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番外·五·涉谷·二

    “我看看……大型结界, 是死灭回游,这个结界的原理我记得,操作一下我也会用。噢、还有咒灵操术下的咒灵——这是什么咒术?”

    五条悟蹲在街角观摩一只类人形咒灵。

    六眼惊讶地睁大,仔细地打量起面前的新物种。

    单从咒术上来判断是咒灵没错, 但是又有人类的肉.体, 失去人性本能完全是从还活着的时候附加诅咒硬生生撕扯成的咒灵。

    五条悟可没见过这种咒术。

    从咒术规则上来讲, 咒灵想要有肉.体唯一的方法就是夺取活人的身体进行受肉;要说点不一样的也就是菅原道真,但是菅原道真几乎是半神半咒灵的状态, 因此不做参考。

    夏油杰也过来,看见咒灵的第一时间就皱起眉, 他说:“这是活着的人类咒灵。”

    “能对人类做这种事, 必定是极恶的咒术。”

    “是诅咒师吧, 要么就是咒灵。”五条悟也点点头,他摘下墨镜揣进口袋里, 又起手结印一套咒术行云流水。

    一切咒术在此之下无所遁形。

    “无为转变, 是个咒灵的生得术式, 从能力判断有特级潜质——哇哦,人类恶咒灵。”

    白发青年的眼里渗出显性的苍色弧光,里面仿佛有闪电在碰撞出星火,一点一点地将术式持有者的信息逆推出来。

    如今的五条悟已经是将要成为下一个菅原道真的最强咒术师, 仿佛全知全能又无所不能。

    他有能力改变一切, 而庆幸的是,没有什么需要他不惜一切去改变。

    余下的不过是一个恣意妄为的青年与朋友之间的打闹而已。

    目测出了咒术持有者的情报,五条悟转头问夏油杰:“我好像还没见过有这种咒灵,你那边有档案吗?”

    夏油杰摇了摇头, 对咒术协会等级的特级咒灵档案信手拈来:

    “没有, 最新登记的特级是三个, 分别源于火山、森林和海洋,咒术协会的记录里暂时还没有这种咒灵的情报收录。”

    五条悟沉默。

    五条悟大惊失色:“杰,你都快变成社畜了,怎么这都记得!”

    夏油杰绷不住了,“你能不能有点紧张感,我们可能穿越到了异世界!”

    “指正,从对我对咒术的观测来看,这应该是叫平行世界。”五条悟按着墨镜环顾四周,找到了年轻时候对什么都好奇的那股劲。

    “我就知道。”夏油杰扶额,但他也是一点都不担心什么异世界不异世界的事情,而是:“你这个性子就是太随菅原公了。”

    “第一时间知道情报,第一时间获得方法,然后第一时间激起好奇心。”

    完全没有危机感。

    “你完了,悟。”夏油杰面无表情地说道:“回去之后我要以会长的名义给你发布委托,要你去找诅咒之王的下落。给你找点事做免得天天有人到我这里来投诉。”

    “等——”

    “给我找点事做也不至于这样吧!”五条悟大叫一声,抗议道。

    “还是说你想陪天元大人修缮结界?啊,我记得北海道那边的天然结界似乎有点问题,你护送天元大人也不错。”

    “天元那老头能出门么?”

    夏油杰服了:“所以你的关注点在这里吗。”

    五条悟嬉笑一声蒙混过关。

    他背过身仰望天空,结界下的城市一片漆黑,扭头问夏油杰,语气里全是跃跃欲试:“你说,我直接把这个结界拆了会怎么样?”

    夏油杰凝视天际良久。

    「帐」。

    大型结界死灭回游。

    涉谷十字路。

    八成是诅咒师干的吧……总之不可能是什么好事。夏油杰保持清醒判断,没有纵容挚友:“换一个方法。”

    “先看看情况再动手。”

    “那就抢夺主动权。”五条悟打了个响指,欢快地决定道:“任何咒术都有其根本的底层代码,咒术的基础是咒力,既然如此,那就抢夺结界的主动权和控制权好了。”

    夏油杰无语扶额。

    啊,这些可恶的六眼术师,个顶个的都不是人。

    就算是过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习惯。

    于是,为了完成五条悟的逆天发言,他们继续探索平行世界的奇怪帐幕。

    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四散溃逃的人,他们神色仓惶,也并非术师,甚至有的只是纯粹的普通人,两位穿越异世界的最强从这些人嘴里听见了一句话。

    「把五条悟带来。」

    那些普通人这么说,遍布涉谷大街小巷的咒灵也这么回答。

    “这个世界的我一定和谁有仇。”五条悟引动指尖的咒术丝线,拉直的瞬间绞杀咒灵。

    纷纷扬扬的咒灵碎片随着死亡而消失,战斗力之强盛让人看了很是心潮澎湃。

    五条悟一边说:“被人指名点姓要求现身,这待遇我还没享受过呢。”

    夏油杰挑眉:“你确定?”

    “和那些老头子们的不算,那种低劣的威胁手段连吉祥丸那个时代都不时兴了。”

    “要我说,这个世界的我就应该是什么战斗力天花板级别的存在,不杀掉我反派的计划就无法进行那种。”穿越异世界但心情愉快的五条悟一边聊天,连柔软的白色发丝都在欢腾的上扬。不过这就不代表他没有关系周围的情况了。

    由五条悟为中心穿插出去的透明丝线如同蛛网一般,在潜入空气当中的瞬间就消失不见,只有咒术师捻动手指时才会骤然显现、拉直,然后绞杀咒灵。

    但这种地步的武力对五条悟来说似乎不值一提,他又抱怨道:“但是众所周知天花板不止一块,我什么时候才能吊打吉祥丸啊。”

    在菅原道真消失之前五条悟已经能小胜老祖宗了,现在的话应该不会弱势太多,但五条悟的目标可不仅仅是打赢,怎么说也要成为最强的最强才行。

    清晰明白的知道挚友那毁天灭地战斗力的夏油杰礼貌微笑。

    对方不想和你们这些逆天六眼术师说话并向你丢了一只咒灵jpg

    “你干什么呢?”

    见五条悟脸上一副‘我很无聊快出现一点有趣的事情吧’的表情,但手上却不停的划拉咒力的模样,夏油杰不禁问他这冤种挚友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谢,他真的会对挚友的咒术研究精神感到PTSD。

    “嗯?我在实验咒力的最低提取方法,还有普通咒力的聚合力和韧性,一点咒术的基础应用。”

    “准备对标老头子的菅家文草写本试试,生得术式的上限不是咒术师的上限,像是帐那种低质但实用的结界术也可以多来一点嘛。”五条悟收了手上的咒术,拍拍手掌不存在的灰尘,双手插兜嬉皮笑脸:“反正写了又不是我背。”

    啊,难怪。

    夏油杰望天。

    难怪投诉到他这里来的不止在职术师还有咒术院校的学生们,原来是这个挂名老师喜欢折腾——不对,为什么五条悟的事情要投诉到他这里来?!

    夏油杰决定,回去之后就把投诉箱拆了。

    “要不我们分开找吧。”

    五条悟突然说。

    夏油杰转头看了看他,似乎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然后由衷发问:“是什么让你说出恐怖片经典语录?”

    一句话把五条悟哽住。

    五条猫猫瞳孔地震。

    “杰,你变了,你以前不这样的。”五条悟装模作样的痛心疾首,“以前和吉祥丸去探索鬼屋的时候你还会主动说这种话呢。”

    “那就是我进化了。”夏油杰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并不想回忆起一些黑历史一般的过去。

    他问五条悟:“倒是你,怎么突然要求分开走。”

    对此,五条悟回答:“感受到了一个似乎在哪见过的咒力残秽,想去见见有趣的灵魂,这样?”

    “但不是很确定,那个东西当时已经死了,宿傩一副很认识的样子,也许……是被他杀死的恶役呢。”五条悟轻声说。

    五条悟从来没有经历过挫折,前半生受到先祖庇护,又有这么一身无人可及的咒术,再加上性格随性自由,后来也没能有任何事让他感到挫折。

    只有关乎菅原道真的事让他念念不忘,比年幼第一次揭晓阿拉丁神灯中魔神的身份时更加渴望知道关于菅原道真的任何事。

    夏油杰叹了口气,没有阻止:“那就去吧,我去看看其他的情况。”

    “不过,悟。”夏油杰很有先见之明的先嘱咐一句:“汇合的时候你安分一点。”

    他保证这句话如果不说很有可能会看见五条悟手撕「帐」的那一幕。

    五条猫猫再次瞳孔地震:“我在你眼里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无法无天的人了?”

