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期间裴池坐在一旁，回了几条公司里的信息, 又打了两把游戏。
余光瞥见她放下勺子, 他看过去, “舒服点了？”
顾遥知点头, “嗯。”
裴池接过碗，放到茶几上, “那回去睡吧。”
听见这话，顾遥知用力睁了睁发沉得不行的眼皮, 缓慢道：“我还不困, 想在这里呆一会儿。”
裴池手机往沙发边一扔，凑近些打量她的侧脸，有些好笑：“说话都快没力气了，还说不困？”
“……”
她微微偏过头, 对上裴池那双深邃又明亮的眸子, 轻声问：“那你要去睡了吗？”
裴池手拄着沙发，姿势懒散，视线细细地扫过她的眉眼, “没有。”
顾遥知盯了他几秒，而后点点头, 替他安排：“嗯，那你也别走, 在这呆一会儿吧。”
裴池笑了一声。
莫名觉得，她这个样子有点黏人。
沙发上手机震动几声, 他伸手扯过来, 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 低眼，单手回消息。
回了几条，也就一分多钟的时间，等他再抬头，身侧的人倏然朝他这边倒了过来。
裴池抬手想护下她，结果顾遥知自己稳稳地倒在了他怀里，温热的脸颊贴着他的胸膛，身子软的像是没骨头。
依偎般靠着他。
他的手停在她腰间一侧的虚空，没落下，过了片秒，缓缓收回。
周围的空气极为安静，只有她浅浅又均匀的呼吸声，胸口传来的温度似灼人，一点点熨过心脏，让他心里的某个地方发软。
大概过了十几秒。
裴池稍歪下头，垂眸看着她纤细卷翘的睫毛，如蝉翼般平静，样子睡的很沉。
他轻声开口：“这么快就睡着了，还撑什么。”
话音落下，他手抄过她的膝弯，动作轻又稳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离开客厅，往楼梯的方向走。
上楼进到顾遥知的房间里，裴池将她放到床上，拖鞋脱掉，扯过被子给她盖好。
打开空调温度调到适温，之后蹲在床边。
看着顾遥知恬静安稳的睡颜，他叹了口气。
竟然这么没有防范意识，跟一个男人共处一室，就这么放心的睡着了。
他伸手轻捏了捏她脸颊，语气无奈：“被人抱走了也不知道。”
—
隔天一早，顾遥知醒来时已经快九点钟，充足的睡眠让她没有觉得哪里难受，她坐起来醒了会儿神，脑袋里关于昨晚的记忆一点点涌了出来。
从酒吧的那个电话开始。
她说要给裴池跳舞……
顾遥知心里一慌，接着用力回想着，在记起来进门前跟裴池打商量的情景，她瞬间松了口气。
幸好没有出糗。
然后进屋后，她好像挺不舒服的，裴池给她喝了解酒汤。但在这之间的事情她有些记不清了，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乱说话。
在这之前，她唯一一次喝醉，是在大一给舍友过生日时，那次她是完全的喝断片，后来听舍友的复述，说她大冬天夜里不回宿舍。
还抱着路边的路灯杆不撒手，哭着说想你。
“……”
顾遥知揉了揉头发。
昨晚没喝那么多，应该还不至于出现那种情绪失控的状态。
也隐隐约约记得，她只是想跟裴池呆在一起，不想让他走而已，没敢太放肆的。
想到这儿，顾遥知一颗心落在肚子里，而后掀开被子下床，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后头发吹了干，随手挽了个丸子头。
从房间里出来时，恰对面房间的门打开，看见裴池，顾遥知意外了下，“你怎么还没走？”
这个时间她以为他早应该去公司了。
裴池双手插兜，倚着门边，没回答她，视线落在她身上悠悠打量着。
她穿着一件浅米色针织半袖，白色牛仔短裤，扎起的头发在脖颈处落下一小撮细碎的发丝，脸颊皮肤白皙透亮，一双眼瞳孔清透。
看起来神清气爽的。
裴池抬眉笑了下，“精神还不错。”
闻言，顾遥知抿了抿唇：“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裴池语调懒散：“就只谢谢？”
顾遥知怔了怔。
“我昨晚怎么照顾你的，还记得？”他话里似有暗意，意味深长地说，“道个谢是不是太简单了。”
