曾经的同僚,他摆开手, 邀请这家伙到薨星宫内室去。

    长泽时礼挑头看向他:“你在说什么?”

    天元走在前面, 头也不回。

    “我想说什么你不是很清楚吗?”

    天元神色颓然,已经和人类样貌没有太大关系的脸上更是一片复杂表情,他背对着曾经的老友, 将一切复杂的心思藏进心底:“你找到羂索了吧?什么时候的事?”

    “……”

    长泽时礼勾起一个笑容,他不否认:“消息很灵通。”

    果然。天元叹息一声, 将长泽时礼迎进了室内。

    这里和外面恢宏的宫殿场景不同, 御神木之下是普通的和式房间,不仅如此这里还有被炉这样的东西, 看得出来哪怕是为了镇守结界无法离开,天元在这里过得也很滋润。

    “你是曾经的京都首席, 是除了我之外最了解薨星宫运行的术师, 我还在想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对于羂索来说意义重大——不, 我都要开始怀疑千年前羂索利用薨星宫结界展开大面积的死灭回游是你的主意了。”天元说, 因为这样做是最快能替宿傩转移注意力的方法,菅原道真或许不知道他的学生会做什么,但是他一定会给宿傩准备好以后的道路。

    长泽时礼笑而不语。

    天元看着他这幅样子真的是无奈到了极点:“我一直在想,你为什么要向宇多陛下要那封旨意,时至今日我可能才明白你能说出这句话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天元将疑问句肯定的说出来,“我没说错吧。”

    只要他做出的准备足够殷实,足够保证他所真爱的孩子一世安宁,那么他在最后一刻到底如何离开,到底有没有好好的分别过都不重要。

    天元不信和贺茂忠行关系那么好的菅原道真会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他不信菅原道真会踩进别人给他设下的陷阱,他不信以菅原道真的实力做不到和他的学生至少说一句‘再见’。

    就像今日他喊菅原道真到这里来,他想知道这个家伙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还有多长时间?两个六眼的负担对这个世代来说太重了,就算是你强行堕化成咒灵也挽回不了平衡,再加上……”天元的注意力分散了一瞬间,在被察觉到之前他又继续说道:“再加上你是菅原道真,停留在不属于你的年代终究不合时宜。”

    长泽时礼嗤笑一声:“什么时候菅原道真都成为一种时代的象征了?”

    “那就要问问你自己都做过什么事了。”天元说,“就像你的学生,那个名气不低于大阴阳师安倍晴明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代表的是整个平安时代的咒术巅峰,谁提起他就一定会想起那个年代。”

    真正做到了什么是就向世人证明是宿傩成就了“两面”,而不是“两面”象征了宿傩。

    “太强都会成为一种罪孽吗,这种说法更适合年轻人们,可不适合我。”长泽时礼笑着摇摇头,他才没这么特别的想法。

    他说:“羂索这几年躲得很远,连带着把狱门疆也藏起来了,让搜寻工作很难进行下去,星浆体是个不错的诱饵,而且他会来的。”

    “除非他想在等五百年。但他不会,我特别以咒灵的身份大张旗鼓地站在这里,就是告诉他机会只有这一次,不来就不会有下一次了。”

    这次结束之后五条悟基本上也要毕业了,那时候他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把一个完整的咒术界留给五条悟之后他就再无顾忌了。

    “把他骗出来杀……这么多年了,你这个性子还是这样让人不寒而栗。”天元无奈地说,可是他却不会说什么,因为他的目标很明确。

    天元看向面前的咒灵,菅原道真一身庞大咒力无人可以近身,六眼和对咒术的深度构解都是他强大的证明,比他见过的那个过咒怨灵要恐怖太多。

    他知道对菅原道真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防备的了。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有资格成为他的敌人,唯一能动摇他的那些神明早就失去了原本的力量。

    菅原道真让自己的死营造了神明信仰的短暂高峰,然后迅速衰败,自此咒术就成为了人类之间的争端,神代没落,各种咒术百花齐放。

    而两面宿傩正是在这种环境下成长为肆无忌惮的诅咒之王。

    天元几乎能想象到五条悟未来会成长成什么样的咒术师了。

    他已经听说了,那个六眼无下限术师在咒术的造诣上无限接近于先祖,十五六岁的少年弹指间就能灭杀特级咒灵。

    和曾经同样这个年纪的宿傩何其相似。

    “在这之后呢?”天元将视线投向远方,他回过头来问:“在一切问题解决之后你还打算做什么?”

    “当然就只剩下魂归天国了,还能做什么。”

    长泽时礼说,对咒术状况信手拈来:“两个六眼存在这个世上,无论另一个是咒灵还是人类都是一种压力,我再待下去就会出现不可预见的危险,会离开也是理所当然。”

    天元见老朋友还是这个态度,忍不住了,他看了看不远处,问道:“现在也是吗?”

    长泽时礼答:“一直都是。”

    “我本来不想说你这一点的,道真。”天元这才是真的要叹气,他明确地指出长泽时礼的言下之意:“这份压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长泽时礼‘诶’一声:“你一定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清楚吗?”

    “还不是因为六眼,你的六眼。”天元重复道,“我的结界从平安末期开始就是在针对你们这些超乎常理的咒术师,免得你们打起来把我的结界损坏了;当年你带着你的后代进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不对劲,直到现在我才能确定这个问题。”

    “你的六眼已经被你放弃了吧?”

    穿过无数结界阻拦,即将靠近这里的五条悟脚步停在了原地,与里面正在对话的两个仅有一门之隔。

    他没有推开,因为他想知道后续。

    天元叹了口气,他问面前同样没有言语的红色咒灵:“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长泽时礼耸了耸肩,他也不在乎这些事被老朋友发现,就直接说了:“取代咒灵平衡那天。”

    他从天元房间的桌子上拿来茶杯,闲的没事提起茶壶,用咒力烧沸里面的茶水:“悟变强是一件好事,但对咒灵来说就不一定了;抛开我的存在,悟一旦超过这个时代的界限,与之相对的这个时代也必定会出现一定数量的咒灵。”

    “你知道吗,天元。在我出现之前,这里特级咒灵的诞生速度不输我们那个时代,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五条悟——或者说六眼无下限术师的诞生。”

    他摇了摇头:“两个六眼,太过了。我如果想在培养他的同时让他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放弃六眼成为咒灵是最简单也是最稳妥的方法。”

    “横制御三家,变革咒术界,又或者杀光特级咒灵都是一种手段,我以为一直守护者这个世界的你会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的理由。”

    长泽时礼看向他的朋友,他以为天元守护结界多年,是最了解咒术制衡道理的术师,应该不需要他说得这么明白才对。

    “用苍生大业换人一世安宁,道真啊道真,我要开始怀疑你成为咒灵的时候是不是被那些咒怨之力影响到了。”天元看着他,想起了那个年代的几名名满天下的术师们。

    领先世界半步的人被称作天才,领先世界一步的人被称作疯子;如果说贺茂忠行安倍晴明是天才,那么菅原道真就是疯子,不择手段也要达成他想要的一切,哪怕没能和重要的人告别,哪怕被整个世界排斥。

    “这是唯一能化解我出现在这个时代后带来危险的方法。”长泽时礼笑着瞥了一眼系统,“不是什么都能随便投放出来的,顺应时代就应该做出相应的事情。”

    系统想反驳,但是它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来。

    仔细一想好像也是,一个五条悟出生就会导致咒术界失衡,再来一个菅原道真,不管是天满大自在天神还是咒灵……

    等等,当初它的宿主为什么要多问那一句来着?

    系统惊恐的看向长泽时礼,发现宿主俏皮地朝它眨了眨眼睛。

    系统瞬间懂了。

    比起再抽取一个完全不适应的身份,对长泽时礼来说,菅原道真的一切他更熟悉,也更能够熟练的运用,所以它的宿主有提醒过,但是却更注重其中能带来的价值。

    不愧是能教出森鸥外的人,系统面无表情的想,最优解这套算是遗传得很精髓了。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它这个恶劣到极致,却对养成的幼崽上心到可以不顾一切的宿主在知道世界融合之后会是什么想法。

    以它对宿主的了解必然会是一段缘分结束之后就不会再去回忆,愉快的享受退休生活就好;要不是任务结束之后它就会离开,不然系统还真想看看长泽时礼被他养的孩子追着找的场面。

    …

    “但是这样你会死,道真。”

    最终,天元做出肯定的结论,“放弃六眼之后你就没有机会再成为史书写下的那个神明,而身为咒灵的你如果想要你的孩子生活在和平里,唯一的方法就是让自己消逝,作为带来这么多改变的代价。”

    “然后再无复活之可能,永远成为历史铭记的一段过去。”

    “但是天元,我不在乎。”长泽时礼将茶杯推到天元那边去,看着白雾袅袅,茶香泗溢,他完全没有被人说穿想法的躁动,也没有不久后就会消失的恐惧,只是又将茶壶里的水冷却掉。

    “天行有常,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我既然选择了在明面上庇护五条悟,就应该承受这样会带来的结果。”

    天元哑然,他没有接那杯茶,而是将双手揣进袖子里,将术式也藏到对方看不见的地方。

    门外的结界在悄悄发生变化,只是自废六眼又对老朋友不设防的某位咒灵察觉不到,注意力依然在和天元的谈话上,

    “五条悟知道吗?”

    “不知道。”

    “你又不打算告诉他?”

    “我的情况已经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了,他就算是知道留给他的也只有生气和伤心。”长泽时礼弯了弯眉眼,他知道到如果发现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之后,自己养的孩子会是什么反应,五条悟性格比森林太郎更冲动一些,他的反应也会比森林太郎更激烈。

    “他已经长大了,可以不需要童年里那个无所不能的神奇老爷爷了。”

    “生命在逐渐丰盈的时候总会留下遗憾的,天元。”

    “与其让五条悟以后为了其他的事情而遗憾,不如让我这个一定会离开的人留下祝愿。”长泽时礼歪了歪头,目光从系统身上扫过,又停留在天元身上,他笑着说道:“我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杀死羂索之后还会不会有其他的阴谋,但是我能做的,就是制天命而用之*,为他考虑到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然后为此做出详尽的预案。”

    红发咒灵的金瞳仍然明亮,但却缺少了本应该有的威慑,变得正常和普通,但他不以为意的笑着说,眼里是温和而柔软的笑意:

    “这样才算是完成那孩子在我这里许下的两个愿望了。”

    天元也笑了,是苦笑:“这倒是和你一直以来的理念十分相似。”

    “是吧,我也很喜欢。”

    长泽时礼欣然接受这句不算夸赞的指责。

    天元看了看门外,又重新将视线投回到面前的红色咒灵身上,下定决心:“那么我最后再问一句吧,你还有多长时间?”

    “我想想,差不多是这个夏天的末尾。”长泽时礼算了算,给出了大概的时间,他说:“我会最后整理一遍咒术界,能给悟使绊子的也就剩下禅院家,这点不是很麻烦,御三家有得是想当家主的人;然后解决羂索,如果顺利的话我会找到狱门疆,至于来不来得及再见一面,我想他大概没什么兴趣再见见我这个老头子。”

    “再热燥的盛夏总会结束的,至少在这段时间里,让我再为这些孩子们做点什么,也好留下一些除了离别之外的回忆。”

    …

    两人被结界拦在外面,明明进入薨星宫结界畅通无阻的五条悟此时却没有一样打破这个结界,而是站在外面一言不发。

    夏油杰担忧道:“你没事吧?”

    已经和长辈差不多高,实力也在逐步接近咒术巅峰的白发少年一推墨镜,将苍色的眼眸藏在镜片后,他转身就走:“我好得很。”

    不,这怎么看都是不好。

    夏油杰连忙追上去拉住五条悟的手腕,但是他的挚友情绪却十分稳定的在对他说:“杰,帮我个忙。”

    五条悟说:“不要告诉吉祥丸我知道这些事。”

    他最后遥遥地看了一眼两位老朋友正在聊天的方向,知道这是天元特意安排的结界,不让菅原道真发现这里还有另外两个人。

    “然后,我会在夏天结束之前成为特级咒术师,接手五条家,成为当之无愧的最强。”

    “再然后借这个理由为他开一场庆祝会吧!”五条悟说。

    他应该因为菅原道真没有告诉他这些隐瞒的事情而勃然大怒吗?

    五条悟也想,可是当他升起那种情绪的时候,率先想到的会是史书和偶尔从吉祥丸嘴里听见的零零碎碎的过往。

    吉祥丸从来不对史书上对他的评价有什么特别的反应,他甚至会嘲笑有些地方过分美化,然后给他讲一些藤原笑话,但从这些里五条悟却能清晰的看见一位公卿对那个腐朽时代的力挽狂澜。

    菅原道真为世代平衡而选择付出一切,不顾污名,不顾过去和将来,我行我素的放弃了公家给予的全部荣誉。

    又因为他在意的人放弃生命。

    如今被菅原道真所珍视的人轮到了他,五条悟甚至会不合时宜的想,如果宿傩不是因为恶意杀死他的老师,那么在知道菅原道真身死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生气吗?

    他也很生气,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和菅原道真打一架,然后请夏油杰用咒灵操术把这个违约的老祖宗留下来。

    但五条悟太了解这个陪伴他整个童年的吉祥丸了,只要是菅原道真做下决定的事情,那么一定会是无法改变的。

    因为,这样才算是完成了他许下的愿望了。

    五条悟再次看向夏油杰,他的眼里是璀璨的六眼,从那一天开始,从冬雪飞舞的生日开始,这双眼睛就已经与千年前最强咒术师菅原道真无异,可以构解一切咒术。

    他对挚友说:“这样的话,他应该就不会担心了。”

    第91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24)

    夏末, 平凡而又无聊的一天。

    前几天和京都院校的姐妹交流会结束之后,东京院校就以一种势如破竹的气势在咒术界名气大增,预定下一届会有不少世家术师会放弃传统的京都院校而选择东京这边。

    不过此时还是夏油杰五条悟家入硝子二年级的青春时光, 一年级也只有灰原雄和七海建人两个, 他们才不在乎这个学校生源大涨的事情, 只会聚在一起庆祝二年级学长们在姐妹交流会中拔得头筹。

    …

    “什么?”

    “你要问的是指我的个人想法吗?”红色咒灵被问得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

    此时正是午后,夏天清爽的微风拂过树梢,从窗户同日光一起扑进室内时带来的是盛夏之中的清凉。

    因为食堂师傅今天回家了,所以中午的庆祝会老祖宗给大家伙露了一手, 明明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养尊处优到五谷不分的家伙,饱学各种知识的菅原公偏偏就在厨艺上一下子放倒了包括被拉过来捧场的一年级新生们。

    现在走进医务室一看,几位学生们摊在病床上面色发青, 要不是知道东京院校的保护结界全国上下找不出第二个比这更牢固的, 都要让人以为这里的学生是不是被什么咒灵袭击受伤了。

    正是这个四下无人的时间, 夏油杰独自找上了菅原道真。

    不叫五条悟的原因是因为上次去薨星宫回来只有五条悟整个人都变得相当积极,开启超级内卷模式三天两头往五条家跑, 听说是在准备接手五条家的事宜。

    今天中午的团建活动他倒是参与了, 不过五条悟仗着自己会反转术式不用躺医务室直接开溜, 跑的时候还顺走了硝子最后一根棒棒糖。

    或许又是有什么家族事宜需要他处理吧。

    “我的想法史书上应该写得很清楚, 如果要问我本人, 我的回答和书上一致。”长泽时礼正在办公室的一角, 由于他只是个兼职教师, 桌上也没什么学生的作业和教案教具,反而装了一台大头电脑, 上面还很潮流的运行着时兴的游戏。

    反观旁边临近的几个桌子上倒是有放着学生的卷子什么的, 夏油杰瞟一眼就能看见自己和冤种挚友的罚抄。

    长泽时礼这个兼职老师当得一直很没有老师的架子, 嚯嚯完学生之后就跑这儿来打游戏了,他很随意地请迷茫求知的学生坐下,又很随意的回答:“为民请命的事我做过,逆天改命的事情我做过,革新整个平安京的咒术教派是因为想知道咒术师的上限在哪里。”

    夏油杰愣了愣,不求甚解:“咒术师的上限?”

    “对,不过或者我该称之为人类的咒术上限——很显然,平安中末期的咒术盛世达到了我想要的标准。”长泽时礼靠着椅背,倚着椅子摇摇晃晃的模样像极了某位白发DK,他挥了挥手,脸上是全然不在乎,但又引以为傲。

    “神代没落,咒术争鸣。无论我的死亡造成多大的动荡,那个时代的咒术仍然发挥了它的活力与兴盛,给全体咒术师开拓了绝佳的上升空间。”

    “哪怕是咒术同样没落的今天,也依旧有我那个时代残余下来的证明:六眼、无下限、影法术、赤血操术……”

    “我的想法很普通,哪怕历经千年岁月的磨练,咒术依旧能继续兴盛下去;别看你身边接触的术师很多,实际上对于全人类来说,咒术师的比例远不及千年前呢。”

    夏油杰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回答。

    是呀,这是无论如何扭曲历史都抹不消的丰功伟绩,不需要过多询问就能明白菅原道真想要的是什么。

    可是这种理念完全超过了夏油杰当前的想法,对还是一个学生的夏油杰来说,开万世之太平这种程度的功绩无限接近于热血漫画中才会有的设定,很厉害,也能明白这些行为造就的伟大,但是就是不能代入到眼前与现实。

    长泽时礼见他这副怔愣的样子,从抽屉里翻出包五条悟喜欢过的巧克力,递过去给夏油杰,也算是安抚今天中午被他凶残厨艺迫害到的味觉。

    “不过这些都是我这个千年前平安京老古董的老旧理念了,听听就好了,没什么参照价值。”

    他看了看面前这个黑发扎起成丸子头的少年,面上的表情都不需要细细观察就能明白夏油杰的心思。

    于是他反过来问:“你是在犹豫自己定位吗,杰?”

