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心不在焉, 慢半拍地朝晓桃笑了笑。
晓桃刚想过去, 看见从她身后走出电梯的裴池, 脚步定住, 抱着文件站好，“老板早。”
很快又说：“老板, 会议资料都准备好了，现在通知开会吗？”
裴池单手拎着两个头盔, 随意搁在前台, 目光掠过顾遥知的侧脸。
沉默两秒，淡声道：“延二十分钟。”
收到吩咐，晓桃忙应了声。
裴池站着没动，手指敲了两下台沿, 侧着头, 视线还落在一旁安静站着的顾遥知身上。
她微垂着眼，睫毛长而卷翘，看不见眼底, 瞧着像是在想事情。
又像是心情不好。
裴池叫了她一声，“你是在这儿等, 还是去我办公室？”
“嗯？”顾遥知抬眼，下意识道：“在这儿等。”
裴池看了看她, 没再说什么。
等他离开，晓桃先打量了几眼前台上那两只头盔, 而后去休息区那边接水。
顾遥知坐在沙发椅上, 视线落在地面, 脑袋里又去想裴池在楼下说的那句话，心绪有些复杂。
那边晓桃端了杯水给她，“遥知姐，你跟我们老板一起过来的？”
顾遥知思绪被拉回，点了下头，“嗯。”
“老板骑摩托车带你来的？”
“对。”
晓桃眼睛一亮，刚才面对裴池那副一本正经的模样褪去，兴奋地问：“我们老板骑摩托车什么样？比过职业比赛的耶，是不是特别酷！”
顾遥知如实应了声。
晓桃又凑近了些：“那老板他飚速了没？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
之前许皓天跟晓桃提过坐过一次裴池的摩托车，专业技术靠谱，但车骑的很野，那是在一段无人的公路上，他一个男的，一程下来之后手心都是汗。
“没有。”顾遥知细声道：“他开的不快。”
听见这话，晓桃忽地捂了下嘴，像是个迷妹，“好温柔！所以这是带女孩子就特意减速了嘛！”
“想不到我们老板也有这么怜香惜玉的一面，之前公司员工私下里还讨论过，老板这个性子，也不知道交了女朋友会是个什么样的，对女朋友会不会放软。”
说到这里，晓桃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什么，忽地问：“咦，遥知姐，你怎么这么巧跟老板一起来的呀？”
她跟裴池现在住在一起，也不知道怎么说能比较不惹人误会，想了想，干脆模棱两可道：“是从画室那边一起过来的。”
晓桃眨了下眼，也没再继续深问，手机微信工作群有消息，她低头忙了会儿工作。
等到了开会时间，晓桃领顾遥知去到会议间里。
画展到了后期的宣传阶段，有些工作需要画家的配合，周夏在计划书里将需要顾遥知参与的部分准备的很详细。
每每跟顾遥知核对过后，坐在会议桌前方的裴池目光会落在她身上。
盯着她，再问一句，“有问题么？”
男人语气淡淡的，但次次的询问，那股照顾的意思便尤为明显。
会议间里策展部的几个员工还记得，顾遥知第一次跟主办方会面的那回，也是在这间会议室里，裴池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那时候可是多一眼都不看人家画家。
如今倒是完全变了个样。
会议结束后，顾遥知跟周夏去了趟宣传部，认识了下两个后续负责画展宣传工作的员工，员工的年纪跟顾遥知相仿，聊起话来也比较融洽。
“上次公司聚餐那回我有事没去，听大家都说顾画家长的特别的漂亮，后来看了聚会照片，”一个女生目光直勾勾地打量着顾遥知，眼角弯起，“今日一见，本人比照片上还要漂亮！”
顾遥知穿了件浅色系衬衫，柔软的长发披散在背后，简单的打扮让人感觉舒服又温柔，五官精致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站在这间办公间里，整个人好看的在发光。
周夏瞥了一眼那个女生，笑着警告：“顾画家是漂亮，但小关你以后在工作时，颜控的本性要控制下，可别光盯着人家顾画家的脸看，忘了正事啊。”
“放心吧经理，我不会耽误工作的。”小关摆摆手，而后拍了下身旁的男同事，“我和大成会好好配合顾画家。”
顾遥知弯唇笑了笑：“那以后就麻烦两位了。”
那个叫大成的男同事跟顾遥知对视一眼，耳根随即红了起来。
晓桃坐在对面的工位，忙完了事情，恰到了午休时间，她约着几人一起去公司附近新开的一家网红餐厅。
这家餐厅等餐时间长，但可以在网上提前预约点餐，晓桃递过手机让几人看看想吃什么。
这时，一道低沉好听的嗓音从办公间门口传来，“在干什么？”
顾遥知闻声回头。
裴池双手抄兜，站在门边，一身黑色衣着透着一股冷肃感，他这一出现整个办公间在瞬间安静下来，员工们齐齐望向门口。
又很快收回眼忙自己的工作。
晓桃跟小关俩人还围在顾遥知身旁，此时站也不是，回位置也不是，一时间面面相觑。