听见这话，顾遥知心里冒出个不好的念头，犹豫地问：“我昨晚，很难照顾吗？”
裴池嗯了声，语气似带着无奈，一字一句道：“特别缠人。”
她心一紧，睫毛颤动着，很快问：“我怎么缠着你了？”
见她紧张的模样，裴池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神色，低下脖颈，跟她的视线对上：“我送你回房间后，你抱着我胳膊……”
他唇边勾起一抹不太正经的弧度，“不肯让我走。”
顾遥知被这话刺激的连咳了几声。
裴池目光掠过她微红的耳垂，抬起头，悠悠地叹了口气：“不过呢，也没缠多久，之后你就睡着了。”
顾遥知是记得自己好像在客厅里睡着了，但回房间里发生的事情却印象全无，鉴于之前她那次醉酒后发生的事情，她心虚的连质疑的勇气都没有。
她定了定神，用了十几秒来让自己接受了这件事，而后故作自然地解释：“对不起，我喝醉了有时控制不住自己，意识也不太清楚，你别介意。”
说话间，她抬眼瞄了眼裴池，忍不住又问：“那我，有没有跟你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她的模样有点心虚，又似在在意什么，裴池眸子里浮起一抹戏谑，慢条斯理地挑了挑眉。
“自己想吧。”
撂下这句卖关子的话，他抬脚往走廊走，没再搭理她。
顾遥知跟着下了楼，脑袋里琢磨着男人意味不明态度，进到厨房，她看见锅里煮好的白粥，自顾自地盛了碗，端去餐桌那边。
吃饭时，她打量裴池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跟平时没什么两样，面对她也没有奇怪或者是别扭的地方，顾遥知觉得自己应该没跟他吐露心思。
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坦然坐在这里跟她吃饭。
要么会问清楚，而后表明自己拒绝的态度。
要么，就是避而不谈装作没发生，画展结束之前跟她维持比较友好的关系，倒不会提醒着让她自己想。
顾遥知喝了口粥，庆幸自己没乱说话。
这时，对面的人忽然开口，“你以前喝醉了也这样？”
顾遥知愣了下，收回思绪，如实道：“只有一次。”
裴池盯着她，眸色深沉如墨，手指摩挲了两下勺柄，散漫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正经：“顾遥知，就你这个酒品，以后在外面可别跟男人喝酒，也不能随便让男的接送。”
说到这，他顿了下，唇角弧度微微下压，“尤其是你那个学长。”
顾遥知眨了下眼，被他这突然的关心弄的心里一热，她点点头，温声道：“嗯我知道。”
很快，她又补了句，“我和那个学长已经不联系了，不会让他送的。”
裴池唇角松下来，又看了她两眼，没吭声。
吃完饭，顾遥知把厨房收拾好，想起昨天在裴池公司里周夏传给她备份的资料，她看向正准备出门的裴池，“那个，你这有电脑吗，我想解压一份画展的文件资料。”
裴池手勾过沙发上的外套，像是有些赶时间，朝走廊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书房里，门没锁，自己进去拿。”
顾遥知：“好。”
书房就在画室的对面，顾遥知进去后，看见靠窗的桌子上放着一台黑色笔记本，她拿着回到流理台，坐在高脚凳上，电脑开机，把文件传进去。
对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资料，一旁的手机震动两声，顾遥知拿起来看了眼。
唐楠：「起来了？」
顾遥知：「已经在工作了。」
唐楠：「你昨晚喝多了，有没有难受啊？」
顾遥知看见这句，想起裴池给她做的那碗解酒汤，愣了会儿神，才回：「没难受。」
紧接着唐楠发来一条语音，声音里绕有兴致：「顾顾，你昨晚给裴池跳舞了没？」
顾遥知：“……”
顾遥知：「怎么可能，我又不会。」
她想了想：「但我答应了，学会了再给他跳。」
唐楠：「哈哈哈，你真要学啊？」
顾遥知：「没有。」
她抿抿唇：「我想耍赖。」
唐楠：「……」
唐楠：「可以，美女耍赖有用。」