    夏油杰一言不发的接过巧克力。

    见他接过去,长泽时礼又起身去找空调遥控器,用咒术关上窗户,没有冷热感知的咒灵长辈为后辈开启了炎炎夏日中必不可少的冷气:

    “我从悟那里听过一点你的想法。我想你在入学咒术学校的时候应该认为自己是强者,因为那个时候你还没有接触到其他咒术师,但是现在你身边有五条悟,而今天你又来找我,显然是已经看见了其他人的不平凡之处,又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强是弱。”

    电子设备‘滴’一声启动,与蝉鸣一起继续响起的是冷气吹动的声音,长泽时礼一手握着空调遥控器调整度数,将辛苦的盛夏隔绝在了外面,这才满意的回过头。

    “正是因为这些原因,才对自己坚持的理念有了不一样的改观吧?”

    夏油杰点头。

    手里的巧克力造型可爱,对小学生来说可能有点幼稚,但对这个年纪的高中生来说刚刚好。

    不过咬开一看是酒心的,也就能猜到为什么没有被五条悟吃掉了。

    长泽时礼探过身从他手里拈来一颗巧克力:“能和我说说你的来意是什么吗?”

    “就当做是场闲聊就好了,我不会把你的想法告诉任何人。”

    也许是空调的冷风和酒心巧克力的甜味,使得夏油杰浮躁的心安稳下来。

    是什么时候开始烦躁的呢?

    或许是从最开始,就像菅原公说的那样,在见到了其他人的不平凡之处,特别是在和五条悟相处的时候。

    那是一种碾压一般的震撼。

    是一种几乎能让夏油杰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该算在‘强者’一方的强大。

    六眼术师五条悟,抬手间翻云覆雨,至今为止已经可以完全不依赖生得术式无下限作为他的证明,灭杀特级咒灵也不过弹指一瞬间的事情,而更让夏油杰无法通过仅有知识理解的,是五条悟所会的仿佛全能一样的咒术。

    这是一道天堑般的鸿沟,在夏油杰见到菅原道真之后这样的既视感就更强了。

    似乎相对来说,他也得从弱者的角度仰视强者的力量了。

    夏油杰缓缓开口,他面前就是划时代的强者,那么前人的经验能不能给他一些帮助呢:“我想知道,您这样的咒术师,对‘扶弱抑强,弱者生存’的想法有什么……意见。”

    如五条悟一样骄傲的少年最终还是选择了更谦逊的请求。

    “扶弱抑强,弱者生存……”红色咒灵只手抵着下巴,念叨着眉眼低垂的思考模样让夏油杰心里突然紧张起来。

    下一刻:

    “是个很不错的想法。”

    “诶?”夏油杰愕然愣住。

    反倒是让长泽时礼意外的放下手,“嗯?你为什么一副很惊讶的样子,我的评价哪里不对吗?”

    “不……”

    夏油杰为自己之前的担忧松了口气,他一改刚才的谦逊茫然,狭长的眼眸弯起轻松的笑容来:“我还以为以您的阅历和性格,对后辈这样的理念会是直接赞赏或者否认。”

    “什么叫我的性格,你也被悟小子带坏了是吧。”

    长泽时礼一下子扶住额头,对这番评价十足无奈:“我的主观意见对年轻人来说过于有倾向性,所以我对后辈能做的是引导,也只会是引导。”

    “你今天来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更精确的理想;还是完成理想的方法?”

    提出这个疑问的长辈却话题一转,又偏向了另一个更核心的意思:“不过在这些之前,有兴趣把你的思考向我分享一下吗?”

    夏油杰从转变的话题中感到了一丝安心,他真心实意地笑起来:“您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长泽时礼也笑了。

    “行啊小子,你可是从平安时代到现在为止第一个用‘温柔’来夸我的人。”

    认识他的每一个人都是恨不得一天骂他个十七八次。

    夏油杰唇角上扬,正因为他这么赞誉了,所以他还要追加另一个评价:“同时您也很固执。”

    “这才对嘛。”

    长泽时礼感觉到了熟悉的评价:“来吧,和我说说你的想法。”

    夏油杰仅仅犹豫了一秒,就将自己的想法如实告诉他:“我认为,咒术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

    正是这一点支撑着夏油杰的全部理论。

    长泽时礼摇摇头指正了一点:“咒术师才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而非咒术。”

    夏油杰抿住嘴唇,“什么?”

    “咒术属于非人为且不会被人为影响的一种力量,它是中立性的;论及根本我会明确的告诉你,咒术不会保护任何人,也不会伤害任何人。”

    “但是咒术师会。”

    长泽时礼见得太多又太广,所以他的回答永远都趋向于最中立和理智的分析:“往古来今驱使咒术的术师多如繁星,咒术这个概念都是人类提出的,它在其中的作用更多的只是一个工具,而保护非术师乃至伤害非术师的,都是人类——咒术师。”

    “依我之见,「咒术师」才是为了保护非术师而存在的,从古至今皆是如此。”

    一个字的差距就是千差万别的改观,但这种事不能急于求成,长泽时礼将话题重新回到夏油杰的来意上:“你想保护非术师吗,杰?”

    夏油杰这也才将注意力从那段话里抽出来,“是的,我认为术师应该保护非术师。”

    “弱者也应该有自己的生存空间,术师作为拥有力量的一方保护弱者是理所当然……”

    说着,夏油杰突然发现对面的长辈脸上浮现了一种很奇怪的表情。

    “你继续说,我在听。”长泽时礼见他突然看过来便回答道。

    “但是您的表情似乎是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让您很在意的事情。”夏油杰说,他也很在意。

    “我想到了一些这之外的事情。”

    长泽时礼摸摸下巴,表示出了自己的疑惑:“我在想我是不是给你们这些学生加的咒术外课程还是太少了,明明政史地一个不差啊。”

    难道是学生太少了,交流的人少了所以只能独自陷入囹圄?

    有那么一瞬间,长泽时礼对自己的统筹有了自我怀疑:“杰,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认为非术师是弱者的理由。”

    这下反倒是夏油杰不明白了,他的回答很真实:“不是吗?他们在面对咒灵的时候毫无还手之力。”

    “……”长泽时礼再次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这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有种当初见到羂索的感觉。

    区别只是在于他对羂索更多的是利用。

    正如夏油杰所说,面对咒灵,非术师不仅毫无还手之力,而且有些普通人连看见咒灵的能力都没有,总是会在一片恐惧之中突然失去性命,也就只有濒死之前才能在突破上限的恐惧中明白杀死自己的是什么,那么——

    “那么你打算怎么保护非术师、不,这种说法还是狭义了。杰,你打算怎么保护弱者?”

    夏油杰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我还没想到,我正是对这些感到疑惑才来请教您的。”

    并期待着,在某些方面还是靠谱的长辈能给出一些建议。

    菅原道真性格是与五条悟一样的恶劣,但在其他方面还是不愧对本人的名号,可以说得上一句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不过……

    夏油杰突然想起了和五条悟在薨星宫听见的那些话。

    或许正是出于菅原道真对后辈关爱至此,他才会放心的来询问已经是咒灵的菅原公自己该怎么办吧。

    于是,长辈的回答是:

    “你。有兴趣提前毕业吗?”

    夏油杰:“嗯??”

    “我觉得你的想法很不错,但是多少缺乏实践经验,所以夏油杰同学,我正式以咒术协会会长的名义对你发出offer,来当我的助手践行你的想法怎么样?”长泽时礼用力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一副很看好他的模样。

    猝不及防的的夏油杰手忙脚乱的站起来:“等、等等,菅原公,您的话题跳跃性太大了……”

    而且他才二年级,还在咒术师见习阶段。

    “再聊下去你会被我的想法带偏,我的主观性可是藤原氏赔上了整个世家都没能动摇的哦。”长泽时礼按着夏油杰的肩膀让他坐下来,他还有话没说完:

    “不要一味的陷入思考而忽视眼前的现实,谈话最多让你敞开心扉,更好的解决方法是亲眼见证更多的未知,不然你迟早会在电车难题中做出抉择。”

    还想说些什么的夏油杰一顿,顺着力道坐下了。

    “要来我身边试试工吗?”长泽时礼再次邀请道,他展开手,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我手上有整个咒术界,包括我说的‘咒术协会会长’在内,御三家实权代行,对国对洲际咒术合作也是在我负责的范围之内。”长泽时礼没有打算直接告诉夏油杰他应该做什么,而是给了一条能让夏油杰自主选择的路。

    “到我身边来可能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但是你能通过在我身边的广大见识之中,从千千万万种‘强者’与‘弱者’当中找到一个合适你的定位。”

    “然后,再来想你该如何扶持弱者,对待强者。”

    …

    忙着从先祖手里正式继承五条家,并且在内卷中一定要拿下特级咒术师评级的五条悟在偶得的空闲之中短暂休憩。

    他一边用咒术加冰桌前的饮料,一边拿出手机打算联系一下还在学校里的同窗好友们,想在同样忙于咒灵祓除任务的挚友身上找点乐子,比比谁更惨。

    然后,五条悟得知了一个消息。

    电话那边按理说本来应该忙于咒灵祓除的夏油杰告诉他,声音里甚至带着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坚定。

    “我要毕业了,悟。提前毕业。”

    五条悟:?

    一段时间不见直接弯道超车的夏油杰如是说:

    “毕业之后我会去给菅原公当助手,现在不在学校,正在去拿特级咒术师身份认证的路上,因为菅原公说这样会方便做事——恭喜你,悟,你只能成为第三个特级咒术师了。”

    五条悟:???

    第92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25)

    短发少女走在前往教室的长廊上。

    日光从侧边的玻璃窗照进来, 往外看去是热燥的天气,还有不厌倦长叫的蝉鸣;她叼着根烟,手里拨动着打火机的翻盖, 但是没有点燃, 因为马上就快要上课了,而下节课——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 把打火机和烟一起揣进口袋里。

    下节课完全可以说是一对一。

    二年级生里还会来上课的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五条悟勉强还能说是挂名在这里, 五条家主大人没事的时候会跑回来上会儿课体验一下庶民生活,但另一位……

    夏油杰真的毕业了。

    由菅原道真作为保荐人一举成为当代第二个特级咒术师,又在各种任务里出类拔萃,很快就成为了咒术界炙手可热的最强咒术师之一。

    据说还成为了菅原公身边的得力助手,帮助处理一些以前咒术界中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所以现在东京院校只剩下一个二年级的家入硝子,和一年级的七海建人灰原雄三个学生,一时间整个校区里连夏风都没那么热燥了。

    长廊的目标尽头是二年级教室,这节课是班主任夜蛾正道的课, 家入硝子看了看时间, 距离上课时间还差十五分钟。

    果然是那两个吵闹的家伙走了之后连时间观念也变得正常, 如果放在以前,就算是二年级中最正常的她也会不自觉地被带得学会了迟到和早退。

    五条悟和夏油杰唯一不会迟到的课……还是算了,就算是那位菅原公的课,笑死,老师会和学生一起迟到,不仅会迟到还会带着学生一起逃学出去耍。

    家入硝子揉了揉太阳穴, 不知怎么的, 最近老是想起一些乱七八糟的回忆。

    好像是有什么应该发生在这个夏天的事情没有发生, 导致不知不觉之间的改变影响到了什么。

    是什么呢?

    想不起来, 放进洗衣机的衣服已经晾晒了,寝室的空调也关上了;唯一好像没有做的事情好像是没喝完的啤酒忘记放进冰箱里……现在记起来也晚了,只能扔掉。

    零零碎碎的小事也就是这些,大事——好像整个咒术界来看除了五条悟继任五条家家主和夏油杰成为特级咒术师之外没什么大事。

    还是老实上课吧。

    家入硝子松了松衣服的领子,决定一进教室就把空调打开,果然再热燥的盛夏只要有空调就完全不是问题了呢。

    少女的手扶到门把手上,拉开——

    “硝子来了!快来评评理!”

    扑面而来的除了空调的冷气之外,还有就是高中生的活力满满,家入硝子站在门口退了两步,往外看看这里确实是二年级教室没错。

    “论实力我不输特级,我当然可以成为特级术师了!”夏油杰一下从五条悟的钳制从扭出去,他就知道五条悟绝对会是这个反应,不亏他特意把这件事说给自己的冤种挚友听。

    “去你的,明明第二个特级的资格是我的——”五条悟怪叫一声,宣誓一般就要跳过去抓住弯道超车的挚友一顿乱捶。

    堂堂特级咒术师的夏油杰哪能被他抓到,两个人不借助任何术式,正如这个年纪的高中生一样在屋子里上蹿下跳的疯跑打闹,鸡飞狗跳地把摆好的桌子撞得歪歪斜斜。

    说是幸好这个时间班主任还没来,不然一人制裁一拳。

    没追到人,五条悟拉过来一个凳子坐下。

    嘴里还要不服输的嚷嚷:“要不是忙着家里那堆破事,我早就成为特级了!”

    “那现在呢?”

    “当然是!这个!”五条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证明‘啪!’一下摔在桌上。

    夏油杰过去看了看,和他的一样。

    夏油杰也拿出来,把自己的特级咒术师证明拿出来和五条悟的摆在一起,一黑一白两张,看起来也不是很特别。

    “证件照果然都丑得一模一样。”

    五条悟立刻附和:“是吧,我也觉得那个拍照的连老子的万分之一帅都没拍出来。”

    明明上一刻还互相打闹的DK们又可以在一起吐槽同样嫌弃的东西了。

    “杰,你照相的时候是不是被闪光灯闪到了,完全没看见你睁开眼睛诶。”

    “五条悟!……哦~你长痘了。”

    “呸,那是证件上沾的灰!”

    眼前的一切都很美好。

    家入硝子脑海里不自觉冒出这样一个想法。

    所以她笑了出来。

    为这样没有任何烦忧的青春而感到高兴。

    “硝子在笑什么呢这么渗人。”五条悟凑过来,还是那张拽得二八五万的帅脸,“你捡钱了?”

    “也有可能是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夏油杰去把桌子椅子摆正,免得等会被班主任一拳制裁。

    和两名DK做同窗已久的家入硝子完美的忽视掉他们俩的垃圾话,走进来拉上门,避免冷气散出去。

    她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你们两个大忙人今天怎么有时间回学校了?”

    家入硝子记得最近这两个大忙人应该不是一般的忙才对。

    菅原道真对咒术界发起了二次清洗,就连之前还敢跳两下的禅院家都在这次清洗中销声匿迹,因而无论是五条悟所在的五条家还是夏油杰所在的咒术协会都被卷了进去。

    大量追随菅原道真的咒术师们都很忙碌,夜蛾正道也是,最近除了上课之外都不怎么在学校里。

    “我请假三天。”夏油杰说,“老祖宗同意了,不过假期结束之后我得转正,第一个外派任务是去美国。”

    五条悟拉着椅子过来坐下,一边吐槽道:“‘老祖宗’是什么后现代称呼。”

    “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有特殊对待的,直系后裔五条君。”夏油杰露出友好的微笑,坐到他边上去,把另一边的位置空下来。

    五条悟满意的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转而问:“你去美国做什么?”

    “不知道,好像说是带我去见识一下世面……总感觉老祖宗心里藏着什么恶劣至极的恶趣味,悟,你能猜点什么吗?”夏油杰认为他有必要提前找人帮他推测一下直属上司的性格。

    五条悟故作思考地沉吟数秒。

    他说:“你知道核弹吗?——对,和这个没关系。”

    夏油杰额头青筋暴起。

    硬了,拳头硬了。

    家入硝子‘噗呲’一下笑出来,她问五条悟:“你也请假了?”

    “我?我没有,我可是家主!”五条悟扬起脑袋,白发张扬的散开,他一手扶住墨镜,朝打工人夏油杰露出一个恣意妄为的笑容:“我当然是正大光明的出来的。”

    夏油杰赏了欢喜冤家一拳头。

    家入硝子看着他们俩,又看了看挂在黑板边上的时钟,想着快上课了,于是问道:“那么,五条家主和咒术协会会长秘书今天是回来体验高中生活的咯?”

    面前的两个人已经可以说是站在咒术界顶端的术师,怎么说都不该这么悠闲。

    “当然不是!”五条悟率先开口,他看着时间挥舞起手臂,“一年级的怎么还没来,太慢了!”

