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几秒。
才反应过来他的话。
她故作淡定, 视线没躲闪, “我有吗？”
他语调上扬：“没有吗？”
“我是在看手机短信, 没有不理你的意思, ”顾遥知低声解释，“你误会了。”
裴池低眼, 慢条斯理道：“那在车里呢？怎么一路都不跟我说话，真当我是司机？”
“……”
她算是听出来, 裴池是在抱怨她跟许皓天聊天, 把他晾在一边，弄得他像司机一样，大少爷心高气傲，估计是心里不舒服了。
顾遥知：“我是怕影响你开车。”
想了想, 话题又往前扯, 似图绕开这个点，“而且，你之前, 又不是特意来给我做的。”
裴池看着她，没说话。
顾遥知：“我只是一个蹭饭的而已。”
这话听起来多少有些没良心, 但她也顾及不了那么多。
恰到了六楼，电梯门打开, 她抬脚往外走。
话题也止于此。
路上堵车，他们来的晚, 宴会厅里班级同学那桌已经坐满, 宋景校篮球队那桌还有位置, 有个男生是带着女朋友过来的，也是陵城一中跟她同级的学生，学校课外活动时曾跟顾遥知分在同一小组。
看见她热情地唤了一声。
那桌上的人随之齐齐望了过来。
一男生看见她是跟裴池过来的，立马把自己位置让出来，往旁边挪开，顾遥知本想坐去郑雪那边，这样一来，她就不得不跟裴池坐在一起。
当年裴池跟顾遥知的事，整个篮球队的人大多都知晓，只是不清楚为什么会分手，眼下见俩人一起来的，好奇心都飞上了天，但又摸不准俩人现在的关系，谁都没敢轻易开口问，只聊别的。
篮球队的成员跟裴池关系都挺铁，他一坐下，立刻成为众星捧月的对象，话题几乎都是围绕着他。
男人穿着一件黑衬衫，靠着椅背，懒懒地回着话。
“裴池，上次咱们校队聚会，就差你没来，一会儿得罚你酒啊！”
裴池漫不经心扯了下唇，“可以。”
顾遥知跟这桌上的人不算熟，和郑雪寒暄了几句，安静地喝茶水，听桌上男生们聊天。
大家的话题大部分都在回忆以前打球赛的事儿，时隔这么些年，这些男人还是如少年时期一般，热闹又闹腾。
这期间，裴池与人聊天，目光会不时瞥向身旁安静喝水的顾遥知。
他是这桌上的焦点，一些细微的举动也都全部落到周围人眼中，桌上的人都品出了点苗头，心照不宣地用眼神交流。
这时，郑雪跟刚才那个让位置的男同学换了座位，坐在顾遥知旁边，“听说你毕业后就出国留学了，我听同学提起来时还挺意外的。”
“临时决定的。”顾遥知淡淡道，而后看了一眼郑雪的男朋友，会心地笑：“你们俩还在一起，真好。”
郑雪嘴上随意，脸上笑的却甜，“欸，就是年少时喜欢的人，想分又舍不得，就凑合着就是他了吧。”
顾遥知盯着郑雪的脸，微微弯了下唇。
郑雪打量一眼顾遥知，又不动声色往她旁边的男人身上瞟了一眼，凑近些低声道：“遥知，你跟裴池这是复合了？”
两人一起出现在这里，一定会惹人误会，她轻声解释，语气尽量显的云淡风轻，“没有。我们只是工作上有联系，顺路一块过来的。”
闻言，郑雪有些可惜地噢了声。
两人的位置靠着过道，宴会厅里一个男人经过时，走路玩手机，脚下不小心拌到了凳腿，身子不受控地朝顾遥知的方向撞过来。
等顾遥知察觉到时，裴池已经伸出手臂护在她肩膀边，用力挡了下，那人便没有直接撞到自己身上。
在那人道歉过后，顾遥知回头，裴池已经收回胳膊，视线也刚好移开。
而在郑雪的角度，却刚好看见男人见顾遥知差一点被撞到时，淡皱起的眉头，以及眼底的那抹冷意。
这一幕也恰落在桌上人的眼里。
不由得让人想起高中时的一件事。
那是在高一的一次午休练球，因为正在准备一场跟外校的比赛，队员们训练的都格外认真，那时候顾遥知跟班里的几个女生来体育馆取下午体育课要用的垫子。
经过篮球场边时，一个篮球突然直接奔着顾遥知的脸飞去，那时也是裴池眼疾手快，单手抓住篮球，替顾遥知挡住。
裴池这个人性子虽然傲慢，看起来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但从来没跟球队成员发过脾气，那次是第一次见裴池真生气，他语气极为不好，冲那人吼了句。
“没长眼睛？看着点儿！”
那个队员见球被拦住，也松了口气，但像是被惊到，一时站在原地没动，听见裴池这一声吼，才反应过来，立刻跑过来连忙给顾遥知道歉。
