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檐在听到这声响亮的唱词时,不知自己该是何种心情。
他的手紧紧扯着自己的袖子,几乎都快要把袖口给弄皱了,脑袋也觉得晕乎乎的,旁人看来,这是一件从天而降的好事,砸到了走运的他头上,他也是这样想的。
若非因为外祖母救过老国公,他是万万不会跟李文若有半分关系的。
既得了这个机会,他一定要好好做李文若的夫郎。
虽然他很笨,比不得那些世家公子们精通琴棋书画,还是个行动不便的瞎子,但是但是...
谢檐忍不住咬了咬唇,深感自己竟真的身无长处,这可该怎么讨妻主的欢心啊。
就在他一个人坐在喜房胡思乱想的时候,丝毫没有注意到房门已被推开,一个挺拔的身影悄然行至他的跟前。
李文若身子弱已经是公认的事实,所以并没有人会劝她饮酒,而成景作为好友,则自告奋勇在外面代替李文若招呼那些喝酒的宾客。
成景将门出身,喝酒对于她来说只是区区小事,甚至一会儿的功夫就把好几个宾客都喝趴下了。
李文若只是稍微应酬了些,便得以脱身。
她原先想去处理别的事情,但今日是大婚的日子,若是被祖母知道了,恐会怪她冷落了新人,于是她便先赶来喜房瞧瞧自己这位夫郎。
眼盲者的听觉会比常人要好些,李文若猜谢檐应该知道房间进了人,但还是提醒了他一句。
“我要掀盖头了。”
因这句话,谢檐差点从喜床上跳了起来,听人说,一般晚上的时候才会掀盖头洞房,可是这才刚刚拜了堂,李文若居然就来了。
李文若的手就要触到盖头时,就听到谢檐急忙喊了一声。
“等...等下!”
李文若的手顿时停在半空。
她这时候才想起来,这门婚事从来没有问过谢檐的意见,其实可以算得上是陆国公府的一厢情愿,虽是为了让谢檐名正言顺的从谢府离开,可万一谢檐早就有了心上人,或者根本不愿意嫁给她呢。
李文若眼尾渐深,收回了手。
她不是会勉强之人,这门婚事也是遵从的长辈之命。
谢檐的脸已红得跟火烧一样,他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李文若,按照喜公与他说的,等掀完盖头之后就要行夫妻之礼了,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李文若就这样耐心的看着他。
谢檐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想着反正丑媳夫也是要见妻主的,终于调整好呼吸,轻声道:“可以了。”
他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新婚之日哪里有像他这样子管妻主掀盖头的呢。
不知道李文若会不会生气呢,谢檐心里十分懊恼。
待他同意后,李文若才掀开盖头。
谢檐蒙上了眼纱,只露出半张小脸,李文若一眼便看到他红唇上的牙印,若是再用力些,恐怕就要咬破皮了。
谢檐忐忑的等着李文若的反应,不知道她到底满不满意自己的呢,像她这样玉树仙姿的人,肯定有不少貌美如花的公子投怀送抱,自己跟这些人一对比,怕是都不够看的。
如果她不喜欢自己的话,自己也是可以接受的,但还是贪心的想多听她说说话,哪怕每日只有几句。
谢檐陷入了浓浓的悲观之中。
李文若的目光只是在他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便道:“你从今以后便是我的正夫,陆国公府的少主君,我不会薄待于你,若是想要什么,与我或者祖母说都可以,只要我能办得到的,都会满足你。”
人都娶回来了,不管到底是不是心甘情愿嫁给她的,只要好好养着,给他一份体面荣华,总不会错。
“我没什么想要的。”谢檐扬起小脸,紧张得舌头都有些打结了,“就是就是,你能不能多跟我说说话,我喜欢听你说话。”
听她说上一句话,谢檐都能高兴半天,但也只敢在藏在心里乐。
若是旁人,这个都算不上是要求,简简单单便能办到,但是对于平日里寡言少语,惜字如金的李文若来说,竟一时间有些犯难。
但她还是尽可能会满足他。
她问谢檐,“想听我说些什么?”
“说什么都可以。”谢檐满心欢喜道。
向来没有什么难题是李文若解决不了的,这还是她第一次感觉到棘手。
恰好喜房里有书架,上面摆着几本经略,李文若随手抽了一本。
“那我便为你念书吧。”
谢檐点点头,将身子摆正,颇像听讲的学生。
李文若的声音犹如潺潺流水,一连为谢檐读了两个时辰的书,到最后清冷的声线里都忍不住多了几分沙哑。
待她放下书时,却发现谢檐靠在床头处睡着了。
这的确是一本比较枯燥的经略,而且她想到谢檐幼时便眼盲,应当也没有机会识字,所以这本书对于他来说倒是十分晦涩了。
至于听困了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外面的天色也暗了下来,竟不知不觉到了入寝的时辰。
若是她现在出房门的话,肯定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而且祖母也会担心的。
李文若看了眼睡得正香的谢檐,他还鼓起了嘴巴,像是在梦里遇到了什么好吃的东西。
若是就这样睡一晚上,明日肯定会腰酸背痛的,所以她将谢檐放平到了床榻上,为他盖上了喜被。
谢檐依旧没有醒,睡得很沉。
李文若却看到了他胳膊上的青紫,这样子应该是摔碰出来的,而且还不止一处。
李文若忍不住拧了拧眉头。
将谢檐安置好后,她便去了案前继续看书,这一晚上始终没有踏出房门一步,直到后半夜才将灯熄灭,自己去了外间的小榻上休息。
天还未亮时,谢檐听到外间稀稀疏疏的穿衣声,便猛得醒了过来。
他觉得身上有些累,可身上的衣服都是整整齐齐的,也就是说并没有跟李文若发生什么,思绪慢慢转到昨日,他才知自己竟都做了什么蠢事。
他居然在洞房花烛夜时听书听睡着了。
谢檐下床寻着声音,跌跌撞撞的便摸到了外间。
谢檐听见开门的声音,以为是李文若要走,不知怎的就脱口而出。
“昨晚还没有洞房...”