    “什么一年级?”

    家入硝子的问话刚刚出口,关上的教室门就被拉开了,比人更先进来的是一年级生灰原雄的声音:“夏油学长我们来啦!”

    “七海快来,这里有空调!”

    “学长是不会跑的,你走那么快做什么。”紧随其后的是另一位一年级生七海建人的声音。

    家入硝子看了看,二年级的三个,一年级的两个,很好,现在东京院校的学生都到齐了。

    “是有什么活动么?”家入硝子问,以往这个时候都是团建行为,今天不出意外也是的。

    但是问题一出,两位二年级同窗脸上的笑容却微微凝固了一些,一改刚才欢天喜地的样子。

    “是吧。”夏油杰开口回答家入硝子的问话,他敲了敲白毛的后脑勺,要活动的发起人别摆上一张臭脸。

    “我没事,我好得很。”五条悟挥开他的手,一本正经的重新拿出了他那份特级咒术师的证明。

    证明五条悟成为了与九十九由基、夏油杰并列的当代特级咒术师,是一份相当有价值的证明文书。

    “我成为特级了。”五条悟说。

    家入硝子问:“然后呢?”

    她知道五条悟不会是那种炫耀到这份上的人。

    状况外的灰原雄送上庆贺:“恭喜五条学长!”

    “这不是老头子负责盖章的,是我自己得到的特级。”五条悟重申道,他紧接着说出了自己的目的:“所以我们来开个庆祝会吧,就以我和杰当上了特级的名义庆祝一下。”

    家入硝子看了看夏油杰,发现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但是你们两个看起来好像不太开心。”

    “悟,杰。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说。”

    五条悟撇嘴,扭过头不想开口;夏油杰无奈的摇摇头,替他说道:“只是一场派对而已,就当做是夏末盛典吧。”

    “我们、我和悟想借着这场派对亲自感谢菅原公。”夏油杰嘴角拉起一抹苦笑,他定了定神,明明是唯二知道理由的人,却还是不想把那些话说出来。

    就像菅原道真说的,再热燥的盛夏也会结束,至少在最后留下一些除了离别之外的回忆。

    家入硝子愣了愣,她勾起一个笑容:“我明白了,我会尽力帮忙的。”

    “我们也来帮忙!”灰原雄拉着七海建人一起加入进来。

    第93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26)

    咒灵不需要睡觉, 也没有疲惫可言,所以当窗外晨光熹微的时候长泽时礼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第二天。

    他放下手里的笔,推开窗户眺望远方地平线, 高楼之上感受到的清晨夏风无比清凉,正好能将在繁杂公务中运转了一整夜的大脑清醒一下。

    回头一看, 桌上的文件成堆成山, 比之前当港口Mafia首领还要忙。

    这就是退休前最后的忙碌吗?

    年纪已经超过退休阶段的老祖宗摸了摸下巴。

    明明就算是管着乌丸集团和黑衣组织的时候都不至于忙到这份上,上次到昼夜颠倒程度还是最后把乌丸残党逼出去的时候,那会儿的忙碌程度就算是小小年纪刚被他带在身边培养的黑泽阵都要来劝上一句注意休息。

    长泽时礼伤怀两秒,又欣然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先苦后甜嘛。

    伸了个对咒灵来说完全没意义的懒腰, 长泽时礼重新回到椅子上, 处理许许多多对咒术界发起二次清洗带来的后遗症。

    好在五条悟最近非常上进, 五条家归他管之后御三家也基本上都到他手里了, 着实为老祖宗分担了很大一部分压力。

    ‘笃笃’

    这时, 响起了敲门声。

    长泽时礼头也不抬的招呼道:“进。”

    静谧中推开门的声音极为噪响, 来人的脚步很随意,完全不在乎里面正在事头上的人什么心情, 径直走向了室内的沙发。

    “说说情况。”

    长泽时礼仍然头也不抬。

    那个人也相当习惯, 坐到沙发上双手搭着靠背, 在正对着长泽时礼的那一边坐下, 懒散又警惕。

    他回答道:“你给的名单上的人我都处理掉了。”

    “禅院家五个,清洗人的时候还真是不留情啊菅原公,直系除了小孩就只剩下顺从你的活口。”

    那个人嗤笑一声, 又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多嘴了雇主的事情,就不再提起, 转而继续说道:“五条家那个被抢先了, 加茂家两个, 除御三家之外零零散散的数十人已经全部确认死亡。”

    死去的人命在两人眼中不值一提,说出口的话轻比鸿毛,他更在意接下来的:“还有什么任务吗?雇主?”

    说话的人名叫禅院甚尔。

    或者该称呼他为伏黑甚尔更合适。

    本来,一个是咒术师杀手,一个是当代咒术界掌权者的一人一咒灵是不应该有交集的。

    但是他给得实在是太多了jpg

    当然真正意义上的交集还是在长泽时礼追踪羂索下落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天与咒缚的踪迹,意识到了一部分系统口中的‘剧情’会发生的事情,无外乎就是派遣当代最强的两名咒术师护送星浆体,然后让这个有术师杀手名号的天与咒缚想办法杀死其中一个吧。

    虽然猜得不是很对,但大致上没问题的长泽时礼反其道而行之,放出相应的消息之后通过层层递进筛选出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比如加茂宪伦的九相图,以及给某位的容器。

    不过长泽时礼不急,他不清楚自己一旦杀了羂索这个系统钦定反派角色之后自己会受到多大排斥,那么在他行动之前其他的事情也要准备好才行。

    于是他邀请了伏黑甚尔作为打手,帮他做点没精力分心去做的事情。

    比如杀人、杀人和杀人。

    发起清洗不是一件口头上说说就可以简单完成的事情,顾及到咒术界以后的发展以及会为五条悟带来的后续影响,长泽时礼要算计到分毫的东西太多,他根本没有时间亲自一个个去解决,正好此时有瞌睡送枕头,好用的人才当然不能放过。

    而伏黑甚尔真正答应面前这个咒灵的邀请是对方一句看似疑惑却十分肯定的问句。

    伏黑甚尔依旧记得那是个准备开始寻找任务目标的下午,他刚从赌马场出来,从天而降的身影就直愣愣的出现在他面前挡住去路。

    那是天生咒力为零,借助特殊咒具才能看见咒灵的伏黑甚尔头一次看见这种程度的咒灵。

    几乎刚刚打照面,他就能意识到这个找上门来的家伙至少会是特级——不止,哪怕是特级咒灵也不会被普通人目视,而放眼整个咒术界拥有此等力量的咒灵还能是谁?

    只能是三大怨灵之一,为庇护五条家后代而降世的菅原道真。

    更让伏黑甚尔升起警惕的还是那句:‘你好像和我刚刚从禅院家捡回来的那个十种影法术的小崽子有血缘关系。’

    回忆起好像是自己认为此去可能要对付已经成为当代特级的两个咒术师,所以提前把继承了禅院家家传术式的儿子卖出去买咒具的伏黑甚尔:……

    不,不管他实际把儿子卖给禅院家是为了什么,但是当时那个场面实在是微妙,前脚卖出去的儿子后脚就被另一个人收留了,任务任务也可以视作失败;伏黑甚尔自认对上五条悟和夏油杰还能想办法取巧击杀星浆体,但是对上那年冬天清缴全世界特级咒灵的菅原道真?

    他还不想给法医出难题。

    因此伏黑甚尔便没有做多反抗,反正也不是打白工。

    但是如果要问伏黑甚尔拿了这些打工钱是不是要赎回被菅原道真从禅院家带走的伏黑惠,那么得到的一定是否定回答。

    儿子?那是什么?不如赌马jpg

    …

    听见打工人居然要主动工作,饶是长泽时礼这样用人毫不手软的家伙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上一个在长泽时礼印象里工作这么勤奋的是刚得到代号的琴酒,不过那会儿他的事情确实很多,又要防暗杀,因此那个冷着张脸的年轻人总会忙碌起来帮他处理一些暗地里的交易。

    果然是人老了总会回忆起往昔。

    长泽时礼揉揉额角,抛开回忆,他对伏黑甚尔说道:

    “还有最后一个人要杀,不过我更希望你能抓活的,任务结束之后你儿子我可以还给你——我本来是想许诺这个条件作为报酬,不过看起来你更喜欢别的。”

    对此打工人的回答是:“委托我会完成,至于报酬……”

    伏黑甚尔顿了顿,他双手揣进兜里,一副吊儿郎当地模样:“我只要钱。”

    说着,伏黑甚尔对上那双早已不会显化咒力的金瞳时忍不住错开目光,想到了暗杀名单上的五条氏时对某位白毛特级的匆匆一瞥。

    他开始怀疑给他介绍悬赏的中介人是不是在坑他了。

    夏油杰还好说,召唤师类的,近战自己能胜出不少;但是那个六眼无下限术师五条悟,像,太像了。

    像多年前在冬雪飞舞的逢魔之时掀起一片暴风的菅原道真,屹立于咒术制高点俯瞰世间一切;特别是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和菅原道真的六眼像到了血脉深处。

    一脉相承,代代相传。

    只希望惠在他手上会比在禅院家要好吧。

    …

    长泽时礼问:“你儿子不要了吗?”

    咒术师杀手一副对此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你留着吧,他的术式还不错,比较值钱。”

    这句话那边的红色咒灵没有多做回答。

    氛围一下子沉寂下来,只有咒灵手中的钢笔敲打桌面的声音,一下接一下,令人不知不觉升起烦躁和未知感。

    那位菅原公除了在对五条悟之外给人的压迫感一直都很强,不少反抗的咒术师在才见到他就腿脚发软,再不敢有反抗的想法。

    虽说为菅原道真打工比留在禅院家好不少,但毕竟是手段残忍到不会顾及活人性命的咒灵。这段打工时间里见过不少雇主套路的伏黑甚尔‘啧’了一声,再让他开口问的不是雇主接下来要派发的任务,而是出于对某位著名怨灵的警惕。

    “你为什么把他带回来?”

    沉浸在思绪里,并不是在套话的长泽时礼疑惑地抬起头,一下子没意识到伏黑甚尔指的是谁。

    “谁?”

    这样的问句让伏黑甚尔再次发出轻啧,颇有些不情不愿:“我儿子,伏黑惠。”

    “他?顺路捡的。”

    长泽时礼玩转手中的钢笔,继续看桌面上放着的文件,因为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也就随口回答了捡回来的孩子的父亲:“那个孩子的术式很有趣,我在想能不能更有趣一点。”

    “什么?”

    长泽时礼耸了耸肩,直说了,“禅院入主京都的第二任家主挑战过我,他用的也是影法术,因为他的影式神八岐大蛇,成为了当年唯一能和我过招的术师。”

    “禅院……,不愧是当年能和我菅家贺茂氏两家并名的咒术代表,现在还能保持本家的就剩这一个了。”老祖宗略微赞叹了一句。

    听了一耳朵千年往事的伏黑甚尔默不作声等待下文。

    “所以我在想,如果这个孩子天赋出众的话,他的影法术能不能召唤出更有趣的,比如月读命、须佐之男这种。”

    说着长泽时礼来劲了,他在找乐子的时候从来不遗余力:“天照大御神好像不太可能,伊邪那美怎么样?”

    伏黑甚尔:?

    要不你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第94章 番外·森·反穿

    很奇怪。

    但是乍一下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森鸥外将去拿文件的手一转, 转而伸进了口袋里,但正是这个动作应证了自己的感觉。

    不对,就算是在最安全的首领办公室自己的口袋里也应该会有防身的手术刀才对。

    绝对不可能是忘记了, 已经算得上是习惯的行为怎么可能忘记。

    到底是哪里奇怪?

    环视周围, 是熟悉的办公室没错,除了面前桌上堆积的文件多了点,还有室内装饰品里多了一个显眼的刀架与名刀之外, 并没有很大区别。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森鸥外还没找到关键点,门口就传来了敲门声。

    守卫通报,中原干部求见。

    信赖的部下出现在这一刻并没有让森鸥外放松警惕, 他调整好自己的姿态,扬声道:“进。”

    中原中也推门进来了。

    青年的橘发搭在肩头, 还是戴着那顶帽子,神情自若, 看向自己的时候表情却细微地有些不同。

    “首领。”

    称呼还是一样的。

    森鸥外不动声色地询问道:“什么事?”

    “是和欧洲那边合作的问题,第一波面见交涉结束后对方答应了我们的要求。”中原中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上司有些答非所问, 不过他只是以为:“您还没有收到文件吗?”

    森鸥外垂眸,看见了正在面前的那份文件, 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

    但他的回答依旧让人看不出破绽, 他看了看落地窗外的日光, 从对方的回答里找了个理由推脱:“刚到我手上, 还没来得及看。”

    “我明白了。”

    中原中也信以为真,他继续说起他的来意, 开口就是一句:“虽然已经敲定了合作,但是兄长要求再去一趟法国, 他说想从特战力局那里销毁自己的全部资料……”

    森鸥外指尖蜷曲, 眼睛微微眯起, 但没有出声。

    他似乎知道哪里奇怪了。

    但是眼前这个和自己信任的部下无异的中原中也已经将话说到了上司该开口回答的情况下,森鸥外知道自己再不说点什么就容易露出不该露出的信息。

    中原中也信任他,但曾经的羊之王并非愚蠢,如果这个中原中也也是一样的话,那么就算是面对他也要谨慎一点,不能蒙混过关才行。

    至少在弄清楚情况之前是这样。

    于是森鸥外问道:“魏尔伦君打算怎么做?”

    这样没有特别指向的问题不会露怯,只是中原中也的言行让森鸥外非常疑惑,他下一个回答更是让森鸥差点暴露出自己的不同。

    橘发青年的表情认为这样做十分正常:“上次去的时候兄长已经和法国政府沟通上了,黑之十二号的数据原稿都会转交到港口Mafia手里,不过兄长希望可以销毁,他说这是子……先代首领答应过的条件之一。”

    坐在办公桌后的首领大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双手交叉于唇下,抵住下颚来遮掩微表情;看上去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解决部下递交上来的事务。

    而实际上森鸥外花了整整半分钟才捋清楚中原中也的回答里含有多少信息。

    信息量太大了让森鸥外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

    首先,也是比后面更重要的一条:港口Mafia能有和法国政府直接沟通的底气。

    其次才是中原中也称呼魏尔伦为兄长,以及先代首领答应魏尔伦的条件,还有黑之十二号等等在此之下已经不重要的事情。

    可是,在森鸥外的记忆里,港口Mafia可没有这样的本事。

    不,森鸥外记忆里,能和别国政府打交道到占优势的里世界组织也就只有纽约芝加哥的姥爷们和西西里那些贵族了。

    “首领?您不舒服吗?”

    中原中也一声呼唤唤回了森鸥外的注意力,让森鸥外更加谨慎的是,这个在他记忆里一直对他敬畏又不失亲近的青年居然直接走近过来观察他的状态了。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会有的事情。

    那么这个中原中也和自己的关系是什么?

    森鸥外继续不动声色地说道:“没事,昨天晚上睡得比较晚,中也君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说起这个,森鸥外发现中原中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轻松起来了,不过却还是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自己,那种打量是含着亲近的,好像两人之间还有另一层非上下级的关系一样。

    中原中也眉眼舒展,退回到刚才的位置上,他说:“有的,今天下午我打算请假半天的假条您还没批呢,首领。”

    似乎是一些私事。

    森鸥外判断道。

    “和魏尔伦君相应的事情可能还需要你来处理,请假的话……”森鸥外试探性地主动提问:“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压榨人的上司,能说说理由吗?”

    不想中原中也皱起眉头,他疑惑地看过来,“您是忙忘了吗?”

    森鸥外心里一顿,意识到自己可能出错了,但是没有接话。

    这个时候开口解释反而会让人怀疑。

    果然,中原中也自发的接着自己的话继续:“和法国政府交易的事情已经洽谈得差不多了,红叶大姐和我交换过情报,我会亲自和兄长去一趟法国,您还是不用继续操心这些事情了,放心享受接下来几天的假期吧。”

    “兄长他……是有点桀骜,但这么多年下来也不会再想着回去了,他更多的只是想去问问他的那位搭档当年的理由吧,毕竟他答应了先代首领的私人交易,会留在港口Mafia。”

    这是中原中也第二次提起先代首领。

    森鸥外颔首作为回应,他推测,问题可能就出在这位‘先代首领’身上。

    中原中也的态度似乎是十分亲近,而且从他的表态来看中原中也口中的‘先代首领’和自己的关系应该差不到哪里去。

    可是……按森鸥外对羊之王的记忆,中原中也曾经可是相当厌恶那位暴君的。

    森鸥外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自己成为港口Mafia首领以来也在致力于拓展组织发展渠道,但也还没有到达他现在从中原中也嘴里听见的这样能轻而易举地与法国政府沟通黑之十二号的程度。

    那么‘自己’所在的组织如果也是港口Mafia的话,有没有可能‘自己’成为港口Mafia首领的时候,组织就已经有了不小的基础?