    夏油杰有气无力:“难道不是吗?你和菅原公。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祖孙。”

    五条悟衬思,五条悟欣然接受。

    “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如同恐怖片中必有的桥段般分开之后,夏油杰顺着人流逃亡的方向逆向前进。

    和仓惶的普通人又或是咒术师不同,黑色长发的青年将散乱的头发散开,一手拢住留长的黑发束起,咬着皮筋扯开,三两下将长发简洁地重新扎起一个丸子头。

    他走向涉谷之光大厦的方向,周围一片空旷,只有面前这栋建筑被再一层特殊的「帐」牢牢包裹。

    东京时间20:30分,异世界而来的夏油杰停在了「帐」前。

    毫无特别装饰物的咒术师服饰尤为显得他身形颀长,盲目虚无的漆黑天幕之下,夏油杰展开双手,地上拉长的倒映与背光的身形,他脚边只有死亡和咒灵,这一刻倒像是他是某个无恶不为的诅咒师了。

    但其实是咒术界最为公正怜悯的特级咒术师勐然双手并和,闭目,轻口呢喃术式解放:“——咒灵操术。”

    无数咒灵拔地而起。

    而在他身后,一个声音不可置信地同样呢喃出声:“……杰?”

    第142章 番外·五·涉谷·三

    那些咒灵仿若阴影一样笼罩天地, 本就灰暗的天幕更加暗沉,明暗交界浮动出鬼魅透明的身影。

    特级咒术师夏油杰实力的冰山一角在此显现。

    不一样, 但是很像。

    像到了好像就是同一个人的地步, 让「五条悟」不由自主地呢喃出一句‘杰’。

    在百鬼夜行的末尾被自己亲手杀死的挚友,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不是假冒。

    不是降灵术又或是其他咒术。

    听见他的声音,那个操纵着咒灵的丸子头青年转过身, 无奈又纵容般的说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什么忘记了吗……”

    「五条悟」睁大眼睛,苍色的瞳仁轻轻颤抖,漂亮的天空几乎要蒙上朦胧的阴霾。

    这一回六眼看得更清楚了。

    语气、神态、长相、身体、术式——

    毫无疑问,这就是夏油杰。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活着的, 没有其他任何缺失的夏油杰会出现在这里。

    「五条悟」向夏油杰的方向走去,步履进行间几乎是踉跄了。

    “你……”

    「五条悟」闻声抬头, 他看见丸子头青年看着他愣了一会儿, 忽地叹了口气, 说道:“我是夏油杰。”

    突如其来的陌生打得「五条悟」手足无措, 直接僵在了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暂停了一分钟又一分钟。

    最后, 他反应过来了。

    因为六眼之下一切无所遁形。

    这是夏油杰, 但不是他的挚友。而是另一个‘五条悟’的幸运。

    …

    五条悟倒是不知道夏油杰那边发生了什么,他顺着六眼之下的咒术残秽跟进, 慢悠悠地走在人群之中。

    周围的人群就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开一样,明明大量的人堆在地下室已经够拥挤的了, 但却硬生生给他推开了一条路。

    不过人群马上就疏散开了, 因为他进来的时候顺手给「帐」开了个洞。

    外面的事情就交给杰了。对挚友的能力十分信任的五条悟这么想着, 逆着人群, 慢悠悠地前进,等待着唿唤‘他’名字的那个人出现。

    会出现吗?

    五条悟勾起嘴角,他很好奇这个吉祥丸不让他知道就杀死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术师?咒灵?还是什么低劣的、苟且偷生的蝼蚁。

    就让他看看吧——

    到底是什么东西,点名‘五条悟’现身。

    随着地铁轨道继续深入,墨镜之下五条悟的六眼越发璀璨难测,显性咒力在黑暗中几乎散发着足以被普通人肉眼察觉的光芒,五条悟看向地底的咒术脉络,大概清楚了这个死灭回游是怎么搭起来的。

    天元。那个物理意义上的老橘子还真是容易被哄抢。

    “他来了。”

    五条悟注意力一散,顺着声音看过去。

    三个站在铁轨上的咒灵已经蓄势待发,往后就是一片漆黑的通道,也不知道他们站在这里的时候有没有考虑到会被地铁创飞,五条悟双手依旧插兜,从月台上轻步跳了下去。

    墨镜后的苍色瞳孔转了转,从左看到右。

    不认识。

    一个咒灵都不认识。

    但可以判断来这里守株待‘五条悟’的是什么咒灵;富士山头是大地,长着角的是森林,倒是那个长得很有加茂家风格的——九相图?

    这是什么特级咒灵拼团现场吗?

    “人怎么都跑了?”富士山头小声问旁边的长着角,“快拦住他们!”

    长着角回答:“【——】”

    “没用的。”加茂家风格的九相图皱起眉,远远地看了一眼双手插兜不知什么是对手的五条悟:“这个五条悟有问题。”

    “他已经用无下限覆盖这片区域了。”

    富士山头勐地转头,独眼睁得大大的,惊惶又怕露怯地厉声问道:“你认真的吗!”

    这里可没有什么领域展开的痕迹!

    又不是人均两面宿傩,直接带着移动领域跑!

    还没等富士山头把头转回来,就突然感觉头顶一重,突然灌注全身的压力仿佛是压下了几十吨的石头一般,连别说抬头,甚至连动弹一根手指都不能。

    “喂,把别人喊过来就这么丢在这里自己窃窃私语好吗。”

    一张戴着圆框墨镜的脸从两个咒灵后面出现,插.入到他们中间来,不能转动脑袋反而更好的近距离看见了眼前落下的白色发丝,还有那双璀璨至极的苍天之瞳。

    “五条悟……?!”

    心里知道找的不是自己但表面上还是笑嘻嘻应承的五条悟回答:“是我没错,听说有人找我?”

    “那么,现在我来了。”五条悟眼眸一转,和富士山头倾情对视。

    “你们有什么事吗?”

    漏瑚喉头滚动,睁大的眼球上渗出血丝,想逃跑的念头不由自主地升起,但全身的重压没有能让他逃跑的余地。

    ……不需要怀疑,这个五条悟绝对有问题。

    还有这双眼睛。

    这不是正常的六眼,就算是被传说到极致的特殊咒术特性,六眼也不该是这样具备神性的、仿佛看透世间一切咒术的存在。人会有弱点,五条悟也是。

    怎么回事?

    不是应该他们拼上全力至少能让五条悟筋疲力尽吗?不是应该可以撑住二十分钟吗?

    为什么现在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为什么会双股战战想要退缩?

    ‘刺啦——’

    列车车闸和铁轨发出爆裂的摩擦声,远端从黑暗中唿啸而出的地铁闪着灯光从漆黑的洞里冲出来,沉重的滚动声让漏瑚从压迫中清醒过来,脸上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浮现,就见五条悟咧嘴一笑,放开了他们。

    但绝不可能是放过他们。

    五条悟单手屈指结印,随意到好像是在丢垃圾,可他说出的却能让花御恍惚到昨日再现。

    “虚式。茈。”

    瞬息间汇聚而成的假想质量凝聚指尖,仅仅是出现就引动足以割裂空间的能量弧光,它被弹射出去,如弓道高手手中的离弦之箭,精准又勐烈地将奔驰而来的列车吞没。

    短短几秒,装载类人活体咒灵的列车如同从未来过一般消失。

    没有血肉,也没有烟尘。

    没有任何建筑被破坏,就像这里只有五条悟,只有他们几个特级咒灵一样。

    ——怎么回事?

    和震惊的咒灵们不同,大动干戈的五条悟心虚地视线飘忽了一下,咕哝着‘应该赔得起,五条家这点钱出得起吧’。

    虽然战斗力逆天,但他是遵纪守法损坏必赔的良好市民。

    不过很快五条悟就调整过来了。

    反正赔钱的也不是他。

    五条悟重振旗鼓,嚣张开口:“所以说,找我有什么事?”

    ——不明白。

    ——不能理解。

    ——五条悟为什么、突然……身上有了那个人的影子?