顾遥知留意到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意识到他不是在跟员工讲话，她轻声开口：“在预约餐厅，一会儿去吃饭。”
裴池盯着她舒展的眉眼，“很想去？”
顾遥知意外了下他这问话，也没多想，嗯了声。
男人语气散漫，又随口问：“和谁？”
顾遥知觉得裴池是有什么安排，周夏一会儿还要忙不跟她们一起，她随即说，“晓桃和小许。”
又指了下远一点的男同事，温声道：“还有大成。”
听见后面这句，裴池眼皮抬了下，往大成的方向看了眼，下一秒视线又落回她脸上，意味深长地挑了下眉。
莫名其妙的。
而后裴池偏头，淡淡开口，“周经理，把明天中午的饭局改到今天，电话通知一下对方。”
周夏点头：“好。”
裴池目光轻飘飘一瞥，在转身离开之前，撂下一句，“大成陪我去。”
—
那家网红餐厅跟公司只隔了一条街，到地方时，去到预订的位置，三个女生坐下来后，没多久菜就上了桌。
小关舀了一口特色甜点，“老板一般去饭局都不带人，可能是遥知姐刚才一提，就把大成带着了。”
顾遥知喝了口柠檬水，回想了下裴池之前的那副表情，觉得倒像是她“霸占”了他的员工，而感到不太满意。
晓桃想起来什么，边吃边含糊道：“平时看大成挺开朗的，没想到见了遥知姐那么害羞，看他一眼，叫个名字，人就脸红了。”
“太好看了呀！”小关坐在顾遥知对面，抬眼瞅她，笑眯眯道：“我要是个男生，被遥知姐温柔地叫了声名字，我也会挺不好意思的。”
话音落下，小关忽地想到什么，语气感慨：“连老板这么眼高于顶的男人，跟遥知姐说话都有点不一样。”
顾遥知筷子一顿，“有吗？”
“有啊，虽然说话还是那么冷淡，但有就是有股……”小关仔细琢磨了下，“霸道的感觉。”
“……”
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温柔，周围那么多人在，老板眼里似只有顾遥知。
跟她说话时旁若无人的。
小关在心里想着，刚想开口，就听顾遥知笑了下，“他跟你们不也这样么。”
听见这话，小关要说的话忽地忘在了脑后，“跟我们那哪能叫霸道，那叫威压。”
提起这个，像是打开了话茬，“你不知道遥知姐，我们平时跟老板汇报工作，他都不用皱眉，只要一不说话，我都能直冒冷汗！”
“对对付，”晓桃往嘴里塞了一块虾仁，附和着：“那叫一个吓人！”
“……”
顾遥知虽然没体会过，但却能想象的出来那种感觉，深表同情。
“所以，”小关忽地笑了起来，“我们在私下里就忍不住好奇地研究了下，咱们老板这性格要是交女朋友了，会是个什么样？”
闻言，顾遥知脑海里滑过一张少年明朗的笑颜，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裴池成熟了不少，倒不一定还会那般直白热烈。
顾遥知拿小勺舀了下杏仁酪，心里好奇的紧，但面上不显，似随口问问：“那你们研究出来了？”
小关小鸡琢米地点头：“不主动。得等女朋友自己过来撒娇的那种傲气大少爷。”
顾遥知没吭声，像是在思考。
“总之，看我们老板的脾气，不像是会对女朋友放软。”小关又说。
晓桃动了动唇，刚想说些什么，手机里周夏给她发了消息，她点开一看，脸上瞬间浮起笑来：“咦，周夏姐说咱们这顿饭，可以回公司报销！”
“报销？”小关眼睛亮了亮，“为啥？是因为有遥知姐在吗？”
“跟画家出来吃饭算是招待？”
“不知道，周夏姐没说。”
这时服务员将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晓桃抬头跟服务员笑道：“招牌甜点再来三份。”
小关：“还有，藤椒藕片也来一份。”
之前在点菜时，顾遥知听说两个小姑娘都不能吃辣，便没点那道菜。
她弯唇笑了笑，“谢谢。”
小关摆摆手：“不用谢我，是老板请客，哎，遥知姐，你下次再过来公司，记得和我说一声，我好跟你出来蹭饭。”
……
吃过饭从餐厅出来，顾遥知跟两人道别后，往地铁口方向走，路上收到唐楠的电话。
“顾顾，我刚听我男朋友说，他之前碰见你外公外婆了，还告诉了你的地址，她们有去找你吗？”
今天唐楠不打电话来，她也有些事想问她，顾遥知应了声，“嗯，今早来找了我。”
唐楠叹了口气，“说来也巧，就刚好陈潇来给我送东西，让她们碰见了，不然我不可能把地址告诉她们的。”
“我知道。”顾遥知温声说，想了想又问：“唐唐，你晚点有时间吗？”
唐楠：“有，我今天可以早点下班，大概两个小时之后吧。”
顾遥知进了地铁口，“好，那我过去找你。”
—
到了唐楠的编辑社，临走时主任又给她加了份稿，两人从编辑社出来时已经快到傍晚。
这附近有一家下午开始营业的酒吧，这个时间客人很少，进到酒吧里，顾遥知挑了一个角落的位置。
她酒量不好，唐楠给她点了杯低度酒，顾遥知抿了口，之后低声开口：“唐唐，我外婆是不是在我没回国前就找过你？”