    如果这个推论成立,那么最关键的影响就在于一个人。

    先代首领。

    森鸥外眼眸一转,“是我太担心了,你的假期我当然准许。”

    “只是不安排好事情我怎么能放得下心来休息,中也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森鸥外将推测藏在心里,转而将话题一步步引导向更多的消息透露。

    中原中也的话里‘自己’会是因为即将到来的假期而想着忙碌,那么只要将话题引向这部分,就能得到必要的关键词。

    果然,中原中也听了展演一笑,似乎对这个态度习以为常,“也是,不然夏目先生要是问起和法国方面的合作您回答不上来那就不好了。”

    夏目先生?

    难道是夏目漱石?

    就在森鸥外暗自猜测的时候,中原中也又说:“不过子规先生也会在,子规先生肯定是会偏袒的。”

    “就是前不久的事情夏目先生可能也会问起,……这个就算是子规先生偏袒也会挨骂,咳咳,接下来我会按您的安排前往欧洲,向夏目先生解释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说起某件事的时候中原中也明显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子一样,虽然知道某一位长辈不会怪罪,但还是心虚地要躲开。

    比起听见中原中也语气里的心虚,森鸥外更多的是一种难以掩饰的震惊,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去分析中原中也话里含有的其他意思,注意力全在中原中也口中的‘子规先生’上。

    他知道的横滨里没有‘子规先生’这个人,但森鸥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有多少人叫子规森鸥外不知道,但是能和夏目漱石一起被提及的‘子规’森鸥外只知道一个。

    正冈子规。

    夏目漱石早年死于疾病的挚友。

    据说是一位有着惊世绝艳之才的人,很大程度上与夏目漱石一起推动了横滨发展;因为死得太早,以致于偶尔有人知道夏目漱石的名字,但却不会再有人明白谁是正冈子规了。

    就连森鸥外也只是在偶然间从夏目漱石口中听见的这个名字。

    但是……

    为什么中原中也的话里,‘自己’和这两位长者的关系非同寻常?

    森鸥外抿住唇仔细思考,他觉得他快要抓住关键点了。

    中原中也还没有退下,他似乎还有别的事情:“对了,首领。您给子规先生准备的生日礼物要我帮您带回来吗?”

    正在推论的森鸥外又接收到了新的关键词,他愣了一下。

    生日礼物?

    和‘自己’的休假有关吗?

    看来‘自己’和这位正冈子规的关系真的是非同寻常到了亲近的地步……

    还有夏目老师,和夏目老师的关系也是好到连中也都知道。

    “当然需要,麻烦中也君了。”

    森鸥外眯起眼睛笑了笑,欣然同意,结束了这场套话。

    终于挥退亲信,中原中也离开之后森鸥外才放下心来,他不打算把爱丽丝放出来确认点什么,现在他还没有完全弄清楚情况,不会信任包括自己在内的任何存在。

    森鸥外站起来准备在办公室里看看情况,最先走近的就是在他记忆里不会出现在首领办公室的那个刀架;森鸥外的武器向来是锋利的手术刀和人形异能爱丽丝,他也从‘自己’手上的茧判断过‘自己’应该也不是会剑道的人,森鸥外直觉这振刀会是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而当森鸥外将刀从刀架上取下来的时候他也确实发现了重要性。

    森鸥外开始不明白了。

    「神刀雨御前」。

    可这不是那位猎犬队长福地樱痴受赐的异能武器吗?怎么会在这里,又是谁有资格得到它?

    ‘叮铃铃——’

    敞亮但安静的室内突然响起一段铃声,打断了森鸥外的愕然。

    森鸥外下意识拿起手机,但是他没有直接接听,而是警惕地先看了一眼上面的备注。

    ……种田山头火?

    ‘自己’和异能特务课的人关系有好到可以交换电话号码吗?

    森鸥外将雨御前放回的到刀架上,不动声色地按下了接听键。

    总之在面对任何情况时都不应该慌乱,理应先找出破绽再来徐徐应对。

    “你们港口Mafia的作风能不能收敛一点?!”

    电话那边,种田山头火沉着声音质问,不用森鸥外说什么,他就自发顺着自己的话把打电话来的意图说了出来:“一次海运事故而已,用得着那么大阵仗——”

    “我知道你们港口Mafia有两名超越者,但是超越者也不是这么用的!”

    森鸥外完全愣住了。

    港口Mafia什么时候有两名超越者了?

    还有海运事故,什么事故,发生了什么……等等,莫非是刚才中原中也提起的那件‘就算是子规先生偏袒也会挨骂’的事情?

    森鸥外盘算了一下种田山头火对他的态度,又联系上中原中也对这件事的态度以及目前他得到的有关于港口Mafia的底蕴,换了句话套信息。

    他笑眯眯地说道:“能让种田长官这么着急,难道发生了什么港口Mafia没有处理好的事情叨扰到长官了?”

    这句话没果然有引起对方的注意,拿捏得恰到好处的语气成功的让电话那边的种田山头火头顶冒火,丢下一句‘我发给你了,自己看着处理。’就挂断了电话。

    ‘自己’和种田山头火的关系果然还不错。

    森鸥外对着挂断的电话,眸色难晦,暂且放下了还没弄清楚的人际关系,转而打开电脑查阅起种田山头火发过来的东西。

    屏幕亮起。

    森鸥外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一个视频,录像的视角是在海上,刚打开的时候镜头摇晃得厉害,让人不禁怀疑是不是要翻船了。

    镜头一顿剧烈摇晃,等视角稳定下来之后森鸥外才看清楚录像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镜头扫向远处的海面时,有几艘无国旗的船只与冲锋艇正在靠近,不出意外应该是海盗。

    这大概就是种田山头火嘴里的‘海运事故’了。

    森鸥外想。

    海盗劫船向来是海运方面的麻烦事,很常见,森鸥外眸色冷淡地注视录像里的子弹和武器冲向运船,他没有计较得失,而是在思考种田山头火所说的超越者——

    不等他相处个所以然来,视频录像里下一秒发生的变故让冷静自持的森鸥外也不禁瞪大眼睛,瞳孔微微颤抖。

    镜头在摇晃,不、不是,是船在摇晃。

    暗红色的力量覆盖住眼前能看见的一切,整个镜头里全是这种铺天盖地般毁灭的灼热力量,那些子弹、榴弹,一切冲向运船的武器全部都被钉死在空气中,无法前进也不能坠落。

    因为海水都被压制得掀不起波澜,就连录视频的人的尖叫声都被封缄在重压之下,被压成鸟雀一样低声尖锐的鸣鸣细语。

    镜头随着持有者的小声惊呼转向了事发点,这个时候森鸥外才看清楚了是谁动手的。

    一共是两个人。

    一高一矮,是一对兄弟。

    魏尔伦站在船首的甲板上,倚靠栏杆,浅金色的长发被风撩起,他都没有转头去看海上的敌人,但操纵着整个船只的重力明显是出自他的手。

    而另一个,中原中也浮空在碧海蓝天之上,冷冷地俯视着海盗的船,作为顺路乘组织海运船前往欧洲商谈合作的干部先生对待敌人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但中原中也的能力显然超出森鸥外对荒霸吐的了解了。

    那绝对是一种震撼的强大。

    中原中也动手的瞬间,碧波倾倒,海天倾斜。

    重压之下的大海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被操纵起来,海面涌起巨浪扑向那边的敌人,仿佛是万顷海啸一样遮天蔽日,越是恐怖的海浪沉重的重力越是连时间都能滞涩,在此等压迫下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给予就将周围的一切敌人全部吞没。

    而海浪砸下的波浪丝毫没有影响到海运的船只,魏尔伦操纵的重力下船只依旧安然无恙的停留在海面直到波浪停止。

    肉眼可见两位重力使都没有使出全力,不说一直靠着栏杆的魏尔伦,就是操纵重力影响海水的中原中也脸上的表情都是十分轻松,让人不禁联想到如果他们解放黑之十二号又或者荒霸吐时会是怎么样一个世界末日般的场景。

    此时,可能是录像被发现了,视频正好就结束在这里。

    结束之后的电脑屏幕上映出来一张脸,森鸥外抬眸看向倒映出来的自己,从自己脸上看出了明显的不可置信。

    与其说是惊讶,果然还是应该说是震撼和惶然,中原中也和魏尔伦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太恐怖了,以至于让森鸥外可以毫不犹豫地就相信这真的是两个超越者。

    森鸥外从胸腔中舒出长长的一口气,把一瞬间填满大脑的震惊全都清空出去,冷静的镇静下来思考。

    ——不、冷静不下来。

    他算是知道种田山头火为什么刚才语气那么不稳定了,在一场普通的海运事故里一共出现了两名超越者,被人录下的视频还没有处理,传出去的话很有可能引起交涉问题。

    但让森鸥外震惊的不是这个。

    他多少有些优先震惊于‘自己’手上有两名超越者,而且其中保尔·魏尔伦和中原中也的关系好到宛如平常人家的兄弟一样,和港口Mafia的关系也很平和。

    所以……‘自己’的这个港口Mafia,在横滨、不,应该是说在国际上的地位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森鸥外冷静地分析能得到的消息,也许爱丽丝能告诉他一点什么,如果‘自己’的人形异能也是爱丽丝的话。

    小巧的金发幼女出现的时候让森鸥外神经紧绷,他不确定爱丽丝到底是他的爱丽丝还是另一个‘自己’的爱丽丝,好在人形异能出现的第一句话就证明她到底属于哪一方。

    “是晶子叫我一起去玩吗!”

    幼女的眼睛亮晶晶的,金发红裙的女孩更像是一个真正的人,行为雀跃明朗,言行之间都和自己的那个异能不甚相同。

    但在扑过去之前爱丽丝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她背着手后退一步,疑惑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皱起眉摇了摇头:“……你不是我的林太郎。”

    森鸥外没想过能瞒得住异能,只要对异能的掌控权还在自己手里他就不会畏惧爱丽丝带来的威胁。

    他问:“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一种很微妙的区别。”爱丽丝又退了两步,“林太郎在性格上比较像正冈先生,你在细节上和林太郎有区别,骗不过我。”

    “果然。”森鸥外叹了口气,一切问题都在那位正冈子规身上,但他对记忆里的‘夏目漱石挚友’没有一点印象。

    正冈子规死得太早了,而且也不会有人去查一个死人的过去,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横滨的三刻身上,那样早死的天才早早就被埋没在过往的灰尘里,就算是森鸥外都不记得对方在横滨留下过什么。

    因此就算是他有意想找共同点都做不到。

    “能告诉我这里的过去吗,爱丽丝。”

    森鸥外再抬起眼眸他还是那个精明聪明的首领,无论在哪里都是,他看向这个不属于他的人形异能,笑着说道:“接下来我们可能要相处很久了。”

    异能与其主同生共死,虽然他不会用这一点来威胁爱丽丝,但确实是明白这一点森鸥外才会选择放出爱丽丝来获取情报。

    爱丽丝看着他,嘟囔着‘怎么在这种小细节上面还是差不多嘛’,金发幼女一下子跑到旁边的桌子上坐下,气呼呼地居高临下,“看在你也是林太郎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森鸥外自然不会错过这种细节。

    自己扮演‘自己’比扮演其他人更困难。

    在爱丽丝的叙述下,森鸥外清晰地得到一个叫做‘森林太郎’的人生历程。

    收养他的人叫正冈子规,是三十岁出头就一统关东,引领港口Mafia在战争与混乱当中成为唯一胜利者的人。

    而‘森林太郎’则自小成为港口Mafia钦定少主,拜师夏目漱石,长大后一身轻松的就读自己想学的专业,哪怕是参军入伍也不是为了获取功名利禄,背靠三个靠山,一口气就当上了自己努力很久才得到的地位,后来更是继承了一个大到恐怖的家业;

    与谢野晶子和他关系良好,至今还会在底线之上的治疗帮忙,福泽谕吉偶尔私下里也会和他聊两句,古板的武士先生对电子用品不甚熟悉,有时候是江户川乱步代劳,夏目漱石不常回港口Mafia,但隔三差五会来考察弟子的情况,并对越来越有子承父业行事风格的弟子进行敲打。

    太宰治不出意外的还是离开了港口Mafia,但那个黑心眼的孩子哪个组织也没打算加入,反而游离在三刻之外,每天混迹东边窜门西边,左手织田作之助右手坂口安吾好不快活。

    中原中也……中原中也就更没什么好说的了,自小养在先代首领身边,作为完全体的荒霸吐,和魏尔伦并称港口Mafia两大凶兽,聪慧果决,优雅谦和又不失武斗派的张狂,是被一切资源养就的风光霁月,港口Mafia可以绝对信任的干部。

    说到这里,爱丽丝突然发现森鸥外的表情变得很奇怪,“你怎么了?”

    “没事,突然想起不高兴的事情。”

    “啊~我明白了!你嫉妒了吧!”

    “是啊,太幸运了。”

    太幸运了,幸运得他都要嫉妒不起来,仅仅从文字描述里森鸥外就能看见一个人生顺风顺水,在和睦的家庭里成长的青年,自由、骄傲、意气风发的立下凌云壮志,而他不仅做到了,还有老师、师兄、亲人朋友部下等等很多人为他庆祝他的成功。

    不、果然还是冷静不下来。

    对比下来自己简直可以称得上一句凄惨。

    森鸥外面无表情地想道。

    早年为了对付魏尔伦化身的魔兽吉格赔进去了许多港口Mafia的异能者,又在龙头抗争中元气大伤;以致于现在携手三刻的时候面对魔人费奥多尔和天人五衰的攻势时没有足够的武力支持。

    现在整个横滨都要成为吸血鬼的乐园,重要异能者中原中也芥川龙之介双双被感染,太宰治入狱默尔索,武装侦探社成员被猎犬追杀,异能特务课指挥官重伤昏迷,书页被夺走。

    好像天人五衰已经全面攻陷了三刻构想,下一步就是城市、国家、乃至全世界的毁灭。

    惨,太惨了。

    森鸥外端起桌边的冷茶喝一口压压心情,告诉自己一点都不羡慕,不就是倚仗前人的遗产吗,他也不是做不到,只是需要的时间会更长一点而已,他一点也不羡慕。

    异能开业许可证他也有,和欧洲的对接也是中原中也负责的,只不过不是直接和政府对接这种程度,再给他一段时间他也可以做到,所以森鸥外一点也不羡慕。

    一、点、也、不。

    但是正冈子规那个时代的遗产实在是太丰厚了,从战争和混乱中聚敛的金钱和人脉简直多到了让他从清冽的茶水里尝出了酸味。

    港口Mafia肉眼可见的异能者就有近千人,几乎能比肩异能特务课,手里还有荒霸吐和黑之十二号。

    整个横滨都是港口Mafia的大本营,连三刻构想的存在都是因为夏目漱石怕港口Mafia声势过大而出现,如果这样的家底留给自己……

    森鸥外不禁开始想如果他拥有这一切会不会就不用如履薄冰地算计先代首领,也不用再对付魏尔伦化身的魔兽吉格的时候狼狈的派出替身和填进去那么多异能者;

    也许在对付魔人和天人五衰的之前都不会因为需要流动资金而吸取A这样的干部,也不需要接下人虎的七十亿悬赏,最多也就是会为白麒麟的出现而头疼一会儿。

    此时,梶井基次郎正好进来:“首领,我来汇报……”

    “等会,你先出去。”

    森鸥外抬眸看了他一眼,立刻收回目光:“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只是揣着柠檬炸弹准备进行一次武器库报备的梶井基次郎:?

    第95章 番外·五·涉谷

    “忧太, 乙骨忧太君。”

    “啊?是!”蹲在地上的乙骨忧太抬头,一下子就撞进俯视下来的一片璀璨苍蓝里,再好看的脸突然出现也是少年吓得一屁股坐地上, 乙骨忧太连忙爬起来站好,老实地打招呼:“五条老师!”

    “被我抓到在偷懒哦忧太君。”

    白发青年双手插在裤兜里, 懒散地直起腰板,好奇地问道:“在做什么呢?一个人蹲在这里。其他人呢?”

    虽然没有偷懒但还是很心虚的乙骨忧太连声说道:“今天的特训我完成了!”

    “禅院同学说可以去休息,但是今天是和里香约定的日子, 熊猫说值得纪念, 所以在想应该怎么办才好……”初入咒术院校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看了看五条悟之后连忙说道:“我没有耽误学习, 任务也都有好好完成!”

    “哦~结婚纪念日呀。”五条悟满脸笑容:“只工作,不玩耍,聪明的脑筋也变傻。去吧,准许你放假半天,和里香出去约会。”

    乙骨忧太大惊:“咿?!我、我还没有到结婚的年龄!”

    “可是你也没有否认嘛。”五条悟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下滑的墨镜,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里香, 他要反悔了哟~”

    话音即落。

    身后出现的咒灵式神气鼓鼓地叉着腰喊他:“忧太。”

    “等、等等,里香, 我不是那个意思!”

    乙骨忧太手忙脚乱。

    但少年与少女还是滚作一团。

    五条悟满意了,他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叮嘱:“哟西, 小情侣打情骂俏的时候也要记得分寸,晚上宵禁之前记得回学校, 不可以在外面开房……”

    “五条老师!!!”

