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近的距离, 顾遥知怔怔地望着他清俊的眉眼,还能看见那双眸子里倒映着自己的身影。
他的话像是化作实物撞到她的心口,隐隐透着酸涩。
顾遥知慢吞吞地点头, 接着, 又用力点了点, “知道了。”
裴池揉了揉她的脑袋。
顾遥知弯唇:“那你明早是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
“八点。”
开车到机场大概要一个小时, 她拿起手机,定了明早五点半的闹钟, 想着要早起,在客厅里把电影看完, 两人便上楼休息。
从浴室洗完澡出来, 顾遥知把头发吹干,正准备上床睡觉,门口传来敲门声。
裴池闲闲地靠在门边,双手插兜, 脸上的神色慵懒, 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四目相对间,他动了动唇:“我睡不着,过来陪我。”
“……”
顾遥知刚掀开的被子又放下, 而后拿过桌上的手机,走到门口时, 裴池拉住她手腕。
他低下脖颈,悠悠道:“我明天就走了, 今晚也不想着跟我多呆一会儿?”
顾遥知实话实说:“我是怕影响你休息。”
去到他的房里,她目光不经意扫过墙上的那副星空画, 看了几眼。
下一刻, 她身子忽然一轻, 裴池把她拦腰抱起,顾遥知手搂住他的脖子,对上他的视线。
裴池低眸,吊儿郎当道:“让你过来不是看画的。”
“……”
顾遥知被他抱着往床边走,“你怎么连幅画都吃醋?”
裴池没吭声,弯腰把她放到床靠里那侧,而后躺下来揽过她的腰,“嗯,不行?”
女孩穿着薄料的短袖短裤,四肢纤细柔软,他的手在那瘦而软的腰上捏了捏,稍皱眉,“等我回来时,不能再瘦了。”
顾遥知被他捏的有点痒,她缩了缩,不以为然道:“我最近又重了点,也没那么瘦。”
闻言,裴池笑了:“又重了?肉长哪儿去了。”
他看着她精致小巧的脸,缓而慢的嗓音拂过她耳边,“还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
说话间,放在她腰上的掌心隔着衣料在升温,指尖在她衣服下摆顺势勾起,沿着后背上滑,所到之处像是带着电流。
滚烫却又温柔,从腰往上蹿起了一阵酥麻。
她的全部意识都跟着他的手掌,心里被吊着一根弦。
房间里台灯光线昏暗,裴池盯着她微颤的睫毛,低头咬了下她的耳垂,手掌也停住。
手指动了动,低声问:“是这儿吗?”
顾遥知忍不住颤抖了下,忽地吸了一口气,大脑里一片空白,猝不及防的触碰让她说不出来话。
裴池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喉咙发紧,感觉到她明显的紧张与不知所措,他抽回手,捏了捏她的耳朵,笑问:“那现在还是那个号?”
顾遥知嘴唇微微张合,“什么?”
裴池视线一低,落在她唇上,忍不住含了下。
低声在她耳边说:“C”
“……”
顾遥知耳根一烫,脸往下埋,“你别说了。”
男人低笑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胸腔轻微地起伏,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指尖勾起一缕发丝轻轻摩挲。
目光不经意瞥见墙面上,他眼眸停留一会儿,忽地问:“为什么喜欢那幅画?”
闻言,顾遥知把脸露出来,情绪缓了缓,视线微抬,轻声道:“因为,画这幅画的时候,我在想着你。”
裴池低头看她,目光微怔,“想着我?”
这幅画完成时间他清楚,安静几秒,裴池不太确定地问:“所以,你在那时候就惦记着我了?”
“……”
说是惦记,也没错,顾遥知嗯了声。
裴池眼眸动了动,“那怎么没早点儿追?”
顾遥知:“……我不知道你会配合。”
沉默一瞬,男人低笑了声,意味深长道:“不晚。”
而后她感觉裴池搂着她的胳膊慢慢收紧,把她揉进怀里,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都行。”
顾遥知嗅着男人身上干净的气息,其实她很喜欢这样被抱着睡,有股踏实感,虽然还会因这样的亲密而忍不住心跳加快,但却能睡的很好。
没一会儿睡意便一点点袭来,在意识慢慢涣散的时候,她感觉男人似乎动了动。
顾遥知脑袋里想到了什么,脸埋在他的胸膛里,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裴池,你家里是不是家风很严啊?”
怀里的女孩在快睡去时身体完全放松,太软了,裴池喉结滚了下,声音暗哑:“怎么?在担心什么?”