    那个人、平安时代的咒术巅峰。

    不惜对抗世家、对抗咒术、得罪漫天神明倾尽一切也要换得世代前进,在落雷中大笑着宣誓‘历史将判我无罪’的咒术师。

    倚在陀艮身上的人喘着气,几乎难以唿吸,庞大的阴影笼罩在记忆里,让他一时之间无法从过去脱身。明明躲在远处,却觉得对方已经发现了自己似的,就连谋划已久的、用狱门疆封印五条悟的计划都进行不下去了。

    不能退缩,封印五条悟的机会就这一次,死灭回游近在眼前,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一旦错过可能再也无法遏制五条悟了。

    羂索咬着牙,将因为恐惧而蜷缩起来的头颅扬起。

    可当他抬头的一瞬间,远远地、能看见那双漂亮的苍蓝色正看向这里,隔着重重叠叠的墙壁、隔着无数结界、尸体和咒术,羂索和五条悟对上视线,看见白发青年嘴唇张张合合,在对他说——

    找、到、你、了。

    第143章 番外·宿傩·幼时日常

    冬日祭就是向神明祈祷的祭典。

    洋洋洒洒的白雪下落时, 人们会祈祷稻荷神保佑一个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希望来年收成也能更加丰厚。

    不过现在雪还没落下,街上的人流也很多, 摇曳的烛光拢在灯笼里, 透出温暖的橙色灯火。

    宿傩看向身边约定在城外来凑热闹的红发咒术师。菅原道真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正在向摊主讨价还价一个面具的价钱。

    可能是因为身体的特殊之处,和小时候营养不良的模样相差很多, 长开了之后他身高蹿得极快,少年时期就要比菅原道真还要高不少了。垂眸可以看见平日里嚣张至极的咒术师少见的安静下来,连束成马尾的发尾都染上了温暖柔和的橙金。

    灯火的颜色, 菅原道真似乎很适合暖色。

    宿傩突然想起了很小的时候, 他第一次见到菅原道真那天。

    深夜里的金辉熠熠,衬着火光,犹如正午耀阳。

    “你在看什么?”

    菅原道真拎着他那讨价还价失败的般若面具回来,见宿傩看着自己发呆, 就问了一句。

    宿傩摇头,收回视线:“没什么,你今天不是还有值守吗?”

    原来今天百无聊赖到和摊主砍价的某人其实是有事做的。菅原道真倒是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翘班咯,年节时候没事谁去巡逻办公。更何况我刚从外面回来。”

    他问:“晴明呢,那小子不出来玩吗?”

    “进山了,说是找到了白狐葛叶的下落。”

    “这样啊。”菅原道真倾头看宿傩,突然伸手摸了摸他头顶上梳的发丝, 耳侧往上有部分硬茬短发, 有点扎手。

    宿傩不明所以,不知道他那脑子里藏着天花乱坠思想的老师又在想什么。但还是习惯性地低下头。

    然后猝不及防被扣上一只面具, 面对面具后那双看着他的猩红眼睛, 菅原道真欢笑一声, 熘熘达达地趁宿傩反应过来之前走掉。

    “那看来今年只有我们俩一起过了。”

    宿傩摘下面具看了看。

    狰狞獠牙的傩面,街边摊上有很多这样的面具,大概多少有点驱鬼辟邪的作用吧,但对菅原道真来说意义不大。

    应该看上的是这个花里胡哨的配色。宿傩无语凝噎。

    他那个老师的审美一直很逆天。

    但还是把面具斜斜地挂在脑袋上,宿傩走到了菅原道真后面。看着咒术师东看看西瞧瞧,好像对什么都很感兴趣,一点都不像是在京都生活了几十年的人,连性子桀骜的宿傩都要比他沉稳。

    说起来也是,明明宿傩这个性格早应该成为其他术师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但阴阳寮上下对他的容忍度却特别高,哪怕是敌对的藤原都十分容忍。

    听说是因为菅原道真早年的性格比较让人敬畏和恐惧,所以相比之下宿傩再怎么恶劣都还算是稳重的。

    很奇怪的说法但莫名无法反驳。

    大概因为今年就是个丰年的原因,街上的摊贩很多,辉煌红火的灯笼一直延伸到村镇的尽头,他们是从城内来的,走了很久都没逛到底。

    走到一半,菅原道真‘啧’一声,有些失望:“一个妖怪都没有,无聊。”

    宿傩:“什么妖怪?”

    “偷偷跑来人类祭奠凑热闹的小妖,以前还会有的,这种小摊,还有这种。”菅原道真指了指旁边卖点心的铺子,那里正有几个和宿傩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围在一起:“会有贪食鬼藏在桌子下面,专门吃碎料。”

    “现在都被天元的结界拦在外面了吧。”

    一看就知道是对这种活动会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菅原道真念念叨叨:“下次带你去妖怪们组织的祭典,那里比这好玩多了,百鬼丛生,售卖各种有趣的小玩意,还会有大妖咒灵现场比武……”

    宿傩没有说话。他在被菅原道真收入门下之前很少去人多的地方,在之后也很少离开京都,对这些知之甚少,他也有兴趣,不过他没打算问。

    反正菅原道真说了就会带他去的,问了只会得到一个聒噪的老师。

    很吵,但吵不赢,还打不赢。

    凑合过呗,还能叛离师门咋的。

    “宿傩。”

    突然,菅原道真喊他的名字。站在猜谜灯笼下,映着暖光正在解密的粉发少年疑惑回头。

    “看来今天能不能玩得开心就得靠你了。”

    宿傩:“?”

    只见当今咒术首席巅峰一个晃身消失不见,喧嚣的长街上居然再察觉不到一点他的存在,宿傩抽了抽嘴角,果不其然,看见了从京都方向来的白衣阴阳师。

    热闹的橙色氛围下,温润的世家之主贺茂忠行一甩白色狩衣,怒气冲冲地停在了他面前。

    “宿傩。”贺茂忠行向他点点头,看见了他头上戴着的獠牙面具,顿时心下大火。倒不是宿傩不会买这些小玩意,而是这种五颜六色的花哨审美也就他那个同僚会买了。

    但不好对着一个孩子生气,秉持优雅的大阴阳师忍下暴躁,耐着性子问道:“菅原道真人呢?”

    被屑老师推出来挡刀的宿傩沉吟两秒,随手一指:“那边。”

    贺茂忠行不疑有他,道了句冬日祭的祝福就追上去了。

    几分钟后,大阴阳师去的方向传来了鸡飞狗跳的热闹声。大概是找到了吧,菅原道真的咒力残余瞒不住宿傩,他去哪宿傩都能看见,所以指的方向也是对的。

    听着声音,宿傩眼底笑意流传,映衬进今日灯火辉煌。

    反正菅原道真又不可能真的会被抓住,他想做什么都没有人能拦得住。

    除非是故意的。

    杂乱的喧嚣声持续了大概有半刻钟时间,独自在街道上闲逛的宿傩肩膀突然被人轻轻一拍。不等宿傩回头,菅原道真宽大的衣袖从旁落下,自上而下凭空出现的红发术师气势汹汹地压着他的脑袋一顿乱揉。

    “好啊臭小子,卖我。”

    从小到大经常被嚯嚯的宿傩:“……松手。”

    老师这个喜欢动手动脚的破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菅原道真松了手。

    然后背着双手老气横秋地跑去和小孩子并一排捞金鱼去了。

    看着撸起袖子蹲在鱼池旁边一捞破一个网的菅原道真,宿傩一时之间有点不太愿意承认这个幼稚的家伙是自己的老师。

    “笑什么,你小时候还不是喜欢这些,还会偷偷和晴明一起出来玩呢。”菅原道真挥舞着手里的渔网说。

    黑历史使宿傩面色一黑,“闭嘴。”

    那还不是因为某人忽悠很少接触这些娱乐活动的小孩。就是因为小时候被无法无天的菅原道真惯习惯了,所以现在才会对菅原道真动手动脚的行为视若无睹选择放纵。

    已经是菅原宅邸里最有话语权的宿傩冷声道:“你连朵花都养不活,捞金鱼做什么?吃吗?”

    菅原道真能养活宿傩简直是奇迹。就他那样的,除了饿不死自己之外,其他方面纯纯一个新手,能自愈的咒灵在他手上三天也得落个伤残,从晴明那里听到这段逸事的时候差点给宿傩干沉默了,从此学会自力更生。

    “是哦,提醒我了。”菅原道真作恍然大悟状,他把剩下的网塞给旁边的小孩,放下袖子拍拍灰尘,矜持一点还是那个冠绝群伦的菅原公。

    菅原公探过头,说:“那我们去海里捞怎么样?”

    一听就是又在馋宿傩的手艺了。

    关于这一点宿傩是真的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样的思路,才会把简单到极致的蒸煮行为弄得和炼丹似的,烟雾蒸腾缭绕,就差直接爆炸。

    对此,宿傩言简意赅:“不去,要是闲着没事做你可以去找贺茂忠行。”

    菅原道真收回脑袋,唉声叹气:“我也不去,就算是没事做我也不想去找贺茂忠行。天天摸鱼划水多合适。”

    “你再长大点就好了,我的事就可以都塞给你了。”

    宿傩:“……”

    今天也是想欺师灭祖的一天jpg

    没能尝到学生手艺的菅原道真也不在意,他抖抖袖子,从袖口掏出钱币来:“既然如此,那我自己去买碗乌冬好了。”

    “没吃饭吗?”

