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檐不知尚华郡子为何突然叫自己过去,白日里敬茶时候有老国公在,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担心,但他听了太多人说尚华郡子不喜欢自己的话,眼下若是一个人单独面对,他着实忍不住有些害怕...
更何况,谢檐隐隐感觉到,应该是与那落红帕子有关。
莫不是尚华郡子瞧出来帕子作了假?
谢檐的心砰砰直跳,可是他此刻并不能慌,若是一旦自乱了阵脚,岂不是就暴露了?
大房的主君江氏是第一个到正堂的,他自嫁进陆国公府后便和尚华郡子不对付,十分看不惯尚华郡子只空有个郡子头衔,却占了国公主君的位置,而且那么多年都将中馈之权牢牢的抓在手里,害得他半点都捞不着好。
他的女儿不比李文若差,还是陆国公府的长孙女,可老国公一味的偏心,将所有的宠爱都给了病弱的李文若。
是以二房有什么风吹草动,江氏是第一个跑出来关注的。
尚华郡子也知道江氏等着看自己笑话,只是为了定谢檐的罪,需得有个人见证才行,伍氏不来,江氏倒是合适的人选。
为了达成目的,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谢檐一踏进正堂,就清楚的感觉到这里面的气氛十分压抑,他顿时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冬桃扶着他给尚华郡子行了礼。
“见过公公。”谢檐的态度很是乖巧温顺,尚华郡子在面子上寻不到半点做文章的地方。
证物已经落了自己的手里,反正谢檐今日是逃不过了,尚华郡子势在必得的想,他沉着一张脸,开始思索如何开口。
就在此时,江氏先发声了。
“这就是文若新过门的夫郎?”江氏笑着打量了谢檐一遍,啧啧道:“这身段倒是不错,可惜却瞎了眼,身份也是低了些,但文若的身子也不好,配她倒也刚刚好。”
江氏虽是在说谢檐,可目光却看着尚华郡子。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暗讽这门婚事是瞎子配短命鬼。
也得亏老国公不在,江氏才敢说这些话。
这把尚华郡子气得不轻,他就知道,江氏这张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但是眼下还是处置谢檐的事情最重要。
他不去理江氏,怒声发作谢檐,“谢檐,你可知罪?”
谢檐被这声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到了,刚刚冬桃在他耳边说,那个出声的陌生男人是陆国公府大房的主君江氏,平日里跟尚华郡子最是不合,他还在想江氏为什么会在这里呢。
尚华郡子的这句话,让谢檐明白,用红墨冒充落红的事情被发现了,但是他不能当着江氏的面承认,这不仅关乎他,还牵涉到了李文若。
让人知道昨夜并未圆房,肯定会传出不好的流言。
谢檐索性装傻,“儿媳夫不知,还请公公明示。”
尚华郡子冷笑一声,他身边的老侍便将作假的落红帕子拿出来,当众揭穿。
“老奴在后院里生活了三十年,虽然如今年纪大了,可这帕子上到底是男子的落红,还是红墨,老奴还是分得清的。”
“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若你真的是不洁之身,还一味的隐瞒,到时候就连老国公都保不住你,按照律法,这可是要浸猪笼的!”尚华郡子威胁道。
谢檐摇头喊道:“我没有不洁。”
他从小到大,就连女子的手都没有摸过,是一个完完整整的清白男儿家,那些事别说他没做过,就连怎么做都不知道。
江氏这时候站起来走到谢檐身边,故作好意道:“郡子,瞧你把他吓的,这不是屈打成招吗?”
“这夫妻间的事情,非得是两厢情愿才好,就算是这小夫郎柔情似水,可若是遇到有心无力的,总不能让人吞下这个委屈吧?”江氏有意无意的把话头指向了李文若。
他恨不得使劲的踩低李文若,好似这样他的女儿就能出头似的。
谢檐听到这话,忍不住为李文若解释,“并不是这样的,妻主并没有那样,你怎么能血口喷人!”
江氏话里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李文若不行,所以他忍不住寂寞偷了人,最后还恬不知耻的企图蒙混过关。
正常的新婚夫妻不都是米里调油,舍不得分离,可李文若一大早便出了门,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江氏这三言两语,几乎就将谢檐定了罪,尚华郡子也懒得再继续拖下去,没有给他丝毫辩解的机会。
“来人,把他给我关进柴房里,通知谢家过来领人,这样恬不知耻的人我们陆国公府要不起!”
几个膀大腰圆的侍公作势就要去拿下谢檐,冬桃死死的护在谢檐身前,不让他们伤害到谢檐。
“我家少主君是二小姐明媒正娶回来的,难道仅凭一个下人的空口白舌,就能往他身上泼脏水吗?”