“没担心什么。”顾遥知说话慢吞吞的,隔了好几秒,在即将陷入睡眠的时候,嘀咕了句:“……挺好的。”
以为她在说梦话,裴池也没太在意。
等着她睡沉,他给她被子押了押,而后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手指划拉几下,又搁回去。
细细的呼吸声洒在耳边,怀里女孩身上淡淡玫瑰清香似无声在撩拨人的心弦,他拿起一旁的冰水喝了几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淌。
之后躺好,阖上了眼睛。
—
第二天一早,顾遥知在睡梦中被人叫醒,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裴池坐在床边,衬衫规整干净。
见她睁眼,他手指轻刮了下她的鼻尖,低声道:“我走了,跟你说一声,困的话就接着睡。”
顾遥知怔了几秒,而后稍坐起身,伸手扯过手机,睁了睁眼,“怎么已经六点了……”
“闹钟我关了,”裴池低笑,“不用送我,多睡会儿,晚点下楼吃饭。”
顾遥知看着男人已经准备出门的模样,她现在起来收拾也来不及,还会耽误他。
她点点头,“那你上飞机之前跟我说一声。”
“嗯,到地方了也跟你说。”裴池揉了揉她的脑袋,倾身亲了下她额头,“走了。”
等他走后,顾遥知又躺了一会儿,房间里的窗帘紧闭着,室内昏昏沉沉的,她也不太困了。
大概七点钟的时候,她从床爬起来。
下楼时看见餐厅里放着早餐,她过去吃了一口酸奶松饼,而后往室内扫了眼,忽然有股空荡荡的感觉。
……
这次出差随行的有周夏,顾遥知平时和裴池发消息,偶尔也会看看周夏的朋友圈。
感觉到他们似乎每天都很忙,顾遥知想起来之前裴池一忙起来,就随便打发午餐的习惯,她每天会在该吃午饭的时间给他打电话。
这天中午,顾遥知在厨房做了一份意面,又点了一杯奶茶外卖,她坐在餐桌上,拨通语音电话,没多会儿对面接通。
顾遥知打开免提,手机搁在桌上,轻声问:“吃饭了没?”
男人低沉好听的嗓音传来,“正在吃。”
顾遥知晃了晃手里的奶茶,盯着杯子:“我今天点了杯奶茶,里面珍珠还挺多。”
“啊,”裴池低笑,声音懒懒的:“有多少颗?”
顾遥知舔了下嘴角,“等我喝完了告诉你。”
放下奶茶,她吃了口面,微微皱眉:“我煮的面酱料又咸了,下次还得注意。”
话音落下,顾遥知又说,“你吃的什么?”
裴池:“西餐。”
男人的声音悠悠传来,“位置靠窗,光线不错,对面有棵树长的挺好。”
等他说完,顾遥知听见电话那头有人问话的声音,不是周夏,是个男人的声音。
她随口一问:“还有别人在吗?”
“嗯,合作伙伴。”裴池回完她,又慢条斯理地和那人说了句话,像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
“女朋友想我了,打个电话。”
“……”
顾遥知怔了下,很快拿起手机,关了免提贴在耳边,“你们是在吃饭聊工作吗,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裴池:“没有,我在和你聊天。”
顾遥知想了想,确认他有吃饭就好,也不想占用他太长时间,贴心道:“那你先好好吃饭,等晚上回酒店再打电话,我也要吃饭了。”
电话里安静两秒,裴池嗯了声。
另一边,等手机里挂了电话,裴池放下手机,餐桌上除了周夏,还有两位身着西装的男人,刚才问话那人见状又开口:“裴公子,我是不是打扰你和女朋友打电话了?”
裴池低头,慢条斯理地切牛排。
沉默几秒,抬起头,略带大方的语气:“没关系。”
“……”
闻言,一旁周夏忍不住低头,抿唇偷笑了下。
—
隔周周末,顾遥知去给一位顾客送画,回来的路上经过一家商场,商场里有一家新开的品牌画具店,她进去逛了会儿,挑选了两支画笔。
从店里出来时,有人从身后叫了她一声,一个略微耳熟的男人声音,她回过头,是顾平祁以前经常往来的那个朋友王明哲。
她身边带着一个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
顾遥知等人走近,平静地打招呼,“王叔叔。”
王明哲打量一眼她,而后给身边的女人介绍,“这孩子是老顾的女儿,前一阵子刚开画展,现在是个有名气的画家了。”
女人听见这话,也看向顾遥知,“老顾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也是,都过了好几年了。”
提起这个,女人随即看向王明哲,“哎,算起来,老顾也快出狱了吧?”
王明哲点头,目光再次落在顾遥知身上,“遥知,我上个月去探望你爸爸,他在里面表现的好,获得了减刑可以提前出狱,我今天叫住你,也是想告诉你这件事。”
顾遥知脸色稍顿,很快又恢复平静,“嗯,我知道了。”
见她这反应,王明哲敛了敛眉眼,忽然间有了情绪:“王叔叔也不是想说你,但我作为长辈还是得说一句。”
“你爸他是有错,但也是一时糊涂,他挪用那钱去私下里搞投资,不也是为了多赚些钱,为了让你们母女生活的更好?”