也就是那一次起，球队里的人都看出来裴池对顾遥知有意思，以致于在篮球场一看见顾遥知，球队成员经常明里暗里地起哄。
有些人甚至整个高中都没跟顾遥知讲过一句话，但背地里却提起过她无数次，而每每在裴池面前提到顾遥知，他模样漫不经心，但脸上会不自觉染起笑意。
很浅，却明显。
而现在大家伙儿打量这俩人的模样，莫名感觉有点意思，却又不像是在一起的样子。
餐桌上陷入一阵短暂的安静。
许皓天从外面进来，过来这桌坐下后，聊起别的话题，气氛又再度热闹起来。
没多会儿，宴会厅里音乐响起，舞台那边司仪走上台。
典礼结束，在宴席期间，有人聊到最近在陵城举办的一场摩托车巡回赛，一个男生忽地问道：“裴池，你现在还玩摩托车吗？”
许皓天挨着那个男生坐，闻言随即接过话，“他啊，早不玩了，上大学后就没再碰过车。”
“不应该啊，裴池你那时候可是撇下我们，宁可缺席球赛也要比摩托车的啊。”
话音落下，桌上的目光落在男人身上，他手搭着桌沿，拇指摩挲两下酒杯，脸上表情散漫而淡，似没听见又似在想问题，片秒后，懒懒地勾了下唇角，“玩够了。”
他语气显得不太在意，“没什么意思。”
听见这话，顾遥知下意识转头看向裴池。
注意到她的目光，裴池偏过头。
随着这个动作，他下颌角的弧度愈加清晰分明，在被人接连灌了几杯酒后，一双眸子没有半点醉意，沉静而深邃。
顾遥知心脏不自觉地加快，同时还能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暧昧又好奇的目光，她强装淡定地收起视线。
裴池视线在她侧脸停了一瞬，又一低，看向她手里的杯子。
顾遥知低着头，眼前忽地出现一扎橙汁，她没抬眼，只客气地说了句谢谢。
安静两秒，裴池懒懒的声音夹着淡笑响起，落入耳郭，“一晚上了，你都说了几次谢？”
顾遥知没办法在接受他照顾时，还能保持内心毫无波澜，她只能用这种疏离去小心翼翼地藏匿。
她眉眼生的柔和，带了点娇憨，不笑时也没有半分攻击性，但像此刻这样沉默，便有股偏朦胧的距离感，无形中将人隔绝在外。
裴池盯着她的侧脸，眸子动了动，唇边的弧度微敛。
婚宴结束后，才晚上八点多，球队成员们约着一起去唱K，裴池说晚上还有事情，许皓天酒喝的不多，答应了晚上跟小女朋友煲电话粥，各自自罚一杯酒，便离开了。
顾遥知跟两人一路回去。
许皓天叫了代驾，进到副驾驶直接跟司机报了唐楠家地址。
顾遥知：“我不回唐楠那。”
许皓天回头：“搬家啦，那你现在住哪儿？”
“画室那边。”
“住裴池那啊？”
“……”
顾遥知嗯了声。
许皓天毫不掩饰地瞅了裴池一眼，而后笑道：“好，正好回去还近些。”
车子启动，许皓天在前面跟女朋友腻腻歪歪打电话。
顾遥知往旁边看了眼。
车内光线暗，男人靠在椅座里，眼皮半阖着，模样有些惫懒，额发遮住些许眉眼，此时看上去像是有些醉。
路灯的光线映过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又让人看不出情绪。
顾遥知动了动唇。
想问他是不是酒喝多了不舒服。
要不要开窗吹吹风。
最后，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尽力忍住想要关心他的念头，默默收起了视线。
到了地方，顾遥知道别下了车。
车子开出别墅，许皓天聊完电话，回过头看裴池，“唉我说，你给顾遥知提供画室就算了，你还安排前女友住在你私人别墅里，这要是被你现在追的那姑娘知道了，你还追什么追啊！那不得直接玩完了？”
裴池拿出手机划拉几下，没搭理他。
见他没反应，许皓天沉默半响，忽然间恍然大悟：“靠，你之前说在泡妞的事，该不会是指顾遥知吧！？”
想起之前在婚礼上裴池对顾遥知的态度，虽然换作是许皓天或者别人，也会那样照顾女同学，但这种事情放在裴池身上，就不正常。
除了顾遥知，他就没见过裴池对其他女生这样过。
就算裴池嘴硬，凭借对他的了解，此刻没否认，许皓天就基本确定了那个“妞”就是顾遥知。
“那顾遥知对你有意思吗？”许皓天脖子往后伸，大大咧咧道：“我咋瞧着她对你挺冷淡的，还没有对我热情呢！”