    “没呢,和同僚的几个商量事情去了,刚从千代田回来。”

    粉发少年走在后面,听见回答只是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他问:“这次还和之前一样?”

    “一样,今天晚上回不去。”菅原道真嬉皮笑脸地说,“所以我才躲忠行,述职要说好久,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熬夜呢。”

    很好,这很菅原道真。

    宿傩习以为常,慢悠悠地跟上,看着在各个摊子里找售卖乌冬面的老师。

    菅原道真走出好几步远,听见身后的少年说了句:“我做了和果子,在你阴阳寮办公处的桌子上。”

    菅原道真回头。

    菅原道真压着他的脑袋再次一通乱揉,身体力行地表示高兴。

    被迫再次感受到了老师热情如火宿傩:“……松手!”

    这个习惯真的该改改了!

    不过惦念的乌冬还是要买的,菅原道真看中了一个小摊,先一步过去,宿傩无语地扶好头上挂着的面具,重新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也就是菅原道真敢这样了,哪怕是从小和宿傩相识的晴明呢,也不敢这么对待阴阳寮里才华出众性格桀骜的少年天才。

    突然,一点白茫落到宿傩鼻尖,仰头看去,飘忽地雪花从天而降。

    这是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空中飘落时,人群中响起了欢唿声。

    街道上的人群涌动起来,祭典即将开始,人们都在期待着稻荷神的恩泽。

    脸上带着笑容的小孩子撞进了两人中间,欢唿的招唿自己的小伙伴们。孩童们嬉笑着从两人之间穿过,紧接着又有更多的人流将两人分开。

    宿傩不矮,能够隔着人群看见那个去买乌冬面的红发术师正对他挥手,要他一起过去。

    人流阻隔之外,温暖的灯光给菅原道真镀上一层柔和的橙红色,软化了平日里尖锐的锋芒。也只有在对学生的时候那个无法无天的咒术首席才会这样柔软亲和了。

    宿傩低低笑了一声,拉下头上挂着的獠牙傩面扣在脸上,和平常来凑热闹的人一样。

    他跟了上去,走到了菅原道真身边。

    第144章 番外·五·幼时日常

    小小团团的白色小崽子打着瞌睡, 被侍女套上繁杂的和服。看起来才十岁不到的小崽子今天似乎十分乖巧。

    他站在榻榻米上,不知道是昨晚玩游戏玩太晚没睡够,还是别的什么, 脑袋一点一点的,说不定下一秒就会睡过去。

    “要栽到地上了。”

    听见熟悉的声音, 白发小孩立刻睁开眼睛, 苍蓝色四处张望, 想逮住调笑他的那个人。

    见五条悟不服气地瞪着他, 菅原道真笑了笑, 到他旁边席地坐下, 咒灵自带的繁杂公卿直衣层层叠叠堆下来,一同柔软下来的还有那头躁乱的红发。

    他示意帮五条悟穿繁复和服的侍女退下, 自己接手了这个说简单也不难的任务。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伸出手指勾住一段下垂的发梢, 握在手里。

    张狂却不毛躁,柔软冰凉的红色落在掌心, 五条悟捻了捻, 指尖掠过顺滑的触感, 他抱怨了一句:“今天会好无聊。”

    今天对小五条悟来说超级无聊。

    马上就是参拜先祖的仪式, 麻烦的流程,繁杂的祖制, 还有这件衣服, 天知道都二十一世纪了为什么还有这种封建礼制,要不是为了有趣的乐子, 五条悟保证谁都拉不动他。

    “同意, 我也觉得无聊。”菅原道真一边拿过和服, 很有共同语言的点点头, 但他参加的理由和五条悟一样,都是为了有趣的乐子。

    五条悟抬起双手,让大人把腰带系上,自己则在菅原道真的臂弯里抱怨个不停:“困死了。”

    从被从被窝里叫起来到现在他都不知道打了多少个哈欠,真的是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菅原道真有模有样地在系腰带:“谁让你昨天晚上一定要凌晨三点才睡。”

    五条悟跳起来撞菅原道真的脑袋,大叫一声:“那是因为游戏没有通关,不用睡觉的家伙不要在这里啰——嗦——!”

    菅原道真笑嘻嘻地偏头一躲,小白团只能撞到他散落肩头的红发,困到极致的五条悟一下子撞上去,下意识蹭了蹭,凉凉的,很舒服。非常适合补觉。

    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五条悟靠在老祖宗肩膀上,把脸埋进凉凉的红发里咕哝:“但是我真的很困。”

    扎了个不伦不类蝴蝶结的菅原道真沉默,并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咒灵没有这些世俗的烦恼真是太好了,然后迅速眼神示意退守一边的侍女过来帮忙。

    菅原道真问:“那你还要去吗?”

    五条悟打了个喷嚏,拨开扫到鼻子的红色发丝,再次咕哝:“去,肯定要去。”

    “继承实权代行的仪式本人不去怎么能看见其他人的表情。那一定……。”五条悟又打了个哈欠,整个小脸红扑扑的,这个厚实宽容的怀抱太适合补觉了,瞌睡虫迅速占据清醒。

    但是他要坚持把话说完:“……那一定非常好玩。”

    菅原道真看着侍女重新系好腰带,认真地学习了一下。

    感慨自己果然不适合这些,然后果断放弃转移注意力到怀里半梦半醒的小崽子身上。

    “你是指在他们在参拜画像还是本人之间犹豫不决的时候狠狠的嘲笑老迂腐,然后把族里的长辈拉下来把我推上主位吗?”

    提及乐子,五条悟睁开眼振奋了一秒:“当然!我才不拜烂橘子!”

    下一秒继续安详闭目补觉。

    可谓是详略得当了。

    “我想再睡一会儿。”五条悟闭着眼睛翻来覆去:“要是就这么过去的话真的会在现场睡着的,啊——烦死了,这些破制度时长还有多久,要是有哆啦A梦的时光机就好了,一觉睡醒就到地方了。”

    “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拿下了第一名,还没看呢……等会我要拍下来……留个纪念……”断断续续的声音说着说着,最后就只剩下鼻息里吐出的细微声音了。

    菅原道真戳了一下五条悟的脸:“悟?”

    毫无反应。

    换平时已经自诩小大人的五条悟这个时候早就蹦起来了。

    现在要是问他有没有睡着的话说不定会得到一只死鸭子嘴硬一定要说自己没睡着的人类幼崽呢。

    菅原道真轻笑一声,展开手臂轻轻托起白发小孩,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按在五条悟背上保证他不会掉下来。

    梦里的小崽子梦呓地咂咂嘴,往老祖宗怀里钻了一下,像只毛茸茸的白色毛绒团子,在充满安全气息的鸟窝里挤来挤去,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心安理得地睡下。

    “菅……”

    旁边的侍女刚想说这不符合礼制,就被红发咒灵森冷的目光打断,只能小心地咽回去,低着头不敢再说什么。

    何等让人望而生畏的纵容和宠爱。

    不容任何置疑。

    从五条本家去往传统的北野天满宫需要很长一段距离,顾及怀里正在补觉的人类幼崽的心思,菅原道真没有一个术式直接转移去京都,而是悠悠地抱着他上了五条家准备的车。

    然后,负责五条悟的各种贴身事务的侍女就眼睁睁的看着红发咒灵给五条家那骄傲得不可一世的小少爷扎了满头小揪揪。

    白色发丝集成一束,虽然没有皮筋,但菅原道真用构筑术式临时编几个小圈出来也够用了。一束束的白色小揪揪好似谷场上还没堆起来的草堆一样,车窗露出一丝空隙更使得这些白色草堆迎风招展。

    侍女震惊。

    会生气的吧,悟少爷绝对会生气的吧!

    汽车进行时轻微摇晃,侍女从后视镜看着趴在红发咒灵怀里睡得无比安稳的白色幼崽,看见小孩拽着手边垂落的红色发丝连带抓紧了咒灵那身古朴的公卿服,脸色红润,半张脸埋在质地柔软的布料里,眼眸轻阖,没有一丝不安的颤动。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动手动脚。

    但菅原道真并不止步于此。他向侍女借了手机,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千年前的老古董为什么要这个现代科技,但侍女还是老实地把自己的东西递了过去。

    然后震惊地看见那个咒灵,对准睡梦中的五条悟,然后咔嚓一声,一张新鲜出炉的黑历史就这么完成了。

    ——嘶。

    侍女倒吸一口凉气,看见菅原道真一边把手机还给她,一边对她作口型,要她回去之后把照片的底片传给他,他要打印出来给五条悟看。

    侍女惊恐地接过烫手山芋,整个人都往远处稍了稍。

    就算是等会儿幼猫睡醒之后把大猫抓了个满脸挂花她也不会惊讶了。

    …

    前往天满宫的路平平稳稳,五条悟一觉睡到梦醒——等等,原来他睡着了吗!