唐楠：「对裴池更有用。你昨晚跟他撒娇，他还真来接你了！」
顾遥知盯着这句话，在输入框敲字：「他昨晚去酒吧时，看起来有没有不太开心，或者不耐烦？」
唐楠：「没有啊，挺正常的。」
顾遥知弯了下唇：「噢。」
此时，顾遥知心里忽然莫名地又很想知道，如果昨晚自己真对他表明了心思，裴池会是什么反应。
有没有可能，会考虑一下。
毕竟，从这些日子裴池对她的态度，他对她应该没有那么反感。
聊天页面上方忽然跳出来一条消息，她视线一挪，点进去，是林诗倩发来的——「遥知姐，你后天有时间吗？钟叔叔让我叫你来家里吃个饭？」
看见这个消息，顾遥知想起来后天是许阿姨的生日，许阿姨的亲戚朋友都不在陵城，老师应该是想让她过去，人多热闹一些。
顾遥知：「有时间，后天我早点过去。」
林诗倩：「好啊。」
把资料看完，下午顾遥知去附近的商场给许阿姨挑了条丝巾做生日礼物，后天一早她到了老师家小区门口，恰碰见林诗倩从街边的超市出来。
两人一起进来小区，林诗倩笑嘻嘻地告诉她，上周钟怀礼给许阿姨画了一副肖像画，被她看见了，后来一问，才知道两位老人这是在一起了。
顾遥知没觉得意外，在她出国前，就觉得老师跟许阿姨之间是互相在意的，只是没想到直到现在才修得正果。
上楼进屋时，许阿姨在厨房里忙着，顾遥知跟老师打过招呼后，去厨房里帮忙。
许阿姨今日看起来心情特别好，也特意打扮了下，穿了件淡蓝色的旗袍，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显年轻，又有着这个年纪该有的韵味。
注意到她脖子上带的一条宝石项链，顾遥知目光顿了顿。
那条项链是在她出国之前，许阿姨那次过生日时，老师悄悄准备打算送给许阿姨的。
她由衷夸道：“许阿姨，这条项链很适合您。”
“这条啊，是你老师昨天送我的，”许阿姨眉眼弯弯：“我还以为是生日礼物呢，结果你老师说礼物要今天送。”
“嗐，怪破费的。”
顾遥知眨了下眼，弯唇说：“许阿姨，那我送您的礼物好像是挑错了，您戴了老师的项链，我的丝巾恐怕以后就用不上了。”
许阿姨乐呵呵：“不会的，阿姨会换着戴的。”
那边正摘菜的林诗倩忽地凑过来，撇了撇嘴：“遥知姐，别信，我妈不会换的。”
“哎呀，你这孩子！”许阿姨拍了拍她。
顾遥知笑了笑。
等吃完了饭，顾遥知去到钟怀礼的画室，走到窗边，视线落在那副肖像画上，笔触老练自如，画风里透着温柔。
“老师，您终于决定跟许阿姨在一起了。”
钟怀礼轻笑了声：“嗯。”
他放下茶杯，语气感慨：“之前是我愚钝，顾虑太多，觉得你许阿姨比我年岁小，我总归要走在她前面，陪伴不了她太久，跟我在一起只会耽误了她。”
“而且，你许阿姨长的漂亮，还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顾遥知摇摇头，“但那些机会里，您是最有魅力的那个。”
“你这小丫头，那是你对老师的滤镜。”钟怀礼呵呵笑了几声，随后又缓缓道：“后来我发现，我犹豫的这些年才是真的耽误了她，所以，便没再纠结了。”
顾遥知听见这些，觉得欣慰又有点心酸。
心酸老师因为师母的离世，一直不太敢考虑感情的事，她以前曾问过钟怀礼，他说如果不能陪伴对方一辈子，那倒不如不要惹人念念不忘。
钟怀礼比许阿姨年长十几岁，他的心结一直在此。
不过，两人最后能终成眷属，顾遥知觉得中间耽误的那些年也不算什么。
只要结果是好的。
想到这里，她睫毛颤了颤。
也在这一瞬间，心里按捺不住地冒出个念头。
一直被她藏在心底，不敢去触碰，却从未消逝的那个念头。
在此刻破土而出。
她也想，很想要。
得到那个结果。
……
下午回去的路上，顾遥知走在林荫的路边，穿枝而过的阳光没有很热烈，而她的心脏却是滚烫的。
轻而柔的风拂过脸颊，似带着悸动。
走了一会儿，她停下脚步。
拿起手机给唐楠发了微信，指尖落下的动作未带犹豫。
「唐唐，我想追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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