从进酒吧里，唐楠就看出来顾遥知有心事，也不打算瞒她，直接承认：“嗯，找过我一次，来跟我借钱。”
唐楠很快又说：“我知道你跟你外婆她们关系不好，也知道如果这钱我借了，你会不开心，所以我没借。”
闻言，顾遥知捏紧酒杯的手渐渐放松。
安静几秒。
她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
唐楠见她这样子，抢先开口：“哎，你可别跟我说什么抱歉之类的话啊，这事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而且她们不会对我造成困扰的，你放心。”唐楠安慰她。
顾遥知看着唐楠，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觉得是应该道个歉的。
但唐楠的态度又让她觉得，一直以来自己特别在意的事情，在唐楠看来根本不算什么。
在裴池那里，好像也是。
她沉默了下，低声说：“今早我外婆她们找到我时，裴池也在。”
顾遥知抿了下唇，“他跟你的态度一样。”
唐楠：“这很正常啊！就是你担心太多了，而且裴池那个对凡事漠不关心的性子，更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都不算事儿的！顾顾。”
闻言，顾遥知眼前又闪过裴池在公司大楼外，提起她外婆的纠缠，那副完全不放在心上，又带着认真的神态。
还有在当着外婆她们的面，说的那句——我都听她的。
此刻，她才敢确认一整天在心里纠结的那个想法。
感觉心里一直以来紧绷的那个结，忽然间像是被解开了，内心深处的那抹顾虑也烟消云散。
顾遥知弯起唇。
而后点了点头，语气轻松了不少：“那以后你再碰见她们，都不用理，她们确实跟我没关系。”
见她这一副想开的模样，唐楠跟她碰了下酒杯，“这就对了嘛！”
这间酒吧生意不太好，临近晚上客人也没几桌，这时有个服务生端着两杯鸡尾酒走过来，说是店里有活动，帮忙宣传酒吧可以赠送特调酒。
顾遥知跟唐楠发了朋友圈后，唐楠接了通电话，酒吧里歌声嘈杂，听不太清，她去走廊那边打。
顾遥知托着腮，扫了眼桌上的鸡尾酒，三角玻璃杯里半透明的浅蓝色，漂亮得像是晶莹剔透的海水。
她已经喝了一杯酒，还是忍不住尝了一口。
酒味不重，微甜。
含着淡淡的柠檬清香，感觉比许皓天酒吧的招牌鸡尾酒味道要好。
顾遥知也不知道是自己心情变好，还是这酒的缘故，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喝进去，整个人有股清透的感觉。
她端起酒杯，又喝了几口。
等唐楠回来时，就看见顾遥知歪着身子，手支着脑袋，低头在手机上一遍遍划拉着屏幕。
唐楠过去坐在她对面，看见那杯被喝掉大半杯的鸡尾酒，抬起眼，打量着眉眼间已有醉意的顾遥知，“喝多啦？”
顾遥知没吭声，又像是没听到。
注意力只在手里的动作上，指尖一遍一遍地滑动，似乎有点烦躁，眉头还微微皱着。
唐楠是第一次见顾遥知喝醉，多瞅了两眼，视线才落在手机上。
而后忍不住伸手帮她，好笑道：“你这手机都拿反了，还能解开屏锁？”
手机被调转放到手里，顾遥知顿了一秒，才解开了屏锁，而后盯着手机，又在翻找什么。
她抿着唇角，声音含糊：“怎么没有……”
“没有什么？”
“裴池的，电话。”
唐楠眨了下眼，忽地凑过来，意味深长道：“你要找裴池啊？”
“嗯。”
唐楠扫了眼手机里的通讯录，“你不是有他微信吗？”
听见这话，顾遥知反应迟钝地打开了微信，像是在一个一个地辨认头像，最后视线在一个位置定住，拨了语音通话。
铃声响了几秒，对面接通。
没等男人说话，顾遥知先开了口，声音懒懒软软的，“裴池，你在哪呢？”
“你晚上回别墅住吗？”
下一秒，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喝酒了？”
顾遥知脑袋里只想着他今晚还过不过去住这一件事，没听见想要的回应，她又问了遍：“你今晚回不回去住？”
“你现在跟谁在一起？”男人声音冷静又严肃，让顾遥知下意识听进去了话，她乖顺回道：“跟唐楠一起。”
而后又回到之前的话题：“你要是回去住的话，能不能过来接一下我？”
她的意识晕乎乎的，却莫名想起白天里小许说过的话。
顾遥知怕被拒绝，主动道：“你要是过来接我，我就……”
男人声音透过听筒，这次显得没那么生硬，饶有意味道：“就什么？”
“就跳个舞给你看。”
顾遥知捧着脸，轻声问，语气像是在撒娇：“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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