    五条悟坐起来,揉了揉眼睛转头往车窗外一看,汽车已经在减速了,前面不远就是雕梁画栋的古代建筑,天满宫神社近在眼前,明明他意识里的上一秒他们还在五条本家换衣服才对。

    哆啦A梦显灵了?

    “为什么不看看神奇的吉祥丸呢?”菅原道真笑着点了点五条悟的额头,微凉的触感让五条悟一个激灵,扭过头瞪了他一眼。

    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是窝在老祖宗怀里的,小孩脸色一红,转头就挪到了旁边的空位上,完全不想承认刚才那个这么大了还睡长辈怀里的幼稚家伙是自己。

    五条悟双手揉揉刚睡醒的热乎脸蛋,看着外面的景色问道:“快到了吗?”

    “快了吧。”菅原道真回答。

    五条悟看了他一眼,感觉菅原道真的声音有点奇怪。

    他又瞟见了坐在前排的侍女,侍女和他对上视线之后也没有移开,而是欲言又止的想说点什么。

    最后,侍女看了看正在悄无声息地用咒术解开那些小揪揪,假装无事发生的菅原道真,又看了看一无所知的小少爷,大着胆子指了指自己的头顶试图暗示。

    五条悟随着她的暗示,伸手摸了摸头顶。

    “吉!祥!丸!”

    五条悟终于知道了菅原道真哪里奇怪了。——什么奇怪,那就是在憋笑!

    被恶作剧的幼猫炸毛,反手就是一顿喵喵拳。

    菅原道真不反抗也不狡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任由喵喵拳落到身上,反正他咒灵一个也不在乎这点伤害。

    由于车内空间较小,就算是躲也不好跑出车外,菅原道真最终还是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被逮着扎了一个麻花辫,还是由于五条悟实在不会什么高难度的手艺才就此罢休。

    荣获新造型的菅原道真倒是一副很高兴的样子,他也不拆,反而有模有样地去给五条悟打理被他弄乱的头发。

    五指划过柔软的白色发丝,拨开小孩额前垂落到眼睛边沿的几绺,菅原道真笑着说道:“好了,我们要到了。”

    五条悟哼了一声,对他做了个鬼脸。

    抵达天满宫神社之后。不等车停稳,五条悟直接推门跳下车,他向前小跑几步,又想起什么,转回来拉住了好似真·千年古董一样慢悠悠下来的菅原道真。

    “快走!”

    迫不及待想看烂橘子们震惊表情的五条悟喜笑颜开,拽着老祖宗的手就跑在前面。

    菅原道真无奈地摇摇头,两步并三步地跟上小孩精神满满的雀跃脚步。

    今天天气不错,以后有时间也可以带悟出来转转呢。

    第145章 番外·森·幼时日常

    一个大好清晨, 窗外阳光抚过玻璃后的窗帘,透彻的阳光彰显当前的大好季节。

    夏日的晨光映亮房间,没有闹钟铃声, 一缕阳光钻出窗帘照亮墙上的日历时可以发现今天是日曜日,是可以偷懒多睡一会儿的日子。

    不过林太郎作息很规律, 他早就洗漱完,换上了平常的衣服,出门,准备到最顶层的首领办公室去。

    沿路上都是向他颔首点头的组织成员,大多都尊敬的称他为‘少主’,林太郎一一回应。

    电梯门打开, 里面已经有人了。

    出乎意料的,一大早就出门的人居然是夏目漱石。

    “子规呢?”似乎是风尘仆仆刚从外面回来的老师问他。

    林太郎看了一眼楼层, 想,老师没有要直接上去顶层的首领居所, 大概是要先回一趟自己的办公室。就勤奋这点父亲远不及老师。

    “不知道,我准备现在上去找父亲。”

    “……那个家伙。”夏目漱石扶额无语:“明明是他昨天说要休假一天,自己却没起来,懒死他得了。”

    “堂堂港口Mafia之主,就算是移权了也不能这么不着调。林太郎,去, 把他被子掀了。”

    林太郎笑着点头, 应了一声“好”。

    他又问:“老师这么早起来吗?”

    “还不是因为那个家伙随口一句话说要出去玩的原因。”夏目漱石无奈地摇摇头:“我安排好的日程啊……算了, 他以前就是这样, 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明明嘴上嫌弃着, 可林太郎明明看见他的老师是在笑着的。

    这对挚友唯独在对对方的事情上会露出这种表情呢。林太郎心情欢畅地想到。

    夏目漱石下了电梯, 去自己的干部办公室去了。林太郎则自己单独前往最顶层。

    穿过长长的走廊, 守卫不算多,那位首领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自信,针对正冈子规的暗杀也从来没有成功过。林太郎这样想着,停在了最后的一扇门前。

    往前就是首领办公室了。

    两侧的守卫帮他打开门,林太郎进去一看——清亮通透的日光从巨大的落地窗外洒进来,清晨的办公室显出一种少有的冷清,堆叠桌上的文件还有随手挂在衣帽架上的外套,林太郎到办公桌边,将散落的纸张捡起来,放好。

    他推开寝室的门,准备去喊他那天天理直气壮摸鱼划水的老父亲,至少不要在夏目漱石上来之前还没有起床。

    ‘咔哒——’

    门被推开。

    “?”

    林太郎探头看了看外面,又看了看里面,甚至走进寝室确认了一遍。整齐的床铺,束起的窗帘,明亮的寝室干净清新,正冈子规根本就不在里面。

    事出反常必有妖,林太郎警觉回头,但还没等男孩回头,他就被一双手穿过腋下,整个人被提了起来。

    “准备好了吗,林太郎!”

    他那来去风风火火的父亲大笑着出现在他身后,偷袭成功。

    男孩双脚悬空,额前熘下两绺刘海摇摇晃晃,扫过那双平静到习以为常的葡色眼眸。林太郎冷静地说道:“您能不能先放我下来。”

    “你说什么?太小声咯。”

    “我说,老师马上就要上来了。”

    一句话绝杀正冈子规,成年人撇嘴,把林太郎放下。

    “你小子学坏了。”正冈子规连连摇头,一副吾儿叛逆伤透我心的表情:“都学会拿金之助来压我了。”

    林太郎微笑,视若无睹。

    这届爹太难带了jpg

    “我们今天要去哪里?”林太郎问道,他看向正冈子规的装束,首领大人今天换下了以往的黑漆漆西装,成熟风流得完全和里世界无关了。

    正冈子规打了个响指:“冲绳。准备好看海了吗林太郎?”

    林太郎:“……”

    所以他应该回答‘是的,船长’吗?

    这届爹真的太难带了:)

    …

    抵达海岸的时候已经将近午间,穿过高楼林立的城市,第一次站在岸堤上,扑面而来的咸腥海风吹得林太郎发丝乱舞,男孩睁大眼睛,眼里倒映出无边无际的蓝。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海。

    横滨也有海,但在林太郎的记忆里,那片海会染上血腥的红,沉浸着整座城市过往的罪恶,偶有暴风临近总会波涛汹涌。

    所以这是森林太郎人生第一次享受如此和平宁静的海。挑目远望,波光粼粼的海面尽头横过无边的天际线,翻涌的浪花击打礁石,海鸥翱翔晴空万里,又落在细软的沙滩上,好似如梦似幻一般的场景让林太郎不禁回头看向他的长辈。

    正冈子规红发束起,花里胡哨的沙滩衬衫配上大大的太阳镜,一手插兜一手横放眉间遮阳,和他一样在眺望海洋。见林太郎看过来,正冈子规蹲下来,和男孩的视线持平,欢快地推荐道。

    “怎么了,不喜欢吗?这可是我最喜欢的一片沙滩。我跟你讲,上次我来的时候那边还有个礁石洞,等会儿我们可以躲着你老师悄悄地去探险。”

    后半句是凑过来悄悄说的,故意放轻的语气和做贼似的态度瞬间打消了林太郎心里的恍惚不安,男孩立即喜笑颜开,把一切烦恼抛之脑后。

    林太郎眨眨眼睛,眼角满含笑意和欢喜地回答:“要是被老师发现了怎么办?”

    正冈子规想了想,理直气壮:“那就跳进水里,我背着你游他也追不上我。”

    这下轮到林太郎惊讶了,“真的吗?”