    乙骨忧太脸色通红, 耳根都染上粉色, 羞恼地喝止。

    五条悟举起双手, 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表示自己住嘴, 不再继续调戏学生。

    他手插兜里,抬腿刚想转弯去下一个地方,记起来自己的来意之后又一脚踏回来。

    “啊,对了,忧太,你看见杰了吗?我听说他来学校了。”五条悟问道。

    “里香你等一会……”乙骨忧太努力地安抚女朋友,抽出空来回答老师的问题:“夏油先生的话,我看见他好像说是要去忌库取什么东西。”

    “好像是去薨星宫方向了吧?”乙骨忧太不确定道。

    “我知道了。”五条悟摆摆手,抬腿就走,最后还要来一句:“记得不要在外面开房哦~”

    “五条老师!!!”

    已经走出好几米远的五条老师对学生的控诉充耳不闻,假装没听见。

    悠闲的走在林荫小道上,五条悟慢悠悠地往前走浑然不着急。

    今天要做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拖宿傩的福,最顶峰的一代咒术平衡全在他们身上,基本上不用担心咒灵的问题,五条悟这个最强咒术师经常处于闲着没事做的情况。

    偶尔来东京院校授课也是教的术式的多样性,让那些保守的教师极为恼火,就着他们生气又拿自己无可奈何的样子,五条悟能一次性炫十个喜久福。

    倒是夏油杰,不知道顿悟了些什么,比五条悟这个名义上的咒术界最强还要忙,经常是给咒术院校挖掘出一些乡野之间没有被发现有咒术天赋的孩子,很是给东京院校增添了一批生源。

    暖融融的阳光透过树梢叶隙间照射下来,打在青年蓬松柔软的白发上,墨镜反射的暖光是通往结界深处的千本鸟居,红木组成的一条长长的上山阶梯深不可见。

    直接进去的话从这里去不到薨星宫结界,但是如果「门」就在这里就不一样了。

    五条悟看看地面上的痕迹,很容易就找到了挚友留下的微弱咒力。

    要硬算身份的话,说不定夏油杰比自己这个咒术界最强咒术师还要贵一点,听说最近那家伙又收编了个叫做什么盘星教的民间组织,俨然成为了咒术界对外的全责代表人。

    因而想拿点什么东西都不需要向上报备,因为他就是最上面的那个。

    但是五条悟有点微妙的不爽。

    他五条悟上可九天揽月,下可五洋捉鳖,什么咒术他不会?什么咒具能比他好使?

    他都要无聊死了,有可以打发时间的事情杰居然不叫他。

    这次逮到了夏油杰,五条悟打定主意一定要从挚友身上捞点乐子才行。

    不然他天天蹲在家里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要长蘑菇了。

    这么叹息着的五条悟伸出手指在空中划拉了两下,将通往忌库的「门」在面前打开,然后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进去。

    展目望去是一片深邃的幻影,不少危险的咒具全都保存在这里,五条悟有随手关门的好习惯,在强行打开通往忌库的门之后也有好好关上,避免被薨星宫里的某个千年老不死说他性格和行为返祖。

    一进去,六眼的视线就穿透无数实物锁定了黑发丸子头的挚友。

    夏油杰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精准地看向了五条悟的方向。

    “你不是在上课吗?”夏油杰说道,尽管这个时候他身边还空无一人,但他知道谁会这么光明正大的把视线投放到他身上还不加掩饰。

    果然,下一刻,白发青年蓦然出现在夏油杰身边,额前张扬的发丝随风落下,扫过那双眼睛,大大的眼睛里写着小小的怨怼。

    五条悟哀怨道:“所以你是挑着我上课的时间来的咯?”

    “你太吵了。”夏油杰说十动然拒,“而且作风不适合我现在要做的事情,我可不希望和国外的合作被你直接吓跑。”

    一开始他也是会找五条悟帮忙的。

    但那是一开始。

    很快夏油杰就明白了什么是被天元大人称之为返祖的作风。

    耐下心来明明可以处理得十分完美的事情,但为了找乐子非要弄得无比复杂,虽然结果很顺利,但几次下来,夏油杰心累。

    他这个挚友靠谱,但是不多。

    “啧。”

    一句话说中五条悟,白发青年干脆一下子坐到夏油杰伸手要查看的咒具上,叫嚷道:“可是我好无聊,杰——”

    夏油杰双手环胸,“无聊就去找诅咒之王打一架。”

    说到这个,五条悟咂咂嘴,十分嫌弃:“找不到,鬼知道他跑哪去了,「窗」早就在半年前跟丢了他的踪迹,说不定在谋划反攻我呢。”

    “你不怕他来毁灭咒术界?”

    “吉祥丸教不出那种中二病,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连你这个中二病吉祥丸都能掰扯回来,区区一个两面宿傩。”

    五条悟摇摇头,那表情把对某诅咒之王的嫌弃和对祖宗的信任表达得淋漓尽致。

    “什么叫我这个中二病,找打吗。”夏油杰给了五条悟一拳头,五条悟身子一扭,躲开。

    “不是吗不是吗,你之前在年会上的发言都快要赶得上经典反派了,还吸引到了小迷妹,叫什么来着……美美子和菜菜子?”

    五条悟摸摸下巴,模样很有点欠打:“正在上学的年纪就被忽悠签好了未来的打工契约,魅力不减当年嘛杰。”

    夏油杰深呼吸:“御三家里没人给你找事了吗?”

    “没有。”

    五条悟回答得很干脆。

    “我倒是想撺掇惠去继承禅院家的位置,不过真希好像也对禅院家主的地位很感兴趣,反正他们家那些人还没死完,我还要再观望一下。”五条悟推了推墨镜,夏油杰看见那个如今已经成为五条氏家主,权掌御三家的青年被挡在镜片后眸中那抹璀璨夺目的苍蓝色。

    五条悟游刃有余又漫不经心地回答,“加茂家就很简单啦,本来就是保持中立的。对了,我前几天还去和他们家探讨了一下加茂的先祖有没有可能是三大怨灵之一的崇德天皇来着。”

    “咒灵祓除的任务……”

    五条悟连连摇头。

    “新来的学生是个特级,他女朋友也是个特级,但是信了我的邪,在认真努力的攒钱赎身,把我的工作全抢了,我又不好打击学生的上进心。”

    五条悟踩了自己的坑,但他挺高兴:“就只好勉为其难的摸鱼了。”

    “……你怎么这么闲。”

    一番话使夏油杰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最近的加班情况。

    自从发现咒术师之于整个世界而言可能算不上强者,而非术师也不完全是弱者之后,他就一直致力于发展咒术带来的影响,争取咒术在里世界的地位,将一些天赋被埋没的孩子们解救出来。

    而且时不时的也要祓除收集咒灵,因此忙……那确实很有点忙。

    对比之下吃喜久福不重样,一天能看十部电影的五条悟都快长草了。

    怎会如此。

    “可能是因为杰现在要做的事情是一片从来没有人深入涉足过的蓝海,一切都是全新的。”五条悟眨眨眼睛,殷切道:“需要我帮忙吗?东大优秀毕业生提供的理论知识免费帮助哦?”

    夏油杰戳穿他:“你只是无聊吧?”

    “是这样。”五条悟背着手枕在脑后,“特级咒术师也是了,大学毕业证也拿到了,看到的世界变得无比宽广之后,果然还是想回到小时候去,至少那个时候看什么都是惊喜的。”

    “‘小孩子的世界很丰富,够我学一辈子。’”五条悟说:“也就只有老头子会说这种话了。”

    夏油杰看着他,深色复杂,刚要开口五条悟就喝声:“打断!”

    “我才没有那么多愁善感,就是无聊了而已。”

    夏油杰叹了一口气。

    他知道五条悟不是伤春悲秋的人,菅原公的离去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主要还记挂着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个家伙。

    那个从狱门疆中脱身之后再次现世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他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五条悟曾经在薨星宫听见的对话,提醒着六眼天才曾经有那么一段难忘的童年记忆。

    夏油杰重新起了个话题:

    “我要入主联合国会议里的神秘学部分,挑你上课的时间是准备等你下课喊你一起去和其他高层开个会。”

    这下五条悟来精神了。

    “什么时候去?”

    夏油杰指了指五条悟身下的咒具:“五条特级的大驾挪开之后就去。”

    五条悟立刻麻溜地下来了。

    夏油杰这才拿到了他此行的目的。

    「门」再一次打开。

    一黑一白两名青年咒术师有说有笑地踏出结界,他们还在讨论即将展开的会议内容,话题轻松且吵闹,但下一秒,两人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帐」下一片漆黑,杂乱的咒力残秽充斥视野,废墟、死尸,还有咒灵。

    这里不是东京院校。

    五条悟仰望天穹之下的庞大结界,环视周围,看见楼房林立街道延伸,巨大的LED显示屏一片漆黑,没有行人,勉强能辨认出地理位置。

    但是让五条悟意外的是:

    “……我没记错的话,这条街是涉谷十字路吧?”

    第96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27)

    难得参与年轻人们的派对, 长泽时礼绕去仙台买了五条悟最喜欢的毛豆泥生奶油喜久福以及各种甜品,想着年轻人应该会喜欢这些。

    抵达东京院校的时候远远的就能看见蹲在门口的灰原雄。

    一年级的少年术师惊喜的抬起手冲他打招呼:“菅原先生!”

    “晚上好, 灰原。”长泽时礼收了浮空的术式轻巧落地, 停在东京院校门口,和大概是在等他的学生打招呼。

    “晚上好!”灰原雄乖巧地挠挠头:“您刚工作回来吗,辛苦啦!”

    “嗯。怎么等在门口, 那两个小子呢?”长泽时礼问道, 没有用咒术探查的意思,属实让灰原雄松了口气。

    灰原雄握拳, 振奋地实话实说:“因为我负责帮学长们拖延时间!”

    诚实的模样让长泽时礼差点笑出声, 他挑头遥望院校内部, “还没准备好吗?”

    “准备好了,但是五条学长和夏油学长正在排练一种很新的惊喜,我就出来了;七海和硝子学姐去拿其他的装饰物了, 还有酒水饮料, 是银座那家味道超赞的新品!”不需要套话就把内容全部都说出来的少年兴致勃勃地推荐道:“连五条学长都很喜欢!”

    长泽时礼莞尔。

    “有时间的话我会去试试的。”

    灰原雄欣喜的点头,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估摸着去拿东西的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也快回来了, 里面的学长们也应该做好了准备,转头就对长泽时礼说道:“我们现在进去吧,菅原先生您走慢一点,我去通知一下学长们!”

    长泽时礼终于笑出声, 连声答应。

    得到应允的灰原雄转身就跑, 像是真的要去给准备惊喜的学长们通风报信去了。

    长泽时礼无奈地摇摇头, 不知道这些小家伙们又在准备什么幺蛾子, 拎着自己的礼物慢悠悠地向教室方向晃悠过去。

    夏末秋初天气清凉, 晚风正合适外出散步。

    不知温度的咒灵对天气变化没什么感想, 只当是高强度工作之后的休息时间,看看绿化养养不存在的视力也不错。

    正当夕阳落尽的时间,东京院校内的路灯也亮了起来,给夜色添上一层暖光;这座落在绵延山麓之中的私立高中宗教性学校占地面积很大,慢慢前进的话,想走到中心的教学楼和操场方向倒也要不少时间,也算是答应灰原雄说要拖时间了。

    就在闲来没事想着那两个问题少年会准备什么很新的东西的时候,长泽时礼在不远处树下的阴影里看见了一个堪称诡异的身影。

    人形的模样穿着长袍,脸上皮肤苍老扭曲,还有着同化过星浆体留下的诡异外形痕迹,四只眼睛同时看过来的时候,如果换上一个普通的咒术师大抵就要认为这是个咒灵。

    长泽时礼挑眉:“哟,晚上好。出来透气?”

    “出来凑个热闹,好久没看见薨星宫上面这么热闹了。”

    天元说着,从树下走出来,至今为止将近一千年了,他还是头一次真正意义上离开薨星宫结界到地面上来。

    晚风吹动袍角,呼吸着清冷的空气,天元眺望远处的山脉,和他最后一次见到的景色不一样,过去这么久就连山川都变得不同;天元的眼里里多有感慨的笑意:“一个六眼无下限,一个咒灵操术,还有你;上次薨星宫聚集这么多强者还是宿傩强闯结界的时候。”

    “至少那时候你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天元,小心吓到小孩子。”

    “算了吧,你教出来的哪个不是人精似的聪明,突破了古老咒术这层壁垒,谁还会被表面上的虚假蒙蔽。”

    天元摇了摇头,不接这个话题,他直奔主题,问老朋友:“羂索呢?”

    他对这些动辄毁天灭地的咒术师们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无论如何天元不希望菅原道真的退场影响到整个世界的格局。

    “在抓,我比较想要活的,或者试试能不能抵消我杀了他带来的后果,所以让别人去赴我给那家伙布下的陷阱了。”

    “如果我没有推论错的话伏黑甚尔会是个很合适的人选,他的生平资料我都调查过了,就算是死了也不会给悟和杰带来多少麻烦。”

    长泽时礼绕过天元,脸上全然是对生命的冷淡:“你的星浆体我会还给你的,这点不用担心。”

    天元扯着嘴角笑了笑,眼前的咒灵外表正是青年时期的模样,他认识菅原道真也是这个咒术师正直壮年时,一样披散着赤红张扬的长发,对世人的冷淡恶劣和随性,在整个阴阳寮都是独树一帜的与众不同。

    组成他这位老朋友的是抗争、自由和权力,除此之外的事情他都不感兴趣。

    天元叹了口气。

    “我从来不担心这点,这方面我还是很了解你的,道真。”

    “你期待的是生命的喜悦和丰盈,你又是最了解咒术规则的术师,所以在这方面不会拿他们的未来做赌注。”

    红色的咒灵对此不置可否,他转头看了天元一眼,像是在看什么不见阳光的珍惜古董:“那你闲着没事从薨星宫出来做什么?透气?”

    “是再和你见上一面。”

    天元无奈的强调道:“反正你也不会再来薨星宫了,下次见面大抵只会是在奈落之底吧。”

    “别,我才不想死了都不安生。”

    长泽时礼哼笑一声,继续向前走;身后的天元愣了愣神,无奈的露出一个笑容来,他微微俯身,轻声向这位老友道了一句‘谢谢’。

    如今的咒术界虽然不可能再回到平安时代那样繁盛多彩的时代,但也是稳中向好,咒术不会衰败,新的人才会陆续填补上时代的亏空,这就是一个和平的开始。

    …

    靠近二年级教室的时候长泽时礼探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咒术陷阱,也没有类似在门上放盆水的恶作剧,走廊黑漆漆一片,教室里也没开灯。

    长泽时礼干脆推开门。

    门内一片漆黑。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准备按室内灯开关的手停在了墙边,长泽时礼无奈地舒展眉眼,抬手接住了或许是某个咒灵的突袭,紧接着而来的就是某人的无下限。

    无限的质量遍布周身每一处,大量信息冲入大脑,在长泽时礼截断无量空处的短暂间歇里,附着着不同术式的咒灵发起攻击。

    对面一击不中,又悄无声息地退去,黑暗中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极之番,旋涡。”

    无下限,咒灵操术。

    两人在黑暗中配合得极为默契,连咒术的攻击操纵都尤为细致到绝对不会超出教室的承受范围,又能真正意义上的作为攻击。

    这个惊喜确实很新。

    特级咒术师之名绝不是虚假得来的,五条悟也好夏油杰也好,两人都是无可指摘的当代最强咒术师,暗地里无声的交锋下,咒术产生激烈的碰撞,长泽时礼一时不察,被某个白毛偷袭成功。

    而以此为终点,室内灯光大作,这才能看清楚室内的情况。

    拉在吊灯上的小三角彩旗,不知道是谁堆到角落的气球,还有挂在头顶五光十色的旋转灯,教室里看起来就像是蹦迪现场,再来点土嗨曲子就更合适了。

    而五条悟和夏油杰默契抬手,为刚才两人挑战成功开心击掌。

    “完美!”

    如此激烈的咒术碰撞之下旁边的装饰一点都没有乱,看得出来两个年轻人都并不是使出了全力。

    长泽时礼头一次感受到略输一筹的感觉,他摘下五条悟戴到他脸上的墨镜,一看果然是那副复古圆框太阳镜,五条悟很喜欢这个,小时候就算是大小不合也一定要戴上,戴了很久。

    反而最开始编造‘阿拉丁神灯’理由的某人一次都没有正经戴过这副墨镜。

    “戴上之后果然还是我更帅一点。”五条悟满意地观察着自己的战果,他昂着头骄傲地问长辈:“怎么样?我和杰这次算是赢了吧?”

    红色的咒灵没有回答,反而出其不意地一下子偷袭,在五条悟还在沾沾自喜的时候又把墨镜戴回少年人脸上,墨镜配白毛,还是那个桀骜不驯的五条悟。

    “得意忘形了吧小子。”

    长泽时礼笑着收回手,重新拎起了他带来的礼物;好在没有沾染灰尘。

    这样反而更让五条悟高兴了,他扶着墨镜兴高采烈地宣布:“那我也是赢了!”