话说完，又条条是道地分析：“不过这种事情还真没办法说，女孩子在感情方面很复杂，说不定没那么热情，是因为对你还有意思，所以才不像对我那样自然。”
“我之前有个前女友就是这种情况，我一开始都没看出来她有想跟我复合的意思，后来跟我提的时候，我傻愣了半响才反应过来。”
“有的女生就是会这样，或者是拉不下面子，一边别扭着还一边喜欢你。”
裴池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许皓天：“不过也有可能是单纯的烦你。”
“……”
“你闭嘴吧。”裴池又窝进座椅里，闭上了眼，“少影响司机开车。”
＿
顾遥知回到卧室，拿上衣服去洗澡，出来时，看见外面下起了雨，风夹着雨星卷进窗台边，七零八落的雨珠拍打着玻璃窗。
她过去将窗户关上，雨声被隔绝在外。
回身过去床边，桌上手机收到微信提醒。
唐楠发的语音，里面夹杂着其他人讲话的声音：“顾顾，到家啦？”
顾遥知扯过一个抱枕，靠着床边坐：「嗯。你在干嘛，那边听起来好像很热闹。」
唐楠：「我在陪陈潇妈妈她们打麻将，刚让陈潇替我会儿。」
唐楠：「我之前抽空看班级群，里面有人在讨论你，说你今晚是跟裴池一块去参加的婚礼，有好多同学都在八卦你俩是什么情况。」
班级群里今晚很热闹，消息刷了上百条，顾遥知也进去看了眼，没看见有人提起自己，应该是被顶下去了。
或者见当事人没回复，话题也没持续多久。
顾遥知：「没情况，一起去的还有许皓天。」
唐楠：「许皓天可以等同于空气嘛。」
顾遥知：「……」
唐楠又发来条语音，像是换了地方，周围听起来安静许多：“唉，你跟我说说，这段时间你跟裴池整日朝夕相处的，就没有擦出一点火花？”
顾遥知：「我们基本上不见面，哪儿来的朝夕相处。」
唐楠：「你俩没住在一起啊？」
这话看起来莫名显得暧昧。
顾遥知：「没有。」
隔了几秒。
唐楠：「那裴池不跟你住一起，今天是他特意来接你的？」
顾遥知：「顺路。」
唐楠：「万一不是顺路呢？」
顾遥知明白唐楠的意思，手指轻敲输入框，轻叹了口气：「唐唐，我当年挺渣的，对他。」
唐楠：「啊？就算是你提的分手，也不至于说渣吧……」
外面天空乌漆漆一片，静谧的房间里，只有倾盆而落雨声。
顾遥知目光有些游离，缓缓打字：「就相当于，有人满心满意倾注全部心思为你做了一份蛋糕，双手捧到你面前，你接受了，表现的还很喜欢。」
「但尝了一口后，却说很难吃，毫无情分的当着他的面把蛋糕扔在地上，最后还狠心踩了一脚。」
顾遥知手机贴在唇边，语气有些艰难：“唐唐，我对裴池，就是做了这样的事。”
唐楠：「你是不是说的太过分了？」
顾遥知：「没有。」
过了会儿，唐楠发来好几条语音：“我觉得吧，不管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反正我感觉裴池现在对你还挺好的，就算姑且先认为是对老同学的照顾，或者是工作上的关系。”
唐楠：“但如果换作是我，我可做不到对前任这样，一定是连见面都不想的。”
唐楠：“这是我作为一个旁观者的看法，但作为你闺蜜呢，不管你以后选择跟谁在一起。”
“他能让你开心就是好的。”
顾遥知听见最后一句话，陷入沉思。
过了几秒又打字：「前一阵子我遇见我外婆了，裴池也在。」
唐楠知道顾遥知跟外婆之间的关系，也知道一些以前发生的事，她问：「你外婆是跟裴池说了什么吗？」
顾遥知：「她没来得及说，我们当时很快就走了。」
唐楠：「嗐，你不用在意她们，就当是陌生人，不理她们就是了。」
顾遥知盯着屏幕，「我知道的。」
唐楠：「你能这样想就行，好的亲戚值得相处，不好的就当不认识离的远远的，顾顾，陈潇妈妈有事找我，先不聊了啊。」
顾遥知：「好。」
＿
陵城入夏多雨，经常一场雨连着下好几天，但气温却不见降，空气里像是一层被笼起的热气，黏腻而闷燥。
这天傍晚，顾遥知一幅画落笔，坐了画板前发了会儿呆，扯过一旁桌上的手机，打开相机将这幅新作拍了张照片，发给钟怀礼。
过了十分钟，钟怀礼打来电话。
语气关心似老父亲一般，温声道：“小知，最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顾遥知清楚钟怀礼为什么会这么问。