    “那当然,最开始港口Mafia做的可是海运生意,人手不够的时候我也会亲自下场。”正冈子规嬉笑道:“和金之助那种脑力派不一样,我什么都会哦。”

    男孩小小地‘哇’一声,葡色的眼里好像装点了海面阳光般亮起。

    趁夏目漱石还没过来,父子俩商量起了瞒天过海的小秘密。

    以致于夏目漱石换好衣服过来的时候看见了两人毫无形象地蹲在岸堤上,头对头凑在一起对着海滩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完全没有什么里世界之主和少主的偶像包袱。

    夏目漱石:没眼看。

    但是还能怎么办,自己选的首领和学生捏着鼻子也要认了。

    或许是因为休息日的原因,来来往往的游客很多,出来休假的三人混进人群里没有一丝突兀,特别是正冈子规,他甚至和林太郎混进了沙滩上组织的亲子排球赛。

    仗着自己体术近乎无敌的大人和智商超群的小孩一拍即合,一个指挥一个动手,完全碾压其他组合,给一边优哉游哉靠着沙滩椅,真正是来休假的夏目漱石赢回了一个大西瓜。

    疯来疯去的父子俩这才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林太郎靠在椅子上,抱着一瓣西瓜,他的视线扫过不远处沙滩上正在堆城堡的小孩,心底不知怎的就浮现了无忧无虑这个词。

    似乎他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无忧无虑,可以毫无目的的看着天空看着云,在宁静或欢快的氛围中消磨时间。

    不过林太郎不是嫉妒,也没有羡慕。

    “你老师睡着了,准备好了吗?”耳边传来悄悄地声音,林太郎收回目光,笑容依旧灿烂。

    他同样悄悄地回答:“准备好了。”

    正冈子规伸出手和他击掌:“那就出发!”

    他们背后,‘睡着了’的夏目漱石睁开一睁眼,看着一大一小蹑手蹑脚的背影轻笑一声,又闭上继续假寐了。

    两个小时后爷俩给他带回了一堆从礁石洞里翻出来的小鱼小虾,甚至还有螃蟹章鱼。

    真的只是来放松一下的夏目漱石::)

    夜近夕沉,时间慢慢流逝。

    夕阳下一大一小在奔跑,追逐变得汹涌的浪花还有慢慢远去的日落,迎着风,追着风,享受海面咸咸的唿吸,任由海风吹动心神。

    林太郎笑着停下来撑着膝盖喘气,他看见层层海浪淹过脚踝,听见跳动的心脏在蓝天下猖狂。

    而远去落日余晖已经沉进大海,夜幕将至前满天星河已经铺就,远端那抹光只将天色染得更加通透。

    突然,耳边传来风声裹挟的唿喊。

    林太郎抬头看去,是夏目漱石在喊今天玩疯了的两人回家。

    “今天怎么样?”

    身旁传来成年人轻浮的声音。

    林太郎笑得开怀:“开心!”

    “是吧,我就说这个地方合适。”正冈子规得意洋洋地说道,他揉揉林太郎的发顶,“不过现在得回去,再不回去就要挨一顿了。”

    林太郎点头,最后再看了一眼今天的景色,但他并不留恋,主动拉住了正冈子规的手。

    他们走向岸堤。海风唿啸,浪花翻涌,还有沙滩上留下一串串大大小小的脚印。

    第146章 番外·五·涉谷·完

    隆隆爆炸声顷刻间响彻涉谷。

    「帐」外地动山摇, 无数人的视线都集中到涉谷的方向,普通人无法看见的、恐怖的咒力徘徊上空,扼杀咒灵于最外层的帐幕之下。无人展开领域,只是术式的一种衍生用法而已。

    五条悟喘了口气, 重新锁定目标的时候突然升起一种想撕了这个结界的想法。可是又答应了杰, 而且这个动静已经很大了, 再动起手怕是要把这一片夷为平地。

    “啧。”五条悟从鼻息中吐出一口气, 没办法,无法无天的最强收起手再次揣进口袋,熘熘达达地朝着六眼锁定的方向去了。

    而在他身后, 诅咒残躯逐渐消失, 化为泡影。

    人流向北, 天幕依旧昏暗。

    五条悟逆行而上, 漫无目的地寻找对方的下落。

    这块地方普通人已经少下来了, 五条悟本来就高,此时更显突兀。

    突然,他耳朵一动, 随着一声含煳不清的咒语,听见了有什么东西被丢到身边的声音。

    但还没等他去看发生了什么,在这之前就被人喊住, 转移了注意力。

    有个熟悉的声音对他说:“好久不见。悟。”

    五条悟勐地扭头看去。

    “——”

    一股荒诞的怪异感涌上心头。

    他睁大眼睛, 苍色的瞳孔里满是不可置信, 可是眼前的人却明明白白地站在他面前——“杰?”

    不一样, 但是是同一个身体,同一张脸。

    站在路口向自己打招唿的青年黑发披散, 只扎起一个丸子头, 他穿着和自己挚友完全不同的服装。夏油杰经常出入各种社交场合, 西装革履更适合他。

    而这个人却是一身袈裟,满身的咒力残秽证明发起这场混乱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个‘夏油杰’。

    诅咒师。

    五条悟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很久远时候的事情,高中的夏天他们也曾谈论过的,关于夏油杰的理想和未来。——正论,保护非术师,扶弱抑强。

    他还吐槽过夏油杰如果一根筋继续下去说不定会成为什么漫画里的反派角色,他还记得夏油杰为此去找过菅原道真,在老古董的指导下变得更加通透,还一跃比他先一步拿到了特级咒术师的许可证。

    如果,这个世界菅原道真从未临世呢?

    他是否还是童年恣意幸福的五条悟,夏油杰是否还是坚持保护非术师的咒术界代表?

    五条悟勐然惊觉,两个世界之间的参差既然如此之大。

    ‘嗖嗖’

    暗无声息的咒术流动惊醒了沉湎在过去记忆里的五条悟,白发青年苍瞳一转,庞大的咒力刹那间扩开,唿吸的时间里,六眼的覆盖面积就达到涉谷区的15.11平方公里。

    声音、动作、一切细节都在六眼之下。

    而后五条悟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东西,那个被悄无声息丢到他身边的东西居然是很久以前就见过的咒具。

    “狱门疆?”

    随着五条悟声音落下,巴掌大的立体方块从中爆裂,拉伸出如同血色肌肉般的粘稠束缚直冲他而来,五条悟这才反应过来这个‘夏油杰’想做什么。

    眼见白发青年被困在咒具之间,那个穿着袈裟的诅咒师松了一口气笑着回答,好像在肯定五条悟的疑惑:“是呀,狱门疆。”

    “我计划好久的事情,你刚才可是吓了我一跳。”诅咒师说,嘴上虽然说得轻松,但无人知晓他心里的心有余悸。

    不过现在好了,不管五条悟是什么情况,现在他都被狱门疆捕获了,还从未有人的逃出咒力无的监牢,只要封住五条悟,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戴着墨镜的白发青年沉沉地看了一眼‘夏油杰’,明明被封住的人是他,可五条悟现在却冷静得出奇。没有看见挚友死而复生的震惊,也没有踩进圈套的愤怒,他只是冷冷地问道:“你是什么东西。”

    羂索愣了一下。

    “什么?”

    五条悟低声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嘴角的弧度也夸张的扬起,好像他才是恶人,笃定又坚决地定论:“我说,你不是夏油杰。”

    “咒术生而多样繁杂,降灵术夺取肉.身,变形术复制死者,哪怕是咒灵操术也不是没可能将死去术师化为的咒灵操纵为式神,受肉,然后重现人间。”

    束缚之下的五条悟眯起眼,将审视藏在墨镜后,“这具身体的主人已经死过……”五条悟的声音停顿了半秒,“他已经死了,不会再以人类的形式活着。”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对劲。

    这个五条悟不对劲。

    他看起来太冷静了,没有半分慌乱,就算是死去的挚友‘夏油杰’站在这里他也能条理清晰无比冷静地分析咒术原理,这简直就像是——

    “真恶心。”

    羂索扯开头顶上的缝合线,丝线从皮下寸寸扯出,带出一绺腥红的血迹,露出头盖下红里透白的大脑。他俯视狱门疆之下的白发墨镜青年,脸上的笑容近乎嘲弄:“这都能被发现,都要让我以为你是你的先祖菅原道真了。”

    五条悟再一次瞪大眼睛,苍色的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视线里充斥着从未设想过的场景。

    他说不出话来,但五指掐入掌心,死死地扣握成拳。

    “不过好在我没和他签过契约,他也不可能借助死灭回游现世。菅原道真太强了,理念也超乎常人,如果不是死得早恐怕我都活不到现在……”

    五条悟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他直视羂索,嘴唇翕动,似有似无地说了句:“——”

    滔滔不绝的羂索停下来:“你说什么?”

    苍色的眼眸轻轻一抬,扫过占据他人身体的诅咒,他从半跪的束缚姿态里轻而易举地挣脱、站起来、拍拍灰尘。就好像那只是缠在他身上的布条一样,举手就能随意撕碎。

    那一刻,羂索从那双璀璨的苍蓝色里看见了熟悉到令他胆寒的金。

    五条悟在说什么?