    长泽时礼摇摇头,纵容了这一刻的雀跃,他看了看室内的装饰,在五条悟的无下限保护下安然无恙,所以才是说五条悟和夏油杰赢了这场简短的挑战。

    旁边负责通风报信的灰原雄朝他绽开一个笑容,“我就说学长们的这个惊喜很不错的!”

    “那么赢下胜利的两位要过来拿一下他的胜利品吗?”

    长泽时礼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吆喝道:“有毛豆泥生奶油喜久福,还有荞麦饼干……”

    手里的袋子瞬间就消失了,再出现已经是在两位毕业或快毕业的高中生手里,刚刚还配合得天衣无缝的两人此时又‘内讧’起来。

    教室的和式门再次被拉开,家入硝子先是探头进来看了看,又推出去喊一起出去的七海建人进来,显然是十分了解同窗好友们的作风。

    灰原雄立刻迎上去,兴奋的和同学学姐分享刚才看见的事情。

    平和又温暖的幸福几乎要让长泽时礼沉醉其中了。

    五条悟叼着他抢到的喜久福跳过来,向宠爱他的先祖大声宣布还有一个惊喜没有说。

    “还有?”

    白发少年殷切地问道:“猜猜是什么惊喜?”

    五条悟说这话的时候,他身后不远处的夏油杰不停的冲长泽时礼眨眼睛,暗示老祖宗之前约定好的事情。

    长泽时礼失笑,他故作不知道的问:“我想想,五条家又有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不是,再猜!”

    “还是打败了什么值得庆贺的敌人,让我猜猜……”老祖宗越说越偏,一句话都没有踩在关键点上,越说五条悟越心痒痒,明明知道这是大人的话术,但五条悟还是在长泽时礼频繁猜错的情况下忍不住主动开口了。

    “是这个!”

    五条悟说,少年人眼里带着明显的雀跃,好像忘记了一切烦忧,只剩下分享喜悦:“我自己当上特级咒术师了!”

    他拿出那张证明文书,上面明晃晃的写着五条悟的名字。

    “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到你完成了我的两个愿望?”

    长泽时礼按着少年的脑袋使劲揉揉,笑起来:“这就是你自己努力的成果了。”

    “不要推拒了!这个时候就该理所当然的接受赞美!”

    五条悟从大人的臂弯里钻出来,和夏油杰一左一右两面包夹之势架住他,夏油杰也说:“说的没错,悟,快按住他!”

    “喂喂,不要一副我马上就要逃跑的样子。”

    长泽时礼哭笑不得,被两个后辈架着坐到小圆桌的主位上。

    五条悟转头去拿酒杯,低度的果酒饮料,风味上佳,就连最不会喝酒的五条悟也赞不绝口,两位年轻的特级咒术师撇去心底的复杂情绪,以最崇高的感谢。

    “敬菅原公。”夏油杰说。

    五条悟将酒杯举过头顶:“敬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吉祥丸!”

    此时此刻,透过两人的背影似乎能看到他们明朗的笑容,明明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年轻人们之间的派对,却又能从中感到互相珍惜的温馨。

    开派对当然少不了游戏了,今天在场的都是学校的年轻一代,玩的游戏自然也都是市面上时兴的游戏,饶是完全不懂规则的长泽时礼也被迫下场玩了两轮,仗着自己的理解能力,在输过两盘之后长泽时礼迅速翻盘,再之后就是坐在最上位做东,看着他们玩。

    玩得正开心的五条悟一转头,就看见了握着酒杯,面前摆着一堆零食酒水的的老祖宗。

    “杰,这个场景我怎么感觉似曾相识。”五条悟一边摘贴到脑门上的纸条一边对旁边的挚友说。

    “像不像那个。”夏油杰接上挚友的脑回路,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悄悄讨论别人听不懂的对话,“上次我们路过天满神社的时候看见的那个。”

    “你还求了两个学业的御守,我记得是送给了七海和灰原?”

    输得最少的七海建人警觉抬头。

    灰原雄扬起一张笑脸,顶着满脸纸条什么都不知道的望过来:“嗯?”

    “对对对!噗咳咳!”一说五条悟就想起来了,白发少年直接呛出一口,端着酒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按在首位的长泽时礼突然明白了两名问题儿童的脑回路,不由得笑骂一句。

    “好啊,开始学会拿我开涮了是吧?”

    “可是真的很像哈哈哈哈哈哈哈!”五条悟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他遥遥地向拿着酒杯跃跃欲试的学弟招手,呼唤道:“七海,灰原!”

    灰原雄:“好的?五条学长。”

    一年级们靠过来,欢快的应下学长的呼喊。

    “来,我来告诉你一个考上特级咒术师的秘诀。”五条悟悄悄地弯下腰,连夏油杰也是一副忍不住憋笑的样子,头顶的炫光清澈透亮,映得青春的年纪正当精彩。

    “是这样的,我和悟在当上特级咒术师之前都去拜过一个很灵验的神社,那里面供奉着一个有求必应的神明。”夏油杰十分正经地分享道,五条悟附和的点头,很有学长的派头。

    “什么什么?”灰原雄眼里闪着亮光,期待的等待下文。

    七海建人没接话,因为他听着这个描述感觉有点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他的目光扫过室内欢快的氛围,突然看见了那位长辈无奈的笑容,突然明白了学长们的笑点在哪里。

    不自觉的,七海建人的嘴角也微微上扬。

    “七海,你笑了!”灰原雄没有错过这一瞬间同窗的表情,惊喜的说道。

    “没有,你看错了。”七海建人立刻转过头。

    灰原雄坚持自己没有看错:“果然还是笑了吧!难道说七海也很好奇学长们的考核经验吗!”

    “看来特级咒术师的资格这么吸引人,那么我就更不能藏着掖着了,秘诀就是——参拜学问之神!”五条悟大声说道。

    灰原雄还想了一下学问之神是哪位。

    三秒之后灰原雄就get到了,他下意识转头,学问之神不就是——!!

    红发金眸的老祖宗坐的位置在正首位,面前还放着派对的酒水和零食,好似考试前的一尊石像。

    “咒术专业之外的学科不包过哦。”如此笑着应和上了年轻人们的玩笑。

    第97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28)

    小半个月的时间。

    五条悟终于见到了他那被老祖宗亲自提携的挚友。

    夏油杰面色恍惚, 不知道这段时间又发生了什么,五条悟只知道他的特级朋友确实是转正了,而且一跃成为了咒术协会里的新秀, 无论是从哪方面都很合适践行夏油杰所说的‘扶弱抑强’的理想。

    五条悟拍了拍挚友的肩膀,递过去一瓶没开封的饮料贴到夏油杰额头上:“出去玩一趟有什么想法?”

    “这不是出去玩。”夏油杰说, 他接过挚友的好意, 借着冰凉的饮料醒醒神。

    “你说是就是啦。”五条悟不在乎, 两人聚在咒术协会的写字楼里,这栋大楼是菅原道真与其他咒术高层商定后建立的,用来作为咒术师和非术师之间的正式正规中转, 规范制度化咒术师的存在, 以此压下诅咒师带来的混乱。

    不知道是不是在平安时代就是混迹官场的公卿的原因,五条悟发现他家的吉祥丸特别擅长这些社会交往和政治手腕, 跟着耳濡目染的五条悟也学会了不少大人的手段。

    五条悟喝了一口饮料, 冰凉凉的橘子味气泡水滑入喉腔,他后知后觉的问道:“吉祥丸不会真的带你去看核弹了吧?”

    而且这种事情他家的吉祥丸还真的做得出来。

    夏油杰表情很精彩,他看了看手里的饮料, 打开:“……差不多吧。”

    “非术师不全都是弱者,咒术师也不全都是强者, 菅原公没有告诉我, 而是带我去看了很多事情。”夏油杰咽下饮料,感受气泡水在口腔炸开的感觉,清爽的甜口饮料, 正如此时夏油杰的心情一样,他勾起无奈的笑容, 眉眼弯弯:“比起理论指导, 菅原公果然还是很喜欢给人以最直观的回答。”

    “我明白了一些事情、”

    “有些人可能无法战胜咒术师, 可是他们的一个决策却可以杀死无数人;强大的咒术师在面对选择的时候也会显得无能为力,拯救不了所有人。”

    五条悟瞅着他,好像看见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一样,“你这是放下你那些正论了吗?”

    夏油杰没有认同这个说法,而是坚持自己曾经的想法:“咒术师是为了保护弱者而存在的,弱者生存是应有的社会形态。”

    “但谁是弱者就要重新定论了。”

    “?”

    五条悟不解,“你想做什么?”

    “我有了新的想法,就像菅原公那样。”夏油杰说,敛下的眉眼里是对理想进一步的规划。

    他或许还没找到最正确的道路,但人总是要在不断的尝试中才能找到最好的选的不是吗?

    “他有什么想法啦,天天神龙见首不见尾,我都不知道他去哪了。”五条悟小声叨叨,复而他换了个姿势坐好,又继续跟上夏油杰的话题,“让我听听你又有什么新的正论了。”

    夏油杰摇了摇头,他说:

    “在大环境下,咒术师才是弱势方,正如阴阳术、神道教之类一样。”

    “我想推行咒术,保护那些还未被发掘咒术天赋的孩子们不受到愚昧的歧视,保证咒术繁荣不受时代洪流消磨。”

    “我会努力赢取菅原公的位置,悟。”夏油杰眼眉间全然是坚毅和洒脱,他笑着对挚友说:“我已经找到目标了,无论菅原公会不会离开,我都会为我的目标而努力前进。”

    “这样才是不会让他担心不是吗,悟。”

    “……”

    五条悟维持着瞳孔放大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堪堪回神。

    “知道了。”他说,用饮料瓶掩饰表情,“我知道了。”

    明明从那天就知道的,不对,从很久以前五条悟就应该知道的,六眼是什么,菅原道真是什么,独一无二的最强咒术师,怎么可能留下陪他一辈子,普通人家的祖孙都会分开呢,更何况他这样的隔代了。

    只是在小孩和大人的转角,有人用童话为他盖了一座城堡*;城堡里没有魔王和恶龙,只有小王子和他无所不能的魔神,每许下一个不可能完成的愿望,星星就会落下来,变成他想要的样子。

    五条悟不管不顾的挥挥手,抛开这个话题:“真是的,人生目标这种东西哪能随随便便就找得到。”

    他问夏油杰:“你知道老头子去哪了吗?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他了。”

    夏油杰见他不想再说这个,叹了口气也不再提起,而是回答:“早上他说要去看看那个被他从禅院家带回来的孩子,没记错是叫惠,伏黑惠。”

    “十种影法术那个?嘁,影法术我也会,为什么不来找我?”在咒术上已经在逆天的白发少年抱怨道:“区区一个禅院家的,就算有天分能高得过我吗?我才是最聪明那个!”

    每次听见五条悟这种发言的时候还是会吃惊于六眼术师逆天的咒术构解能力的夏油杰:习惯了jpg

    “你要去找菅原公的话可以去碰碰运气。”

    或者说自从那次偷听到与天元大人的叙旧之后菅原道真就处于一种半消失状态,你总能在咒术界里发生的事情上找到他的影子,但是就是不一定能知道他人在哪。

    “不去。”五条悟靠着沙发双腿搭在茶几上,一副无法无天的模样,“我又不是依赖鸟妈妈的小宝宝,天天黏着吉祥丸算什么回事。”

    但就是很担心。

    老祖宗的性格五条悟最清楚,菅原道真不会向任何人示弱,再困难的局面他也会为自己营造优势,因此五条悟当然可以得到真相,菅原道真从来不骗他,但是是在什么时候就不一定了。

    “他不会悄悄消失,杰。”五条悟有些烦躁的说起,“他答应过要陪在我身边,就算是因为不可抗力要离开也一定会留出时间告诉我。”

    “可是!”

    夏油杰看去,觉得他的挚友就差满地打滚了来消磨焦虑了。

    “这种知道一定会到来的分离还是很让我提不起兴致去做别的事情。”

    也许是因为从小就有那么一个神奇的长辈的原因,五条悟对生死分别没有十分激烈的反应,他是最强,超越规则,逆天而为,越是这样五条悟就越是能明白菅原道真的不羁和猖狂,就更是能平淡面对离开。

    但就像普通人家的小孩子一样,在知道长辈会消失的时候也是一定会闹别扭的。

    于是,看穿了挚友性子的黑发丸子头少年认真地问他:“悟,你有没有考虑过亲自去问问他?”

    五条悟的怨怼戛然而止,眼神游离地四处瞟。

    “所以你完全没想过?”夏油杰震惊,小小的眼睛里有大大的疑惑。

    “菅原公的过去,他的降世的原因,他想做的事情,他的学生两面宿傩;这些你都没问过吗?”

    五条悟顿了一下。

    “其实这些……我小时候他都告诉过我。”

    “很小的时候他就在教我怎么逆推咒术,了解整个咒术规则的构成。”五条悟垂眸,眼睫微微发颤,他张开五指,掌心凝聚的咒术变化无穷,在六眼对咒力的绝对控制下可以构成任何术式,这就是六眼术师,绝对的天才。

    相应的,那个被整个咒术界都吹得天花乱坠的无下限咒术在如今的五条悟来说反而不那么耀眼了,现在的五条悟,已经是无限能和菅原道真持平的咒术师。

    就像菅原道真说的那样,没有术式,或者他就是术式。

    “因为这是第二个愿望。”

    “而那个时候我就知道答案了。”

    五条悟是任性不羁,但不是傻,他很聪明,咒术上的天赋远超同龄人。

    以这个时代的咒术平均来说他十岁的时候就可以是特级术师了,只是年幼的孩子在得知老祖宗的学生的成就之后就赌气的把及格线换成了千年前那个百鬼丛生的咒术时代,向菅原道真学习的也是超出正常术师范围的知识,这么简单的平衡关系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还有第三个愿望,但是五条悟知道他留不住菅原道真。

    复活的先例都没成功,三大怨灵之一的菅原道真出现在这个时代就已经可以说是奇迹了。

    “那就去见见他好了。”夏油杰站起来,向五条悟伸出手:“去问问菅原公对未来的打算也比自己在这里猜来猜去要好。”

    “要是真的能从老头子嘴里问出真话那才是好呢。”

    嘴上这么说着的五条悟还是搭上挚友的手站起来,他伸了个懒腰,眺望窗外无限延伸的青空,提起精神。

    “对了,杰,你知道最近老头子在忙什么吗?”

    “星浆体的事情吧,还有一些早古恩怨,菅原公是这么说的。”夏油杰侧头看了一眼五条悟的表情,就知道他想问什么,“狱门疆的搜寻工作协会里有记载,但是江户时代消失之后就没什么消息,所以进度一般。……悟,你很讨厌两面宿傩吗?”

    “有点。”

    五条悟把铝制饮料瓶攒成一团,对着不远处的垃圾桶随手一掷,“走吧,去看看那个影法术小鬼。”

    而在五条悟和夏油杰所处的房间之上,这栋写字楼的顶端。

    他们要找的咒灵赫然就在距离他们垂直距离仅仅十数米的位置。

    术师杀手完成了他的任务,羂索毕竟是蛰伏了千年的术师,在平安时代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天才,就算是被天与咒缚的伏黑甚尔追杀也不会轻易被抓到,以致于术师杀手花了好大精力和代价才逮到雇主委托的目标。

    伏黑甚尔拖着任务目标丢过来,他抬眸扫过一眼好不容易抓住的家伙,看向委托他的菅原道真,冷声问:“你好像没告诉我他会领域。”

    “也许我也不知道他会。”

    长泽时礼不否认自己的情报不完全,他止步在羂索身前,俯身看向曾经拥有崇高理念的禅师,眼见他如今只能附庸术式蝇营狗苟,不择手段的达成目标,心下喟叹。

    “好久不见,对让全人类进化的理念有了新想法吗?”