尚华郡子昏了头,竟就要不管不顾的拿下谢檐,这时忽然有下人禀报,“郡子,二小姐回来了。”
尚华郡子还没有来得及坐起来,李文若就走到了正堂。
她一现身,屋子里的气氛遍立马不同了。
李文若淡淡的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下人,有几个人还保持着要去捉谢檐的架势,被她这样一瞧,立马被吓得缩回了手,恨不得钻到地底里。
尚华郡子见到李文若,也并没有慌神,“若儿,你回来了正好。”
他指着谢檐,义正言辞道:“你这个新娶的夫郎不检点,在帕子上做了手脚,用红墨来伪装落红,为父这就为你处置了他。”
尚华郡子示意下人去抓谢檐,可是有李文若在,下人们都不敢动一下。
府里谁不知道,二小姐最得老国公喜爱,是日后的继承人,谁也得罪不起的。
李文若看向谢檐,他的鼻尖红红的,似是受了委屈。
李文若将这所谓的落红帕子置于手心,声音淡然如松,“他并未不洁,这帕子上的确沾了红墨。”
“我平日里将红墨放在案桌上,许是昨日在桌子上的动静大了些,所以不甚打翻,不仅弄了一身,帕子上也不免染了些。”李文若的表情一直都没有变化,但说出来的这些,却让尚华郡子忍不住愣神。
谢檐的脸红得瞬间能滴出血来,恨不得把头缩起来,没想到这样没影的事情,她居然用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说出来?
但是这样说,却也挑不出错的解释。
毕竟处子之血和红墨混在一起,任是谁也分辨不出。
尚华郡子的反应则更大了。
“若儿...若儿你...”
居然从一向冷静自若的女儿口中听到这等子闺房私密事,让尚华郡子很是意外,没想到她竟真的同那粗鄙的庶子圆了房。
“看来倒是我误会了...”李文若都这样说了,尚华郡子也不好意思再追问下去,这样就显得他太过关注女儿的房中事。
“父亲,您是长辈,此事缘由虽在合乎规矩,但还请您顾忌自己的身份,女儿近来繁忙,恐不能时时照顾身边人,但是还请父亲切莫再行这般事。”李文若看向自己坐在主位上,穿戴华贵,养尊处优的父亲。
“就当是在顾全您的颜面。”
李文若的话说得很明白,检查落红一事是尚华郡子故意所为,若不然犯不着用上有经验的老侍,这也让她明白,父亲不仅讨厌谢檐,还会伤害他。
今日的确是白白让江氏看了一场热闹,还得了女儿的这番话,尚华郡子的脸色很是难看,可也说不出反驳的话,虽然他不想承认,可现在的的确确是管不了这个女儿。
这样一场好戏居然就这样结束了,江氏有些不甘心,他还想撺掇尚华郡子得罪老国公,最好再让陆国公休了这个老泼夫呢。
谁料李文若竟在这个时候回来,还真是好巧不巧。
不过江氏看见尚华郡子被自己的女儿说得哑口无言,心里也畅快了不少,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李文若叫住了他。
李文若看向在一旁的江氏,“婶父如此得闲,倒让侄女想起一件事,听说大姐明年就要参加科考了,主考官是最为公正不过的陆大人,想必依大姐的实力,定能高中,侄女在此先恭贺了。”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氏的脸都绿了。
谁不知道李文若跟皇太女走得近,而这主考官又是皇太女的门下臣,说是刚正不阿,实际上还不是唯皇太女马首是瞻。
江氏心里哼道,李文若这是在暗戳戳威胁他呢。
一个瞎子,居然值得她那么护着?
江氏皮笑肉不笑的应谢后,便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
李文若则把人领回到了屋子里。
她原本是被成景叫出去的,说是近来边疆有不稳之势,二人同追随皇太女,自然是要为君上分忧,所以这几日都是忙着处理这件事,就连大婚之日都未曾耽搁。
索性很快便查出来了源头,剩下的便交给成景了,她才得以赶回来。
关上门后,谢檐不知道该对李文若说些什么,终究是他睡着了,所以导致不能洞房,而且还拉着李文若帮他收拾尾巴。
他忍不住道歉,“对不起...”
他往前走了几步,得以摸得到李文若的衣袖,他虽然很像拽住,可是胆子一下子就没了,迟疑了很久都没有做出决定,两只手就这样悬在半空中,像是在搂着空气。
李文若将他充满纠结犹豫的动作收进眼底,也不知道他这个脑袋都在想什么。
她索性抓住他的手,却明显感觉到谢檐浑身狠狠的颤了下。
“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让你念书给我听却睡着了,更不应该在洞房花烛夜呼呼大睡。”一想起这事,谢檐就恨不得给自己几拳头。
他还后悔自己居然错过了那么好的机会,能够和朝思暮想的人睡在一起,这不正是他期盼的吗!
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还真是蠢得可以!
而李文若的想法却与他截然相反。
自己非他所愿,不想行亲近之事是最正常不过的,但这门婚事是奉长辈之命,不好公然违抗,而父亲不喜他之事满府皆知,是她考虑欠妥,导致他今日受了委屈。
明明是她的错,谢檐为什么要向她道歉?
“你并没有错,不必妄自菲薄。此事说到底是我考虑欠妥,应该早想到父亲会刻意为难你,若是日后有人再问起帕子的事情,你便照我今日的说辞回应便是。”
谢檐小声道:“可我睡着了...”
“何况睡着一事。”李文若难得失笑了一下,“累了便睡,这何错之有?”
听到这话,谢檐猛的抬起了头,眼眶里忍不住慢慢蓄了泪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坚定的告诉自己,他没有做错。
李文若莫名觉得他抬起头的模样,像是个乖巧黏人的小兔子,虽然他的眼睛被遮挡住了,可下意识就会想象,那双眼睛会是红色的。
他以前应该没被好好对待过,所以一有事就想着往自己身上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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