一名画家在创作时往往都会被当时所处的情绪所感染，情绪可以说是创作的本心。
“没有。”顾遥知轻声笑了下，目光扫过窗外连绵不断的细雨，随口扯了个理由：“是因为这雨，白天不放晴，晚上又不见月亮的，我看着心烦而已。”
电话那头，钟怀礼一听顾遥知轻松的语气，继而放下心来，笑呵呵道：“往年陵城入夏倒也没见下过这么久的雨，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对了小知，你之前的那些画都拟好名字了吗？我这些日子在家里养病，也不忙，你要是有需要老师的地方就直接讲。”钟怀礼又说道。
闻言，顾遥知想了想说：“老师我有几幅画确实还没定好名字，您不忙的话，我明天去您那一趟。”
钟怀礼：“好，那你明天上午过来，你好多年没吃过你许阿姨做的饭了，中午留下陪老师吃顿饭再走。”
“嗯好。”顾遥知笑着应了声。
离开画室时，天空中细细绵绵的雨丝落下，滴落在玻璃天窗上，跟前几日一样，雨势不大，看起来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天气预报说，今晚这场连雨天就会结束。
看来也未必。
晚上时，窗外黑蒙蒙的天空忽地闪过一道闪电，树影被风刮得乱颤，伴随着轰隆隆的雷鸣声。
房间里的台灯光线偏暗，闪电光线映得屋子里忽明忽暗，她过去窗边将窗帘拉严，回身去床头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对耳塞。
桌上手机震动两声，是唐楠发来的关心。
「外面雷声也太吓人了！顾顾你自己住在空荡荡的别墅里，会不会害怕呀？」
顾遥知盯着手机屏幕，下意识回复：「不会。」
顾遥知：「但应该会失眠。」
唐楠：「那你看个催眠电影？」
唐楠：「我知道有部电影，之前竞选优秀编辑那段时间压力大，我也失眠过一阵，当时看到三分之一就睡着了。」
顾遥知笑：「有这么无聊？」
唐楠：「反正我觉得很无聊，也有可能是我没看懂。」
没多会儿，唐楠把电影名字发过来，是顾遥知在大二时就看过的一部影片，内容有些深奥难懂，配合着舒缓的配乐，确实有催眠的效果。
当时也是在夜里，她跟着舍友一起看，看到一半，舍友支撑不住爬回床睡觉，顾遥知戴上耳机坐在书桌前，直至影片结束也没丝毫困意。
她给唐楠发了个ok的手势，之后撂下手机，塞上了耳塞，掀开被子躺下来。
阖上眼皮后，听着耳塞外面隐隐约约的雷鸣，情不自禁想起唐楠说的那句
——空荡荡的别墅。
也许是因为在这种雷雨交加的天气的渲染下。
莫名地，她心里冒出了一丝害怕的情绪。
紧绷着神精躺了半响。
顾遥知睁开眼，把床头的台灯又打开。
之后身子往呆萌熊旁边凑了凑，把被子拉到嘴巴的位置。
房间里开着空调，缩在被子里也不热，她维持着一个姿势没动。
不知蜷着身子躺了多久，顾遥知终于放弃挣扎，意识到自己短时间不可能睡着了，今晚终究是又要失眠。
她伸出一条胳膊去拿手机，反正也睡不着，想着干脆找个搞笑的综艺看，分散些注意力，也免得害怕。
拿过手机一看，发现十分钟前，收到了条微信。
裴池：「睡了吗？」
顾遥知目光微怔。
男人简单的三个字，像是能轻而易举地将她害怕的情绪退去一半，思绪在顷刻间转移到他的消息上。
顾遥知眨了下眼：「还没。」
对方秒回。
裴池：「准备睡了？」
顾遥知：「还要等会。」
顾遥知：「有事吗？」
裴池：「我十分钟后到。」
裴池：「钥匙没带，帮我开下门。」
顾遥知盯着这条消息，下意识从床上坐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能破镜重圆的感情不容易，大多是情感胜过了理智和阻碍，小裴在主动，知知退缩却也有本能的想靠近，看到后面你们大概会心疼小裴和知知，但放心不会虐，是双向奔赴的，下章开始就会甜甜的了～
还有这章给大家准备了红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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