    第98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29)

    明明菅原道真现世这么长时间了, 但再一次亲眼见到千年前的旧人的时候,羂索还是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还是那个百鬼丛生的平安时代,他站在堂下,仰望惊才绝艳的最强术师。

    千年过去了, 菅原道真倒是一点都没变, 所以羂索连否认都不需要就能认出眼前的咒灵是谁。

    “菅原道真。”

    在呢喃出这个名字的时候, 羂索有了一种‘原来如此,果然如此’的释然。

    羂索很怕菅原道真, 比曾经追杀过他的宿傩还要恐惧一点。

    因此在那一年, 菅原道真真正意义上出现在五条悟身边的时候羂索不遗余力的用尽各种方法干扰菅原道真掌权, 他藏起了在咒术界消失已久的狱门疆, 几乎完全隐匿了下来。

    但菅原道真还是找到了他。

    “是我。”

    长泽时礼侧头,扫过一眼没死但也受了伤的雇佣杀手:“报酬已经到你账户上,你可以走了。”

    伏黑甚尔不在意对方冷淡的态度,对他来说这就是拿钱办事, 巴不得不参与进雇主的纠葛里面,抓人的时候他可是听见了,骂得不是很好听,指不定里面有多少恩怨。

    不过在走之前,长泽时礼似是提醒了一句:“对了,今天有空的话就回去一趟吧,惠的术式进度很不错, 顺便一说, 这个委托的封口费在惠哪里哦。”

    伏黑甚尔疑惑地回头望了他一眼, 但红发金瞳的咒灵已经转过头, 继续与老朋友叙旧去了。

    半信半疑的, 伏黑甚尔将下一个目的地从赌马场调转为那个勉强还能算得上家的地方。

    待闲杂人等离开, 长泽时礼才再次与羂索对视。

    昔日的禅师已经不在,依凭术式留存的术师静静地看着他,额头上的缝合线格外显眼,不需要六眼就知道那是什么。

    “你是要杀了我吗。”

    羂索按捺住逃跑的想法。

    他知道,除非说得动菅原道真,否则就算是天照大神临世都未必能从孑然一身的菅原道真手里活着离开,菅原道真的态度摆明了就是冲着他来的,羂索又不傻。

    可是他不甘心。

    为什么每到关键时候就会有菅家一系的家伙来打乱他的计划,平安时代的宿傩,江户时代的五条,还有现在,如果不是五条悟,如果他像对待这个时代的第一个六眼那样杀了五条悟,是不是菅原道真就不会为了他的后代而降世?

    听闻羂索的话,长泽时礼眨了眨眼睛,居然说出了一句否认:“不,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羂索惊讶,“为什么?”

    他面前那名红发金瞳的非人之物面色如常,依旧还是千年前那副模样,不疾不徐地算计着包括自己在内的一切:“我无法预测杀了你之后会造成什么后果,所以我想,你活着会比死了更有用。”

    真可惜啊。

    长泽时礼冷静地想。

    他不能明着委托伏黑甚尔这个疑似重要的角色杀死羂索,所以只是在委托的过程上铺垫了一些陷阱和诱饵,也许是羂索太谨慎了,又或者是伏黑甚尔注重赏金,可惜这个谋划没能成功,否则他还能试出来那些潜藏在世界规则之下的东西。

    他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该布置给五条悟的东西那个聪慧的年轻人也学会了,有夏油杰作为辅助,再如何都不会有人以更高的名义或是道德人伦去左右五条悟的想法;

    难得的正常结束,长泽时礼想最后抓住这个机会试一试有着同样‘恶役’角色定位的羂索。

    这样至少他可以知道继承乌丸莲耶遗志的二代乌鸦死后,需不需要出现第三代乌鸦。

    系统的承诺是给他全新的身份,但在此之下他和乌丸集团以及黑衣组织的联系并不是完全斩断关系,如果他成功靠死亡摆脱了过往的罪恶,但一切线索又被引到了新身份上,那就得不偿失了。

    「???」

    坐等宿主退场的系统扣出三个问号。

    不、不愧是顶着世界压力还能在柯学世界里活到高寿的宿主,但是这种技巧就不要用到这个时候啊!

    系统整个一暴风哭泣。

    “……哈。”羂索低低笑出声,他终于抬起头主动直视菅原道真的眼睛。

    灿金色的,不透光,仿佛是沉没在冰天雪地里的烛火,周围全是萧瑟的冷风。

    是一双适合作恶之后平静地抹平痕迹的眼睛。

    羂索不合时宜的想,如果能把菅原道真拉进到他的计划里来,这个漠视生命的家伙是不是也会用这种表情注视着他的学生、他的后代?

    “我想知道一件事。”羂索问道,他握紧拳头,正是这么多年来他看见了无数次希望又频频失败,所以在这次见到了最开始告诉他这个想法的人,羂索一定要得到答案。

    “千年前,我请求你加入我的理想的时候,你告诉我的那个想法到底是不是在骗我。”

    羂索还记得那个时候。

    他代表诅咒师和藤原氏结为盟友,帮助藤原打压菅家一系的气焰。

    起初他对菅原道真没什么感觉,只觉得是个强劲有力的敌人,一直很注重收集资料而从未亲眼见过,直到京都结界落成前的最后一次百鬼夜行,他才明白为什么藤原氏视菅原道真为眼中钉。

    仅仅只是一个咒术师而已。

    可就算是暗地里身为诅咒师的自己,也会崇尚那样令人绝望的强大。

    长泽时礼摇了摇头,他的回答在情理之中的,是真话:“展开死灭回游可以更好的搅乱咒术规则,那么拖下整个世界会进一步使咒力更混乱,这种情况下无论想做成什么都轻而易举,你亲眼见过平安时代的盛景,应该明白我说的不是假话。”

    “哈哈,哈哈哈哈哈。”得到答案,羂索反而大笑起来。

    羂索笑出憎恶和绝望:“这个时候我反倒是明白芦屋道满为什么觊觎安倍晴明的天赋了。”

    “轻而易举?这绝不是什么轻而易举!”

    或许对宿傩、对五条悟来说是轻而易举可以做到的事情,但羂索却用尽了千年的时间才到今日的接近成功,菅原道真的理论是可以实现的,只不过对于天才之外的术师来说,能够完整的实践出他的理论就已经是极限了。

    死灭回游需要的结界,足以毁天灭地的咒灵,将整个世界化为游戏场地的能力对这些术师来说不过是随手就可以完成的咒术,他们早就脱离了咒术规则行列,两面宿傩,五条悟,无论哪一个都是羂索计划中的绊脚石。

    “平凡的术师想完成不容于世的宏愿连门路都难以窥见,更何况对付你这样的强者。”

    “我想了很久,菅原道真,但是以咒术常理来思考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能杀死已经是咒灵的你的方法。”

    “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杀我,因为我的存在不符合你给五条悟准备的未来,所以我祈求神明再现一次千年前的盛景。”

    天穹之上,雷霆乍现。

    随之而来的是系统响彻耳膜的警告声。

    但警告的不是世界在驱逐他。

    而是希望宿主不要再一次重复上次的作为,他们是来借愿力的,不是来毁灭世界的。

    再像宿傩那样对抗整个世界,恐怕就不是驱逐这么简单了。

    可羂索已经不在乎这些那些理想与现实,如果他还想活下去,从两代六眼和诅咒之王的手下求得生路,那么必须先杀死菅原道真,无论用哪种方法付出什么代价,无论会暴露多少又给自己带来多大影响。

    但是想对付菅原道真就要想办法拖住五条悟,就像千年前拖住那个一样是咒术天才的少年那样。

    “而你在乎的那两个,五条悟和宿傩。”

    “他们会见面的,马上就要见面了。”

    …

    当地的一所小学。

    明明已经是午后的时间,天上却连点光都没有灰蒙蒙一片,因此下午的体育课也是宣布暂停,回教室避雨。

    伏黑惠小朋友在回教室的室外长廊上碰见了两个奇怪的人。

    两名年龄相差不大,都在高中生年龄,其中那个白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顿,然后评价道:“这就是影法术小鬼?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

    伏黑惠:“?”

    夏油杰扶额,不知道挚友这无缘无故的好胜之心从何而来,提醒道:“悟,礼貌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五条悟敷衍道。

    他双手揣在口袋里,弯下腰侧着俯视有着海胆头一样炸毛发型的小朋友,“你,是叫伏黑惠吧?”

    像极了不良霸凌小孩索取钱财的场面。

    但伏黑惠不怕,他看着这个白毛,说道:“你是五条悟。”

    肯定的口吻让人意外。

    “哦?”五条悟推起墨镜,“你认识我?”

    伏黑惠面色如常的回答奇怪高中生,左右看了看天气,发现这节课确实上不了了,才继续说道:“菅原先生偶尔会提起你,他说你很聪明。”

    “这还差不多。”五条悟满意地点头。

    他们俩本来打算是去伏黑邸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神出鬼没的老祖宗,结果得知那家的两个孩子都去上学了,身为监护人的父亲又不知所踪。

    于是五条悟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来见见这个影法术再说。

    “他都教你什么? ”

    “召唤影式神和控制影式神,为什么问我这个?”

    虽然没有很警惕信任的老爷爷经常提起的五条悟,但伏黑惠觉得还是离这个奇怪的高中生远一点比较好。

    一会儿就要放学了,他还要回家帮津美纪做家务,没时间和怪人闲聊。

    “就问问。”

    五条悟说,他继续问道:“你说的菅原先生最近来找过你吗?”

    “今天上午来过,给了我一笔委托金。”伏黑惠回答。

    “什么委托金?”

    夏油杰还记得菅原道真偶尔提起过一嘴的事情,解释道:“应该是和术师杀手伏黑甚尔的委托,这孩子的父亲是那个术师杀手。”

    五条悟皱眉。

    “那家伙不会是在瞒着我做什么很危险的事吧?”

    他突然隐隐有些不安,“上次他去薨星宫那些话你还记得吗,杰,他说他要解决一个人,然后就会……”

    就算是坚信神奇的吉祥丸不会突然消失的五条悟这个时候也拿不定了。

    五条悟低‘啧’一声:“那个我行我素的老头子。”

    果然他就应该早点像杰说的那样,直接怼到菅原道真面前去问他到底想做什么。

    “那个,打扰一下。”

    突然,有个声音插进来。

    两名特级术师警惕的回过头,看见的却只是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似乎不是这个学校的职员。那人胡子拉碴,浑身都是异味,身上没有一点咒力,怎么看都像是在路边席地而躺无辜又可悲的流浪汉,他畏畏缩缩地靠过来,不远处有学校保安的呼喊声。

    正因为如此平凡,所以才不在术师们的警戒范围内。

    流浪汉对保安的追赶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的确认道:“你是五条悟吧?你是五条悟没错吧?”

    “有人要我找你,找到你我就能拿到钱。”

    五条悟和夏油杰交换了一个眼神,夏油杰摇摇头,低声说道:“他没有咒力,是非术师。”

    五条悟也低声回答,交换第一时间判断出来的情报。

    “没有被咒术控制的痕迹。”

    后面保安的声音越来越近,流浪汉也来不及确认是不是他被委托要找的到底是两个高中生年纪少年中的哪一个了,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正方体,一边快速说道:“有个人托我把这个东西送给你,说是我当着你的面用这个打开……”

    流浪汉的眼里是对咒术的无知,还有对金钱的贪婪。

    “我就可以得到钱,很多钱……”

    系以除了天逆鉾之外第二个能打开狱门疆咒具黑绳的一端被扯开,那一瞬间,狱门疆上缝合的‘目’骤然睁开,消失长达百年的咒具的气息再一次暴露在咒术界对表世界的监控当中,普一解开,坐落在「窗」处的警报就拉响到最高级别。

    特级,甚至不止是特级!

    咒力的一端倾向咒灵,不被普通人看见的诅咒之王现世时却直接暴露在了所有人类眼里,霎时间本就是灰蒙蒙的天空骤然黑暗下来,像是一则「帐」笼罩,而同时就是被压制了一千多年的咒力,迸发出来的瞬间就将最近的非术师一分为二!

    整个咒术界都因这一刻爆发的力量而安静下来,只有雷霆轰然落下的声音,仿佛在庆贺诅咒之王重回世间。

    静默、不,这样的场面应该是称之为死寂更为合适。

    狱门疆爆裂开咒力逸散,出现的那个非人的家伙半蹲在长廊之上,似笑非笑地俯视下面的人类,他和古籍传说里记载的完全一样,两面,四手,是暴戾成性的诅咒,恐怖的力量似乎下一刻就会大开杀戒。

    而当他的目光扫过屹立于长廊下的那名白发少年时却停住了。

    与此同时,一只小小的纸人也从他肩膀爬到头顶,似乎在和他一起看向长廊下那个有着同样熟悉咒术特性的少年术师。

    夏油杰听见一声带着诧异和含混着不清不明蔑视的声音说道,直直指向白发咒术师。

    “六眼?”

    被诅咒注视着的少年咒术师唇角扬起一个厌恶的笑容,以一种并不普遍的方式称呼其为:

    “宿傩?”

    乌云平静地笼过白日,闪电嗡鸣,天际下的一切都陷入哑光灰暗之中。

    明明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互相介绍名字,但莫名的,所有人都感觉到汗毛耸立,脑子里不断有个声音叫嚣着危险。

    眨眼的功夫,诅咒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夏油杰四下查找,却发现身边的挚友也消失了。

    爆发式的罡风和重压劈头盖脸至上而下,再抬头,天穹之上的闪电划破天幕,与风雨一起重重落下,随之爆发的就是无下限和无穷无尽的火焰,咒力碰撞产生的罡风不是扫开树木波动树梢,而是直接推断了整座教学楼!

    压缩、坍塌、膨胀!

    脚下暴涨出血海,无数白骨交错显现,绵延不绝的恶意吞噬在场每一寸土地,来自四面八方的斩击全都直直的冲向战场中心的五条悟,而途中只要是被斩击接触到的人类无一存活。

    这是领域,和之前记录在案的领域完全不一样的领域!

    只要是个咒术师都能感受到此时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危险,术师之间的领域战一旦发生碰撞时一方无法完全碾压另一方就一定会激荡起恐怖的咒力摩擦。

    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

    下一刻,血海上燃起磷火,滔天而起犹如巨浪。

    夏油杰瞳仁紧缩,一手拉着警惕地召唤出影式神,但还是不知道情况的伏黑惠,转身奔向附近不明所以只剩下恐惧和战栗的学生们,咒灵操术下的无数咒灵倾泻而出,一部分去协助五条悟,一部分去疏散普通人。

    这不是普通人能参与的战斗。

    这不是当代咒术师能参与的战斗,

    狱门疆中封印着的,是千年前最强诅咒的两面宿傩。

    而今时今日和他对战的则是当代无可否认的最强咒术师五条悟。

    无论是哪一方获胜,决出高低之分时都只会是生灵涂炭!

    “领域展开,无量空处。”

    随着五条悟发声,恐怖的咒力迅速以他为中心扩展出去,形成的苍茫宇宙自上而下冲击地上的尸山血海,两道完全不同的咒力形成的领域产生极大的碰撞,空气不堪负重,凭空躁动出犹如玻璃碎裂的巨响。

    诅咒之王嗤笑一声,从重重火焰中走出来。

    “菅原教你的时候没有告诉你不要贪图咒术公开那点无用的附加效果吗?”

    “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无视我的这点附加咒术了。”五条悟猖狂大笑,咒术瞬间碾压至两面宿傩近前,流转的咒力在聚集成术式的那一瞬间就被察觉。

    “停下吧。”

    是咒言。

    果然是菅原教出来的六眼术师,在咒术这一脉上绝对不可能局限于生得术式。

    那就更没有输的理由了。

    宿傩抽身躲开咒言之后的攻击,领域再次扩大至完全覆盖肉眼可见的全部视野。

    霎时间,整片天空都暗下来,唯一的光是脚下,以及泛着血光的白骨,诅咒一脚踏在白骨累累的峰尖上,傲视年轻的白发术师,此时诅咒之王对除六眼之外的生命完全不感兴趣。

    “领域战里就不要有其他的咒术了,六眼小鬼。”

    “有用就行,他没这么教过你吗?”五条悟勾起一个笑容,毫不畏惧地直视回去。

    咒言驱使的咒力作用几乎为零,表明两人的实力应该差不到哪里去,甚至在平安时代脱颖而出的宿傩可能比他更多一些阅历,但五条悟不在乎,他反而更兴奋了。

    他要打赢,然后带回去。

    这么有价值的胜利品可不多见。

    第99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30)

    领域透过躯体的瞬间, 犹如穿透一睹聚起强风的风墙,紧接着就是大量的无效化信息冲洗大脑。

    身处无量空处本应该体感空无,却能明显的感受到温差骤变, 宿傩从低低笑起到哈哈大笑,他意识到了交界的狂风纯粹是咒力造成的压差形成的,五条悟的领域已经脱离了咒术界对领域的基本认知, 迈向了个体的咒术进化。

    对咒力的把控也是菅原教出来的。

    “不错,但领域可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啊小鬼。”宿傩说, 或许是师出同门的默契, 五条悟接下了他的下一句:

    “因为领域只是术师交战的一种辅助, 术师间的战斗根本还是在对术式的掌控上吗。”

    五条悟在凝聚咒术的时候也不忘吐槽:“老头子怎么同一个教法。”

    他屈膝借力从地面跳起,躲开了宿傩领域下如同游鱼一般划向他的斩击,掌心的「苍」形成实质化吸力, 宛如锁链定位诅咒, 两者的距离骤然拉近。

    “「茈」。”

    临近的距离,赫与苍爆发出剧烈质变,以两者为中心,「茈」光波被集束到一个浓缩大小, 紧接着便是如同行星爆炸一般,爆发的力量连天上的云层都被荡开。

    但这还不够。

    宿傩之所以是两面宿傩,不是因为别的什么, 而是因为他拥有代表整个平安时代诅咒的能力, 是当之无愧的诅咒之王。

    再一次退回到就近的天台上,附近也就这个建筑还算完整了。

    五条悟判断形式之后干脆摘下墨镜,将那双瑰丽的眼睛暴露出来, 没了一层阻挡, 眼前的咒术分布更加清晰了起来。

    交战的两方都没有收敛的意思, 外放的咒力在六眼直视下犹如两团炽烈的火焰相撞,一旦哪一方弱势,另一方就会毫不犹豫地吞没。

    五条悟舔舔唇,此时他战意高昂。

    他知道宿傩已经认出了他身上的咒力残秽,菅原道真的咒力很有侵略性,轻易摆脱不掉,更何况五条悟从小就跟在菅原道真身边。但是那个诅咒下手也没有放水一点,招招致命,看来是对他这个一样有六眼的很有意见了。

    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哈。

    到底有没有传说中那样强大就让他彻底讨教一下好了。

    对手暂时撤出调整,樱发诅咒也凭空闪现在天台突出的那段建筑的顶部,他双手环胸,两双眼眸瞟了一眼刚刚交手时顺手捡到的东西。

    是张类似身份证明的卡片,上面写着什么‘特级’的字样。

    没什么用的东西。宿傩直接指尖燃起炎焰,刚靠近那张卡片就被阻止了。

    他身上那只模样勉强还看得过去的小纸人挥了挥肥短且不对称的纸片手,作势就要去扑连特级咒灵都能融化的火焰。

    “麻烦。”

    宿傩‘啧’一声,指尖的火焰骤然消失,转而伸出两指揪着它的脑袋把它藏起来。

    纸片人冒出半个脑袋抗议他的行为,然后被不由分说地按下去了。

    宿傩反手把那张卡片丢向五条悟,“六眼小鬼,你东西掉了。”

    不小心从口袋滑落的特级证明被一个诅咒抛过来,五条悟一脸意外地接下,翻过面一看,果然是自己的。

    再一抬头,听见宿傩问了一句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特级?”