    他在说——“领域展开。”

    浩瀚星河犹如墨水溅入清池,一瞬间就扩散开无数丝丝条条的纹路,但仅仅是展开领域并不值得人瞩目,让羂索瞪大眼睛无法理解的是,五条悟,在覆盖和构解死灭回游。

    这种行为他见过一次,在很久以前,在一千年以前。

    “你到底是——!!”

    没等羂索的质疑发出,全涉谷的人就都听见了清澈的一声碎响。

    高空之上传来如同布料被大力撕开的‘刺啦’声,霎时间,满天星辰照耀下来,明亮的月光代替路灯,再次拂过大地照亮行人。「帐」被硬生生撕碎了,只有分化的咒力幕布洋洋洒洒的飘落下来。

    五条悟重新和羂索对视,勾起一个猖獗至极的笑容。

    他不介意返祖一下,给这个诅咒体会一把千年前的温暖。

    …

    惊雷般的声音再次炸响涉谷。

    远处意外汇合的两人,「五条悟」和异世而来的夏油杰正走向这边,夏油杰仰头望天,发现果然嘱咐没用,该撕还是会撕。

    他果断对身边的「五条悟」说道:“你去给悟……给他帮忙,这里的人就交给我。”

    夏油杰条理清晰的安排道:“我的咒灵足够涉及到整个涉谷区域,但保护所有普通人离开危险范围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我马上过来,那边的战斗就尽快解决。”

    「五条悟」眼睫轻颤,应了一声,扬起笑容破空而去。

    ……。

    幸运的自己。

    抵达战斗中心的第一时间「五条悟」就看见了其中那个猖狂大笑的身影,看见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和他对上视线的时候「五条悟」微微一愣。

    圆框太阳墨镜,款式已经不新了,戴这个的年纪还是在咒术高专的时候,自从那之后……在挚友叛逃之后他再没戴过这么张扬的东西。

    “哈。”「五条悟」从喉间发出低沉的笑声,什么也没说。

    但在看见被另一个自己追杀的人时,「五条悟」还是陷入了短暂的空茫。

    羂索发现了新加入的敌人,在目光触及另一个白发苍瞳的六眼术师时几乎目眦尽裂:“你们?!!”

    他的声音喊醒了回忆中的「五条悟」,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什么的情绪填满胸腔。他和自己对视一眼,两边同样是白发、苍瞳的青年立刻心领神会对方的想法,一个捏「苍」一个转「赫」,六眼锁定敌人,手中的术式如离弦之箭顷刻发出。

    顺转和反转在碰撞中摩擦出恐怖的能量波,同样波动的咒力在对抗中融合,一层层的激荡出爆裂的罡风。

    以「茈」为中心,惊世骇俗的恐怖能量波呈球形爆炸,冲击波遍布方圆千百里。

    迟迟赶来的夏油杰:“……喂!”

    让你来帮忙没让你来助纣为虐啊!

    …

    交给五条悟来解决的危机结束了。

    就是结束得有点不太正常。

    当深入涉谷的各个行动班抵达爆炸中心的时候居然好像精神恍惚了一样,看见了两个五条悟各执一方不知道在辩论什么,不仅如此,旁边还有一个听说曾经在百鬼夜行死掉的特级诅咒师。

    不过衣着不太像,不像是那个发动百鬼夜行的诅咒师。

    “发生了什么?”虎杖悠仁瞳孔地震,摸不着头脑:“我是不是看见了两个五条老师?”

    说话间,虎杖悠仁颧骨上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个戴着墨镜的白发术师,没有出声,又闭阖休憩。

    “啊……”姗姗来迟的伏黑惠也呆滞了一下。

    两个五条悟,一时之间居然对眼下的这个天在现场完全不感到惊讶呢。

    在此,所有人心里升起了荒诞的感慨。

    这两个五条悟没有把整个涉谷都炸掉真是太好了。

    “唤醒灵魂重回肉.体这种事我也没做过……只是理论可行……”

    “杰身上的那个术式要先去掉……”

    两个五条悟在窃窃私语。

    说道最后,「五条悟」犹豫了一下,复杂的目光投向指挥咒灵救灾的夏油杰。不过他也就犹豫了一小会儿,下一秒就毫不客气地对自己说:“你挚友借我用用。”

    五条悟:“?”

    五条悟憋了憋,把‘你没有自己的挚友吗’这句话气哼哼的咽下去。任由抱着疑惑的另一个自己借走了夏油杰。

    他知道「五条悟」想知道什么。

    不带獠牙的理想主义者,如果无法解决其根本原因,哪怕是灵魂重回世间留下的不过也是诅咒师而已。

    那边的事情就交给杰了。五条悟双手插兜,决定在最后的停留时间里找点乐子。

    比如去看看另一个自己口中,只剩下二十根手指、寄居在高中生身体里的两面宿傩。

    五条悟唏嘘。

    真惨啊。

    第147章 后日谈

    自己谋划四十余年的事情完结之后, 长泽时礼并没有安稳下来。

    他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比如头铁暗算港口Mafia结果咒术界强行下场、调离组织核心成员暗示内乱、推上傀儡让权琴酒朗姆等等,这些后事都得他自己解决。

    由此, 长泽时礼几乎是忙了几天几夜都没有睡觉, 很是体会了一把自己还在位时候的业务能力。

    问就是悲伤逆流成河。

    好不容易把手头最紧要的事情安排玩了,终于能放松一下。长泽时礼坐在玄关一边换鞋,一边和客厅的琴酒聊聊今天最后要嘱咐的话题。

    “国外的情况让贝尔摩德盯紧一点,有些Noc我们和对方心知肚明,算是一种特别的交易吧, 暂时不要动。”

    换好可以出门的着装, 长泽时礼伸手去开门:“现在我要出去了——”

    打开门,长泽时礼退了一步。

    “?”

    他看了看屋内的琴酒, 又看了看门口堆在一起的几个人,然后又退了一步。门口的五条悟倒是进一步, 不过在他再进一步之前, 宿傩先一步跨了进来。

    如此自然的态度让长泽时礼恍惚今天开门的方式是不是不太对劲。

    长泽时礼回头看了一眼琴酒,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琴酒更加面无表情, 于是咽了咽转头问门口那几个:“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几个是怎么知道他住这里的?

    长泽时礼在那天之后和这些孩子们聚过, 因为他答应中原中也的话真不是骗人, 但这个地方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们。按理说, 除了琴酒,没人知道这个地址。

    五条悟自然地越过长泽时礼进屋:“找你还不容易, 六眼什么都能看见。”

    这个是自力更生型。

    后进来的森鸥外眨眨眼,嘴角含笑, 回答:“我来之前请侦探社的江户川侦探帮过忙, 顺便一说, 老师也知道了。”

    这个是顺手请外援型。

    长泽时礼把目光投向了最先进来的诅咒, 宿傩笑起来,伸出一只手晃了晃,似乎是什么术式。

    然后长泽时礼就知道他是怎么定位的了。

    那只小纸人慢悠悠地从长泽时礼口袋里爬出来,轻薄的纸片飘乎乎地从他肩上一跳,就乘风落到了宿傩手里。

    各凭本事。

    长泽时礼:“……嘶。”

    养的崽太优秀了也是一种烦恼。

    进屋之后,五条悟先是和琴酒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周围。白发青年的视线一一扫过生活气息浓重的客厅,敏锐的发觉了什么,回头问在门口犹豫到底是前进还是后退的长泽时礼:“你和他住在这里?”