王明哲轻嗤一声,“结果,你爸他一入狱,你妈妈就跟他离婚,当妻子的绝情也就算了,你算是个懂事的孩子,怎么也这样对你爸……”
“王叔叔。”顾遥知打断他的话,抬起眼,与男人对视:“您是不是还不知道?”
王明哲一愣,“不知道什么?”
顾遥知忽地笑了,“也对,他那么一个在乎形象的人,一定不会告诉您,他都做过什么。”
王明哲:“你这话什么意思?”
顾遥知看着他,淡声道:“顾平祁被判刑的这六年,有三年,是因为对他我妈妈进行家暴获的刑。”
因为经济犯罪涉及到公司的商业秘密,当时并未公开审理,所以旁人不去特意查询并不清楚判刑结果,王明哲也是后来探监的时候从顾平祁口中得知的情况。
王明哲愣住:“你爸爸不是这么和我说的……”
他的妻子也显得很惊讶,随即问:“家暴!被判了三年!那得是多严重啊?”
“嗯,很严重。”顾遥知如实道:“除了身体上的伤害,我妈妈长期以来精神上的状态也很不好。”
闻言,女人随即冒出了同情心,关切地问:“那遥知,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有恢复吗?”
顾遥知朝女人点头:“好些了。”
“哦哦,那就好。”女人叹气一声。
王明哲皱了皱眉,之前那股趾高气扬的语气也放低,“孩子,我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一直以为是你妈妈不对,唉,不过我认识你爸这么些年,还是真是看不出来……”
他身旁的妻子随即接话,“没想到顾平祁表面看起来那么敦厚老实的一个人,竟然会打自己的妻子!老王,这种朋友你也不要再来往了,真不是东西!”
王明哲紧抿着唇,点了点头。
“我之前还想着老顾这人不错,等他出来了我给他介绍一个单亲妈妈认识一下,”女人哼了一声:“还是算了吧,我可别把人往火坑里推了!”
顾遥知不想在这里继续聊这些,道了别,就离开了商场。
晚上到家,她没有胃口,但想着答应过裴池要好好吃饭,顾遥知去厨房煮了碗面,简单吃了些,就上了楼。
回到房间里,她给裴池发了条信息,说吃过饭了,等会洗个澡就休息了。
裴池应是在忙,没有立刻回消息。
顾遥知把手机放到桌上,起身去到浴室里,打开花洒,温热的水流将整个空间染上热气。
她脑袋里不由自主地想起,下午得知的那个消息。
所以,顾平祁是因立功而减刑,还是因为悔改表现。
她没有问,也不想知道。
不想知道有关那个人的任何事情,今后也不会让他影响到姜晴云的生活。
以及,她和裴池的关系。
从浴室出来,她去到床边,拿起手机看了眼,半小时前裴池回了消息。
他应该是在外面,语音背景里有人在讨论事情的讲话声,还有车子行驶过的鸣笛声,他的声音混在其中也格外清晰。
即使每天都能听见,无论回复什么。
总能给她莫名的安定感。
男人语调慵懒:“今晚忙,回酒店会晚,别等我了。”
下一条自动播放,带着浅浅的笑声:“明早打电话叫你起床,乖,早点儿睡。”
顾遥知坐在床边,每句话听了两遍。
而后手指敲下回复:“好,你也好好休息。”
撂下手机后,她躺在床上,关了灯,盯着漆黑的虚空发了会儿呆,渐渐阖上了眼。
也许是心底的情绪没办法完全褪去,深埋在记忆里的画面断断续续地袭来,融入在梦里。
外面下起了雨,黑而浓厚的云层密布在夜空,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
不知过了多久。
极大的难过和愧疚感让顾遥知在梦中醒来。
她睁开眼,黑暗的房间里让她心底染起一股孤独的情绪,顾遥知伸手打开台灯,又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十一点钟。
不知道裴池工作有没有忙完,现在会不会已经回到酒店里。
她不想打扰他,但脑海里浮现出梦中的那个画面,少年低垂着眉眼,被她说出的狠话而失神挫败的身影。
让她心脏揪作一团,隐隐作痛。
顾遥知纠结一瞬,电话拨了过去。
仅仅几秒,电话被接通。
裴池:“还没睡?”
“醒了。”顾遥知刚醒来的声音带了点鼻音:“裴池,我梦到你了。”
这话说完,她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你回酒店了吗?”
“在路上。”裴池回答她,又开口:“梦到我了,所以就想给我打电话了?”
她轻声嗯了声。
听见这声音,裴池笑了下,“你怎么听起来还挺委屈,我是在梦里欺负你了?”
“没有。”顾遥知说:“是我欺负你了。”
“……对不起。”
没等裴池回应,顾遥知像是做了决定,敛起情绪,认真道:“裴池。”
“等你下周回来,我有话和你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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