听见这话的李文若脚步一顿。
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睡,一时间不习惯房间里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早起时刻意放缓了声音,没想到还是吵醒了谢檐。
可谢檐这句话,让她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意思。
谢檐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马捂住了嘴巴,可话的的确确是他的心声,或许只是说得太过轻狂了些?
他磕磕巴巴的解释,给自己找借口,“我是,我是说,可能会有人来检查落红的帕子,我...我没有。”
这可真是羞死他了!
李文若静默了一会儿,她倒是忘了这一回事,只不过现在也来不及圆房了。
她看向案桌,忽然想起近来得了一个红墨,若是抹到帕子上,应该可以以假乱真。
虽有这项检查的规矩,可一般都是走个过场。
李文若将做了手脚的帕子弄好,便交到了谢檐的手里。
“若是有人来查,你便将这个帕子交出去。”
谢檐立刻便明白了李文若的意思,这是让外人以为,两人昨夜就完成了夫妻之礼,这样以后也不会有人刻意提起这件事。
交代完后,李文若便走了,她有不得不需要处理的事情。
临走前,她与谢檐说天还未亮,他可以再去躺一会儿。
谢檐十分听话。
他还将自己衣服脱下来揉皱,丢到了床下,刻意做出了一副凌乱的场景出来,未免引来怀疑。
谢檐再次醒来,是被冬桃叫醒的。
谢止溪给他配了四个小侍,其中冬桃伺候得最好。
冬桃温声道:“少主君,敬茶的时辰快到了,您梳洗打扮好之后就该去见尚华郡子了。”
谢檐从谢泱那里得知,尚华郡子对他十分不满,原本李文若是可以娶皇子的,可最后却娶了他这个小官家的庶子,这直接把尚华郡子气病了,没有出席昨日的婚礼。
冬桃见床榻上一番凌乱,立马低下头,红了脸。
昨日大婚,尚华郡子装病没有露面,这已经让老国公不满了,今日是新夫敬茶,他原本也是想不喝这杯茶的,但若是做的太过分了,这可就是明摆着对老国公有意见,若是被陆国公知道了,尚华郡子也讨不到好。
所以尚华郡子只好不情不愿的见了谢檐。
原本以为屠娘的后代会是个五大三粗的,没想到谢檐还生得挺瘦弱白净,尚华郡子虽然有些意外,但看到谢檐眼睛上的纱布,再想到他低微的出身,照样是不喜欢这个儿媳夫。
因为怕尚华郡子出什么幺蛾子,老国公一大早上就亲自赶过来,看着谢檐敬茶。
谢檐先给长辈们请了安,然后接过小侍递来的茶,由着被引到尚华郡子跟前,双手捧着茶盏,“请公公喝茶。”
有老国公盯着,尚华郡子也不好明摆着为难,只好接过喝了一口,再给了个红包。
只不过他的脸色从始至终都很难看,下人们都知道,他不喜欢这位儿媳夫。
“既然若儿娶了你,你从今往后就得安分守己,不要生出什么非分之想,孝敬长辈,顺从妻主,若是这些对你都太过难的话,我先丑话说在前头,我可不是什么宽容的慈悲性子。”
尚华郡子黑着一张脸道。
哪怕是老国公在,有些话他还是要说的,不然这心里不畅快。
谢檐看不到尚华郡子的脸色,以为这只是正常的嘱咐,便乖巧的应道:“儿媳夫记住了。”
这敬茶的仪式总算是结束了,老国公见谢檐喜欢的不得了,拉着他又说了些话。
谢檐能够感觉到老国公的慈祥和善意,对她是发自心里的尊敬。
最后老国公因为有事离开了,谢檐估摸着时间,也准备走,却被尚华郡子叫住。
“昨日的落红帕子,记得等会儿送来给我瞧瞧。”
府里人人都知道,昨日李文若足足在喜房里待了半日,夜里时很晚才灭灯。
落红帕子这等子私密的东西,是没有多少长辈会主动要来看的,但无外乎有尚华郡子这种刻意想要找些事的。
幸好李文若已经事先帮他准备好了,虽然是假的,但是好歹有了底。
“是,儿媳夫稍后就给公公送来。”谢檐攥着手心,有些紧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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