    那名诅咒蹲在建筑边沿,居高临下的俯视下来,乌云蔽日下整个人都被蒙上一层阴影,唯有赤红的瞳孔仿若恶鬼。

    宿傩两手搭在膝盖上,一点都不着急,“喂,你知道吗,我们都是处于菅原划分的‘特级’这一级别,按那家伙的规定,我本来应该和你同一级别。”

    “但是我可不喜欢菅原划的这个规定,所以我把那个时代的所有特级都杀了。”

    “本来打算只留下我自己一个特级,那些老迂腐们还算有脑子,在死之前新提出了一个名词。”

    五条悟明白了:“诅咒之王?”

    宿傩咧开一个笑容:“没错,诅咒之王。”

    无下限扩开脚边泊泊流淌的血海,将那股钻入骨髓的恶意咒力阻断在外,五条悟的六眼时时刻刻都在收集情报,但他也不着急,很有兴致和宿傩聊聊。

    明明领域蔓延,伏魔神龛和无量空处依旧在对峙和倾轧,但持有领域的术师们之间却各藏心思地闲聊起来。

    “那堂堂诅咒之王又是怎么被狱门疆困住的?”

    宿傩嗤笑,看向下面的六眼小鬼,从那双显性般露出璀璨绚丽色彩的眼睛里看见了熟悉的感觉,“六眼术师特有的傲慢吗?真不错啊,没想到他的后人连这一点都遗传到了。”

    “逆向构解咒术没你们六眼眼里那么简单。”他打了个响指,“不过现在我也会就是了。”

    不远处,用来协助人群疏散大如山岳的咒灵随着响指声落下,瞬息间,如同灵魂从顶部被抽离一样扭曲着消失。

    菅家一系特有的核心咒术用法,其基本就是通透贯彻咒术的概念,再加以运用。

    但会它的都是天才,也只有天才。

    五条悟咧开嘴,笑起来:“看来你之前只是在试探我的实力?”

    ‘咚’

    建筑上的身影垂直落下,平底激起一阵灰尘。

    但更多更甚的是实质化般倾泻而出的咒力,几乎掀起一阵飓风,咒力扫开灰尘和杂碎,甚至微微吹动了无下限中五条悟的发丝。

    宿傩站起来,再说话就不是刚才那样短暂的和平了。

    “因为菅原偏爱天才。”

    “拿出你的全力,六眼,要是不小心杀了你菅原会伤心的。”

    雷霆声随着两方交战再一次落下。

    大火映红半边天,明朗的晴空被领域遮挡,仿佛一层深灰色的厚重云层压迫下来,夏油杰一边通知咒术界的人过来支援,一边疏散这座小学里的人们。

    帐放不下来,五条悟和两面宿傩的战斗哪怕只是一道普通攻击就会把帐撕裂,因此这场战斗完全没有办法掩藏。

    杂乱的尖叫和恐惧如同墨滴掉进水中一般迅速传开,顿时间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叫喊。

    一旁的伏黑惠小朋友看看夏油杰,又看看四处溃逃的学生们,他思索了两秒,没有听从这个留着奇怪刘海的高中生的安排逃走,而是有模有样的让自己的影式神也去帮忙疏散人群。

    做完这些,伏黑惠扭头问刘海高中生:“你不去帮忙吗?”

    夏油杰闻言仰头看向高空之上那个激荡出恐怖咒力的地方,最强咒术师和最强诅咒的落地点似乎是在教学楼的天台上,不过此时那栋教学楼此时已经从中间裂成两半,看样子很快就要成为下一个废墟了。

    “不用,悟说过如果有这么一天他一定要亲自动手。”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夏油杰未免还是会担心。

    他不怀疑五条悟的实力,但对手毕竟是两面宿傩,都是被菅原道真教出来的学生,说不定谁赢谁输。

    “没死啊,啧。”

    突然,一道懒散的声音穿透嘲杂的吵闹声传进来,伏黑惠愣了一下才记起来这个声音是谁的。

    他那几十天才回一趟家,从来不参加家长会的野生爹出现在了几乎已经成为废墟的学校。

    “你来做什么。”伏黑惠平静的问。

    伏黑甚尔从坍塌的石墙上跳下来,他似乎绕进学校里面去过,衣服上还沾着灰尘,“津美纪说你放学了还没回家。”

    “她不放心,一定要我过来看看。”

    伏黑甚尔回头看了一眼那边无人可以插手的战斗,有点不明白菅原道真指引他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了。

    他可帮不上五条悟的忙。

    不过很快伏黑甚尔就有事做了。

    是咒灵,很多咒灵。

    盘踞在城市里的咒灵因为这样的咒力暴动也躁动起来,开始无差别袭击人类,夜蛾正道带来协助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咒术师也在半途分散出去,只他一个人过来。

    青年术师步履沉重的走过来,夏油杰见了立刻打招呼示意方向。

    “夜蛾老师!”

    “杰。”夜蛾正道颔首,扫了一眼旁边的术师杀手,“情况怎么样?”

    “悟虽然有分寸,但他不喜欢宿傩,打起来绝对不会轻易收手。”

    夏油杰摇摇头,以他对挚友的了解可以得出:“他不会输,但恐怕赢面也不大。”

    “是啊,毕竟那是两面宿傩……”

    倾尽平安时代全部术师都没有杀死的存在。

    “帐放不下来,再继续打下去造成的灾害远超一般咒灵带来的危险,据目前监测两个领域的覆盖面积接近百来平方,还没有从这个范围撤离的任何生物都有被误杀的可能。”夜蛾正道沉声问:“菅原公呢?”

    现在唯一能指望叫停五条悟和两面宿傩的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了。

    “电话打不通,他关机了,派去的咒灵还没有回来。”夏油杰答,他皱起眉问道:“菅原公之前没有吩咐什么吗?”

    “咒术协会全体出动,大部分学生也参与进来了,但都是基层命令,菅原公他……没有音讯。”

    夜蛾正道摇摇头,挑头望向战场,担忧道:“也许菅原公也没有预料到他曾经的学生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但是如果联系不上他的话真的就麻烦了。”

    放任那两个自然天灾打起来会毁灭世界的。

    第100章 于咒术的制高点俯瞰(完)

    菅原道真在做什么?

    答, 什么也没做。

    天上的雷云没有威慑到他,或者说,就算是千年前盘踞在清凉殿上空的那道雷云也威胁不到菅原道真, 威胁他的从来都是咒术平衡和延续,而不是世界的指控。

    长泽时礼站在窗边眺望,听着雷声,尽管闪电一直在落下, 但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阻无法靠近分毫。

    咒术之内都是菅原道真的领域, 这就是长泽时礼这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研究和发展的。

    既然有能力了,就要发挥到最大作用, 这样才有存活的筹码。

    长泽时礼抿唇一笑, 对远方轰轰烈烈的战斗评价起来:“都展开领域了, 看来打得很高兴。”

    他一反攻势, 歪歪脑袋侧头问道:“你认为我的后代和我的学生谁会赢?”

    羂索惊恐地瞪大眼睛。

    为什么看起来菅原道真比千年前在清凉殿上还要有恃无恐?

    “果然不该给你这样的人类第二次机会吗……”伴与雷霆现身的‘神明’叹息。

    “互相了解的老仇人之间就是要保持警惕呢, 对谁都一样。”长泽时礼懒散的应和, 他站在窗口, 迎着高楼百尺的风暴, 几米外全是劈过来又被阻挡的落雷, 可他浑不在意。

    毕竟是个不愿意苟且偷生, 一直都在钻研怎么站在明面上和世界斗争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会在同样的事情上踩第二次坑呢。

    “我的合作者呢?怎么又没声了。”长泽时礼伸出食指敲敲玻璃, 落地窗的玻璃瞬间化为齑粉整块消失,风瞬间涌进来, 扑面而来的高空冷气吹得鲜红的发丝翻飞, 久违的让咒灵感觉到了不同的温度变化。

    六眼尽失, 但不代表长泽时礼就看不见咒术分布, 眼下这里里外三层咒术结界全是羂索历年来的阅历, 想杀他的心思是尽到了,但杀不杀得死又是另一回事。

    ‘神明’侧目看了他一眼,冷静指出:“它需要先离开,你才会离开。”

    “我趋向十拿九稳的合作,这一点我不否认。”长泽时礼歪歪头,眼角含笑,他知道想杀一些重要角色的时候会引来什么,在他暗杀乌丸莲耶那年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在他刺杀结束之后该出现的才出现而已。

    这次也一样。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该死的我不会放过,他活着对五条悟很有威胁,那小子实力数一数二,但不擅长这方面的手段,杰也不擅长。”

    长泽时礼叹一声,颇有些无奈:“真是的,我这种在阴影下活命的家伙是怎么养出两个称得上是光明磊落的傻小子的,只好替他们先处理掉了。”

    这样说着的长泽时礼却没有直接动手;迎着风,他不回头,身边的另一个也没有回头的意思,两位非人之物的目光一直从碎裂的落地窗处眺望远方,见烈焰拔地而起,血染天际。

    又见宇宙星空,好若万千星河访人间。

    往下看可以看见大量咒术师正在赶往第一战场支援,两个术师的领域越扩越大,覆盖面积超出以往任何一次有记载的咒术师领域展开。

    宿傩和五条悟。

    咒灵的最强和咒术师的最强。

    ‘神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偏过头看向身边那个从来都在抗争中向往自由的家伙:“你在保护他们吧。”

    “希望他们既能跳出既定的人生框架,又能保持本心的生活下去,这就是你想要的样子。”

    长泽时礼诧异了一秒,蓦地笑起来,眼里的灿金色温柔而明朗,少有的,沉浸在黑暗里的人也有一份不同的柔和,“因此实力是第一要素,就像现在你拿我没办法一样。”

    无人应答这句暗讽。

    “或许我就应该早点驱逐你,而不是让你们继续收集愿力。”

    “现在说这个来不及了哦。”

    ‘神明’莞尔,有学有样:“我也不否认你这个说法。见好就收吧长泽,你不属于这里。”

    长泽时礼抬眸扫了他一眼,转而他摊开手,双臂对向天空展开,霎时间风流以他为中心暴起,宛若暴风眼一样,庞大的咒力风暴般扩散出去,其中所包含的无下限力量比以往见到的还要恐怖,就像那场暴风雪。

    疾驰而来的闪电在半空中撞上这股斥力,竟然连弹开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以闪电的光耀定格在空中,又好似镜面碎裂一样扭曲消失。

    天穹之上的乌云被搅合盘旋状,就连写字楼下的树木沙土都被咒力外放的风卷起,龙卷风似的形成一道屏障,长泽时礼站在咒力中心,红色长发随风飞舞,灿金色的眼眸静静凝望远方同样爆发了强大咒力的地方。

    紧接着,斥力,或者说无下限中的术式反转「赫」爆发出强大的外推力,正无穷极的斥力将云层间的雷云一扫而空,乌云连雨水都没蓄起,就被咒力直接整个蒸发。

    ‘神明’愣了一下,他说:“对于我来说你的行为不算是个好消息。”

    果然还是应该早点驱逐。

    在世界夹缝里存活多年的人太明白什么叫做‘如果无法直接影响到世界进程,那为什么不尝试影响到每一个人物的心理,让他们来做出相悖的选择’了。

    “你很喜欢咒术吗?”‘神明’突然问道:“你对咒术的理解远超它本身的含义,我相信你教出来的无论是宿傩还是五条悟在这方面都不会再有人能够比得过了。”

    正如此时远方还在继续的战斗一样,没有人能够插手。

    就算是菅原道真本人叫停,也只是出于他与那两位最强的关系而已,在咒术上,宿傩和五条悟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强了。

    “我只是比较贪恋权力所以才研究得透彻了点,我这人缺点就在这方面,怕死,更怕没有抗争自由的权力。”长泽时礼耸耸肩,对这番评价不置可否。

    风噪在耳边呼啸而过,红色的发梢也与衣袍一起在空中翻飞,他打了个响指,使周遭风向骤变,而赤红的咒力好像悠然流淌的血液从他身上剥离。

    从远方看过来,层层咒力向下延伸,就像是血液流淌进地面,而如果是六眼,还能看见地底盘在土地深处的薨星宫御神木根茎在与此遥相呼应。

    咒力渗透树干,用来镇守结界的枯萎御神木在这一刻焕发生机,咒力沿着纸条绽放出叶片,几息之后,高大茂密的树冠葱郁,每一片枝叶的叶脉都泛出浅浅的金色光晕,阳光都要被这些绚烂的光泽对比下去。

    ‘神明’安静的注视这一幕,插手可以阻止,但没必要。

    “要权力你大可以选择成为天满自在天神,这样神道教上你也有一席之地;选择咒灵,现在又是让自己化身咒术地脉融入全国结界,很聪明的决定,长泽。”

    “这样无论是宿傩和五条悟之间发生什么矛盾,都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存基础。”

    “而你……,不,菅原道真的消逝和你本人没有关系。”

    或者说能发挥出最大作用长泽时礼很乐见其成。

    这就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长泽时礼只是看重和孩子的责任和羁绊,但他始终都不会忘记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就像是徘徊在阴影里的家伙,最是难以捉摸。

    被评价的长泽时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接转身绕过他走向了室内的桌子,很有礼貌地象征性问了一句:“不介意我写封信吧?”

    ‘神明’没有说可否。

    “这件事本来我应该早就和悟小子说清楚了的,不过不得不说,那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哪怕是知道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尽管掩藏的很拙劣,但也是接受了。”

    尽管嘴上问着,但一点都没有客气地坐下来抽出钢笔和纸在写的长泽时礼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嘴角挂着笑,“如果他要还是会闹起来,我说不定会想办法再多留一段时间。”

    “差几天十八岁,让人放心不下呢。”

    长泽时礼笑着说,一边写一边唠叨,他并不遗憾,只是想说两句。

    “本来按他们五条家的礼仪,成年礼是应该要去京都的天满宫举行,和元服礼差不多吧;他说不定还会很期待那种当着本人祭拜画像的感觉,一定会在成年礼上笑出来,狠狠的嘲笑家里的老迂腐们,然后把我拉下来替代他的长辈,不让我就在旁边看热闹。”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有夏油杰陪着他,以后的路也不会太难走。”

    没什么太多的儿女情长要写,长泽时礼看着纸上的笔迹,有些发笑:“不知道悟看见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还没来得及许第三个愿望。”

    “他会要求你留下来吗?”

    “不会,他早就知道我会消失,区别只是在于什么时候,又以什么方式。”

    ‘神明’叹息。

    果然和这家伙的系统说的一模一样,是个理性过头的家伙,教出来的孩子多少也会像他一点,这样的人还是赶快送走,下次再出现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你写完了?”

    “写完了,怎么,要帮我送信?”长泽时礼意外地上下打量着,问道:“说来很奇怪,你能依凭的无非高天原或者人类咒灵这些,高天原信仰在平安后期就已经废了,你还这幅样子过来,做样子吗?还是来威胁一下我?”

    “……针对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长泽时礼耸耸肩,回应道:“这只是当时出于宿傩身世给他营造的生存条件,我没想着会回到这里来所以就没有考虑后续影响,不要在意。”

    一句话令人无话可说,‘神明’选择回答上一个问题:“你的学生不会喜欢我再出现在他面前的,我再见他他也只会杀了我。”

    长泽时礼‘哦’一声,下意识判断出:“听起来你被杀过一次。”

    要是系统被这么套话得当场炸毛。

    于是对方的回答很干脆,完全没有继续聊天被套话的意思,直接说道:“那么,长泽。”

    “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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