    长泽时礼沉浸在自己的思考里,刚要回答,张嘴的一瞬间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的恐怖之处,硬生生在吐出第一个音节时换了句话。

    “我一个人住,怎么了。”长泽时礼若无其事的回答道,他没有在几个人进来之后关上门,而是下定决心,瞅准机会就开溜。

    这不是修罗场,这是火葬场。

    快跑。

    听见这句话,五条悟的心情肉眼可见的变好了,森鸥外倒是弯起眼睛笑了笑,他对厨房的餐具一笔带过,落到了琴酒的衣着上。

    银发青年正坐在沙发正中,整个人好像是周日起床之后洗漱完毕,被长辈叫下楼来吃早饭一样,从头到脚都是不符合其黑衣组织核心干部的放松状态。

    叼着根烟,穿着件休闲日常的高领毛衣,也没有外套,帽子也收了起来,但这些不是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森鸥外轻笑一声,瞟了一眼楼梯的方向。

    大概是放在某间卧室里吧,这种风格的住宅不会只有一个主卧。

    “父亲这个时候出去是有什么事要做吗?”森鸥外问道,他笑吟吟地说:“我和您一起去吧。”

    “我也可以!反正今天也没事做。”五条悟凑过来,他不是很想和其他人待在一个空间里。

    他是最早到的,本来今天他到的时候还非常开心,想着能不能在其他人之前就把吉祥丸劫走,但就在他想敲门之前,诅咒之王凭空出现。

    紧随其后的就是横滨那个Mafia,三个人互相一看,原来都是不约而同的给忙碌的老父亲留了点时间,现在是实在忍不住了才贸然过来给长泽时礼一个惊喜。

    然后在敲门之前门自己开了。

    喜有没有不一定,但惊是一定有的。

    完全不知道老父亲心里噔噔咚的崽子们心态良好,各自带着想法,有想把人拐回咒术学校的,有想请人回横滨的,还有单纯就是过来看看空巢老人的。总之,还是各凭本事局。

    门口的老父亲没说话。

    红发金瞳的少年暗戳戳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有种一不留神就会开熘的迹象。

    在已知的情况下他要是想藏起来,五条悟都未必能找得到人。

    森鸥外想了想今天的日子,距离那场葬礼也不过一周左右,他若有所思:“说起来今天这个时间出门,您不会打算去给自己……”

    “咳。”

    长泽时礼咳嗽一声,充分发挥解释就是掩饰的精神,转口就说:“没有,我刚准备去买点菜,下午喊你们来聚聚。”

    此话一出,就算知道这应该是个借口的森鸥外都沉默了一下,他罕见的和其他人面面相觑,由衷地说道:“父亲,下次找理由可以换一个,这个理由……实在不适合作为借口。”

    正冈子规其实也不是什么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上位者,听夏目老师说过以前他还会下海捕鱼呢,年轻时候整个一匪气十足的山大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适合柴米油盐。

    一生要强的老父亲狡辩道:“至少烧烤我还是会的好吗!”

    谁知森鸥外瞬间勾起笑容:“那这样的话也不用麻烦您亲自去采买了,中也今天也是休息,我喊他把烧烤用器材送过来。”

    长泽时礼瞳孔地震:“你小子套我?”

    “是父亲教得好。”森鸥外谦虚微笑,他把电话拨给了中原中也,今日意外聚会喜提人数加一。

    留下老父亲痛心疾首:“净学点不好的。”

    虽然他这个长辈也经常爱这样给人下套就是了。

    一旁的五条悟眼珠一转,环视室内这些和自己有争宠嫌疑的家伙们,想了想,对长泽时礼说道:“杰今天也没事,吉祥丸不介意多来一个人吧?”

    五条悟决定多拉一个人来帮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完全没有拒绝余地的长泽时礼痛定思痛,见琴酒起身向他走过来想说什么的样子,心里明白,只有琴酒知道这个地址,偶尔会来陪陪空巢老人的事情怕是躲不过去了。

    既然如此——

    “对了,悟,林太郎,宿傩。”

    门口,红发金瞳的少年若无其事地重新换回家居拖鞋,认命地没有逃离即将到来的修罗场,不仅如此,他甚至反手推了一把:“楼上还有翻新以前这家住户的卧室,阵住在左手边第一个,你们偶尔有时间的话也可以来小住一段时间。”

    论如何用点燃修罗场来规避修罗场,长泽时礼有充分的经验。

    一楼客厅刚到的三个客人瞬间消失在楼梯口,只留下长泽时礼和已经占据一个房间的琴酒面面相觑——准确来说,是长泽时礼一个人无言以对。

    长泽时礼叹了口气,他摇摇头,“他们迟早会追到这里的,希望接下来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吧。”

    琴酒掐灭烟头,倒也没说什么,只觉得本来空旷的屋子拥挤了起来。

    烦。

    被迫从改为家庭团聚活动的长泽时礼在半个小时后迎来了进一步的团建成员。

    此处指中原中也和夏油杰狭路相逢,好在两个人性格上还算合得来,撞见的时候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反应。

    但是——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毫不夸张地说,大家都是老父亲惯着长大的,但凡让步一下都是对曾经的独生子待遇的不尊重。

    因此,当长泽时礼收拾好院子,回头一看客厅的时候,室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经快摩擦出火星子了。

    老父亲充分发挥鸵鸟精神,看不见就是不知道。

    “吉祥丸!”五条悟第一个扑出来,暗地里和某个诅咒疯狂较劲:“什么时候回一趟咒术界吗?我带你看有趣的东西!”

    长泽时礼刚想说话,又见宿傩双手插兜从室内出来,在现代社会以正常人外貌出现的诅咒从他手里自然的接过烤串然后和五条悟擦肩而过。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五条悟却咬牙切齿起来。

    “你们刚才聊什么了?”

    长泽时礼看看宿傩,又看看五条悟,不是很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这么不对付。

    明明都是他教出来的,咒术理论都是同一套。

    “没什么。”

    五条悟扭头,跃跃欲试地怂恿道:“你什么时候来一趟学校,你现在不会咒术吧,来学校,最强术师一对一辅导!”

    长泽时礼哭笑不得。

    “这样说的话,您什么时候去一次横滨呢。”森鸥外过来,他笑着看了一眼五条悟,又收回目光:“您对中也说过的,有时间会去看看。”

    五条悟警觉,盯着长泽时礼:“什么?他说的是真的吗?”

    森鸥外微笑不语。长泽时礼冷静按下:“……是这样。但是有时间我都会去的”

    “不说这些了,我们去院子里吧。”长泽时礼迅速转移话题,以免发生惨绝人寰的修罗场。

    五条悟眯起眼,啧一声去找夏油杰了。不过看他那架势是没打算就此放弃。

    长泽时礼松了口气,问森鸥外:“你们刚才在里面聊什么?”

    “集中讨论了一下各自承接到的遗产。”森鸥外少见的轻松起来,放松地走在长泽时礼身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他学着老父亲的形容词:“大概就是像过年过节团聚的时候亲戚互相攀比那样?”

    “毕竟怎么说都是突然从独生子得知您其实收养过不止一个孩子。”

    长泽时礼扶额,行,他活该的。

    他环视四下,这个户型有一个不错的小院子,今天光照正好,尤其适合晒晒太阳聊聊天;夏油杰也在,似乎在和中原中也讨论怎么处理食材,五条悟在旁边凑来凑去不知道会不会帮倒忙。

    宿傩盯了一会儿现代化的烧烤架,只手一划,火焰在指尖燃起,看得出来大厨在哪里都是可以胜任的。

    看了一圈,长泽时礼没找到一个人,扭头问身边的森鸥外:“阵呢?”

    “黑泽君上去放东西了,马上下来。”森鸥外回答。

    “我去叫他,这边快弄好了。”

    森鸥外笑了笑,点头应是:“那我去给中也帮忙。”

    上楼。

    长泽时礼在转角口看见了正准备下来的琴酒,银发青年顺手关上房门,“有什么事吗时礼先生。”

    琴酒看着红发少年无可奈何却自发勾起的嘴角,垂眸扫过了旁边其他几个房门,神色不明。

    “下面的活动快开始了,上来叫你一起。”

    琴酒一顿。

    “怎么?”长泽时礼笑了,摸摸现在比他高的琴酒,“不会觉得他们来了我就不要你了吧?”

    “没有。”

    琴酒转过头,但没有躲开:“我没那么幼稚。”

    长泽时礼看着他的耳朵,什么也没说,笑眯眯的说道:“那就走吧,重要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今天暂且休息一天。”

    琴酒低应一声。

    他对那些人没什么意见。只是和其他人一样,不习惯从单独相处变成很多人而已。

    但是没办法,生性如此的长泽时礼不会局限于个人,就算是五条悟、宿傩、森鸥外也不可能拘束他只在乎一个人,只好捏着鼻子勉强接受其他人的存在。最多使点绊子。

    下楼后,隔着客厅的距离,琴酒的视线触及院子里那些人,突然喊道:“时礼先生。”

    长泽时礼回头:“什么事?”

    琴酒面无表情地半路截杀几个各怀心思的家伙:“组织内部准备开始审查,这件事需要您亲自过眼细节,就在这几天。”

    “可以,什么时候去你和我说一声。”长泽时礼毫无戒心的应下,今日无事闲来开摆的他一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今日家庭团聚活动开始,再次被好大儿们左一个跟我回五条家,又一个什么时候去横滨的修罗场包围时,才勐然惊觉端坐一旁的琴酒已经小胜一局。

    对此,被半路截杀的几人迅速跟进,把老父亲的行程安排得明明白白。

    长泽时礼叹了口气,看着吵吵闹闹的孩子们,眼底的灿金色满含笑意。

    以残局开始,童话结尾。

    这对他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唯一烦恼的就是以后的日子恐怕都和宁静安生无关了。

    但这样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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